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在望月樓解決,外頭人多嘴雜,所幸包了個清靜的雅間,從紅木雕窗往外望去,能看見月色清輝下一片片張燈結彩的風景,人潮如海,相當熱鬧。


    這兒的醉仙鴨不愧是招牌菜,香酥鮮美,皮脆肉嫩,真是一絕。今夜又有良辰美景,月下飲酒,美人在側,誰看了都忍不住誇一句神仙生活。


    沈期欺卻沒料到,自己救下的傻姑娘,竟成了好風景中最煞風景的那部分。


    “柳師姐,”慕雲惜雙手托著酒杯,神采奕奕,“我敬你一杯。”


    柳霜垂著眸子,低聲說:“慕姑娘不必這麽客氣。”


    慕雲惜仍然十分執著地舉著杯子,兩隻烏溜溜的眼睛直直盯著她,仿佛世上沒有了其他人似的:“要敬的!多虧你們幫我識破騙局,否則我早就把銀子交出去了……這杯酒,算是代表我的謝意。”


    說罷她仰頭一飲而盡,看也沒看旁邊的沈期欺一眼。


    沈期欺坐著,無語凝噎:搞啥啊!明明是我先來的!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為什麽我卻不能有姓名?!


    她也想不清楚自己是怎麽招這姑娘不待見,一路上一句話都怎麽沒和她說,光是纏著柳霜噓寒問暖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倆才是師姐妹。


    慕雲惜飲下一杯酒,圓圓的鵝蛋臉微微泛起紅暈。她提起筷子夾了一塊燒鵝,放進柳霜幹淨的碗裏,語氣熱絡:“柳師姐,你怎麽不動筷子,快吃呀。”


    柳霜蹙起眉尖,下意識道:“不……”


    “師姐不喜歡吃?那吃一口素菜。”碗裏又多了一塊鮮黃的煮玉米,慕雲惜放下筷子,滿臉寫著期待。


    沈期欺抱臂旁觀,嘖嘖嘖,師姐長師姐短,叫的可真親熱。


    再看柳霜,開口便是婉拒:“多謝慕姑娘,我已經辟穀了。”


    慕雲惜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辟穀也可以吃東西的呀!你嚐嚐吧,這裏的菜肴很有名的,不試試實在可惜了。”


    柳霜搖搖頭,態度堅決,將玉米又夾了回去。前世經曆使然,她不喜歡接受生人給予的東西,如今多少帶著點警惕和抵觸。


    慕雲惜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低低喔了一聲,默默開始吃菜。


    好戲暫時落幕了。


    沈期欺捏著酒杯,一輪清月蕩漾在葡萄美酒裏。她仰頭剛要喝,忽然就被攔了下來。


    柳霜一手掐著她細白的腕子,說:“別喝太多。”又看了看她的碗,“你怎麽沒吃多少,不合胃口?”


    碗裏除了醉仙鴨吃了幹淨,其他幾乎一動不動。沈期欺心道:你還說!我看戲都看飽了!


    她別過臉,生硬地說:“吃飽了。”


    柳霜不信。平日裏她吃幾斤幾兩自己還不清楚?分明就是不喜歡吃,才故意剩下那麽多。


    她歎了口氣,說:“那回去再給你做。”


    “不想吃了,我就想喝酒。”沈期欺捧著腮幫子,甕聲甕氣。


    “不行。”


    沈期欺轉頭看她,白瓷似的麵頰上熏了兩團酡紅,目光朦朦朧朧的,像披了一層白霧。


    “好師姐,我就喝一口。”她忽然軟下來,拖長了聲音,尾音綿綿。


    柳霜看著她,手上力道不鬆,態度堅決:“不能再喝了,你快醉了。”


    沈期欺覺得自己已經醉了,越發想要胡攪蠻纏,一手扯住柳霜的袖子,搖曳的燈火熏得麵頰暖紅,眸子亮成琥珀色,眼珠凝著不動,一眨不眨。


    柳霜被她看著,聲音不自覺溫柔下來:“怎麽了?”


    沈期欺抿著嘴唇,淡紅的唇瓣上殘餘著酒液,薄薄一片水光,唇齒張合。


    她望著柳霜,細聲細氣地說:“……手疼。”


    沒人說話,視線交織,像是萬千羅網,鋪天蓋地,絲絲縷縷糾纏在一處。


    一旁的慕雲惜冷不防說:“沈姑娘剩下這麽多,恐怕有些浪費。”


    柳霜像是驚醒過來,驀然鬆開沈期欺的手。


    沈期欺低頭看了看碗,醉仙鴨的部分被自己吃幹淨了,隻有玉米濃湯一動沒動,也不算太多嘛,不過難得花了錢,的確不能浪費糧食。


    腹中飽脹,她張了張口,一時間犯了難,麵前的湯碗卻突然被拿走。


    柳霜一聲不吭地將湯碗放在自己麵前,三下五除二就喝完。


    慕雲惜見狀麵露異色,她終於正眼看了看沈期欺,道:“沈姑娘與柳師姐的關係似乎很好?”


    沈期欺:……為什麽叫她是師姐,輪到我就變成了姑娘?!


    “是,因為我們都是青峰的同門弟子,相識多年了。”她解釋道。


    慕雲惜笑了笑,笑容有幾分勉強:“原來如此。”她湊近沈期欺,烏瞳明亮,映著窗外一盞燈火,似有幾分迷離妖媚。


    沈期欺眨了眨眼,不知為何一看到對方的雙眼,就感覺墜入了一個漩渦。迷迷糊糊之間她被人拎起衣領向後一扯,驟然清醒過來。


    柳霜一手拎著沈期欺,淡淡地說:“慕姑娘,時候不早了。”


    慕雲惜看向她,語氣婉轉:“柳師姐不必如此見外,我和沈姑娘年紀相仿……師姐若是不介意,不妨也喊我一聲師妹罷。”


    柳霜掀了掀眼皮,沒什麽表情:“這恐怕不合禮數。”


    慕雲惜緊咬嘴唇,瞥了她身邊的沈期欺一眼,最後也沒有再強求。


    三人走出望月樓,華燈初上,十裏長街處處人聲鼎沸,摩肩擦踵。沈期欺暈乎乎地站在街道中央,險些被人流衝昏了頭腦。


    所幸柳霜發現得及時,長臂一伸,緊緊攥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來。


    湖上畫舫中飄出婉轉的琵琶樂聲,街道兩旁敲鑼舞劍,似乎比尋常的夜晚還要熱鬧。


    慕雲惜興致勃勃,左顧右盼,指著一旁的攤子笑道:“柳師姐,你看這些東西,好生可愛!”


    沈期欺循聲望過去,隻見兩旁的許多攤位都在販賣花燈,形狀各式各樣,鯉魚、荷花、兔子的……官燈彩燈,精巧奪目,栩栩如生。


    柳霜見了,低聲問:“想要?”


    沈期欺仰頭,看著月色下那張清麗的臉,渾噩地點了頭:“想要。”


    柳霜推著她的背走上前,說:“去挑一盞。”


    旁邊的慕雲惜把玩著一盞小巧的狐狸花燈,她嘴甜,誇店家手藝棒,捧上了天,末了問道:“老板,今天是什麽日子呀?人這麽多,都快擠死啦。”


    老板眉開眼笑:“姑娘是外地人吧?”


    “你怎麽知道的?”


    “害,一問就問出來了。”那老板說,“無銅鎮這個地方雖然不大不小,但是節氣味兒濃,每逢暮春都要慶祝,感恩初春的饋贈,送走春天的尾巴,也算是辭舊迎新了。後來越來越多人一塊兒慶祝,就變成了無銅特有的節日。”


    沈期欺摩挲著手上的兔子燈,入神地聽著。


    慕雲惜又問:“那主要是慶祝些什麽呀?”


    老板道:“慶祝什麽的都有,不拘形式。種田的希望風調雨順,學生想要金榜題名,還有些求姻緣的、求子的,五花八門。”


    慕雲惜笑了:“那我也得求一個。”她哄得老板降了價,順利買下了手上的狐狸燈。


    沈期欺正出神,手上雪白的兔子燈被拿過來,柳霜掏錢付款,行雲流水,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時就已經和老板錢貨兩訖。


    慕雲惜看在眼裏,攥緊了狐狸尾巴:“柳師姐不買一盞麽?”


    柳霜搖搖頭,把兔子燈塞到沈期欺懷裏,拉著她往前走:“我沒什麽想求的。”


    慕雲惜不死心:“真沒有麽?求前程、求姻緣也好啊。”


    這問題落在沈期欺耳裏,她心中惶惶,豎起耳朵仔細聽。


    柳霜越過她,語氣輕描淡寫:“不用了。”


    慕雲惜靜了片刻,又開始拉著柳霜嘰嘰喳喳。沈期欺跟在後頭魂不守舍,心裏魔怔地重複著那兩個字。


    姻緣。


    像師姐這樣好、這樣光風霽月的女子,跟誰能有一段好姻緣?男主?不行,一個個偽善多情,實在不是良人知己。


    沈期欺找遍天上地下,發覺竟誰也配不上她。


    慕雲惜出聲提議:“柳師姐,我們也去放花燈罷?”


    柳霜沒有說話,隻是轉身看向沈期欺,見對方垂頭看著地板,仿佛地底下藏金裹銀,像極了手上的兔子花燈,兩隻長耳朵耷拉下來,滿臉寫著不高興。


    她伸手掐住沈期欺的鼻子,輕聲問道:“怎麽話這麽少?不盡興?”


    沈期欺鼻尖一痛,抬臉看著她,眼神竟有幾分迷茫。


    自己應當笑的,應當調侃,可實在笑不出來,心裏仿佛打亂了五味瓶,隻剩下酸甜苦辣,也說不清楚為什麽。


    慕雲惜走過來,笑著攙上沈期欺的胳膊:“沈姑娘也一起來放花燈。”


    沈期欺沒來得及回柳霜的話,醉醺醺地被她帶著往前走,可沒走幾步就被放開。人流如織,車水馬龍,她不由自主地被推著擠著往前走,再回過頭時,燈影處已經沒有了她們的影子。


    沈期欺心中一驚,在人海中繞了一圈,沒見到兩人的蹤影,興許是人太多走散了。


    她對無銅鎮也不太熟悉,舉目四望,亭台樓閣,一張張興高采烈的臉,都顯得很陌生。


    近處有一架石橋,來往行人紛紛,沈期欺走到橋欄邊上望月興歎,心裏亂的很。


    她可以用傳音術呼喚柳霜,但又沒了那個心思,望著月亮發呆。


    兩岸有人蹲著放花燈,把寄語寫進燈裏,盈盈燈光排成茫茫長列,被風和水浪送遠。


    過路人三三兩兩,成群結伴,隻剩下她冷冷清清,孑然一身。


    沈期欺突然很想念遠在另一時空的家鄉,起碼在那裏還有關愛自己的人。不像是在這裏,離開柳霜,她就好像什麽也沒有了。


    夜風拂過,吹幹了她的眼角。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猝不及防闖入她的耳畔。


    “小師妹!”


    柳霜第一次叫得這樣急,亂了方寸,步履匆匆地趕到沈期欺的身後。


    沈期欺卻依然背對著她,沒有反應。


    柳霜看著她,問:“你在幹什麽?”


    沈期欺仰著頭,不看她,看著天空中的月亮,說:“沒幹什麽。”語氣裏賭氣的成分很重,柳霜聽得好笑,捧著她的下巴把臉正回來。


    沈期欺鼓著腮幫子,杏眼圓睜,眼角紅紅的:“幹嘛?!”


    柳霜的目光柔和下來:“小心崴了脖子。”


    沈期欺心道:不要你管!你管你的慕師妹去吧!


    直到柳霜咦了一聲,才發現自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忙訕訕閉上了嘴巴。


    柳霜看著她,臉上帶了抹少見的笑容:“我沒這麽喊過她。”


    沈期欺委屈,手握成拳,尖指甲割著掌心,小聲說:“你們聊得好著呢。”


    柳霜一驚,說:“我沒有。”


    “就有!”沈期欺低頭踢地上的石子,看它剝剝落落地滾遠,“都沒看過我一眼。”


    柳霜欲言又止,又聽她問:“她人呢,不是纏你纏得緊麽?”


    柳霜終於找到機會說話,解釋道:“顧著找你,就把她忘了,可能是被人流衝散了。”


    沈期欺睥睨著她。


    柳霜想了想,又說:“你討厭她,我以後不理就是了。”要不是看沈期欺救了她,自己也懶得搭理。


    沈期欺像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概不承認:“我不討厭她,誰說我討厭她?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討厭她了!”


    柳霜把她按住,笑著答:“好罷,不討厭就不討厭。”


    沈期欺瞪著她,悶得呼吸困難,心髒亂撲騰。


    “……我討厭她。”她忽然低落下來,酒精讓人坦誠許多,“她不理我,還纏著你,還故意讓我走丟。”


    沈期欺很少對一個人這樣討厭,這會兒突然感覺自己麵目醜陋猙獰。


    柳霜沒說話,向她伸開雙臂。沈期欺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猛地撲上去,柳霜把她摟緊在懷裏,用手輕輕拍她的背。


    沈期欺心思曲折回環,頭腦發熱,一股腦地發泄出來:“我也不喜歡你和別人靠太近。”


    柳霜沒問為什麽,一概答應下來:“好。”


    沈期欺把頭埋在柳霜頸窩,小聲問:“我是不是很小氣?”


    “不是。”柳霜貼著她的耳朵說,“再小氣一點也沒關係。”


    沈期欺心中酸麻,抬起頭,看見柳霜抱著她,從眉峰到嘴唇的曲線利落而漂亮,仿佛是用上好的白玉細心雕琢,清冷得像天上的一抹雲,黑眸裏蕩漾著河麵的瀲灩波光,神色卻是溫柔的。


    她突然踮起腳尖,著了魔似的,輕輕在柳霜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兩個人都呆住了,沒人說話。


    沈期欺又不知道哪兒冒出的勇氣,酒精加以助陣,她索性捧住柳霜的麵頰,嘴唇相觸,似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柳霜沒有掙紮,被她壓在橋欄,幾乎任她擺布。沈期欺仿佛一隻莽撞的小獸,憑著一股衝動亂七八糟地衝撞,十分凶狠地吮吻著她的舌尖,像是在給自己的地盤畫圈。


    沈期欺感覺指尖發麻,興奮到快要麻痹。柳霜柔軟的唇舌在溫柔地配合著她的節奏,仿佛在平息她的躁動,舔舐齒舌,處處濕軟而甜膩。


    吻到她快要暈過去了似的,才終於分開,唇瓣間扯出一絲曖/昧的銀線。


    柳霜眨著眼,忽然低笑一聲:“小師妹,剛才你有沒有嚐到一股味道?”


    “什麽味道?”暈頭轉向的沈期欺問。


    “醋壇翻了。”柳霜說,“好酸的味道。”


    ※※※※※※※※※※※※※※※※※※※※


    仗酒行凶的小師妹:終於輪到我強吻師姐了!(蒼蠅搓手.gif)


    本來想日萬結果又失敗了,希望大家不要鄙視短小的我(抹眼淚)


    今天依然非常感謝大家!七夕快樂!


    感謝在2020-08-23 23:32:12~2020-08-25 21:29: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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