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猛然抬起頭,目光齊唰唰地追隨著那十幾道已經化成一尾金光消失在頭頂上的無形利劍,生怕遺漏了任何細節。


    一陣囂叫,無法形容的尖利,刺耳之極,從天花板上擴散到整個空間,猛烈地刺激著鍾晴與ken的耳膜。兩人紛紛拿手指迅速堵起了自己的耳朵以防失聰。


    雖然被這聲音攪得心驚,鍾晴的感覺卻一點也不壞。他肯定,他的金劍定是準確擊中了某個躲在後頭愚弄他們的目標,否則,不會搞出那麽大的動靜。


    四周的異常反應越來越強烈。


    叫聲一直不曾消退,上下左右每一麵鏡子也跟著起了讓人咋舌的變化。從在它們漸漸扭曲變形的“臉”,以及在那上頭蔓延開的一條條粗粗細細,沒有規則的裂痕上來看,這裏整個空間似乎正承受著一股從四麵八方而來的強大擠壓之力。


    “這裏……好像快被擠爆了!”ken捂著耳朵,擔心地看著四周,大聲說道。


    “你說什麽?”鍾晴湊上前,大聲反問。他的聽覺現在實在不太靈敏。


    ken騰出一隻手,指了指身邊的鏡子,聲嘶力竭地說:“我說這裏可能要爆炸了!”


    “哦!爆了才好呢!”鍾晴麵上竟有興奮之色,“說明我的金劍發揮作用了,它一定是尋到困住我們的敵人並破了它的法術了!”


    “但是我們還在這裏啊,把我們自己轟了怎麽辦?”ken幾乎喊到破聲。


    鍾晴一愣,他好像壓根兒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如果這裏不是幻境,而是貨真價實的鏡子走廊,這麽多麵鏡子同時爆開,產生的不計其數的鋒利碎片定會鋪天蓋地,以爆炸時物體所產生的速度,再加上驚人的密度,一舉撞到被包裹其中的血肉之軀上時,怕不是毀容那麽簡單吧。


    “我們還是趕緊撤吧!”鍾晴抱著頭轉身就想跑。


    ken一把拉住了他:“這裏是這樣,那表示整條走廊的情況都該一樣,能撤到哪裏去?!唉,這次被你害死了。趕緊脫了外套包住頭趴下吧!”


    鍾晴聞言,沒有再多嘴,二話不說就開始脫衣服。


    看來下次一定要先弄清楚是不是幻境再下手,否則遇到真牆真土,早遲把自己給活埋嘍。


    當他剛把外套脫下一半時,新情況出現了。


    從鏡子上那些悚人的裂痕裏,突然不斷滲出了暗綠色的濃綢黏液,像被化開的蠟一樣,順著鏡麵,有的向上,有的向下,緩慢地遊走著。


    整條走廊有被這些液體漸漸占據之勢。所過之處,陣陣白煙滋滋冒起,卻是那些鏡子被逐一溶化時所產生——


    哭臉魚,2007-10-1922:03:54


    之前那刺耳的囂叫,也隨著鏡子的消失而低落下去,直至完全聽不到。


    見狀,ken鬆了一口氣,被可能飛濺而出的玻璃碎片傷害的危險看來已經解除了。


    “鏡子……沒有了?!”鍾晴套著隻穿了一隻袖子的外衣,難以置信地四下觀望,在看到那些綠綠的液體時,他當即做了一個厭棄的表情:“那些粘乎乎的東西又是什麽?看起來怎麽那麽惡心!”


    “不知道,管它呢。隻要不被玻璃渣變成刺蝟,我已經謝天謝地了。”ken白了鍾晴一眼,心有餘悸的樣子。


    “這個,嗯……”鍾晴轉了轉眼珠子,拚命掩飾自己的窘態,辯解道:“不管怎麽說,事實證明我的招數還是有效的,你看現在……”


    他話音未落,卻見那些本在緩緩流動的黏液突然加快了速度,並且紛紛改了行進的方向,以他們兩人所站的位置為中心點,沿著四壁,齊齊聚攏了過來。


    “哇,這些東西想幹嘛!”鍾晴驚詫地跳著腳,低頭看著不停朝他腳下收縮的綠色液體。


    “別跳了,你看我們身邊!”ken扯了扯鍾晴的袖子,雙眼裏滿是警惕之意。


    “我們身邊怎麽了……”鍾晴心不在焉地應著,還沒有把注意力從自己的腳下移開。


    “你抬頭看哪!”ken忍不住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鍾晴痛得大叫,猛一下抬起頭,正要發作,卻馬上被眼前所見給驚呆了——


    像極了魔術師表演時,漸漸拉下遮罩在透明箱子上的黑布一樣,那些鋪滿了整個空間的綠色黏液,正如同一大片遮住了“箱子”的布,被看不見的手,以他們腳下的位置為發力點,一點一點拽了下來。


    “箱子”外頭的真實風景,隨即慢慢暴露在身在這個空間內的鍾晴與ken麵前。


    當這層綠色的“遮箱布”以一個綠色的圓點為終結,消失在二人腳下時,四周已是豁然開朗。


    ken與鍾晴不約而同地用力眨眨眼,雙雙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自己所站的“新”地方——寬敞的宴會大廳。


    “噯?!我們怎麽會在這裏……”鍾晴最大幅度地轉動著腦袋,看著燈火通明一派繁華的大廳,驀然想起剛剛他追尋人符時,是經過了這個地方的。


    “興許我們剛才真的落入了幻境裏……”ken撓了撓頭,皺起眉頭嘀咕著。


    “應該是的。否則那走廊怎麽會在我們麵前生生消失了呢。”鍾晴點著頭,肯定地說:“那些該死的鏡子走廊,統統都是幻境,從我們一踏出那個房間開始,便中了敵人的計了。”


    “現在也不能大意。”ken把背在肩上的包袱往上提了提,謹慎地說:“或許這是另一個幻境也不一定。”


    “不會吧……”鍾晴嗅嗅鼻子,“鬼氣比剛才減少了許多呢,我的金劍可不是吃素的,一旦被它擊中,我不信還有哪個鬼物夠靈力再做一個幻境。”


    “但願如此。”ken對鍾晴的話持保留態度。


    正在這時,一陣類似老鼠叫的吱吱聲從二人前方的供賓客休息的長沙發後傳來——


    哭臉魚,2007-10-1922:04:08


    聲音很輕微,像是被刻意壓低了一般,如果不是周遭的幻境實在太過安靜,恐怕是很難被發現的。


    “聽到了?!”鍾晴歪著頭,湊到ken那邊,小聲問。


    ken確定地點點頭。


    兩人旋即放輕了步子,迅速朝聲音的來源處走去。


    繞過繡著精致花紋的華貴大沙發,他們探頭一看,先是一驚,然後樂了。


    尤其是鍾晴,笑得兩排雪白的大牙在燈光下暴露無疑,洋洋得意之情一覽無餘。


    沙發後頭的空地上,四隻長不過兩尺,通身呈半透明狀,頭大體小,鼓眼咧嘴,尖腮長耳的“小怪物”按東西南北四方位置排開而立,每一隻的手上都緊緊抱著一麵已經裂開的小圓鏡子,想動卻不能動,在那裏痛苦地吱吱亂叫——


    四枝金光閃耀的劍型光線,端端插在它們的左腳上,將其牢牢固定在原地,分毫不能動彈。


    “嘿嘿,看到了吧,我的金劍多厲害,一劍四雕!”鍾晴叉腰大笑,一副做了一樁驚天動地大事業的表情。


    ken完全沒有被他的高漲情緒所感染,他俯下身子,細細觀察著麵前的小“怪物”,說:“這些小東西有點名堂啊,你看它們腳底下。”


    “腳底?”聽到ken正兒八經的聲音,還在自我陶醉的鍾晴有些掃興地搭下眼皮,朝他指的地方看去。


    在四隻怪物的腳下所踩的地板上,有一個以白色顏料畫下的奇怪圖案。標準的正方形,四個角準確地對著四個方向,每個角上都畫著不知道代表什麽意義的符號,兩條對角線的相交點上,擺著一撮金色的頭發。


    “這個……”鍾晴越看越疑惑,“貌似某種靈術陣法啊,但是跟我們常用的又有不同。”


    “這些怪東西,看起來像是怨氣所化的低等靈體。”ken不確定地看了看鍾晴。


    “好像是的,它們連人形都不具備。”鍾晴抓了抓腦袋,先前的得意漸漸被新的擔憂所代替,“但是,這裏鬼氣雖重,但是還不足以達到可以自行形成怨靈的程度。一定有人在背後以異術操縱,將所有能利用的怨氣集合在一起,煉成這些可供其驅使的小鬼。”


    “看來我估計的不錯,這裏真的有一隻厲害的死老怪物。”ken高深莫測地一笑,“那個正方圖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西方巫術裏的製幻之陣。以怨氣之靈置於此陣的四角之上,執何物於靈體手中,則所造之幻境為何物,再將欲加害對象的頭發放在對角線相交之點,便能使其陷入無窮幻境,不可自拔。”


    “哦!明白了!它們每一隻手上都拿著鏡子,所以給我們的幻境就是無窮無盡的鏡子走廊。那……”鍾晴恍然大悟,旋即又像想到了什麽似的,皺眉問道:“那如果它們手上拿的是……蛇,或者蟑螂呢?!”


    “那肯定就是蛇堆或者蟑螂窩唄。”ken回答得非常輕鬆,而後又嚴肅地說道:“這種巫術一直是西方靈異界的禁忌。雖然你的金劍破除了這個陣法,但是傷的隻是這些被利用的工具罷了。真正的施術之人,怕到現在還躲在暗處偷笑呢。”


    “還有這種邪術?!”鍾晴繼續撓頭,突然明白什麽似的,氣急敗壞地指著地上那撮金色的頭發,“你別告訴我那是你的頭發!”


    “肯定是我的啊。”ken的語氣非常無辜,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說:“我是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剪了頭發,這不能怪我啊。”


    “剪的是你的頭發,為什麽會連累我跟你一起掉到那該死的幻境裏頭去?!”鍾晴又氣惱又不甘心,那陣法要對付的明明是他,為什麽平白無故把自己給牽扯進去了?白白浪費了他那麽多時間陪他在一個無聊的幻境裏亂轉——


    哭臉魚,2007-10-1922:04:26


    “我怎麽知道。”ken聳聳肩,“可能你時運低吧。人倒黴了,喝涼水也賽牙縫。”


    “你……”鍾晴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他氣憤的目光落在ken的衣領處,一小塊露在外頭的紅色衣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衝上去,一把扯開ken的外衣。


    “哇,你想幹嘛?!”ken趕緊護住自己被扯開的前襟。


    盯著ken穿在裏頭的紅色襯衣,鍾晴傻眼了。


    他突然想起了他老媽對他的另外一個重要囑咐。


    這周,他忌紅色。


    可是,從他一進到這艘破船開始,他咬破手指畫下的尋人符,插在花瓶裏的殺人玫瑰,金劍符紙上的符文,哪一個不是紅色的?!最誇張的是,自己身邊居然還貼身跟著一個穿著該死紅襯衫的大男人。


    如此折騰,他能不倒黴嗎?!


    他真服了他老媽,說什麽中什麽,簡直是天下第一烏鴉嘴。


    “算了,我認了。”鍾晴垂下頭,有氣無力地說,“既然幻境破了,我們趕緊離開吧。”


    “它們呢?你不收了它們嗎?”ken指著那四隻被晾在一旁,可憐巴巴的小東西。


    鍾晴搖搖頭:“不勞我動手,它們的級別太低了。等到金劍自行消失時,它們的靈氣也會被徹底擊潰的。”


    “哦,那我們快……”


    ken的走字還沒說出口,兩個人卻同時聞到了一陣異香,像酒,像花,又像蜜,好聞得教人心旌搖蕩。


    “好香……”鍾晴貪婪地吸索著彌漫在空氣中的誘人味道,不由自主地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腿。


    ken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噴嚏,道:“好像是女人的香水味,真濃!”


    濃香之中,又傳來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流暢悠揚,完全是大師級的水準。


    香味,琴音,兩個被本該是極美好極浪漫的東西,出現在這樣一個既不美好也不浪漫的環境裏,霎時就變得詭異無比。


    “尊貴的客人,這麽快就想離開了嗎?”


    一個嬌媚的女聲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


    鍾晴與ken對視兩秒,沒怎麽猶豫,同時轉過了身去。


    他們的後麵,正是宴會大廳裏的舞台所在。


    半月形的舞台上,來時還是空無一物,現在卻多了一架老式的鋼琴,以及一個背對著他們正悠然彈奏著樂曲的女人。


    他們與彈琴之人的距離,並不太遠,鍾晴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金色的及腰卷發,還有湖藍色長裙上的華麗花朵。


    “你就是這艘船的‘主人’?”


    關鍵時刻,始終還是ken更鎮定一些,走前兩步問道。


    琴聲嘎然而止。


    纖長的手指停止了在黑白琴鍵上的靈巧飛旋。


    “你……不認得我了嗎……”


    女人的語氣裏有淡淡的失望。


    鍾晴跟ken麵麵相覷,完全不明白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女人——或者說是女鬼,到底在說些什麽。


    一聲輕輕的歎息從女人口裏飄出,她微微提起拖曳在地上的長裙,以無比優雅的姿勢站了起來,轉過身,移步下了舞台,朝他們這邊款款走來。


    隨著她的一步步靠近,鍾晴的眼睛瞪得溜圓,連呼吸都忘記了。


    高鼻深目,膚如皓雪,一雙靈光流動的眸子,碧藍如海,兩片玫瑰色的豔嫩嘴唇微微翕開,動人光澤閃爍其上,嬌豔欲滴,高挑玲瓏的身材亦被那一身華貴的束腰長裙襯托得完美無缺,一頭金色的長發,隨著她的走動,在身後俏皮地擺動著。


    這個女人,實在很美,美得魅惑,美得妖異,見者無不怦然心動。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她的目光,幽怨得很,固執地停留在ken的臉上,再不肯移開——


    哭臉魚,2007-10-1922:05:31


    那樣兩道銷魂蝕骨風情萬種的視線,任是放在誰的身上,承受者大概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光看鍾晴的表情就知道了,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被對方正眼看過。


    但是,ken卻是一個例外。


    他的表情除了鎮靜還是鎮靜,根本沒有太大的變化。


    “果然是你,蘇雅維娜。”


    兩人對視n久之後,ken開了口,語氣平淡得要死,像是打發一個不認識的路人。


    “嗬嗬,我們,有很多年沒有見麵了吧。”女人眼裏的幽怨之情一掃而空,美目微微一垂,翹起的嘴角帶出一個傾倒眾生的絕美笑容,“難得你還記得這個名字,真讓我高興。可是,我更喜歡你叫我朵藍。”


    “你們……認識?”鍾晴好不容易把自己粘在美女身上的目光收了回來,驚訝無比地盯著ken。


    “嗯。”ken若無其事地點點頭,轉而看定蘇雅維娜,道:“看來,定是你收買了那些魚妖吧,騙我說玲瓏在這裏。”


    “嗬嗬。”她以手遮口,嬌羞地笑道:“不然怎能讓你大駕光臨呢。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才打聽到你回挪威來找妹妹呢。我苦等兩百年才得來如此的大好機會,怎麽可以浪費。”


    ken歎了口氣,道:“當初你胡來也就罷了,留你一條性命是希望你知錯能該。可惜,你始終固執己見,害人害己,已經落到墮為鬼魂的淒慘下場,為什麽還是不能悔悟呢?”


    聞言,蘇雅維娜冷冷一笑,眼神裏的陰沉絕望讓人不寒而栗:“如果當年你肯娶我,那麽後來的事,全部都不會發生了。你,才是罪魁禍首。”


    “我的確罪孽深重。”ken無奈地搖搖頭,“沒有及時阻止你在挪威海上作亂,害了不少人枉送了性命,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不要在我麵前扮什麽悲天憫人大義凜然的神靈,你不配。跟那些愚蠢的人類混得久了,你大概也被傳染了吧。”蘇雅維娜的手指隨意地玩弄著垂在胸前的發絲,語帶譏諷,“居然連我給你備下的區區鏡麵空間也要費那麽大的力氣才能逃脫。刃千冰,你退步了。”


    “夠了。”ken眉頭一皺,口氣重了起來:“刃朵藍,你對不起你的姓氏。”


    “我早就不是你們之中的一員了,兩百年前,從你拒絕跟我結婚開始,從你們宣布將我驅逐開始,從我嫁給德洛托那個低劣的凡人開始,刃朵藍就死了。”蘇雅維娜朝前逼近了一步,臉上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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