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奇怪的聲音,坦尼斯,所以我特地去察看,”依班雙唇緊抿著,“我看到牢門外有一個龍人蹲在那兒偷聽。我跳過去想將它勒死,但第二個龍人衝向我,我立即一刀了結它,然後追上第一個龍人,解決掉它之後,我就想最好趕緊回來看看。”


    大夥一回到牢房,便發現吉爾賽那斯和依班已經在等著他們了。坦尼斯請馬麗塔將女士們帶到另外一個角落去,他則開始仔細盤問這兩人失蹤的經過。依班的故事聽起來頗為可信——坦尼斯回牢房時的確看到了龍人的屍體,而依班的衣服都被撕破了,臉上的傷口還在流血。


    提卡從一位女士手中拿了塊較為幹淨的布,開始為他清洗傷口。“他救了我們一命。”她厲聲說,“我還以為你們會感謝他,沒想到你們卻是疑神疑鬼地瞪著他,好像他殺的是你們的摯友一樣。”


    “別怪他們,提卡。”依班溫柔地說,“坦尼斯有權問這些問題。我承認這一切看起來的確很可疑,但我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他握起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指尖。提卡紅著臉把布丟進水桶裏洗淨,又開始輕拭他的臉頰。卡拉蒙看見這光景,不禁大皺眉頭。


    “你呢,吉爾賽那斯?”戰士突然問,“你為什麽要離開?”


    “別問我!”精靈慍怒地說,“你不會想知道的。”


    “知道什麽?”坦尼斯追問,“你為什麽要離開?”


    “不要逼他!”羅拉娜大喊著跑到哥哥身邊。


    吉爾賽那斯的杏目怒視眾人,閃閃發亮,他的臉色顯得蒼白而陰沉。


    “這很重要,羅拉娜。”坦尼斯說,“你去哪兒了,吉爾賽那斯?”


    “你們記住,我警告過你們了。”吉爾賽那斯的眼光轉向雷斯林,“我回去察看法師是否真像他所聲稱的一樣虛弱。他可沒有那麽虛弱,他人不見了!”


    卡拉蒙站起來,雙拳緊握,神情氣得扭曲。史東抓住他,把他拉了回去,河風則站在吉爾賽那斯麵前保護他。


    “每個人都有權利發言,也都有權利為自己辯護。”平原人用渾厚的嗓音說,“精靈做了他的陳述,讓我們也聽聽你弟弟的說法。”


    “我為什麽要說?”雷斯林厲聲低語,輕柔的聲音裏滿是仇恨的情緒,“你們既然不信任我,為什麽要相信我的話?我拒絕回答,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如果你們覺得我是個叛徒,現在就把我宰了!我沒意見——”他又咳了起來。


    “你們不如連我也宰了。”卡拉蒙哽咽地說著,帶著弟弟回到床上。


    坦尼斯覺得很不舒服。


    “今天晚上派出兩倍的人守夜。不,依班,不包括你。史東,你和佛林特第一輪,河風和我第二輪。”坦尼斯僵硬地躺下身,頭枕在手臂上。我們被出賣了!他想,三個人當中有一個是叛徒,說不定打從一開始就是。衛兵隨時都有可能衝進來。猛敏那心思說不定更細密,他早設下了陷阱,要把我們一網打盡……


    坦尼斯突然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當然!猛敏那一定會拿這次的暴動當借口,來殘殺所有的人質與牧師。他可以再抓來更多的奴隸,正好殺雞儆猴一番,借此來提高自己的威嚴。這個計劃——吉爾賽那斯的計劃正中他下懷!


    我們應該放棄這個計劃,坦尼斯慌亂地想,然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樣不行,人們太興奮了!自從伊力斯坦奇跡般地康複,並宣稱要皈依這些古老真神後,人們開始有了希望,他們相信神已經重回這個世界。可是坦尼斯也留意到其他的高階追尋者們注視伊力斯坦的嫉妒眼神。他明白,雖然他們表麵上支持這個新的領導者,但隻要有機會,他們就會試著推翻他。即使現在,他們還不放棄遊說群眾,散播懷疑的情緒。


    坦尼斯心想,如果我們現在退縮,他們就再也不會相信我們了。不管有多危險,我們隻能拚命往前衝。而且,也許他錯了。說不定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叛徒。他重燃起希望,半夢半醒地躺著。


    黑夜靜靜地過去。


    白晝的光芒穿透了要塞高塔上的窗洞。泰斯揉揉眼睛,坐起身來,有一陣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想,我是在一間大房間裏,頭上是一個挑高的屋頂,上頭有洞可以讓巨龍飛上天空。除了他和費資本昨天進來的那扇門旁邊還有另外兩扇門。


    費資本!那條龍!


    泰斯呻吟著終於想起來。他根本沒打算要睡覺的!他和費資本要一同等惡龍睡著,好救出賽斯頓。現在卻已經天亮了!也許已經太晚了!坎德人緊張地爬到陽台窺視著。還好!他鬆了一口氣——惡龍睡著了,賽斯頓也已哭累睡去。


    機會來了!泰索何夫爬到法師身邊。


    “老先生!”他低聲道,“快醒醒!”他不停地搖他。


    “什麽,誰?失火了?”法師坐起身來,睡眼惺忪地看著四周,“哪裏?快向出口逃!”


    “沒有啦,沒有失火。”泰斯忍不住歎氣,“現在已經是早上了。給,你的帽子——”他把帽子交給正在四處搜尋著的法師。“昨晚小光球後來怎麽了?”


    “嗯!”費資本吸吸鼻子,“我把它送回去了。老用光照我,害我睡不著。”


    “我們原本打算要撐住不睡的,還記得嗎?”泰斯惱火地說,“要把賽斯頓從惡龍那兒救出來。”


    “怎麽救?”費資本期待地問。


    “負責計劃的人是你啊!”


    “是我嗎?哦,哦,”老法師眨著眼睛,“那個計劃你覺得怎樣?”


    “你還沒告訴我!”泰斯差點吼了出來,但他隨即鎮靜下來,“你隻告訴我說早餐前我們要救出賽斯頓,因為惡龍已經整整十二小時沒進食,連溪穀矮人看起來都會變得比較可口。”


    “有道理,”費資本評論道,“你確定我這樣說過嗎?”


    “聽著!”泰索何夫耐心地說,“我們需要的隻是一根長繩子去把他拉上來。你不能變出來嗎?”


    “繩子!”費資本瞪著他,“瞧你說的,好像我連這都辦不成的樣子!這對我來說可是種侮辱。扶我站起來。”


    泰斯幫著法師站穩。“我不是有意要侮辱你的。”他說,“我知道繩子沒什麽了不起,你也很厲害……隻不過……哦,算了!”泰斯指著陽台。“快點!我隻希望我們都能夠活下來。”他屏住呼吸道。


    “就衝著這句話,我不會讓你或賽斯頓失望的。”費資本認真地答應道。兩人繼續在陽台上窺探,一切和之前一樣——賽斯頓躺在角落裏,惡龍熟睡著。費資本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念著奇怪的咒語,然後,他伸出瘦弱的手,穿過陽台的欄杆,開始比著上升的手勢。泰索何夫瞧了一眼,差點沒給嚇得魂飛魄散。


    “停!停!”他勉強發出聲音說,“你搞錯目標了!”


    費資本睜開眼,隻見紅龍派洛斯正緩緩地從地麵上升起,身軀仍然保持著熟睡的姿勢。“哦!天哪!”法師吃了一驚,很快地念了逆轉的咒語,將紅龍放回地上。


    “沒瞄準。”法師說,“現在,我已經校正好誤差了。讓我們再試試。”


    泰斯再度聽見同樣的咒語,這次換成賽斯頓從地麵上緩緩地升起,慢慢地升到與陽台等高處。費資本因為用力而漲紅了臉。


    “加油!就快到了!”泰斯興奮地跳躍。費資本用手勢引導著賽斯頓飛上陽台,停在滿是灰塵的地麵,賽斯頓仍然熟睡著。


    “賽斯頓!”泰斯一邊低聲輕喚,一邊把手按著溪穀矮人的嘴,免得他叫出聲,“賽斯頓!是我,泰索何夫。快醒來!”


    溪穀矮人睜開雙眼,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猛敏那改變主意不將他喂龍,而改將他喂給一個凶狠的坎德人吃。過了一會兒,溪穀矮人認出了眼前的人,寬慰地癱軟在地。


    “你安全了,但不要說話,”坎德人警告道,“惡龍還可以聽見我們的聲音——”他的話被底下傳來的一聲巨響打斷。溪穀矮人警覺地坐起身來。


    “噓——”泰斯說,“也許隻是通往龍穴的門而已。”他快步走回陽台,費資本正好奇地從欄杆中窺探著。“怎麽搞的?”


    “龍騎將。”費資本指著站在二樓一個平台上看著惡龍的猛敏那。


    “烈焰,快醒來!”猛敏那對著熟睡的龍大喊,“我收到有關入侵者的警報了!那個牧師來了,正準備鼓動奴隸們暴動!”


    派洛斯翻翻身,慢慢地睜開眼睛,從一個讓人煩躁的夢中醒來,它夢見一個溪穀矮人在天上亂飛。它搖著大頭試著讓自己清醒,聽見猛敏那大聲叫嚷著牧師的事情。它打了個哈欠,看來龍騎將發現牧師進入要塞了。派洛斯心想,到頭來還是得它親自出馬解決這個問題。


    “不用太擔心,大人——”派洛斯剛開口,突然閉上嘴,看著某樣很奇怪的東西。


    “擔心!”猛敏那憤怒地說著,“我為什麽——”他也呆住了。他們倆現正盯著一樣從半空中飄落的東西,有如羽毛般飄蕩。


    是費資本的帽子。


    坦尼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將同伴叫醒。


    “那麽,”史東說,“我們要照計劃進行嗎?”


    “我們別無選擇。”坦尼斯看著大夥,陰沉著臉說,“如果你們之中有人出賣了大家,那他終此一生都會背負著戕害無辜的罪惡感生存下去。猛敏那不隻會殺了我們,連人質他也不會放過。我祈禱沒有叛徒,所以一切照計劃進行。”


    眾人一言不發地看著彼此,都被猜疑折磨著。


    當婦女們醒來時,坦尼斯又重複了一次計劃。


    “我和我的朋友們打扮成平時送早餐的女人模樣,和馬麗塔一同混進孩子們的房間。我們會把他們帶到廣場去。”坦尼斯靜靜地說,“你們非得表現得像平時一樣正常。等到你們獲準出去放風的時候,抱起小孩,立刻跑去礦坑。你們的男人會處理掉那邊的衛兵,你們便可以安全地逃入南方的山脈。明白了嗎?”


    女人們沉默地點點頭,同時守衛的腳步聲也開始逼近。


    “就這樣。”坦尼斯輕聲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吧!”


    女人們散開來。坦尼斯對提卡和羅拉娜說:“如果有人出賣了我們,你們兩個都會陷入危險中,因為你們得要看護這些婦女——”


    “我們都會很危險。”羅拉娜冷冷地糾正他。她徹夜未眠,深知自己一旦鬆開靈魂上那緊繃的繩子,一定會即刻陷入恐慌中。


    坦尼斯並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掙紮,他隻發現今早她看起來特別蒼白而美麗,身經百戰的他,因此忘了初上戰場的不安。


    他清清喉嚨,沙啞地說:“提卡,聽我的,把劍收進劍鞘裏,你這樣反而比較安全。”提卡咯咯笑著,緊張地點點頭。


    “去和卡拉蒙道別吧!”坦尼斯說。


    提卡雙頰緋紅,意味深長地看了坦尼斯和羅拉娜一眼,快步跑開。


    坦尼斯靜視著羅拉娜,然後,第一次發現她緊緊咬著牙關,連頸部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他上前抱住她,但她全身冰冷僵硬,有如龍人的屍體。


    “你不需要這樣做。”坦尼斯放開她說,“這不是你的戰鬥。和其他女人一同去礦坑吧!”


    羅拉娜搖搖頭,試著控製住自己的聲音之後才開口:“提卡沒有受過搏鬥的訓練,我有,不管那是不是‘虛應故事’。”她苦笑了起來,坦尼斯臉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我會盡我的責任,坦尼斯。”這個人類名字在她口中說來十分拗口,“不然,你說不定會以為我是個叛徒。”


    “羅拉娜!求求你相信我!”坦尼斯歎氣道,“我和你一樣決不相信吉爾賽那斯會出賣我們!要不是因為——該死!要不是我們手上握著這麽多條人命,羅拉娜,你還不明白嗎?”


    羅拉娜抬起頭來,感覺到他放在自己臂膀上的手在微微顫抖。在他臉上,她看見了恐懼與掙紮,正如同她此刻內心的感覺。不同的是,她是為了自己感到害怕,他卻是為他人擔心。她深吸了口氣。“對不起,坦尼斯。”她說,“你是對的。看,守衛來了,我們得出發了!”


    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之後才突然想到,也許,坦尼斯隻是想從她身上尋得一絲慰藉。


    馬麗塔和金月帶著眾人走上一段樓梯,上了第一層。龍人守衛沒有跟著他們,說它們另有“特殊任務”。坦尼斯問馬麗塔這是否正常,馬麗塔搖搖頭,一臉擔心的神情,然而他們別無選擇隻能繼續向前。六個溪穀矮人跟在他們後頭,扛著一鍋聞起來像是燕麥片的東西。他們並未留心這群女人,直到卡拉蒙在上樓梯時踩到自己的裙子,絆倒在地,罵了句相當不淑女的話後,溪穀矮人們才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別想叫!”佛林特轉身對著他們掏出明晃晃的刀。


    溪穀矮人縮到牆角,不停地搖著頭,鍋也跟著嘎嘎作響。大夥走到樓梯的盡頭,停了下來。


    “我們穿過這個大廳到那扇門——”馬麗塔指著說。“哦,不好!”她抓住坦尼斯的手臂,“門口有警衛。以前沒有的!”


    “噓!說不定隻是巧合。”坦尼斯安慰著她,雖然心中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照著原先的計劃就好。”馬麗塔害怕地點點頭,走過大廳。


    “警衛!”坦尼斯轉頭對史東說,“準備好!切記,下手幹淨利落。不要發出聲音!”


    依照吉爾賽那斯的地圖,孩子們的遊戲間和臥房是分開的,當中隔著兩間房間。其中一個房間裏全是架子,架子上放了衣服和玩具,一條走道由這個房間通往名為焰擊的龍所居住的房間。


    “可憐的家夥!”在討論計劃時,馬麗塔對坦尼斯這樣說道,“它跟我們一樣都像囚犯。龍騎將從不讓它出去,我猜他們怕它會迷路,回不來。他們建造了一條通道通往放玩具的儲藏室,它鑽不過這麽小的洞。它倒不是想要出去,而是偶爾會想要看看孩子們嬉戲的樣子。”


    坦尼斯懷疑地看著馬麗塔,猜想自己待會兒碰上的這條龍會不會和她口中“虛弱又神誌不清”的生物大相徑庭。


    龍穴後頭便是孩子們休息的房間。他們必須進入這間房間,將孩子喚醒,帶他們出來。遊戲室直通外麵的廣場,中間隻隔著一道用橡木閂起的大門。


    “這是為了避免龍跑出去所設的安全措施。”馬麗塔表示。


    天想必快亮了,當他們走向遊戲室的時候,坦尼斯心想。火把在他們前方投下影子。帕克塔卡斯十分安靜,幾乎可說是一片死寂。太安靜了!尤其是對一座備戰中的要塞而言。四個龍人士兵躲在遊戲室外的角落聊天,看見女人接近後,它們紛紛閉上了嘴。


    金月和馬麗塔走在最前方,金月脫下了兜帽,秀發在火光中閃閃發亮;後麵跟著河風,拄著根拐杖,為了讓身材看起來合理些,高大的平原人膝蓋幾乎快碰地了。卡拉蒙和雷斯林跟在後麵,法師緊靠著哥哥。其次跟著的是依班和吉爾賽那斯。雷斯林諷刺地發現,所有的準叛徒都湊在一塊兒了。佛林特走在最後壓陣,偶爾回頭狠狠地瞪那些嚇得半死的溪穀矮人。


    “你們今天來得很早。”一個龍人說。


    婦女們像是雞群般圍著守衛,耐心地等它們放行。


    “看起來快要下雷雨了,”馬麗塔機警地說,“我希望孩子們在下雨之前能夠出去活動一下。你們在這邊幹嗎?這裏不是從來沒守衛的嗎?你們會嚇壞孩子的。”


    其中一個龍人以它們粗魯的語言說了句話,另外兩個則會心一笑,露出整齊的尖齒。講話的龍人吼道:


    “這是猛敏那大王的命令,他和烈焰今天早上出發去消滅那些精靈了,我們奉命要搜你們的身。”龍人饑渴地盯著金月,“我很樂意這樣做的。”


    “對你來說也許是,”另一個守衛咕噥著,對著史東露出惡心的表情,“我從沒見過這麽醜的——呃!”


    龍人倒了下去,一把匕首深深插進它的胸口,其他三個龍人也在轉眼之間被解決掉。卡拉蒙勒住其中一個,依班一拳打中另一個的肚子,佛林特則趁它倒下時一斧砍掉它的腦袋。坦尼斯一劍穿心解決了領隊。他放開劍,早算準武器會卡在龍人石化的屍體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新武器有如熱刀刺入牛油般滑順地由石化的屍體中滑出。


    他還沒來得及去思考這個異象,溪穀矮人就因為看見刀光劍影,嚇得把鍋一丟,沒命地往走廊逃去。


    “別管他們!”坦尼斯對佛林特急吼道,“進遊戲室,快點!”他跨過這些屍體,一腳把門踹開。


    “如果有人發現這些屍體,整個計劃就泡湯了。”卡拉蒙說。


    “這個計劃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注定失敗了!”史東恨恨地嘀咕著,“有人出賣了我們,失敗是遲早的事。”


    “別停下來!”坦尼斯把門關上,著急地命令道。


    “輕一點。”馬麗塔壓低聲音說,“焰擊通常睡得很熟,如果它醒來了,別露出破綻,它瞎了一隻眼,不太可能看得出來。”


    暗淡的晨光從高處的小窗射進這陰沉、沒有絲毫歡樂氣息的遊戲室中。這裏沒有家具,地上隻有幾樣破舊的玩具。卡拉蒙跑向前去察看著用巨大的門閂關上的大門。


    “我應該可以應付得來。”他說。大漢毫不費力地抬起沉重的門閂,將它放在門邊,輕輕地推了推那扇門。“外麵沒上鎖。”他說,“我猜他們沒想到我們能進到這裏來。”


    或者是猛敏那大王想要我們到這裏來,坦尼斯心想。他思索著龍人的話,不知道它所說的可信度有多少。龍騎將和惡龍果真離開了嗎?或者……他氣惱地強自平定自己紛亂的思緒。這都不重要了,他告訴自己,這一切已無路可退,隻能向前。


    “佛林特,留在這邊,”他說,“一旦任何人接近,便先出聲警告我們,然後立刻動手。”


    佛林特點點頭,在通往走廊的門後找了個有利的位置,將門開了道小縫往外頭張望,地板上的龍人屍體已成了灰燼。馬麗塔從牆上取下火把,點亮之後,帶領眾人穿過一道黑暗的拱門,走進通往龍的巢穴的隧道。


    “費資本!你的帽子!”泰斯冒險低語道。


    隻是一切都太遲了,老法師伸手一把抓去,沒抓到!


    “奸細!”猛敏那怒氣衝衝地指著陽台大吼,“抓住他們,烈焰!我要活口!”


    活口?惡龍暗自重複了一遍。不行!絕對不行!派洛斯想起昨晚所聽見的怪聲,這些奸細當時一定聽到了所有有關綠寶石之人的消息!隻有少數人知道這個秘密——這個能幫助黑暗之後征服世界的大秘密。這些奸細非死不可!好讓秘密隨著他們長眠地底。


    派洛斯張開雙翼往上飛,它強而有力的後腿一蹬地,以驚人的速度衝了上去。


    這下完了!泰索何夫心想,我們搞砸了,這回逃不掉了。


    正當他打算任憑惡龍把自己烤熟時,聽見法師念了條單字咒語,漫天遮地的黑暗隨之而來,坎德人差點摔了一跤。


    “快跑!”費資本一邊氣喘籲籲地說,一邊把坎德人拉起來。


    “賽斯頓——”


    “我抓住他了!快跑啊!”


    泰索何夫沒命地跑著,他們跑出門外,衝進先前到過的那個畫廊,之後他就再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往哪兒跑了,隻能不停地隨著老人移動。他聽見身後傳來惡龍飛出巢穴的聲音,也聽見惡龍的喊話聲。


    “你是個法師啊,奸細!”派洛斯吼道,“我可不能讓你在黑暗之中亂竄,你說不定會迷路的。讓我給你來點火光吧!”


    泰索何夫聽見巨獸吸了一大口氣,瞬間四周全給火焰包圍了。黑暗在炙熱的火光下消散,但泰斯卻驚奇地發現火焰難以近身。他抬頭望著沒戴帽子、拚命奔跑的費資本。他們還是在畫廊裏,正要衝向那扇門。


    坎德人又回過頭去,他們身後緊跟著那條紅龍,比任何怪獸都要猙獰,連沙克沙羅斯的那條黑龍相形之下都遜色三分。紅龍再次朝他們吐出烈焰,泰斯也再次發現自己被火焰吞沒。牆上的壁畫開始燃燒,家具著火,窗簾像火炬般燃燒,房間到處是濃密的黑煙。但火仍然觸及不了他們三人。泰索何夫敬佩地看著法師,這回他是真的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可以支撐多久?”他和費資本一起跑過轉角,眼前就是那扇銅門。


    老人眼睛睜得大大的。“我不知道!”他驚訝地說,“我根本沒想到我辦得到!”


    又一道烈焰在他們身旁爆散開。這回泰索何夫明顯感受到了灼熱感,他驚恐地瞧向費資本。法師點點頭。“我快撐不住了!”他喊道。


    “再撐一下。”泰索何夫喘著氣說,“我們快要到那扇門了!它擠不過去的。”


    三個人推開銅門,正好費資本的法術也在此刻失效,大廳那頭便是那扇通往機關房的密門,門還開著。泰索何夫用力關上銅門,停下來喘口氣。


    正當他想說“我們逃過一劫”的時候,惡龍的爪子穿破了石牆,正好自他頭上伸出!賽斯頓尖叫著逃向樓梯。


    “不可以!”泰索何夫抓住他,“你會跑到猛敏那的房間去的!”


    “快回機關房!”費資本大吼著。三人飛快地衝過密門,身後的石牆已經徹底崩塌,他們已經來不及關上那扇密門。


    “很顯然,我得對龍這種生物再加以研究,”泰斯喃喃道,“不知道有沒有關於這方麵的好書——”


    “我已經把你們這些老鼠趕到洞裏去了。”派洛斯洪亮的聲音在外麵回響,“你們無路可逃了,這樣的石牆擋不了我的。”


    外麵傳來可怕的、刺耳的嘎嘎聲,機關室的牆壁開始出現裂縫。


    “剛剛你做得不錯!”泰斯悲傷地說,“那個法術真不錯,就算被龍給吃了也還算值得。”


    “吃了!”費資本似乎突然清醒過來,“被龍吃了?才不會呢!從沒人敢這樣小看我。一定有路出去的——”他的眼睛開始發亮。“從鐵鏈爬下去!”


    “鐵鏈?”泰斯重複著,以為自己一定聽錯了,一定是龍的吼聲和牆壁的碎裂聲讓他誤解了法師的意思。


    “我們要沿著鏈條爬下去!快點!”老法師興奮地喋喋不休起來,向鐵鏈跑去。


    賽斯頓狐疑地看著泰斯,但此時惡龍的爪子再度穿破了石牆,兩人立刻頭也不回地跟著法師向鐵鏈跑去。


    等到他們跑到那個巨大的齒輪時,費資本已經從走廊上的鐵鏈爬到了齒輪的第一個齒上。他把袍子撥到屁股後,從齒輪上縱身跳到下麵的鐵鏈上。坎德人和溪穀矮人跟著他爬到鐵鏈上。泰斯總算覺得這次有機會活命。當然,前提是底下的暗精靈跑去睡覺了。此時,派洛斯突然衝進鐵鏈懸掛的管道中。


    附近的坑道開始坍塌,天花板隨著沉重的悶響砸到地上。牆壁搖晃著,鐵鏈也開始晃動。紅龍在他們頭上盤旋,一言不發地用血紅色的眼眸瞪著他們。它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抽光了周遭所有的空氣。泰斯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隨即又努力地把眼睛睜大。他以前從來沒看過龍噴火——當然,他可不想錯過這唯一的機會。


    火焰由龍的口鼻內向外噴射而出,單單是火的高熱就差點讓坎德人掉下鐵鏈。但像之前一樣,火焰仍然沒有辦法靠近他們,費資本得意地幹笑著。


    “很好,老家夥,”紅龍憤怒地說,“但我可也是個法師,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你正逐漸衰弱。但願你那點小聰明能替你在掉下去的過程中尋得一點樂子!”


    火焰再次噴射而出,但這回不再是噴向鐵鏈上渾身發抖的三個人,而是直射向那巨大的鐵鏈,鐵鏈轉瞬間變得通紅。派洛斯立刻再吐了一次,鐵鏈開始變得白熱。第三次的龍焰徹底熔化了鐵鏈。巨大的鐵鏈搖動了一下斷開了,無聲無息地向下掉落。


    派洛斯眼看著鐵鏈落下,心滿意足地認定這些奸細不可能生還後,便立刻回到龍穴裏,同時猛敏那正大聲地呼喊著它。


    在紅龍身後的一片黑暗中,數世紀以來一直被鐵鏈鎖住的巨大齒輪發出了一聲悶響,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的確,這是文學作品中偉大的帽子之一。<ol><hr/></ol><ol>


    奇蒂拉之後會在《龍槍傳奇》中詢問達拉馬,法師在袍子裏麵都穿什麽,並且得到了答案。——魏絲</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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