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看見沈期欺不知哪冒出來的力氣,竟然將司徒雲硬生生推到一旁,自己朝深處拔腿狂奔而去。


    那速度快得一騎絕塵,不一會兒就沒了影。魔將見狀大驚,拔腿欲追,司徒雲伸手攔住它們,歎氣道:“……算了,任她去吧。”


    沈期欺闖進來是時間問題,他隻負責拖延而已,柳霜也並未說要攔住對方,因此他遲遲不敢動手,唯恐傷了這大小姐分毫。


    後麵的趙柯也想跟進去,忽然一隻手忽然擋在他身前。他抬眼一望,是司徒雲笑眯眯地伸長手臂,把他攔了下來。


    趙柯蹙眉道:“閣下這是何意!”


    司徒雲紋絲不動,眼中含笑:“她可以進去,你不行。”


    越過拐彎處,一陣鐵鏽味撲麵而來,濃鬱得令人作嘔。沈期欺強忍不適,邁開大步拚命狂奔。她心中有種預感,循著那血腥味的源頭一路向前,恐怕就能看見柳霜的身影。


    也不知這血是師姐的,還是魔獸的……恐怕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柳霜如今的實力才練氣期,身嬌體弱、任人宰割,恐怕早就被那群魔獸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沈期欺越發焦急,咬得嘴唇都飛起了皮。


    又連續穿過幾條岔路,腥味更加惡臭,沈期欺隻顧悶著頭跑,忽然感覺腳底一陣潮濕,差點滑倒。


    她愣了愣,站穩後指揮著手上的光球照亮地麵,垂頭一看,眼前的場景令人心中震動。


    血,到處都是血。


    陰暗的隧道像一條血路,往前鋪開一道黏稠的紅毯,甚至她身側兩麵的石壁上、天花板上,都飛濺著形狀不規則的鮮血,像是一捧捧鮮紅的花束,一眼看去觸目驚心。那顏色應該是剛濺上不久,還沒有完全變黑。


    沈期欺瞳孔微縮,這麽多……若是人類的血液,恐怕那人早已經遭遇不測了!


    正當她無比恐慌時,身側的光球又映出了道路兩旁奇形怪狀、大大小小的死屍殘骸。


    她強忍著恐懼和惡心,蹲下身去細細觀察,而後稍稍鬆了口氣——這些尖銳的利爪和凸出的顱骨完全不像是人類的肢體,更像是魔獸身上的一部分。


    這麽多的魔獸屍體堆積在這裏,卻都不是完整的,而是零零散散的。這意味著殺了它們的人並不是一劍斃命,而是相當殘酷地把這些魔獸剝皮剖心,活活分屍了。


    眼前的場景仿佛一處猩紅煉獄,沈期欺周身惡寒,感覺今晚就要做噩夢。這麽殘忍的手段,難道會是柳霜做出來的……?!


    救命!我的女主不可能這麽可怕!


    陰風掠過,光焰搖曳,她背後騰起一股寒氣,嚇得幾乎六神無主,開口喊道:“師姐——”清澈的聲音在幽深的山洞中無限回蕩。


    沒有人回應她。


    沈期欺額上滲出細汗,吞咽一口空氣,馬不停蹄地往前跑去。


    血路深處的盡頭,最後一個岔路口正在等待著她的光臨。


    轉彎,她嗅到一陣腥風膻氣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


    沈期欺睜大雙眼,眼前豁然開朗——隻見幽暗的石窟中,流血肆意地淹沒地麵,甚至不斷向洞口外溢出。洞窟的最中央,數不清的屍體層層疊疊堆積如山,高聳如塔。她看見屍堆的最頂端坐著一個人,那人低著頭,長發垂其身後,一身斑駁紅衣,看不清神色。


    她渾身一顫,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師姐……?”


    那人動了動,抬起頭,露出那張她無比熟悉的臉。


    沈期欺幾乎就要尖叫起來,她衝進血泊,啪嗒啪嗒地衝了上去,踩著一隻又一隻魔獸滑溜溜黏答答的屍體,連滾帶爬。而柳霜靜靜地坐在那裏,目光清冷又遙遠。


    “師姐!柳霜!”


    她咬牙伸手攀向屍塔的頂層,屍堆搖搖欲墜,上方有屍體的殘渣不斷滾落下來,砸在她的身上、臉上,不一會兒,那件漂亮的襦裙已經被染得一片褐紅。


    她整個人像是從戰壕裏爬出來的,狼狽又恐怖。


    柳霜仍然安靜地坐著,但距離已經離她很近了。


    屍體堆太濕滑,很容易就會滑倒。她不得不用一隻手扒著血肉模糊的殘骸,像是沿著逆流而上,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


    十米、五米、三米……


    近在咫尺!


    沈期欺艱難地伸出一隻手,指尖顫抖,伸至極限,終於一把拉住對方的手臂。


    “我抓到你了!”


    柳霜看著對方一鼓作氣衝到了塔頂,伸出雙手用力抱住了渾身是血的自己,猶如一束炙熱而盛大的光芒,撞進她的眼睛裏。


    她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終於將目光落在沈期欺的側臉上,似是有幾分失神和怔忪。


    沈期欺摟著她左搖右晃,緊張得不行:“師姐,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疼不疼啊?我來得會不會太晚了?”


    柳霜半倚在她懷中,側臉線條纖細而脆弱,像隻溫順的羔羊。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沈期欺,專注又深沉,眼底泛起一層薄薄的猩紅。


    沈期欺心疼地摟住她,歎道:看吧,血脈果然覺醒了!孩子都傻了,不會說話了!


    她鬆開柳霜,上看下看,來了個全身檢查,柳霜身上的白衣已經全被血浸透了,看上去就像披了一件濕漉漉的紅衣服。她伸出雙手捧住柳霜的臉,左看右看,鬆了口氣:“還好,沒毀容。”


    沈期欺如果認真檢查,會發現柳霜身上的傷口根本不像是魔獸咬出來的。但她實在被柳霜渾身是血的樣子嚇得手足無措,此時此刻隻記得捧著對方的臉,輕聲細語地哄道:“不怕不怕,我在這裏,痛痛飛走咯!”


    柳霜望著她,嘴唇動了動,忽然湊上來,將臉埋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地發起抖來。


    她們渾身是血,在屍山屍海之上相擁。


    沈期欺以為她疼,連忙又攬著她的肩膀哄了幾句,伸手在她背上輕輕地拍。


    柳霜蜷起五指,細長的指尖割著掌心,臉上浮現出一絲近乎猙獰的笑容。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並不是疼,而是……興奮。


    魔修多放縱、私欲強,每逢魔氣迸發便會喪失約束。眼下見到了喜歡的事物,體內瘋狂的魔氣已經不甘心地冒出了頭,卻又被她強行鎮壓下來。


    她的魔氣又比常人更盛、更龐大,那股幾乎想要占有對方一切的渴望,就像一股暴風驟雨般的破壞欲,偏執又恐怖,令人難以承受。


    她不能傷到沈期欺……她隻能忍。


    許久後,沈期欺聽到柳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克製而沙啞:“……你為什麽要來?”


    “我很擔心你。”沈期欺誠實地說,“我想見你。”


    柳霜沉默片刻,歎了口氣,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縱容:“沈期欺,你很傻。”


    沈期欺摸摸鼻子,小聲說:“……傻人有傻福嘛,我認了。”


    柳霜低低地笑了一聲,抬起頭,看著她,眸光暗紅,神色卻溫柔如海,幾乎讓人溺斃其中。


    她忽而向下一望,目光落在沈期欺的手掌上:“你怎麽傷了?”


    沈期欺一楞,下意識地將雙手放在背後,笑道:“沒什麽,爬山的時候不小心擦傷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柳霜眼底的紅光更盛,變得有些危險。眼看氣氛逐漸膠著,沈期欺向後縮了縮,忽然把肩膀上的黑鷹抱下來,隔在兩人之間,幹笑道:“看,是不是很可愛?又是它救的我!”


    聞言,柳霜看向它,黑鷹頓時縮起脖子,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叫了一聲。


    沈期欺覺得好笑,摸了摸她的頭:“咦,你之前不是很威風嗎,怎麽忽然慫了?”


    柳霜伸手在它頭頂一按,扯了扯嘴角:“……挺可愛。”


    黑鷹:“……嚶。”老大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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