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突如其來的疾病有了名字,名為黑死病。


    因為皮膚會廣泛出血、呈現瘀斑、壞死的狀態,等人死後,屍體又會呈紫黑色、死狀恐怖且嚇人。


    ——“黑死病”的疾病名稱被煉金塔公布出來後,倒是顯得非常“貼切”。


    除了公布這場疾病的名字以外,煉金塔還闡明了黑死病之所以會發生的緣由與老鼠有關。


    這是一種非常凶險的鼠疫。


    而疾病傳播的途徑主要是以鼠蚤叮咬為媒介。


    這樣待細菌進入了人體內,又再次通過唾沫、痰液、受傷皮膚的膿液等造成人與人之間的感染傳播。


    或許稍不注意,你就會在與患病者接觸的過程中感染疾病。


    黑死病的潛伏期為一至六天。


    如果沒有充足的藥物暫且先為患病者提供治療、受人照顧……患病者會在感染黑死病之後的兩天之內死亡。


    各地教堂分發的小冊子上寫有治療黑死病的方法。


    ——首先,在確診得病的情況下嚴密隔離、並且立即用現有的藥物進行治療,降低病情危害。


    因為並發症嚴重的緣故,患病者需要時刻的保持熱量供給、有足夠的水分補充、休息等。


    雖然小冊上不管是注意防護的知識、還是立即治療的方法都寫的非常詳細且具體,可現有的藥物卻根本不足以徹底治愈黑死病。


    藥不對症。


    現有的藥物隻能夠拖著患病者痛苦的身體,讓死亡時刻來臨的再晚一點。


    然而帶走生命的鐮刀卻仍然懸在頸側,隨時都可以揮斬下來,濺出一片血色。


    …………


    這場恐怖的疾病自亞彌國出現,隨後蔓延至各地。


    在最開始時,黑死病的可怕之處還沒有完全顯露。


    人們從最初的不以為然到現在人人自危——各國封鎖領地,禁止外來人員進入。


    陸地關卡派騎士嚴密把守,大劍長槍等對準所有試圖進入領地的外來者。


    而港口處也被拉來大投石機。


    一個個碩大又堅硬的石頭會朝向河麵上航行駛來的船隻扔去,他們寧願擊沉,也決不允許外來船隻靠近港口。


    就目前來說。


    因為應對病情及時,馬上實行隔離、消滅老鼠跳蚤、垃圾等,德西尼亞領地、阿奇亞約利領地、阿納斯王國中出現黑死病的蔓延速度並不算快。


    ——隔離區最先建立。


    所有出現症狀的病人都被隔離進去,就算不想進去的人也會被加大巡邏且包裹嚴實的騎士強製性帶走,不容反抗。


    隔離區的周圍被係滿紅色的繩索,一條連著一條,用來分離區域,地麵上也會做好標記。


    而有些附近的住民不敢再留在這裏。


    即使無家可歸,他們也懼怕與死亡如此臨近。


    好在因為要建立隔離區的緣故,需要大量勞工。


    更何況,有些家庭因為黑死病的降臨變得支離破碎,不少人因此生活的極為困難艱苦……


    德西尼亞領主便建議在各地成立一個救助點,專門救助生活困難的平民或者奴隸。


    ——無家可歸的平民或者奴隸可以每日領取一餐,用分配的勞動換取錢財等……


    阿奇亞約利領地和阿納斯王國跟隨德西尼亞領地一起實施政策。


    通常,德西尼亞領地內有了什麽應對病情的新決定後,聯盟中的另外兩方都會馬上跟隨並實行。


    在這樣強效快速的措施下,疫情的嚴重程度和蔓延速度都暫且得到了一定的控製。


    盡管,每天依舊有無數人痛苦死去……


    對比三方聯盟的情況,聖艾羅帝國的狀況就糟糕透了。


    帝國首先與亞彌國距離最近,又因為國王的決策失誤、拖延,從而沒有及時為應對病情等做出正確的判斷……


    這就導致即便帝國國力強盛,現在也一片混亂——到處是傷痛和死亡,每天都會有人受到感染。


    甚至在街上走著走著就會有人倏地倒地不起。


    城內或者城外每天都會有火堆燃燒,濃烈的黑煙嫋嫋升起,熏染了天空……


    *


    傑克已經十三歲了,還差一歲成年。


    他的家就在帝國王城,家裏有父母,還有兩個弟弟,一家五口人在帝國王城裏撐起攤子,靠著售賣黑麥麵包從而維持生活和溫飽。


    雖然每天起早貪黑比較辛苦,但一家人很是幸福。


    當然,這是黑死病出現之前的事情了。


    現在,傑克的母親因為沒能熬過黑死病,在病情爆發的初期就已經死亡,父親則被巡邏的騎士帶走,將他押進了隔離區裏,禁止外人探望。


    他和兩個弟弟很幸運卻也很不幸。


    他們沒有感染黑死病,也沒有出現相關的症狀。


    可是父親離開後,家裏的攤子支撐不起來了,沒有錢財收入就沒有辦法填飽肚子……


    而如果不想辦法,他就不能再向隔離區繳納錢財來保證父親的藥劑供給……


    帝國的隔離區建在王城外麵,每天都有屍體被扔出來。


    傑克時刻心驚膽戰。


    他領了一個燒毀屍體的任務,將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尤其是手掌,臉頰等外露的部位。


    他和一些人用編好的荊棘拖拽屍體,將這些死狀恐怖的人們拖到一處集中燒毀。


    每次,傑克都會逼著自己去觀察他們的身形和麵容,他怕總有一天自己會在這些屍體裏麵瞧見他的父親。


    火焰升起,周圍熱度升高,蒸騰的傑克不住冒汗。


    可他卻依舊沒有扯去一絲一毫的布料。


    等到一堆又一堆的火焰燒完,留下一地殘骸灰燼後,有騎士過來將數量很少的錢財放在不遠處的地麵上,銅幣散落。


    騎士走後,傑克迅速地跑上前,拿完自己的一份錢財後便飛快跑走。


    他吃過虧,再也不想落後了。


    黑死病帶來的不止有病痛和死亡,還有無序和混亂。


    ——沒有人會管你生活的如何艱難……惡意被放大,王城內犯罪率增多,有人明搶財物,有人入室掠奪、道德敗壞……


    還有一些人因為疾病而相互離棄。


    有一些患病者進了隔離區後就相當於被放棄了。


    因為藥劑等並不是無償供給,畢竟商


    會如果虧損太大也要開不下去了。


    之前,有德西尼亞領主牽頭帶領,藥劑的價格一降再降。


    但即便是這樣,有些窮苦的人們還是負擔不起接連不斷的藥劑使用。


    一旦藥劑被斷掉,患病者不出一天就會瀕臨死亡,大多數進了隔離區的人如果沒有續上錢財購買藥劑的話,也離死亡不遠了。


    當然,並不是所有患病者都會進入隔離區。


    有些不想放棄家人的家庭會自動隔離。


    他們居住的房子會被巡邏的騎士用紅繩圍遍周圍,牆壁上則用紅色塗料圈起一個大大的字母p。


    這樣,附近就不會再有其他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靠近。


    傑克的父親是自願進入隔離區。


    他告訴傑克不要再管他,安心照顧兩個弟弟,可是傑克沒有辦法不管,先前家裏還有一些積蓄,但現在早已用光了。


    王城內很是荒涼,家家戶戶房門緊閉,街道上很少瞧見人影晃動。


    傑克一路上氣喘籲籲地跑回家。


    他家的大門已經被釘死,隻有旁邊有道半米高的被木板遮擋的縫隙,傑克敲敲門小聲喊話——


    兩個弟弟聞聲過來將木板子移開讓他鑽進屋內,他們身體瘦弱,臉色蠟黃,肚子裏的咕嚕聲響了好幾回……


    傑克照例問他們有沒有出去,有沒有陌生人敲門之類的,他讓兩個弟弟離自己遠些,不要靠近。


    門邊經常放著一盆清水。


    傑克摘下包裹嚴實的布料,一邊仔仔細細地清洗著自己的手掌,一邊聽兩個弟弟回答。


    他們沒有出去,也沒有陌生人來敲門……


    過了會兒,大一點的弟弟小聲問:“哥哥,爸爸還好嗎?”


    傑克麵色如常:“爸爸很好,等這場疾病過去後,他就會從隔離區裏出來了。”


    可黑死病哪有這麽容易過去。


    兩個弟弟聞言安心了一些。


    小弟弟在被限製出屋前曾經聽見過往的巡邏騎士聊天,他說:“德西尼亞領地比帝國安全。”


    “哥哥,我們為什麽不去德西尼亞領地?”


    他太小了,完全不明白黑死病的恐怖,也不知曉各地已限製外來人員進入。


    傑克聽說最近有一艘想要靠近阿納斯王國的船隻差點被打沉。


    船上的人甚至跳下水想要遊到港口,可是又被岸邊毫不留情向下刺去的長槍逼回船上……


    傑克將汙水倒掉,走神地想著這幾天裏聽到的零零總總的消息——亞彌國已經接近滅國的狀態。


    聽說黑死病已經奪走了亞彌國內三分之二的人口。


    德西尼亞領地算得上是除卻波維爾國以外最安全的地方。


    另外,就是阿奇亞約利領地和阿納斯王國……這些地方能夠稱之為安全,全都是德西尼亞領主的功勞。


    德西尼亞領主早就在第一時間便給聖艾羅帝國送來謹慎疾病、提前預防的信件。


    可是卻並沒有得到國王陛下的重視。


    如今王城內幾乎所有人都在咒罵著國王,明目張膽的朝著王宮方向吐口水,傑克也罵了不少。


    聖教堂因為響應及時,分發防護小冊等,向眾人傳達創世神的庇護,如今成為了人們能夠戰勝黑死病的精神寄托。


    傑克對著創世神祈禱,卻也對著德西尼亞領主祈禱。


    因為教廷之所以在各地有如此快速的作為,也是由於德西尼亞領主準確地做出判斷的緣故。


    傑克已經聽見不下十人在燒毀屍體時對著德西尼亞領主進行祈禱了。


    ——創世神遙不可及,而魔鬼正在降臨人間。


    他想,如果創世神很忙的話,他希望德西尼亞領主能夠保佑他的父親和弟弟們。


    帝國到處都是因為黑死病而蔓延開來的絕望、噩夢。


    三天後,傑克神情木然地看向堆積著不少屍體的地方。


    那裏,有他的父親……還有幾天前同他一起焚燒屍體的男孩兒……


    他邁動僵直的雙腿上前。


    火焰接觸到撒在布料上的火油時倏地向上竄起,一簇一簇的火苗沿著屍體攀爬……最終,猛烈的火焰刺痛了傑克的雙眼,讓他踉蹌的向後退了兩步、跌倒在地。


    然而,噩夢還沒有結束。


    最小的弟弟因為缺水、饑餓而暈倒……另外一個弟弟也幹瘦的如同行走的骷髏。


    雖然傑克的身體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他從前穿在身上的衣服,如今都可以再包裹兩圈……


    ——如果自殺後不是去見魔鬼就好了。


    傑克沉默的想到。


    傑克讓大弟弟留在家裏照顧最小的弟弟,然後攥著僅剩的五個銅幣跑出家門,他的心中有一股火在燃燒,就是搶……


    在跑到布洛主路大道上時,傑克卻倏地停下腳步,瞪大眼睛看向那些穿著奇怪且有一點可怕的人們。


    他們渾身穿著包裹嚴實的黑色長袍,那布料像是在什麽液體裏浸染過一樣,泛著幽亮的光澤。


    頭上戴著圓頂寬帽簷。


    帽簷下麵的眼睛上用透明的玻璃所遮擋,臉上則是形狀猶如鳥嘴般的黑麵具……


    他們用戴白手套的雙手拎著一個大大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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