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刻隻覺得每個字都在紮自己的眼睛, 也在紮自己的心,他很快回複:不行。


    絕對不行。


    發完了消息,眼睛卻一直盯著“他現在需要安撫”幾個字, 他沒法忍受任何人碰宋遇星,也無法忍受宋遇星在發情期去聞別人的信息素。


    如果被人看到宋遇星因為信息素的裹挾而動情的樣子, 裴刻真的會殺人。


    宋遇星從什麽都不懂到現在什麽都懂,從不喜歡男生到喜歡男生, 他的情感從來都完完整整的屬於他一個人, 裴刻做不到讓任何一個人插入在他們之間。


    他一直都對宋遇星予取予求,可宋遇星其實並未真正的向他索取過什麽,一直都是他把珍視的東西放到宋遇星麵前, 懷著莫大的希望, 希望宋遇星能夠看上一兩樣, 心裏想著宋遇星能看上的東西多了,割舍不下了, 就會留在他身邊。


    他做不到親自把人推去別人那裏。


    暫時的都不行。


    大概有一兩分鍾,裴刻有些失力的坐在那裏一動未動, 裴致臻的助手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他完全沒聽到, 直到對方碰了碰他的肩膀, 他才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對方,他一抬頭, 岱閱就看到他的眼睛紅了。


    岱閱也愣了愣, 他是裴致臻的第一助手,自然是經常看到裴刻這個大少爺的,他自認履曆牛逼, 卻也不得不承認裴刻學習能力有多強, 在他眼裏, 裴刻完全是個優秀的接班人,而且是做事風格比較強硬的那種人,唯一沒想到的是還會有讓裴刻眼紅的事情。


    裴刻喉嚨動了動,沒再看阮月晚又說了什麽,他站起身朝衛生間走去,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洗完後並沒有覺得好一點,他手摁在洗漱台上,閉了閉眼,試圖驅趕那些無力感,可他失敗了一次又一次。


    手機裏有新消息進來,裴刻不想看,他很少去逃避什麽事情,可和宋遇星有關的事情,他統統都做不到利索的決斷。


    他愛宋遇星,宋遇星讓他懂得了許多不同的感情,也讓他學會了不再冰冷和冷酷。可他也恨宋遇星,把他變成這個樣子,拖遝、不體麵,還感情用事。


    可所有這些,都是他最柔軟的內心,都是來自於對宋遇星的情感,讓他活得像別人一般真實了。


    他應該感謝宋遇星。


    不,他應該把宋遇星放在手心裏,讓他隻屬於自己一個人。


    手機又響了許多聲,有一堆消息進來,繼而又有電話進來,裴刻終於紅著眼去看屏幕,就看到了宋遇星的名字,裴刻靜靜的看著,沒有點接通,直到電話自動掛斷,他打開聊天記錄,看到宋遇星給他發的信息,發了一連串的什麽時候回,見他沒回複,就發了好多個炸彈的表情包。


    裴刻斷斷續續的打字,到底是沒回複,而是退出去撥了阮月晚的電話。


    阮月晚很快接通了,第一句話就問:“小星這邊暫時沒事,你還好嗎?”


    裴刻很艱難的呼出一口氣:“媽,你給他找個人吧。”


    裴刻聲音很穩,拿著手機的手卻在顫抖:“別找亦馳他們,去外麵找個人。”


    “也別找不幹淨的,別找頂級alpha。”


    “別讓對方看到宋遇星。”


    “十分鍾,我最多隻能接受十分鍾的安撫。”


    阮月晚靜靜的聽著裴刻的安排,她想到那天她兒子抱著她哭,能夠想到她兒子艱難的抉擇:“人媽媽會安排好的,你別擔心,不會出事的,等你回來就好了。”


    阮月晚本來想問裴刻要不要看看她挑的人,但怕裴刻過不去心裏的坎兒,就沒問。


    裴刻也想問問阮月晚挑了什麽樣的人,但他不敢看,隻是說:“謝謝媽。”


    掛了電話,裴刻站著沒動,隻翻來覆去的看宋遇星給他發的消息,他不能回複宋遇星,也不能聽到宋遇星的聲音,聽到了,就要反悔了。


    時間一點點接近整點,裴刻每一秒都在反複的與自己撕扯,到底是又回了電話過去:“媽,你開視頻吧,我看著。”


    “讓我看著。”


    他不放心,還是不放心,哪怕阮月晚在場。


    阮月晚歎了口氣:“兒子,小星不肯,他把人趕出去了,說要等你回來。”


    裴刻的心跳劇烈的跳動的,仿佛瀕臨死亡的猛獸,憤怒和無奈還有一些慶幸充斥著他,他甚至沒來得及說再見就掛了電話,然後開始給宋遇星撥電話。


    一個,宋遇星沒接。


    兩個,還是沒接。


    第四個的時候,宋遇星終於接了,卻沒說話,隻發出一些含糊的聲音,裴刻有些惱怒的道:“宋遇星,你把門打開讓人進去!”


    宋遇星聲音模糊又失真的說:“不要。”


    裴刻又心酸又生氣:“宋遇星,我還有好幾個小時才能到,你等不到我的,讓人進去給你做個臨時標記,十分鍾他就走。”


    “你第一次發情,不能出意外的,就算是為了我,行嗎?”裴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說服宋遇星,還是在說服自己。


    宋遇星似乎攢了一些力氣,聲音比剛剛清晰了一些:“說了不要了,你煩不煩?”說完是重重的出氣的聲音。


    這會兒還有力氣生氣,讓裴刻笑了笑,一個很難看的笑。


    “我讓我媽帶人進去,你別怕,我媽會看著的……”裴刻有些說不下去。


    “臨時標記都是什麽?”宋遇星很難的爬起來去拿床頭的葡萄糖,給自己灌了兩口,見裴刻不出聲,他又問裴刻,“擁抱嗎?我感覺不夠啊裴狗。”


    “可能需要接吻,我還沒和其他人接過吻呢,不知道感覺怎麽樣,這種時候應該是不錯的體驗吧。”宋遇星說著自己先笑了笑,因為難受,笑得有些氣短。


    “要是你不想讓人和我接吻的話,就讓他咬一咬我的腺體吧,這樣能緩解的快一些。”


    說到這裏,宋遇星腦子難得清明了一些,將被子又裹緊了一些,聞著已經嚴重不足的信息素殘餘,他問裴刻:“他要是咬我的話,是不是也要從背後抱著我?”


    “跟你一樣,你也愛從後麵抱著我,看不見……”


    裴刻打斷宋遇星,聲音很冷,仿佛帶了無數的怒意:“宋遇星,別說了。”


    “裴狗,我不要別人,我好難受也好累啊,你別讓別人來碰我,不然我還要花力氣去反抗,你快回來就行了。”宋遇星攢著的力氣用完,聲音又低了下去,“我好想咬你啊。”說完還發出了一種類似於“嗚”的聲音。


    “那我一直和你說話好不好?”裴刻又心疼又心痛,“你不是一直想聽我小時候的事情嗎?我從我記事開始和你說起好不好?”


    宋遇星“嗯”了一聲,很幼稚的說:“要講幼兒園的故事。”


    裴刻開始給宋遇星講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講他因為是裴致臻的兒子,是偌大裴家唯一的繼承人,因為得到的優待太多,小時候總被人排擠,被家族裏同齡的小朋友鎖在酒窖裏,裴致臻找到他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當時裴致臻怕他害怕,就一直抱著他,可他其實沒有害怕,而是形容準確的把那幾個小朋友做的事情和裴致臻說了一遍,後來他再也沒有在家裏見過那幾個小孩兒。


    來自天真孩童的惡意總帶著一些無知的殘忍,裴刻很小的時候就能夠分辨這些惡意,所以總是很難交到朋友,後來幹脆就不交朋友了,因為他的生活本來就已經一團錦簇,錦上添花的事情並沒有太大的必要。


    再後來是因為阮月晚,他怕阮月晚放心不下他才放任了謝子都他們留在身邊,也很慶幸他們都喜歡宋遇星,都對宋遇星多有偏愛,沒有他們,宋遇星未必會這麽順利來到他身邊。


    裴刻斷斷續續的說著,聽宋遇星聲音很小的說:“誰欺負你了?等我好了就去揍他。”


    後麵裴刻又說了很多,宋遇星偶爾接話,但是說的不多,像是怕裴刻覺得他不在了,就隔一段時間發出一些響動告訴裴刻自己還在。


    裴刻到屏城的時候是早上六點,他是跑著出的航站樓,東哥沒用他交代就開車開得很快,路上還和他說:“醫生說你再不到就必須要采取措施了,小星他不要人,醫生那邊一直不想上抑製劑,幸好航班有提前一些到。”


    “他好不好?”裴刻啞著聲問,目光一直落在儀表盤上,看著車速表。


    “人暈了兩個小時,我出來的時候好像又醒了。”東哥實話實說,“暫時沒什麽事。”


    裴刻沒有再說話,目光移到車窗外,待到到了樓下,他開車門上樓,腳步很快,一路碰到好幾個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沒回,一直到了他們住的樓層,謝子都自走廊迎上來:“你總算回來了,趕緊去!你們倆可真是冤家,互相來克對方的。”


    裴刻點點頭,又看到了葉時雨和張亦弛,兩人一個幫他開門,一個喊人去開臥室的門,宋遇星把門反鎖了,他們準備了專業開鎖的,就等裴刻回來。


    阮月晚看到他也招呼他趕緊進去,待到臥室的門鎖被打開,裴刻的手放在門把上,看著客廳眾人:“你們都先離開,今天的事情多謝了。”


    眾人了然,隻讓他有事就喊人,然後阮月晚就組織著大家一起出去,這不僅是宋遇星的第一次發情期,也是裴刻的,有宋遇星在的地方,都是他的禁地。


    待到人都離開,裴刻抬手打開臥室的門,香濃的菟絲花香味將他整個人包裹住,他抬腳往裏走,然後看到了閉著眼躺在床上的人,懷裏抱著他的衣服,周圍也散落的盡是他的衣服,還有一條圍巾一半垂在地上,被子都沒蓋嚴實,宋遇星麵色蒼白,躺在一堆淩亂的物品裏,看起來毫無生機。


    裴刻快速上前跪在床邊將人撈起來,動作很輕的將人扣在懷裏一點點的釋放信息素,在宋遇星耳邊說:“宋小星,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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