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清打電話的這段期間裏,蘇紀眠就一直老老實實的坐在病床上。


    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沒什麽精氣神,渾身上下非常無力,整個人的狀態都特別不好。


    除去目光。


    她這會兒一直在往外看。


    病房的門上有個小窗戶,稍稍坐直身體就能看到站在窗外的杜清清的臉,能看清神態,也能讀懂口型。


    她同電話那頭的人聊了好久好久,神情也從最開始的擔心到憤怒,再到麻木。


    蘇紀眠抿抿唇,隻稍稍努力便很快分辨出了這場通話中出現次數最多的一個字是什麽——


    錢。


    住院的費用,手術的費用,後續治療的費用……很多很多錢,一大筆錢。


    蘇紀眠輕輕閉了閉眼睛,沉默幾秒後突然收回了視線,轉而去看窗外的陽光。


    雨也不知是在什麽時候起停下的。


    太陽重新從烏雲後鑽出來,萬丈光芒照射在大地上,躺在樹葉上的水珠散發著好看的顏色,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青草香。


    特別特別美好,好似有種神奇的魔力,可以給人帶來好心情一樣。


    杜清清推門進來的那一刻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怎麽了眠眠?”她道,連忙收起手機快步走上前來站定,滿臉緊張的詢問蘇紀眠的狀態,“是有什麽想做的嗎?”


    “沒有。”蘇紀眠搖搖頭,應聲收回了目光。


    看眼她,之後啟唇輕聲道:“電話打完了?”


    “嗯。”杜清清說,“打完了。”


    “他們會來嗎?”蘇紀眠緊接著又問,眸子裏映著太陽灑下的點點光芒,整個人看起來美好又幹淨。


    杜清清看著她,那陣心疼頓時再一次從心底彌漫開來。


    “會來的。”她道,緩緩點點頭,聲音也輕的不能再輕,“阿姨說一會兒就來。”


    “那就好。”蘇紀眠說,破天荒的勾了勾嘴角。


    這還是杜清清這幾個小時以來見她露出的第一抹笑。


    哪怕隻跟曇花一現似的,很快便又恢複了正常,可卻還是引的已經變成淚人的杜清清再次鼻尖發酸。


    她歎口氣,吸吸鼻子重新回到蘇紀眠身邊坐下,寸步不離的陪著她。


    怕人心情不好,甚至還劃開了手機,打算找個小故事給她講講。


    不過還沒等搜到,眼前的蘇紀眠便再一次開了口,這次問的卻不再是有關家人的事,而是關於她的。


    “靳小姐真的是我女朋友?”她問,語氣裏似是摻雜著些許的不可思議,“我們……真的在一起了。”


    “是啊。”杜清清聞言很快點頭,“我怎麽會騙你。”


    這話說的很真誠,眼神和語氣都是。


    蘇紀眠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許多,好半晌才終於收回來,眼睛眨了眨,眉頭也輕輕皺了起來,像是在思考。


    好一會兒才再次開了口,聲音很輕,像是下意識的自言自語:“奇怪。”


    “明明之前我連朋友幾乎都沒有的。”她說,試著努力去回憶,“怎麽就突然……都有女朋友了呢。”


    -


    杜清清坐在床邊陪蘇紀眠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給人講自己和她以前曾經經曆過的事情。


    想要盡可能的叫蘇紀眠想起什麽。


    但都沒什麽用,蘇紀眠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就像是在聽故事一樣,隻不過故事中的主角碰巧和自己同名而已。


    效果微乎其微。


    杜清清有點挫敗,看看她的眼神,繼而又有點難過。


    還沒等再多說什麽,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一抬眼,蘇紀眠的母親已經來了。


    雖說杜清清早就在劇本中看過這個女人的信息,也對她的為人作派有一定的了解,但說實話,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同她見麵。


    女人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個子不怎麽高,身材瘦削,頭發全部盤在腦後,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點舊,袖子上似乎還沾著油漬。


    看起來好似有些弱勢,可眼神卻很精明,左手挎著個印著盜版商標的假包,右手拎著兜香蕉。


    剛一看到蘇紀眠眼淚就下來了,快步上前往病床邊一坐,抬手摸摸她的胳膊和臉,眼底含著圈淚。


    動作幅度有點大,弄得杜清清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耐著性子的叫她:“阿姨,眠眠傷的太重,您稍微輕點兒。”


    “哦,哦。”女人應聲點點頭,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才終於收回了手,稍微往後坐坐,和蘇紀眠保持一個安全些的距離。


    可嘴依舊沒閑著,噓寒問暖的關心了半天,想知道蘇紀眠的狀況。


    “她這手怎麽了?”女人問,“怎,怎麽包成這樣了?”


    “肌腱斷了。”杜清清說,不過才提起隻言片語心底便再次像針紮般的疼,“已經做了手術,日後需要慢慢恢複。”


    “啊?”女人聞言臉色頓時一變,看看杜清清,又轉頭看看蘇紀眠,“那以後是不是什麽都做不了了?”


    這話問的實在有點不妥。


    杜清清眉頭不由自主的皺的更緊了些,但出於為蘇紀眠考慮,最終還是把那點不願壓了下去,點點頭,輕輕吐出句話:“是啊。”


    話音一落,女人直接愣住了。


    臉色也再次變了變,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哭:“怎麽這麽倒黴啊,到底是造了什麽孽……”


    連個主語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在哭誰。


    杜清清再也忍不下去了,眼底的憎惡非常明顯,明顯到就連女人都發現了什麽,這才得以收斂。


    興許是想補救,於是便轉了頭,看看自己帶來的香蕉,抽抽鼻子開口叫蘇紀眠的小名:“眠眠啊,吃香蕉嗎,媽媽剝給你吃。”


    說著就要伸手去拿,卻又猛地被一旁的杜清清攔住。


    這次還沒等說話,便聽坐在病床上一直沉默不語的蘇紀眠突然開了口,語氣有點淡,眼神裏也摻雜著失望和迷茫。


    啟唇告訴她:“不用了。”


    “您好像忘了。”她道,唇邊逐漸揚起抹無奈的笑,“我從小就不愛吃香蕉……”


    -


    眼前的場麵十分尬尷,蘇紀眠的情緒也眼見著低落了下來。


    杜清清心疼的不行,於是便借蘇紀眠需要休息為由,很快將女人打發了出去。


    想起在電話裏同她說過的話,於是便很快開口再次強調了一遍,告訴她眠眠住院的費用不需要她掏一分錢。


    但相應的,蘇紀眠出院後要跟自己一塊回家,有關她的事,以後你們最好不要插手。


    “可她爸看病的錢……”女人聞言頓時開口,似是想爭取什麽。


    “我會負責出的。”杜清清說,目光從始至終都很冷漠,“每月一號你們可以拿著相關單據來靳家報銷,該給的我一分都不會少。”


    “不過除此之外,多餘的錢我也一分都不會給。”她說,不想和女人耗下去,於是很快做了結尾,“靳家雖然有錢,但也還沒眼瞎到什麽人都要去援助的地步。”


    “我會給的那些,也不過是看在眠眠的情麵。”


    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眼神語氣冰冷駭人。


    弄得女人還真沒敢再多說什麽,沉默半晌,隻留下句那就這樣吧便很快轉身離開了。


    走的時候手裏還拎著那兜多餘的香蕉。


    杜清清不自覺的歎了口氣。


    有點無力的轉了身,並未著急進去,而是順勢靠在牆上企圖緩一緩心底的無力。


    實在想不通怎麽會有這樣的母親,也猜不到這麽多年來蘇紀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正難受著,腦海裏突然傳來個聲音,是係統急慌慌的回來了,正忙著打開話筒跟她建立連接。


    “怎麽樣啊?”待她處理完畢後杜清清很快開口問,“上麵怎麽說,到底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是不是劇本出了什麽問題?”


    問了很多,可最後得到的答案卻隻寥寥幾字。


    “沒有。”係統搖搖頭,就連自己都想不通,“我聯係相關人員徹查了,也好好分析了數據,認認真真判斷了原因。”


    “但得出的結果就是沒有。”她說,語氣裏帶著無奈,“他們說劇本沒有任何問題,空間上也未曾出現過任何波動,不考慮有外來者入侵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蘇紀眠……就是單純的失憶了。”


    怎麽會這樣?


    話音剛落,杜清清便瞪大了眼睛,似是許久都沒能反應過來,沉默好久好久,心底突然有陣自責湧現。


    既然如此,那會不會是因為蝴蝶效應?


    劇本會發生這樣的改變,會不會跟她的所作所為有關,在原劇情裏蘇紀眠本來會擁有很好的前程,擁有一個適合她的愛人,擁有一段幸福的人生。


    可就是因為她的出現,這些美好的未來全都成了泡影,現如今的蘇紀眠竟然淪落到了這副模樣,受了傷,失了憶,就連手也廢掉了。


    以後到底還能不能再畫畫都不一定……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杜清清的腦海裏頓時轟的一聲,整個人也很快被絕望包裹,身體下意識的發著抖。


    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做點什麽,就隻能緩緩蹲下身將頭緊緊埋在臂彎裏,任由絕望將自己吞噬。


    看的係統簡直要心疼壞了,連忙出言安慰她:“別難受,事情肯定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樣,現如今到底哪裏出錯了就連上麵都判斷不出來,你一普通員工又怎麽能說的明白。”


    “再說談戀愛這事兒是兩廂情願,誰都沒做錯什麽,跟你或她都沒有任何關係。”係統說。


    “錯的明明是凶手啊。”


    這話聽起來莫名有點耳熟,好似在很久很久之前的時候有誰同她說過。


    杜清清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啟唇輕聲問了句:“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係統說,“我還能騙你不行。”


    “快回去吧。”她說,語重心長,“蘇紀眠好像都睡著了,你不給她蓋個被子小心人家受風著涼。”


    因為這麽一句話,杜清清到底還是趕緊站起身來了。


    稍稍整理了儀態,輕輕推開門放眼看去,發現還真如係統說的那般。


    蘇紀眠不知是在什麽時候睡著的。


    眼睛輕輕閉著,呼吸沉且平穩,頭稍稍偏向一邊,模樣乖巧且安靜。


    杜清清不忍打擾,隨即便放慢了腳步,來到病床邊幫人蓋好了被子,繼而又很輕很輕的坐下去守著她。


    發了好一會兒呆,再之後也不知想起了什麽,突然緩緩拿起了自己的小包。


    抬手翻翻,很快將裏麵的一個漂亮盒子翻了出來,打開,出現在眼前的是兩枚亮晶晶的對戒。


    那會兒,原本是想送給蘇紀眠的,為的是想看到她真心實意的笑。


    也想和她擁抱,和她接吻,同她手拉著手好好訴說藏在心底的愛意。


    但現在……短時間內好像已經辦不到了。


    杜清清的眼底很快蘊起了苦澀。


    看看那兩枚戒指,原本想扔,可到底還是因為不舍很快打消了丟棄的念頭。


    沉默幾秒,突然抬手解開了自己戴在脖子上的項鏈。


    丟棄掉原本掛在上麵的漂亮掛墜,再之後小心翼翼的將那兩枚戒指穿了上去,重新戴回原位,默默的抓住攥緊。


    看眼麵前熟睡的蘇紀眠,半晌後突然啟了唇,笑起來,聲音很輕很輕的同她說話:“眠眠,快點好起來吧,要不這麽漂亮的戒指就隻能暫且放在我這裏保管了。”


    她說,眼底帶著淚,聲音顫抖,可卻還是強忍著再次努力揚了揚唇角。


    一字一句道:“我還……等著看你戴上呢。”


    “想親自為你戴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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