十三夜的目光有著憂傷和痛苦,一點點憤怒,一點點的自卑。


    想問的問題太多,想說的話,也太多。


    但時間地點都不對,聖隻想趕緊將她帶去安全的地方,雖然他也不知道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


    總之,絕對不是這裏。


    「走吧。」他呼出一口氣,「有什麽話...」然後停住了。


    恐怕走不了了。如潮水般的呼吸聲,這樣規律,宛如一人。他劃破手腕,將血揮灑在牆上,形成一個奇異的圖案。


    「靠著牆站著。若是牆壁破裂...」他頓了一下,「逃出去。」


    十三夜張大眼睛,「...這裏是四樓。」


    「妳可以的。」聖垂下眼簾,「可惜我不是超人,沒辦法立刻打穿這麽厚的牆。」「...從窗戶不行嗎?」她問。


    「都有鐵窗。」他回答,輕輕笑了一下。不知道鐵窗這種東西是拿來自救還是自殺的。


    按了按手腕,他的指端出現耀眼嚴厲的光,傷口立刻愈合了。按著劍,他屏息以待。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十三夜慘叫出來時,他還是揪緊了一下。


    當無名者踏入房間的那刻起,十三夜就開始劇烈的妖化了。無數相同的女子走入,無聲無息的匯集在一起,十三夜的妖化就更嚴重、更猖獗。


    脆弱的肉體承受不了這種妖化過程,妖化的部位撕裂出血,隨著她越來越激烈的妖化,也越來越不成人形。


    「別、別看我。」她沙啞的聲音嗚咽,「別看我。」將臉埋在掌心。


    「不要害怕。」聖擋在她麵前,「我會保護妳的。」


    整個房間滿滿的都是相同容貌、相同身高的女子,那個無名者。這不是用血腥可以鎮壓的對象。


    「保護她?」無名者嘲笑,「我的產業何須你保護?聖職者?」


    聖迷人的一笑,「願聖光寬恕妳。願烈陽照亮妳的前路,吸血族。」


    眾多分身一起笑了起來,雖然動聽卻震耳欲聾。「我要說,你很聰明...但不夠聰明!」


    分身們撲了過來,卻讓他拔劍斬殺,這次他下手更殘酷,數十個屍塊飛了出去,卻落地又化成水銀般飛散後聚攏。其它無傷的分身又湧上來,完全不在乎。


    這場徒勞又殘暴的殺戮開始了,短短幾分鍾,張揚的血腥味幾乎讓人窒息。她們不在乎死亡,但聖卻是血肉之軀。他的劍再快再厲害,也不能完全擋住攻擊,他所站立的地方很快成了血泊,周身布滿來不及愈合的細小傷口,汨汨的流著血。


    但他一步也沒有退。殺戮隻是為了掩護他的真正用意。破壞這堵牆壁需要時間念咒,他知道這些分身是絕對殺不死的,但可以讓無名者察覺不到牆壁上的手腳。


    他沒有時間跟十三夜說明,隻能不斷的揮動手底的劍,和無聲的念著破壞咒。他很想跟十三夜說,不要擔心,雖然狀況看起來有點可怕。但流這點血沒關係的。他是神敵的後代,現在他用的不過是人類的力量而已。


    但十三夜看到的,隻是聖浴血奮戰,幾乎要讓相同容貌的人海淹沒過去。這讓她的瞳孔緊縮,全身的血液幾乎逆流,妖化得更嚴重,長出烏黑利爪的右手掌甚至出現深刻的血痕。


    一個如鏡中反寫文字的「open」。


    我不能讓任何人殺他。


    她左手的利爪幾乎都插進聖的手臂,發出極高頻率的尖叫聲。滴著血的右掌按在開始龜裂的牆壁上,那個染血的四個英文字母因此侵蝕入牆中,旋著血氣和異光宛如漩渦,抓著聖,她縱躍入漩渦中,成為蛇尾的下半身蜿蜒而入。


    無名者怒吼,想跟著進入漩渦,但龜裂的牆終於破壞殆盡,漩渦也因此消失。


    「該死,該死!」眾多分身回歸於一,憤怒得不可遏止,「該死的雜種!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我明明廢掉這賤貨使用文字的天賦!」


    她徒然的怒罵,卻誰也沒能回答她。


    他們在濃稠的黑暗中泅泳,像是無數的影像濃縮成水滴,匯集成溪、成河、成海。


    被無數影像入侵又滲透而去,狂暴的激流幾乎要將他們拖入深淵之中。保持視力和清醒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唯一清楚的,是十三夜不成人形、猙獰恐怖的臉孔,幾乎無法闔起來的嘴布滿鯊魚似的牙齒,閃著清泠的光。


    還有她海蛇般的魚尾,蜿蜒優遊過這個無名無形的黑暗海洋。


    「...別睡,聖。」她的聲音粗啞,「睡著的人等於小死亡,我拖不動屍體。」


    她的聲音讓他睜開眼睛,拔出腰間的劍。抱著十三夜粗礪的腰,他低聲祈禱,劍尖出現嚴厲的白光,劃開黑暗。原本吃力的十三夜感到壓力大為減輕,款擺布滿雪鱗的蛇尾,翩然遊過無盡之洋。


    一切都是黑暗而渾沌的,隻有無數微弱的星辰,一動也不動。


    「...我不知道哪個門才對。」十三夜遲疑,「哪個才是我們世界的門?都混在一起...」「門?」


    「我無法解釋。」十三夜掩住臉,「我還能操控文字的時候是知道的!現在我看不出來,我看不到!我看不到寫在虛空中的任何一個字!」


    門?字?但聖抱緊她,「沒關係的,別害怕...」他張目四望,卻沒看到任何生物,但看到一抹紅光疾馳而來。


    那抹紅光轉青,像是極高溫的火焰,在他們眼前化為蒼青色、隱約蕩漾的美麗生物。


    「...麒麟?」聖輕呼。


    但十三夜手臂上的尖刺霍然延展,長鞭似的疾刺了麒麟。隻是透影而去,長鞭般的尖刺卻緊張的凝在幻影之上,遲疑的不知道該進攻還是防守。


    麒麟卻笑了一下,有些邪氣的,然後說了幾句話。


    聖一點都聽不懂,但十三夜卻出現困惑的神情,「噬菌體?什麽?妳說什麽?大聲點,我聽不清楚!」


    蒼青色的麒麟仰天笑了起來,漂蕩在她背上的古裝麗人也笑了。那位充滿古典美的麗人,揚了揚扇子,黑暗之洋因此波動,筆直的指向一顆星辰。


    「...抓緊。」十三夜款擺蛇尾,往著那顆星辰泅泳而去。


    經過麒麟時,聖試圖抓住她,卻什麽都沒有。她輕輕歎息,朝聖眨了眨眼睛,又在黑暗中消失了。


    星辰越來越近,看起來卻不是圓的。十三夜一個縱躍,抓著聖跳進那顆星辰中。


    ***


    他們滾成一團,壓壞了一張茶幾,揚起了半天灰塵,兩個人咳個不停。


    撐起手臂,聖壓在十三夜的身上,正好麵對麵。她張惶的將臉一轉,「...別看我。」


    她的臉都是血。猙獰妖化的副作用太大,要恢複也需要一點時間...更何況她又被麒麟刺激到了。


    十三夜隻對「無」開啟防護係統。曾經身為禁咒師,終止末日的麒麟,恐怕遭逢了比死還可怕的命運...


    成為無,或者是無的眷族。


    聖站起來,拾起掉落的劍,插回腰間的劍鞘。四下張望,他認出來了。這是嘉南戰爭的一個廢棄工作站。他和柏人、阿默,就是在這裏被伏擊。看起來政府經費很不足,到現在還不能好好清理戰場。


    「妳有我的e-mail,也有我的手機號碼。」聖歎息,「妳為什麽不向我求救?」


    十三夜吃力的盤坐起來,低著頭。「我又不是你的誰,甚至連朋友都不是。」


    「妳明知道不是這樣...」聖的解釋卻被她打斷。


    「夠了,不要說了!」她吼完,用力的拭去眼角的淚,深呼吸了幾下,盡量平靜下來,「我向來深有自知之明。」


    「什麽樣的自知之明?妳說說看?妳的自卑?」向來冷靜的聖也有點動怒了。


    十三夜將臉轉開,翠綠的長發遮住臉,「...我們別談這個好不好?」


    我為什麽要發怒呢?聖按住額角。我明明很久都沒發怒了。


    相對沉默,聖開口了,「我很抱歉,我不該發脾氣。麒麟說的話...妳聽得懂嗎?」


    「當然。」十三夜也暗暗鬆了口氣,很高興可以不要繼續那個話題。「你聽不見嗎?雖然不太清楚...」


    聖轉頭看她,她卻飛快的將頭別開。「...她說什麽?」


    「她說,這世界是活生生的,終歸會啟動免疫係統,出現像我這樣的噬菌體。接下來的我就聽不太清楚,像是有噪聲幹擾。」她從發間看著聖,「...你懂她的意思嗎?」


    「一點點,我懂了一點點。」聖喃喃的說。


    他察看四周,發現廢棄的計算機屏幕之前有痕跡,那痕跡證明他們從計算機屏幕滾出來的。


    「『門』是計算機屏幕?」他不敢相信。


    「隻要能夠反映出真實的任何東西都可以。」十三夜怯怯的回答,「鏡子、湖泊、水盆...我上次使用的『門』是個太陽眼鏡。」


    ...太陽眼鏡?聖回頭看她,她又把臉別開。「從小就有這種能力嗎?」


    「當然不是。」十三夜笑出來,「篩選裔的時候我被排除在外,我一直是個普通人。」「隔代大遺傳,返古現象。」聖點點頭,開始嚐試修複布滿灰塵的計算機。


    「...好像是。」不被盯著看時,十三夜放鬆許多,「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那些妖怪販子是怎麽發現我的血統的。」


    「人口販子。」聖溫和的糾正她。


    「隨便啦。」她顫抖的輕笑,「總之,他們抓到了我,對我...呃,用了許多方法,還差點殺了我。」她安靜了一會兒,「坦白說,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我猜是有帶原者之類的靠近了我...我變成這個樣子。極度驚恐的時候,我可能喊了什麽...我隻是想離開。剛好我旁邊有副太陽眼鏡。」


    「然後呢?」聖低頭拆著螺絲。


    「我離開了。你知道嗎?那時我還很會操控文字。我是個很棒的廣告企劃,大家都誇獎我的文案有魔力...能夠操控文字的感覺真的太棒了...難以形容的好。我可以看到許多寫在黑暗虛空的字句,是那麽的...充滿力量。」她強忍住淚,「原本我可以逃走的...但我去報案。」


    聖停下了動作。「...警察將妳交給人口販子?」


    十三夜沒正麵回答,她勉強的笑笑,「他還是我未婚夫呢。戀愛五六年...你永遠無法真正了解另一個人...」聲音很輕很輕,「即使在一起這麽久。」


    聖的表情沒變,卻暗暗的咬緊牙關,幾乎發出格格的聲響。「...後來呢?」


    「有個買家對我很有興趣。她...她穿了我的琵琶骨。然後我再也不能操控文字了。」她摀住嘴。


    「我...我沒失去什麽,認真說的話。我還是保有聽說讀寫的能力...但我隻能使用,再也無法操控。我文字的魔力...沒有了。沒有了。」


    她終於哭了出來,淒慘的、微弱的。


    背對著她,聖動也沒動。良久,他終於開口,「那個買家叫什麽名字?」


    那時她的能力還沒失去,應該知曉一切真名。


    「...湯妹喜。」十三夜低聲,臉上滾下一串淚。


    聖抬頭。這個名字...他知道這個名字,卻想不起來。「她是海盜頭子嗎?」


    「我...我不知道。」她小聲的說,「但好像大家都怕她...她靠近我的時候,我會...我的樣子...會變得更可怕。」


    或許,她就是那個無名者。一個能力非常強大的吸血族,活過許多歲月的吸血族。


    他繼續修複計算機,「麒麟說妳是噬菌體?」


    「我是人類。」她憂傷的低下頭。


    「但某個角度來說,她說得沒錯。」聖微微一笑,「當初捕獲妳的周陶,是個惹禍精,他和我一個叫做柏人的組員交情很好,甚至偷了一點妳的血給他。」


    「血?」十三夜有些迷惘。


    「當時他在東南亞分部帶著一個團隊,正在試圖開發更便宜普遍的疫苗。周陶這家夥...想給他的兄弟有點頭緒和貢獻。」


    但他們所得的卻比原本預計的多太多了。他們由十三夜的那點血培養出更多樣本,靠這樣本不但生擒了無蟲,甚至吞噬了無蟲。


    已經恢複人形的十三夜臉孔煞白,「...我什麽也沒做。」


    「妳什麽都不用作,也不能有人對你做什麽。」聖笑笑,「我保證,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妳到底。」


    「...因為我是個會走路的噬菌體?」她笑起來,卻尖銳沒有歡意。


    「不是。」聖心平氣和的測試計算機,「不隻是這個原因。」


    十三夜沒有說話,但淚水將臉上的血汙衝出兩條淚痕。


    聖掏出手帕給她,十三夜僵了一下,還是默默接了過去。


    他修複了計算機,但沒有電力。按著不斷電係統,他用聖光衝擊,大約可以用上一個小時。


    這是在戰地的權宜之計,阿默總是笑他是個行動電池。沒想到和平了幾年,居然又派上用場。


    他試圖接上無線網絡,也幸好當初這玩意兒是柏人弄的,這麽多年居然還沒壞,讓他接上了衛星。


    紅十字會的行動力很驚人,但這個激戰過的戰場還沒有完全清理。估計他們要抵達這個廢墟似的古戰場,最快也要四十五分鍾。這已經足夠了。


    他飛快的入侵了紅十字會的重重防護,所有包含符法和科技的重重關卡。


    「...為什麽你什麽都會?」十三夜看他運指如飛,目瞪口呆。


    「嗯...可能是因為我神敵的血統很濃重。據說我的血緣來自一個掌管知識的惡魔。魔族通常都非常聰明,而我的祖父又是特別聰明的那種。」他笑笑,「我學什麽都特別快,像是這些知識都在我腦海裏,隻是等待喚醒而已。」


    他飛快的在禁忌數據庫裏搜尋。這是許多被抹殺卻備存的資料。像是林靖曾經參加過的社團,所有期刊都在這裏。


    但這不是他的目標。許多不能公開於世的資料也都在這裏,湯妹喜的數據一定也在,他甚至閱讀過,隻是想不起來。


    湯妹喜。太好了,搜尋出來的資料起碼上萬。紂王寵幸的兩個妖姬,妲己和妹喜。


    「...你真的有在看嗎?」頁麵拚命閃動換頁,令人眼花撩亂。


    「當然,我看得很清楚。」聖回答,「我速讀的能力很優秀。」


    ...這是優秀而已嗎?


    他突然停下頁麵,「對了,就是這個。」他一麵閱讀,一麵解釋給十三夜聽,「災變之後,許多書籍資料都亡失了。但因為地殼劇烈變動,許多湮沒的古籍...姑且不論什麽形式...也跟著出土。有個學者研究玉簡,提出關於妹喜的論文。他認為真正魅惑紂王,執行許多殘酷實驗的罪魁禍首不是妲己,而是妹喜。


    「他又搜羅了許多各式各樣的玉簡,提出一個大膽的假設。湯妹喜和日本九尾狐是同一人...」


    十三夜呆了一會兒,「我看封神榜說,湯妹喜是隻野雞精。」


    「說眷族比較理想。」聖又找出另一個數據,「剛好我看過《妖族通史》。雖然是斷簡殘篇,但幾宗大規模的內部戰爭模式很類似『紅顏禍水』。很有趣的是...」聖聳聳肩,「女主角的名字都有個『喜』,或是『羲』、『吉』,同音或類似的發音。」


    「...你怎麽會...」十三夜訥訥的問。


    「我的消遣,吃便當的時候無聊看看。」


    拿禁忌數據庫的數據當消遣?!


    她決定不再去細想,省得頭昏。「那麽,她在商朝就存在的話...商朝就有吸血鬼?」


    「不不,不是。吸血族曆史雖然古老,但遷居東方的曆史還很短。我猜她大約又是成了眷族之類的,而且應該不太久...」


    等等。照她的行為模式,應該很「華麗」。不管成為野雞精的眷族,還是成為九尾狐的眷族。不可能成為吸血族的眷族就收斂了。


    他輸入關鍵詞,瞥了一眼手表,時間所剩不多,但應該夠了。


    「...災變前幾年,列姑射島外海,發生了一起吸血族意圖打開鬼門的意外,被大妖殷曼和李君心所阻止。」聖揚了揚眉,「主謀是個人類轉化為吸血族的女人,名字叫做喜兒。我該感謝災變後紅十字會的數據受損非常輕微...還有,我們被通緝了。」


    他站起來,揮劍砍碎了計算機主機。


    十三夜瞪著他,聖倒是很平靜,「這樣格式化最快。」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溫和的人。」「大部分的時候我都相當溫和,」他拉著十三夜快步離開,「溫和並且愛好和平。」


    她一點點也不相信。


    帶著十三夜平安的躲開追蹤。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他對紅十字會太熟悉,更何況,這些追蹤的術法和儀器多半都來自他部門的草創或改良。


    大災變中,犧牲了許多人類或眾生的前輩或高人,術法上產生了嚴重的斷層。重建的紅十字會成員普遍都很有勇氣和決心,但都過分年輕,修行和曆練都嚴重不足,要對抗疫病和災難都不夠。


    沒有時間緩慢的修煉,和科技結合的術法因此產生,尤其是特裔的表現特別傑出。比方咬進子彈的驅邪符文、種進靈魂的符陣、追蹤冰符等等,許多都出自特機諸課的手底,尤其是二課。


    這就是為什麽特機二課會有諸多設備精良的私有實驗室,和每個組員幾乎都能任意研究的緣故。


    但或許,聖在內心深處,並不完全相信紅十字會。他不介意犧牲,但他介意為了無聊的鬥爭或私心犧牲。所以他會刻意記住這些儀器或符法的漏洞,除了自己的劍,他不曾使用過其它儀器來加強自身的實力。


    種族歧視不是那麽容易消滅的,特裔和裔總要忍受普通人類的懷疑眼光。隨著表裏界限的破裂,災變至今四十年,零星的衝突和私刑沒有消滅過。


    早晚會爆發的。現在是有紅十字會鎮壓,還有個疫病的嚴重威脅。若疫病徹底消滅,他們這些特裔...若是又從紅十字會開始...


    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瞥了一眼氣喘籲籲的十三夜,更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在她身上。


    真好笑。真正的妖族等眾生,反而可以自成結界,有個保護他們的故鄉。他們這群能力比較突出的特裔人類,卻赤裸裸的置身於人世,被同族視為異種。


    天知道人世唯有一個純血人類,而那個人類反而終身致力於巡邏地維,對眾生一視同仁。


    普通人類都會罵裔為「雜種」,可惜他們自己也是,卻不肯承認。


    十三夜抓住他的袖子,他轉頭,「我走太快?抱歉,我沒注意...」


    她表情驚恐。順著她的目光,發現她手臂的紅點伸出尖刺,微微顫抖。他轉頭望著尖刺指著的方向,神色略變。


    不太妙。他可以聽到遙遠的呼吸聲,和巨大的存在感。


    聖望著十三夜,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好幾千年對五十年,很不公平,對嗎?」


    他輕鬆的態度讓十三夜寧定了點,「但她沒你這麽好的警報器。」她指了指手臂的尖刺,「看起來很像某種海葵,對吧?」


    聖真正的笑了起來。「二對一,怎麽看都是我們贏麵比較大。」他俯身抱起十三夜。「這次換妳要抓緊了。」


    她僵了一下,順從的點點頭,抱緊他的脖子。


    聖很厭惡妖化,但若隻有一點點,他還可以忍受。他疾奔起來,沒有留下半點腳印。


    一麵避開紅十字會的追捕,一麵隨著尖刺的探測回避吸血族。他入侵數據庫時就知道紅十字會會追蹤而至,但他得先弄清楚敵手的底細。紅十字會不是威脅,但湯妹喜是。


    這是巧合,還是湯妹喜已經滲透到紅十字會了?他覺得是後者,但程度還不太深。所以她得經過通訊才知道一些信息,不是通過靈魂符陣知曉。


    存在感越來越強烈,十三夜的妖化也越來越嚴重。但她的防護係統像是承認了聖的存在,尖刺完全回避他,隻是緊張的指向可能遭受威脅的方向。


    十三夜將臉埋在他胸口,緊緊的揪著他的衣服。他感到前胸濕潤,她一定又因為妖化出血了。


    看著尖刺的方向,聖知道,他們被包圍了,而且本命正在逼近中。或許他能活到百歲,有機會抗爭這隻無數歲月的吸血族,但現在的他,實在還太早。


    他沒有把握。


    最後他在空地站定,正午的烈陽烘烤著幹枯的大地。


    「聖?」十三夜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


    他將食指按在唇上,全身湧起強烈嚴厲的光,隱遁在烈陽之下。


    十三夜屏住氣息,驚恐的看到相同臉孔的女子如潮水般湧來,卻像是盲人似的在他們周圍亂抓,卻沒辦法看到正在她們麵前的聖與十三夜。


    然後她出現了。所有的分身融蝕如流沙,水銀瀉地似的歸向本命。當她歸為一體時,巨大無朋的存在感像是恐怖的具體化。


    「很聰明,小朋友,很聰明。」她微笑,冰冷如死神的碰觸。「但光卻不是永恒的。」


    她的身體湧出濃霧,讓天地成為一片昏暗。


    聖也笑了。「但我也不隻有聖光而已。」他放下十三夜,將她推到背後,嘩啦的從背後揚起黑暗的三對羽翼,手臂湧出黑暗的羽毛,犬齒露出唇外,尖銳得閃閃發光。


    「信仰聖光的墮天使?!」妹喜暢笑,「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嗎?」「相去不遠,但妳不夠用功。」聖的瞳孔化為銀色,「我是羽族。」「你以為魔界的兩腳雞可以威脅到我?」妹喜冷笑。


    聖笑得更迷人,「那是因為妳不知道羽族到底是什麽。」他神情轉冷,將劍豎在麵前,「但我知道妳是誰。湯妹喜,妳的老化開始了沒有?」


    她的神情轉為猙獰恐怖,狂風似的抓向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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