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把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忘記了。


    不管是從樓梯下蘇醒,還是時間禁錮裏的寄生者,沈司全部沒有印象,他的記憶斷在自己被認知假人推下去,再次醒過來就是現在,躺在純白的病房裏,外麵是簡念和醫生的對話聲。


    甚至連他劇烈的頭疼也像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所以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簡念坐在沈司床邊,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沈司,漆黑的眸子裏帶著一點微妙。


    沈司轉頭看了他一眼,“之後發生過什麽事情嗎?”


    “不確定是好事還是壞事的事情。”簡念坐在椅子上,“但你既然忘了,那就當作沒有發生過好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追究到底。”沈司轉回頭看著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上帶著清晰的花紋,看上去很幹淨。


    一般來說,從來不追究真相的都是沈司,他的處世態度一向如此,對於過去不追究也不在乎,他能很平靜的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能很平靜的為了自己繼續活下去,但是簡念不一樣,他是一個足夠偏執、好奇心足夠強的人。


    沒想到簡念也有覺得當作沒有發生過比較好的時候。


    “因為覺得繼續追究不會有什麽結果,大概是直覺。”簡念無奈的靠在椅背上。


    從病床上坐起來,沈司看著簡念,“這次我和你反過來。”


    “什麽?”簡念愣了一下。


    “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麽。”沈司這樣說:“這件事我一定要搞清楚。”


    完全不明白沈司為什麽會突然想要追究這件事,明明他沒有之前的記憶,沈司不是一個很少追究過去的人嗎?這次為什麽突然想要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好像不太符合沈司的處世準則。


    “沈司,你……”


    “在我的記憶裏,我是被我的認知假人從樓梯上推下去,其實說推下去並不明確,他隻是在拉住我後又放了手,看著我摔下去。”沈司從病床上下來,他一瘸一拐的走出病房,簡念連忙跟上去扶著他,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人類的身體很難不留下傷痕。


    “在那個遊戲場裏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一直都能看到認知假人,在之後他的話裏也能證明這一點,他從我身邊離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根本就沒有什麽需要直視我內心的地方,但是這就是另一個問題。”


    沈司一瘸一拐的走到窗台,他從簡念身上下來,沐浴在窗台映射進來的陽光中。


    “為什麽我的認知假人要這樣做,而且,他和我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人,簡念,你也有這種感覺吧?”


    簡念沒有回答,在沈司的視線裏,簡念才有些微妙的點點頭,“……關於這一點,確實,不太像是沈司的樣子。”


    “一個明顯不是我的認知假人出現在我麵前,而且還是我已經接受的模樣,這件事怎麽想都很奇怪。”


    沈司看著窗外的景色,“我可以不去管別人的事情,但是我不能連自己都不管。”


    “所以你能告訴我在遊戲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嗎?”沈司看向簡念,漆黑的眸子裏沒什麽情緒。


    “可以是可以,但是沈司……”簡念微微皺眉,“你有沒有感覺你自己,有什麽變化?”


    “變化?”沈司指著自己,“我嗎?”


    簡念點點頭,他站在沈司身邊,皺起的眉頭一直都沒有放下來,其實從沈司醒來後簡念有一種感覺了,沈司好像變了一點,當然,這並不是說沈司就不是沈司了,他還是原先的自己,但是,卻比之前稍稍強勢了那麽一點。


    這種感覺並不強烈,甚至可以說很細微,一般人根本無法發現。


    但是,作為和沈司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簡念對沈司的了解超乎想象的深,他經曆過沈司對他無條件的包容,也經曆過沈司在下了決心後無情的拋棄,所以這種時候他很明顯的便發現了沈司的這一點不同。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隻是有點擔心,沈司為什麽會有這種變化?


    “變化?”沈司有些茫然的看著簡念,片刻後他歪歪頭,“其實,我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有什麽改變。”


    “也說不定是我感官錯誤。”簡念湊近沈司,“關於遊戲場的事情白君怡已經去找特異組要資料了,等他帶著資料回來後我們再調查,現在你身體需要休息,你的腿雖然沒有骨折,但是已經摔出裂紋了。”


    “白先生嗎?真是麻煩他了。”沈司呼了口氣,他被簡念攙扶著回到病房裏重新躺下去。


    簡念重新坐到椅子上,“要睡一會兒嗎?我會在這裏陪著你。”


    微微點點頭,沈司閉上眼睛,他放緩呼吸,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從遊戲場裏出來後沈司就變得有些嗜睡,他一天能夠睡十五個小時還會感到困倦,醫生來檢查過,但是什麽都檢查不出來,和信也來過一次,但結果是沒有問題。


    除了從樓梯上摔下來造成的傷之外,沈司非常健康,甚至對於時間的控製能力也增進了一大截,他的嗜睡也不是能力原因。


    最後醫生隻能猜測這是他身體正在自我恢複造成的疲倦。


    看著沈司的睡顏,簡念歎了口氣,就在這時,房門有人敲了兩下,簡念朝著外麵看去,白君怡站在門口朝他招手。


    確定沈司睡得很安穩,簡念起身走出病房,走廊裏,白君怡坐在長椅上,手裏拿著一疊資料。


    “這是那個遊戲場的資料?”


    “沒錯。”白君怡把資料遞給簡念,“這是我去特異組複製的,因為這個遊戲場和我有點淵源,特異組沒有起疑心就給了我,這是這個遊戲場目前為止能夠找到的所有資料,包括在無限流世界。”


    結果那些資料,簡念大體看了看,裏麵是一些求生者在特異組登機時提到的遊戲場資料。


    特異組在給求生者登記的時候會要求求生者將自己經曆的遊戲場寫出來,不需要很詳細,也不需要說自己做了些什麽,隻需要寫出那些遊戲場裏麵的內容,以及離開這個遊戲場的方法。


    雖然聽上去是個笨方法,而且少有配合的求生者,但是特異組就是靠著這些收集了大量的遊戲場資料,並以此來進行救援工作。


    特異組把所有關於這個遊戲場的資料都整理了出來,最後合成了這份文檔。


    “這個遊戲場很容易就和那個基礎遊戲場混合,因為幾乎是一樣的配置,隻不過這個遊戲場裏增加了認知假人,讓遊戲場的困難程度加了好幾倍。”白君怡靠在椅背上,“在無限流世界,合作才是最稀有的事情,所以,從這個遊戲場裏出現的求生者少之又少。”


    “所以,沒有和沈司情況一致的案例?”簡念看向白君怡。


    白君怡點點頭,“沒有。”


    說實話,也很難有人會和沈司情況一致。


    在自我認知的世界裏一開始就能看到認知假人,認知假人因此離開,一直到最後才出現在本體麵前。


    一個完全了解自己、接受自己的人。


    “還有一件事,沈司忘記了之前的事情,但是他好像對這件事很在意。”簡念把手中的資料合起來,“白君怡,你有沒有感覺到沈司蘇醒後稍微有一點不太對勁?”


    “不對勁?”白君怡想了想,“不,他蘇醒後就一直是你在照顧,我還沒和他怎麽接觸,倒是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簡念點點頭,“沈司他,是不是有點過於強勢了?”


    “強勢?他不是一直都很強勢嗎?”白君怡回想著以前的事情,片刻後他直起身子,“不對,比起強勢,沈司一直都挺隨波逐流的,他幾乎沒有做出多少決定,隻是隨著事件的走向行動而已,這確實不算是強勢。”


    “你是神,有沒有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時間上也沒有問題,沒有停止過也沒有倒退過。”白君怡搖搖頭,“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沈司哪裏不對讓你擔心成這個樣子?”


    沈司一直都很讓人放心,他是一個可以自己保護自己的人,白君怡第一次看到簡念會這麽擔心沈司。


    說著白君怡站起來,他走到沈司的病房門口往裏看,就在那一瞬間,白君怡怔在原地。


    純白的病房裏,沈司穿著病號服坐在病床上,他安靜的看著窗戶,在窗戶上是一盆綠色植物,開著嫩黃色的小花。


    沈司看上去很喜歡這盆花,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纏著繃帶的手指在攥緊被單,因為太過用力傷口崩裂,鮮血溢出,將白色的繃帶染紅。


    喜歡植物這很正常,非常正常,不正常的是沈司的眼睛。


    “沈司?”白君怡試著喊了沈司一聲,簡念聽到了白君怡的聲音,他愣了一下,接著連忙從長椅上下來走到病房門口。


    此時的沈司緩緩的轉過頭來,在他轉過頭的那一刻,那雙眼睛和他們對視在一起,他們終於看清楚了沈司的眼睛。


    並不是普通的黑色,而是泛著一點粉的紅色,在那雙淺紅色的眼睛裏,他們甚至可以看到有玻璃碎片在裏麵轉動漂浮著,那些碎片和遊戲場裏的那些認知假人碎片一模一樣。


    半白的頭發,淺紅色的眸子,在那一刻沈司整個人像是一隻魅惑人的妖精,帶著非常純粹的妖異感。


    “怎麽回事?”簡念走進來,他走到沈司麵前,沈司並沒有害怕,他和簡念對視著,最後朝著他笑了一下。


    那是沈司絕對不會露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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