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掐尖要強了一輩子的紅箋來說,簡直比死還難受。


    廣晟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個女人,一旁如郡也沒有追問——僅有微薄的親情早就被紅箋折騰完了,聽到她要被關一輩子不能再出來害人,她已經沒有絲毫憐憫之心了。


    不遠處的海麵上,有大船即將靠岸,他們將先乘船去泉州,再改換海船遠洋,隨後去呂宋,去廣袤的南洋——世界之大,他們要好好領略!


    “聽說朝中大人們熱議,要銷毀海圖,禁止三寶太監七下南洋這種事呢!”


    有海商在憂心忡忡的說著。


    “那些文官又要出什麽餿主意呢,禁止出海那不成了井底之蛙了嗎?”


    如郡歎息道。


    “太孫,不,該稱呼他皇帝了,雖然熱愛兵戎,但從小是受儒家文臣教養的,文臣們的話他挺聽得進的,既然有這風聲,估計是真要禁海了。”


    廣晟也不無唏噓,“今後的人們,隻怕真要漸漸做井底之蛙了。”


    “偷偷下海是禁不絕的,不是每個人都乖乖做青蛙。”


    唐賽兒插嘴道。


    “這說得也是。”


    廣晟不禁失笑,“我已經不是朝廷的人,也該學著不再憂國憂民了。”


    一行人正要上船,卻見那邊有官船到岸。


    “都讓一下讓一下!”


    有官員模樣的人引領著幾個男女下了船,立刻就有轎子和車迎接,其中一個圓臉的少年很是麵善,如郡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旁邊有人在豔羨議論,“這位小官人是先頭胡閏大學士的小公子,也是朝廷冊封昭雪的‘廣陵縣主’的弟弟,剛剛從崖州那邊大赦回來!”


    “不止是他,很多建文罪臣的家屬都受到大赦和朝廷撫恤,如今都衣錦還鄉啦!”


    廣晟微微一驚,隨即釋然,“之前聖上還是太孫的時候,就對建文罪臣們頗為同情,說他們雖頑固不化,但卻是為大義殞身,乃是國家義士。”


    簡單的說,就是時過境遷,朱瞻基繼位,開始講究文人的氣節,靖難那一頁算是揭過了,各家都陸續赦免和返回,雖然十不存一,對活著的人也是莫大的安慰。


    “聽說朝廷褒獎‘廣陵縣主’,為她立了牌坊紀念,這位胡如郡小姐乃是名門閨秀,父親胡閏為大義而死,她為保貞潔不受主家糟蹋,十年間臉上抹了炭黑,藏匿容貌在灶下做粗活,如今才得以昭雪呢!”


    這個議論讓如郡麵容抽搐,哭笑不得——好像,這些話也沒什麽不對,但聽起來為什麽像是別人烈女的故事,完全想不到自己身上啊!


    “早知道你這般貞烈可敬,我先納你當小妾算了。”


    廣晟又來口花花,被恨捏一記後,涎著臉問道:“那是你弟弟吧,要不要過去相認?”


    “他叫如福,是我父親的一個姬妾所生,抄家的時候還抱在繈褓中呢,我一直以為他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如郡唏噓道:“算了,相見不如懷念,知道他活著回鄉,已經足夠了,我們走吧。”


    大船吹起號角,召喚客人登船,四人上了船站在甲班上,頓時隻覺得海風強勁,港口碼頭以及熟悉的一切,都在逐漸遠去。


    船上有老藝人在賣唱,彈的居然不是時下小曲,而是陸遊的《大聖樂》,慨然有金石之聲——


    “電轉雷驚,自歎浮生,四十二年。試思量往事,虛無似夢,悲歡萬狀,合散如煙。苦海無邊,愛河無底,流浪看成百漏船。何人解,問無常火裏,鐵打身堅。


    須臾便是華顛。好收拾形體歸自然。又何須著意,求田問舍,生須宦達,死要名傳。壽夭窮通,是非榮辱,此事由來都在天。從今去,任東西南北,作個飛仙。”


    如郡倚在廣晟身旁,仔細咀嚼這詞,隻覺得滿口錦繡,念及前塵,不由感慨萬千,抬起頭,卻見情郎眼中也放出興奮的光芒,顯然是心有靈犀。她心頭歡喜,低聲道:“此時我們正是‘任東西南北,作個飛仙’。”


    “是啊,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一對兒飛仙,再也不分開!”


    廣晟凝視著她,將她緊緊抱在懷裏,隻覺得心中那一塊終於有了著落。無比踏實,無比快活。


    (完)


    最後一段引用陸遊的《大聖樂》,要特別感謝一下博學多才的顧惜之姑娘,她給我推薦了這首最符合主角心境的詞,作者本人雖然是中文係的學渣,但早已經把所學的十之八九都還給教授了。


    終於連載完結了,這裏要對追網絡連載的書友們說聲對不起,慢吞吞了好幾年才寫完,期間家中出現了些問題,個人又生了幾場病,所以更加龜速了,都是我的錯~~真是沒臉見人了


    新書暫時在存稿中,在哪發書還沒想好,還願意繼續關注我的書友請在新那浪圍脖關注一下我,搜我的作者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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