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星眨眨眼,一時間沒明白裴刻想幹什麽。


    他沒動,裴刻倒是動了,把外套脫了下來丟給宋遇星,問他:“去哪裏吃飯把衣服都吃濕了?”這麽說好像不夠,他又加一句,“介紹給我,下次我也去。”


    宋遇星就心軟了,裴刻現在這麽生氣還忍著他讓著他,而且裴刻還在易感期內,他難得的對裴刻有了一些愧疚:“不小心淋濕了而已。”不過他的愧疚也隻持續了幾秒鍾,“我不跟你回去了,都這會兒了,明早又要趕回學校,太麻煩了。”


    裴刻似乎有千言萬語,最後都隻化作一句:“我還沒吃飯。”


    宋遇星頓了頓:“那你快去吃吧。”說著就要去拉車門。


    他現在不太想和裴刻待在一起,裴刻總覺得他的不高興莫名其妙又太多,其實以前他沒什麽可不高興的,他就是想對裴刻怎樣就對裴刻怎樣而已,可是現在不一樣,他是真的有點不高興。


    還有點委屈。


    沒來由的委屈。


    他沒有喜歡過誰,他一直以為喜歡一個人,兩情相悅就可以了,可是今天他看到了寧宥,一個真實的,不可忽略的個體,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戀愛都還沒開始呢,怎麽就要經曆這些了。


    之前那麽多天都不覺得,可現在隻要一想到對方和裴刻的百分百契合,他就覺得心口有些不舒服。


    手才剛搭上車門,宋遇星就聽到了裴刻的威脅:“宋遇星,你敢走試試?”


    宋遇星轉身就把裴刻給他的外套甩到裴刻身上,聲音裏全是怒意:“裴刻,你再敢這麽和我說話你試試!”媽的,竟然還敢威脅他,當他是被嚇大的?


    裴刻看著宋遇星,把沒說完的那句話說完了:“真以為我不敢治你?”


    宋遇星看了裴刻一會兒,鼓著的那股勁瞬間就泄了出來,同裴刻抱怨:“你就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了?非要大喘氣幹嘛?”聲音都軟了許多。


    裴刻還是看著宋遇星的眼睛,哪怕宋遇星在逃避:“所以你今晚去了哪裏?”他執著的再次問。


    宋遇星不理他,當著他的麵脫了薄外套和t恤,然後穿上了裴刻的外套:“褲子也濕了,快回家。”


    裴刻拍了拍駕駛座的椅背,車子很快開了出去,宋遇星有點累,犯懶靠在椅背上想休息一會兒,整個人就被裴刻拿的大毯子包住了,他歪著頭沒骨頭似的靠到了裴刻身上,同裴刻說:“我在路上磕了腿,好疼。”


    聲音裏帶著不自覺的撒嬌。


    裴刻抬手輕輕碰了一下,剛挨到宋遇星的膝蓋,就聽宋遇星喊:“疼疼疼!”


    到了家裏的附樓,宋遇星換了裴刻的衣服,坐在床邊讓裴刻幫他給膝蓋消毒,裴刻把他右膝的睡褲扁到膝蓋上麵,就看到上麵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宋遇星沒想那麽多,踢了踢左腳:“左邊。”


    裴刻抿著唇:“車上的時候我碰的是你右邊的膝蓋。”而宋遇星鬼叫的跟要殺了他似的。


    宋遇星也愣了,張著嘴,半響說:“啊?”然後尷尬的笑了下,“是嗎?”


    真到了給宋遇星抹藥的時候,宋遇星反倒沒有鬼叫,裴刻看了他好幾眼,宋遇星發覺了,就漫不經心的問他:“你這易感期看起來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嗎?還能出去亂跑。”


    裴刻往宋遇星的傷口上塗了些碘伏,宋遇星就瞪了他一眼,衝他喊:“疼!”


    裴刻就笑了:“出去捉你,怕你不回來了。”


    宋遇星垂眼看著裴刻,裴刻的動作很輕,好像很怕弄疼他,他心裏憋不住話,很直接的問:“你的易感期為什麽這麽突然就來了?”問這話的時候他的右腿不自主的往前踢了一下,踢到了裴刻的腿。


    裴刻用消毒棉球蓋上宋遇星的傷口:“因為我接觸到了寧宥的衣服,上麵充滿了他的信息素,契合度太高,以前沒有經曆過,易感期就被誘發了。”


    宋遇星愣了愣,他還以為裴刻會拿一些話去搪塞他,畢竟這個人在兩人之間還是挺敏感的,他之前也說過要等裴刻見過寧宥,不發生意外事件再在一起。可現在他嘴上沒答應,行動上卻沒有拒絕過裴刻,現在的他不可能不介意裴刻身邊出現的其他人。


    而裴刻沒說,宋遇星卻明白,他的易感期突發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沒有得到足夠的omega信息素的安慰。


    “現在你覺得怎麽樣?”宋遇星又問。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契合確實會對人有一部分影響,可也不至於像理論知識那般讓人發瘋吧。”裴刻想了想,說,“我在試著做戒斷了。”作為予安的繼承人,他所在的位置並容不下他在這方便有絲毫犯錯,裴刻在分化初始就已經被送去做過信息素對抗訓練,所以戒斷訓練雖然很難,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忍。


    給宋遇星一厘米都不到的傷口貼上好看的繃帶,裴刻又摸了摸宋遇星被摔得烏青的地方,輕輕揉了揉:“疼嗎?”


    宋遇星好像總是受一些小傷,他不太喜歡。


    宋遇星心裏有什麽東西慢慢放了下來,他對裴刻說:“我去曼市看寧宥了。”


    裴刻捉住他的手,這人不高興了一整晚了,終於說了出來:“我知道。”見宋遇星又要發脾氣,裴刻就笑了,“曼市下雨了,你怎麽不買一把大一點的傘。”


    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還把自己給摔了,怎麽這麽不小心?”


    宋遇星關注的點和裴刻完全不在一起:“寧宥的眼睛和我有點像。”


    “不像。”裴刻很肯定的說。


    宋遇星把自己的睡褲放下去,然後想把腿放到床上,剛動一下,腳就被裴刻握住了,他動了動腳,看著裴刻,不滿意道:“別搞.黃.色啊。”


    裴刻沒有放開宋遇星的腳,和宋遇星對視:“你下車到學校,用了兩個小時,都去幹什麽了?”


    宋遇星不知道裴刻怎麽又提起這個事情,就指了指他提回來的蛋糕:“買了蛋糕,你要吃嗎?”


    裴刻看都沒看那蛋糕一眼,他看著宋遇星的時候眼睛裏裝了許多東西,可最終他什麽都沒說。


    宋遇星提不起勁頭打遊戲,就靠在大抱枕裏刷手機,指揮裴刻給自己寫課後作業。


    裴刻總是這樣,隻要宋遇星磕一下碰一下他就對宋遇星特別好,仿佛宋遇星受了天大的委屈。


    作業寫到一半,阮月晚忽然來了,在外間喊兩人的名字說給兩人做了夜宵,還問兩人作業寫的怎麽樣,宋遇星幾乎是立刻從床上下來,乖乖的站好:“阿姨我幫裴刻把作業拿來了,他正在寫,寫完我明天再幫他帶學校去。”瞎話。連課本都是裴刻讓人拿來的。


    阮月晚也不揭穿他,她從來沒見裴刻寫過家庭作業:“馬上要高考了,你們要注意勞逸結合。”


    宋遇星乖乖應了幾句,又和阮月晚說了幾句,阮月晚叮囑他等下出來拿吃的才離開。


    宋遇星出去把吃食端進來放在小幾上招呼裴刻過來吃飯,他沒什麽胃口,卻還是被裴刻逼著吃了些東西。


    晚上睡覺的時候裴刻關了燈,在黑暗裏抱著宋遇星,宋遇星睡覺不老實,天馬行空的問裴刻如果正高考的時候有人發情期或者易感期到了該怎麽辦,又問裴刻如果因為意外標記了omega的話,兩個人是不是隻能在一起了。


    裴刻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最後不知怎的兩人就吻到了一起,宋遇星被裴刻壓著,要咬他的腺體,宋遇星沒吭聲,誰知裴刻卻沒咬,炙熱的呼吸噴在他脖子上,聲音很低的問:“宋遇星,從車站回學校的路上你在想什麽?”


    宋遇星的心跳了跳,聲音悶在柔軟的枕頭裏:“什麽都沒想。”話才說完,腺體的位置就被裴刻狠狠的咬了。


    宋遇星還是沒吭聲,也沒罵裴刻,但是裴刻沒有咬很久,很快就鬆開了他,宋遇星放鬆下來,肩膀也放平,聽到裴刻惡狠狠的說:“宋遇星,你別想分手,想都不許想!”


    宋遇星沒動,還悶在枕頭裏:“都沒在一起,分什麽分。”


    裴刻許久沒說話,宋遇星身子沒動,隻轉頭看他,在黑暗中對上裴刻模糊的眼神,聽他說:“說的都是屁話。”


    宋遇星哼笑著說:“沒禮貌。”說著又推了裴刻一下,重複一遍,“沒禮貌。”


    裴刻摸著宋遇星的頭,很肯定的說:“宋遇星,隻要你不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阻礙。”


    裴刻什麽都沒說,卻又什麽都說了,什麽都承諾了,宋遇星看重的、為之難受的,仿佛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讓他覺得自己太過小題大做。


    可以前他從不這樣,以前除了宋興燮,他對什麽都無所謂。裴刻把他變得執著於情感的束縛,變得踟躕猶豫、裹足不前。


    都怪裴刻。


    *


    隔一日下午,宋遇星正在上課,年級主任忽然來了教室,和英語老師交談了幾句,就要大家去走廊排隊,也不說是為什麽,隻給了個位置就讓班長帶頭過去。


    大家都以為是學校又要搞什麽麵子工程,說說笑笑就去了,誰知才走到體育館那邊,就看到了穿白大褂的醫生在旁邊的醫務樓出入。


    學校的醫務樓有兩層,並不大,所以靠近後老師安排同學們一個班一個班的進,要大家排隊去體檢。


    因為太突然,有同學吵著問為什麽提前了一周體檢,按道理應該是高考前一周的,在醫務樓門口安排體檢的老師不耐煩解釋,隻說醫療隊已經在學校了,讓大家排好隊,醫院安排到學校體檢機會難得,請大家動作快一點。


    宋遇星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沒帶手機,就想回教室一趟,結果剛跨出去兩步,就被跟在二班旁邊的年級主任看到了,衝他大喊:“幹什麽呢?好好排隊!”


    宋遇星的臉色白了白,老師已經招呼他們這邊去進行第一項檢查了。


    檢查了三四項之後,謝子都拍了拍宋遇星的肩膀:“小星星,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差?”


    宋遇星這才收回一些心神:“沒事,在想裴刻錯過體檢怎麽辦。”


    “回頭讓他去醫院就是了,不是大事。”謝子都安慰了他一番,領著他又挨著檢查了幾項,最後推著他進了走廊盡頭的一間檢查室。


    宋遇星進去後才發現他們進的是腺體科,臉瞬間更白了。


    前麵還有兩個人在排隊,謝子都探著頭看了幾眼,隔著簾子,什麽都看不到,謝子都想到宋遇星的信息素等級,有點明白宋遇星為什麽閃躲了,抬手關了門,在外間同宋遇星說:“等下我檢查完了出去幫你盯著不讓其他人進來,放心吧,除了醫生誰也看不到你的信息。”


    宋遇星麵色還是不太好,“哦”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又等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身:“我去個衛生間。”然後就快步朝外走去。


    大多數同學都在檢查室裏,走廊上沒什麽人,宋遇星急匆匆的往外走,誰知好巧不巧,竟然又碰到了年級主任,攔住他問:“都檢查完了?”


    宋遇星捏緊了手裏的單子,說:“都檢查完了。”


    年級主任抬手把他手裏的單子拿走,單子上貼了許多項體檢項目,檢查一項取走一個科目貼紙,宋遇星的單子上還有一個沒被揭走。


    “這還有一個沒檢查呢。”年級主任把單子還回去,“跟過來,腺體在這邊檢查。”


    宋遇星站著沒動:“老師,我想先去個衛生間。”


    年級主任沒肯:“這個檢查很快,趕緊的,二班還等著呢。”說著還推了宋遇星一下。


    宋遇星跟在年級主任身後再次回到了腺體科,前麵的兩個人已經離開了,隻有謝子都還在,剛檢查完出來,年級主任往裏看了看:“裏麵沒人了吧?”


    謝子都說:“沒了。”又推宋遇星,“快去。”


    宋遇星隻好繞到簾子後坐下,聽醫生說:“需要采集腺體樣本,會有些微痛感,你忍一下。”


    宋遇星動了動身子:“醫生,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改天自己去醫院檢查可以嗎?”


    醫生還沒開口,外麵的年級主任就先開口了:“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疼算什麽,趕緊的別囉嗦!”


    醫生拿著拆開的提取針來到宋遇星身後,笑著安慰宋遇星:“幾秒鍾就好了,別怕。”


    宋遇星不好再掙紮,任由醫生在自己腺體的位置提取腺體生物樣本,拳頭緊緊握在一起,十秒鍾過去,半分鍾過去,醫生還是沒有停止。


    又隔了許久,醫生拿走了手裏的提取針皺著眉對宋遇星說:“你等一下,我需要重新提取一下。”


    宋遇星轉頭看了一眼提取針,和別人的都不同,是血的顏色。


    他站起身,壓低聲音說:“醫生,我的腺體萎縮很嚴重,不是您的問題。”


    那醫生愣了愣:“這樣嗎?可你這是做最終定級,需要更清晰一些的提取劑。”頓了頓,又說,“再做下試試吧,不然對你以後都有影響。”


    宋遇星又被提取了一次,和上次一模一樣,醫生從係統裏調出了他的病例,又單獨和他聊了幾分鍾,讓宋遇星高考完了去醫院找他,宋遇星白著臉點了點頭。


    出去後,年級主任衝他說:“男子漢大丈夫這麽怕疼?臉都白了!趕緊回班裏去!”


    宋遇星沒心情和他說笑,隻點點頭就和謝子都他們一起回了教室,路上他抬手摸了下脖子,有血。


    到了教室,宋遇星拿了手機就走了出去,和他一起回來的張亦弛看了他好幾眼。


    宋遇星一邊下樓梯一邊給宋興燮打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了:“怎麽了,小星?”


    宋遇星又急又快的說:“小叔,我們學校今天體檢了,他們提取了信息素和腺體樣本。”


    宋興燮那邊是長長的沉默:“不是下周才體檢嗎?”


    “提前了。”


    “我知道了,你別怕,我這就去安排。”宋興燮聲音很鎮定。


    關於這件事,他們是有提前做準備的,已經找好了醫生,到時候醫生會開出最終確認單,屆時校體檢可以直接拿報告確認。


    誰知校體檢提前了。


    掛了電話,宋遇星站在小廣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該走到哪裏去。


    最終,宋遇星還是回了教室,張亦弛看他一節課都失魂落魄的,踢了踢他的凳子:“宋遇星,你怎麽回事?”


    宋遇星難得的沒有懟張亦弛,懨懨的用手撐著頭:“沒事。”


    張亦弛又看了他幾眼,沒理他了。


    謝子都還以為宋遇星是心情不好,下課後特意跑去給他買了個冰淇淋,宋遇星也沒見多高興。


    放學後宋遇星心裏還是放不下,也顧不得裴刻的易感期,給自己找理由說都第三天了,易感期差不多要過去了,就去找裴刻,準備讓裴刻幫他解決這件事。


    然而他還沒到裴刻家,宋興燮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已經安排好了人,讓他放心就是。


    宋遇星提著的心放了下去,讓宋興燮和對方說把他的樣本拿回來,宋興燮隻說讓他不用擔心,已經交代過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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