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不在的這幾日,廣晟少爺派小廝來家裏拿過衣服,還特地讓把他櫃底的幾件舊衣服帶去。”


    這一句卻讓小古一愣之下失去笑意――廣晟衣櫃底部的幾件舊衣服她也見過,雖然舊得不能穿,卻是他的心頭寶,據說是他生母親手縫製的,如今急吼吼的帶去,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她心中一凜,匆匆跑去檢視他的隨身之物,果然發現自己替他繡的手帕也不見了――不僅如此,廣晟重視、珍藏的幾件有紀念意義的物品,都被來人盡數帶走了。


    廣晟少爺……必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小古心中暗忖道。


    ****


    廣晟確實攤上大事了,而且是身陷生死存亡的危局之中!


    不僅僅是他,整個錦衣衛衙門的氣氛都是死寂凝滯,惶惶不安!


    自錦衣衛成立,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向來都是強悍精進,將眾多大臣抄家虐殺無所不為,何曾有過如此畏縮之態?


    一切隻來源於三個時辰前送來的一道口諭。


    那個名叫張寧的宦官麵龐白淨含笑,眼中閃爍的光芒卻讓廣晟直覺危險,果然,他登堂入室之後,指揮使紀綱頓時肅然起身,跪地行禮。


    他原本是那麽驕傲出色的人物,此時卻也在這不起眼的宦官麵前屈膝跪拜,隻因為對方代表的,乃是九五之尊的的皇帝陛下。


    張公公跟紀綱也是熟識,在他麵前從來都是欠身彎腰,笑容滿麵的答話,此時卻是麵無表情,冷冰冰的開口道:“有聖意,奉命問你話。”


    這句一出,議事大廳之中所有人都麵色大變。僵立當場――任誰都知道,這是非常不妙的前兆!


    “你們都退下。”


    紀綱倒是沉得住氣,麵色如常不見一絲驚慌。他掃了一眼下首的眾屬下,緩緩吩咐道。


    有人眼珠轉動似乎在想轍。有人如釋重負恨不能當場離開,但更多的人卻是麵露擔憂與激動,絲毫不肯邁動腳步――紀綱在錦衣衛中威望深重,大部分人都不願丟下他一人。


    “軍令如山,汝等可還記得加入時發下的誓言?”


    紀綱沉聲一喝,所有人這才如潮水一般的退開了。


    隻有一個人,悄悄的。以旁人難以覺察的方式留在了大廳裏――廣晟身手高強又腦子靈活,在眾人僵持之時就躲到一個視線難及的死角,三兩下攀上了橫梁,用腰帶將自己係住。穩穩的吊在了空中。


    “有旨意問你,你與太子勾結,沆瀣一氣意圖謀反,你承不承認?”


    這一句冷冰冰的,卻是斬釘截鐵絕無遲疑。劈頭蓋臉的逼問上來,紀綱心中一凜,雙眼微微眯起,仰頭朝著那張公公看去,後者一個激靈。強忍住才沒有後退半步。


    “微臣啟稟皇上,絕無此事。”


    紀綱既沒有哭天搶地以示忠誠,也沒有尖叫反駁,隻是平靜果斷的否認。


    “聖上問你,你對白葦橫加逮捕追殺,是否奉了太子的命殺人滅口?”


    這一句一出,房梁上的廣晟頓時如夢初醒――原來這個陰謀圈套,竟然在這裏等著錦衣衛眾人!


    那個白葦他們確實是在暗中調查,但並不打算動他,一則是會打草驚蛇,隻能慢慢調查;二是不知他到底在此案之中涉及多少,還沒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在賬冊上下毒;三則是之前他與紀綱議定的:錦衣衛雖然表麵不投靠哪一方,卻要與太子結個善緣,以便將來在他身上下一筆最大的賭注。


    但所有的一切,都隻是設想和計劃,並沒有付諸實踐,錦衣衛的軍士校尉等當時在追捕的是那群金蘭會的逃獄之人,沒想到打破瓷缸,出現在眾人眼前的竟然是白葦,這簡直是大變活人!


    但這個白葦,隨即擺出一副被錦衣衛追捕,走投無路隻能向皇帝叩閽告首的姿態!那時廣晟聽到稟報,就知道事情不妙!


    顯然,白葦這一狀告得驚天動地,不僅把錦衣衛說成是殺人滅口,還把他的主上,太子朱高熾說成了“意圖謀反”!


    這是一個連環圈套,設計者真正的目的,不是到獄中救人,也不是隱瞞什麽賬冊,而是劍指太子和錦衣衛。


    這兩者都是龐然大物般的存在,真正有資格讓他們覆滅的,隻有那禦座之上的皇帝,而唯一能讓皇帝自斷臂膀的,隻能是謀反之罪――而且是一旦涉及,永不能翻身!


    何等惡毒的用心,又是何等巧妙的設計!


    廣晟在空中聽得心馳神動,怒火激越,長跪答話的紀綱卻是長眉一挑,冷然道:“白葦此人與錦衣衛無關,我若是真要追殺他,他絕不能活著跑到街頭,還有時間在眾目睽睽之下演出一場好戲!”


    這話直言不諱,卻透著一種霸氣和自信,那張公公奉旨問話,遇見的文武官員都是戰戰兢兢隻敢求饒,這樣近乎狂妄的回答卻是第一次碰到。


    張公公不愧是宮裏的人精,嗬嗬一笑,對著紀綱道:“萬歲向來喜歡大人您果敢剛毅的品格,這句辯白我必定替您一字一句的呈上。”


    “那就多謝張少監了。”


    紀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措辭雖然客氣,但卻並不似常人那種急於辯白的惶恐,仍是一派怡然。張公公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莫非他另有倚仗”,於是幹咳一聲,又看了他一眼,繼續問道:“聖上問你,那本賬冊上記載的是什麽?太子是否真有私藏偷運甲胄之事?”


    這一問好似晴天霹靂,連吊在橫梁上的廣晟心中也是咯噔一沉,抓住木椽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心思混亂之下手掌用力,房頂橫梁本就有些年頭,頓時發出一聲脆響,竟然斷了一根,廣晟懸吊的腰帶也頓時滑脫,整個人頓時掉落下來――他反應很快,頓時單腿踢出,著落在另一根柱身上,借力向上躍起,極為驚險的落在了木椽的三角邊上。


    紀綱聽這一問神色一凜,眼中波光一閃而過,正要開口,卻聽頭頂房梁發出吱呀之聲,眼角餘光一瞥之下,頓時眉頭皺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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