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南迪和瓦爾克親自押送著一列長長的隊伍正走在返回威薩斯、科莫依堡的途中。


    隊伍裏全都是由納加比商會送來的特拉克國人。


    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


    他們的雙手雙腳皆被戴上沉重的鐐銬,步履蹣跚的往前行走著,肩膀接近脖頸的地方也無一例外的都被鐵器燙出一圈明顯的烙印。


    痕跡深刻又扭曲難看,可見行刑的人有多麽的漫不經心。


    清晨殘留下來的冷意還沒有完全的消失不見。


    好在將近中午,太陽出現驅散了些許“涼爽”的風。


    特拉克國人一路上都默不作聲。


    他們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衫,多處破損而且髒汙,老人和孩子們被保護在隊伍的中間,女人在旁邊,男人們在最外麵。


    斐南迪和瓦爾克率領的士兵們則走在隊伍的兩側進行看守。


    雷諾格馬西是特拉克國老國王的私生子。


    他沒有繼承權,對王位也並不覬覦,隻求安穩度日就行。


    可是,誰又能夠想到特拉克國一朝被滅。


    老國王連同他的兩個擁有繼承權的兒子們全都被殺死,雷諾格和大王子最不受寵的小女兒薩拉馬西卻幸運地活了下來。


    雷諾格馬西走在隊伍的最外麵,時不時不著痕跡地看向在隊伍中間並排行走的兩個少年。


    其中一個少年有著黑色的頭發、個子要高一些,是雷諾格的朋友亞岱本。


    另外一個小“少年”有著棕色的頭發、金棕色的眼眸,個頭比較矮,身形看起來也略顯瘦弱,腳腕上拖拉著鐐銬,走路搖晃。


    “他”的麵容上雖然沾滿髒灰,卻也可以看清楚眉頭緊皺,神情有些難受痛苦。


    應該說是她。


    這個“少年”就是雷諾格馬西的小侄女、大王子的小女兒——薩拉馬西。


    特拉克國王宮被無情屠殺的那一刻,雷諾格帶著小侄女薩拉逃了出來。


    薩拉割掉長發,又將麵部抹得髒兮兮,換上男人的衣服,裝扮成一個小少年的模樣。


    之後,他們在城內與亞岱相遇。


    可當時特拉克國的城市內已經全部都是入侵的阿納斯帝國的騎士們,他們在到處的搜捕抓人。


    雷諾格三人沒能逃脫,還是被抓了。


    貴族成為奴隸,尤其是女性貴族成為奴隸,通常在奴隸市場裏會受到極大的“歡迎”。


    她們最後很有可能的情況是會被單獨拍賣出去,而結果不外乎……供人取樂。


    貴族女子的命運尚且是如此,更何況是身為王女的薩拉。


    於是,在雷諾格和亞岱的小心遮掩下,薩拉一直扮成一個小少年的模樣,麵容看不清楚,暫且沒有被發現身份。


    …………


    亞岱小聲說:“薩拉,你再忍一忍,等到了休息的時候,我幫你看看傷口……”


    薩拉抿了抿幹澀脫皮的唇瓣,啞聲道:“我沒事……你放心,我還能夠堅持。”


    沒過多久。


    斐南迪便下令在途經的山林裏休息。


    亞岱急忙將薩拉輕輕地扶到一棵樹旁坐下。


    雷諾格也找機會走了過來,小聲地問他們怎麽樣。


    亞岱慢慢地拉開薩拉的衣領,為她檢查被烙印後卻到現在仍然還沒有痊愈的傷口。


    奴隸烙印周圍的皮膚通紅,有些部分的皮膚甚至開始潰爛,泛著黑色的血絲和難聞的氣味……


    雷諾格和亞岱隻需要看一眼,就已經令他們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亞岱:“傷口惡化了。”


    “也不知道這片山林裏有沒有能用的草藥……如果能夠找到一些為薩拉敷在傷口上,情況興許會好很多,可是……”


    可是他們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自由地走動,又怎麽可能去周圍的山林裏尋找草藥。


    況且,這裏也不一定會有亞岱認識的能夠治療外傷的小葉草。


    “如果老師還活著……他一定有辦法減輕薩拉的傷痛……”


    亞岱不由得握緊拳頭,麵露悲傷。


    他的老師是特拉克國的煉金術士,已經被阿納斯帝國的騎士給殺死了。


    雷諾格和亞岱兩人對著薩拉的傷口為難。


    斐南迪和瓦爾克也在商量著要不要先將特拉克國老人和小孩們雙手雙腳上的鐐銬給去掉。


    這樣好加快前進的速度。


    特拉克國人戴著鐐銬確實行走不便。


    特別是隊伍裏最小的孩子不過才五歲左右,根本拖不起沉重的鐵鏈,隻能被大人抱在懷裏行走。


    可這對於大人來說卻也是個負擔。


    按照伯爵大人的意思。


    斐南迪和瓦爾克要將特拉克國人完好的帶回威薩斯或者科莫依堡實行落戶,顧及他們身上的鐐銬,兩人已經特意放慢行進的速度。


    但在路上,斐南迪發現他們其中一些人的精神狀態並不太好。


    仔細地觀察了一下,他便明白過來。


    特拉克國人成為奴隸後,必須要接受被烙印的命運。


    但是奴隸被烙印後的傷口又怎麽可能會被包紮處理。


    也因此,一部分人的傷口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好的徹底,之後更是馬上坐船來到加達亞特,一路上顛簸……


    特拉克國人依舊能夠堅持行走,可見他們的身體素質確實比常人強壯不少。


    瓦爾克:“年齡低於十歲以下的孩子可以被解開鐐銬。”


    “但是其餘人就算了。”


    “特拉克國人凶悍野性,萬一…………足足一千多人,即便手中沒有武器,對付起來也並不容易,回到威薩斯和科莫依堡前還是先謹慎些比較好。”


    斐南迪點點頭。


    納加比商會給的鐐銬鑰匙就在他的身上。


    斐南迪與瓦爾克起身,緩緩來到特拉克國人休息的位置,朝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走去。


    婦女見到之前領頭的兩位騎士長都走了過來,神情開始變得緊張不安。


    她牢牢地將才四歲多點的孩子攬在懷裏,坐在周圍的男人們見狀不由得站起身來,麵容凶悍的盯著斐南迪和瓦爾克。


    他們想圍過來保護婦女孩子,卻被在一旁看守的士兵用長槍攔住。


    瓦爾克揮揮手,示意士兵放下武器,並且站在原地笑道:“不用這麽緊張,我們沒有惡意。”


    斐南迪露出手中的鑰匙,對婦女說:“解開你孩子身上戴著的鐐銬,他會好受很多。”


    婦女聞言怔了怔。


    斐南迪這時候已經走到她的身邊,沒幾下便打開了孩子雙手雙腳上的鐐銬。


    隨即,他後退了幾步。


    周圍的特拉克國人不由自主的盯著兩人看,神情略微變化。


    斐南迪道:“所有十歲以下的孩子可以解開身上的鐐銬。”


    周遭稍顯緊凝的氣氛漸漸地放鬆下來。


    亞岱收回視線,低聲對雷諾格道:“薩拉雖然已經十二歲了,可是身材瘦弱,比同齡人要顯得小很多,我們可不可以向那位騎士長大人謊報一下薩拉的年齡……”


    如果之後要一直戴著沉重的鐐銬走下去。


    他怕薩拉的身體可能會支撐不住。


    雷諾格有些遲疑。


    不是他不想,而是薩拉的身份有些……太過引人注目的話,或許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特拉克國人也不是完全團結的。


    萬一被人認出……有些人很可能會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將薩拉王女的身份給泄露出去,以此來換取好處。


    他們一直小心的隱藏在人群當中。


    在西大陸上,私生子的身份是極其丟人的存在,多半會受到鄙夷輕視。


    所以,在特拉克國內,根本沒有多少人知曉雷諾格也是老國王的親兒子,他平時的身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子爵。


    是的,身份就是這麽低。


    而亞岱本、薩拉馬西兩人,是雷諾格唯一的朋友和最親近的親人。


    眼見薩拉已經開始迷迷糊糊的靠在樹上,閉上眼睛萬分虛弱的模樣。


    雷諾格終於點頭同意:“好,我們試一試……”


    等到斐南迪走到附近後。


    雷諾格開口:“大人,我侄子十歲了,能不能也給他解開身上的鐐銬……”


    斐南迪轉頭看他一眼,向這裏走來。


    瓦爾克挑了挑眉,跟在後麵。


    雷諾格和亞岱有些緊張,慢慢地移開些許位置,但依舊守在薩拉的身邊。


    斐南迪靜靜注視著薩拉,棕眸深邃無比:“他隻有十歲?”


    亞岱咽了咽口水:“是、是的,大人。”


    他總覺得這位騎士長大人是不是看出點什麽來了。


    斐南迪突然道:“他好像在發熱。”


    靠在樹上的小少年閉著眼睛仿佛在睡覺般,然而被髒汙掩蓋下的臉有些發紅、氣息略為粗喘,胸口也較為快速的起伏著……確實是正在發熱的症狀。


    雷諾格聞言神情一緊,更加的放低姿態說:“我侄子隻是身體略微的不舒服,大人,他一會兒就沒事了。”


    雷諾格的心裏不禁稍稍後悔。


    他怕這兩位騎士長大人真的發現什麽……會嫌晦氣,之後將薩拉給順道扔在路邊不管死活。


    還不如不將人給叫過來……


    斐南迪沒有說什麽,而是蹲下身為薩拉解開鐐銬,站起來時卻喊了聲瓦爾克。


    瓦爾克嘖了聲,道:“就你天天瞎操好心。”


    他從後麵走了過來,在雷諾格和亞岱滿臉警惕的目光中自懷裏掏出一小疊大概有手掌大小的羊皮紙。


    瓦爾克抽出其中兩張疊在一起的羊皮紙遞給了斐南迪。


    斐南迪接過來:“回頭還你。”


    瓦爾克哼了聲:“你當然得還我,這可是伯爵大人送給的禮物,你都不帶在身上,一點也不……”


    斐南迪對瓦爾克的廢話充耳不聞。


    他將東西給了雷諾格,直接說:“兩張羊皮紙的中間是藥膏,可以敷在他的傷口上加快好轉。”


    說完後,便和瓦爾克轉身離開了。


    雷諾格拿著被扔在他懷裏的東西,表情愣了愣。


    亞岱忙道:“真的是藥?快讓我看看,雷諾格。”


    雷諾格嗯了聲,將東西遞給他。


    亞岱可是特拉克國內有名的煉金術士的學徒。


    亞岱動作小心的將其中一麵的羊皮紙慢慢揭下來,露出裏麵呈現黑色的膏狀物體。


    他湊到鼻尖處聞了聞,一股強烈的獨屬於草藥的味道衝擊進鼻腔裏麵。


    “怎麽樣?”雷諾格問道。


    亞岱:“應該是藥沒錯。”


    “畢竟我們現在是奴隸,他們身為騎士長也沒有必要用這個耍人,給薩拉敷上吧。”


    “好。”


    藥膏的效用發揮的很快。


    到達科莫依堡後。


    薩拉的臉色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再加上鐐銬被去掉,行走時輕鬆不少,肩膀處的傷口也正在慢慢地愈合當中……


    在斐南迪和瓦爾克的帶領下,特拉克國的人全部都被集中在一片空曠的場地上。


    不多時,刻有德西尼亞徽記的馬車停在了場地的最前麵。


    特拉克國人便瞧見,馬車的簾子被掀起,車窗口突然探出來一個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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