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瀟到了賀錦西的家門口。


    賀錦西有點遠地跟在她身後,這會突然停住步子,頓了頓。


    她們上次見麵也是在這裏,隻是如今回想起來那場景實在讓人尷尬。


    賀錦西猶豫了幾秒鍾,最終還是走上前抬手打開了門。


    她鮮少帶人回家,特別是和她發生過性關係的朋友。


    家在賀錦西心裏倒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概念,隻是長期住在這間屋子裏,有很多私密的東西,要去展現給別人,總覺得很是異樣。


    但鄭瀟本就是異樣的人。


    在異國的街頭,她拿著那張紙,心裏想到的是鄭瀟。


    其實大年三十的晚上,她接朋友們電話的時候,也有想到鄭瀟。


    甚至再往前推,她出國這一趟,原因多少也能跟鄭瀟掛上勾。


    她在意鄭瀟,心髒會瘋狂跳動,會揪緊,會發疼的在意。


    她喜歡鄭瀟,一落到這片土地,便想要見她的喜歡。


    隻是鄭瀟對她並沒有這樣的感情。


    她同她說得清清楚楚,撇得幹幹淨淨,要和她做朋友。


    賀錦西不允許自己在情感裏處於這麽顯而易見的劣勢地位,但她也想通了,不再因為此事為難自己。


    既然自己喜歡鄭瀟大過鄭瀟對她的喜歡,那所有的相處,見麵,都是她賀錦西占便宜。


    堵也堵不住,不如疏通疏通。


    賀錦西推門進屋,屋子裏窗簾都拉著,光線很暗,一段時間沒住人,便有種陌生的清冷感。


    她彎腰從鞋櫃裏拿了雙嶄新的拖鞋,對鄭瀟道:“稍等一下,我去開電。”


    鄭瀟換了鞋,乖乖站在玄幻處,手裏還推著她的行李箱。


    賀錦西開了電開了水打開了窗簾,地暖恢複,屋子裏變得明亮又溫暖。


    忙了一遭一回頭,發現鄭瀟還站在那裏。


    “進來吧。”賀錦西道。


    “好。”鄭瀟視線在櫃子上晃了一遭。


    賀錦西去接她手裏的行李箱才發現自己的娃娃們乖乖地待在櫥窗裏,被鄭瀟看了個仔細。


    賀錦西:“……”


    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賀錦西指了指沙發:“你坐,想喝什麽?”


    鄭瀟:“水就可以。”


    賀錦西去燒水,在廚房裏看著電水壺開始冒熱氣,然後叫囂著沸騰,最後嘣地一聲停下。


    她端了熱水出去,放到鄭瀟麵前,算是調整好了從見到鄭瀟開始,就不太平穩的情緒。


    結果鄭瀟開口第一句話就問她:“茉莉呢?”


    賀錦西:“……”


    鄭瀟:“剛沒看到她。”


    不用強調了,能看到就怪了。


    賀錦西已經習慣了茉莉在床頭的陪伴,所以出國的時候也帶著她,偶爾還會帶出門給她拍拍照,這會茉莉正被打包得整整齊齊待在行李箱裏呢。


    賀錦西人還站在茶幾邊上,幹脆便沒坐:“賣給我的東西了,還要管這麽多嗎?”


    鄭瀟:“賣的是其他三隻,茉莉是送的。”


    賀錦西癟了癟嘴,轉身推著行李箱進臥室:“既然不一樣,那就不會待在一樣的地方。”


    鄭瀟也不追問了,端正地坐在客廳裏繼續喝自己的水。


    賀錦西整理了下行李箱,把茉莉拿出來仔細檢查過確定沒問題,然後放進了衣櫃裏。


    她出了臥室,想著再怎麽著也得陪鄭瀟聊聊天,畢竟是她邀請人家過來的。


    雖然這邀請很隱晦。


    但眼神一抬,鄭瀟便突然道:“你剛回來,忙自己的,我沒什麽事。”


    賀錦西:“……”


    鄭瀟:“去泡個澡吧。”


    賀錦西:“……”


    她還真挺想泡個澡的,她還想泡完澡後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地做個愛呢。


    賀錦西還是坐到了沙發上,道:“不急。”


    鄭瀟問她:“想做什麽?”


    賀錦西:“聊會天。”


    鄭瀟點頭:“好。”


    賀錦西想了想,問她:“過年不在家待著嗎?”


    鄭瀟:“家裏人沒在國內。”


    賀錦西:“沒什麽兄弟姐妹嗎?”


    鄭瀟:“都成年了,有自己的生活。”


    賀錦西:“那朋友呢?”


    鄭瀟笑了笑:“所以來找朋友了。”


    賀錦西心尖一跳,端過水杯喝了口:“不要總讓我找話題,很累的。我們是聊天,不是麵試。”


    鄭瀟:“工作完成得怎麽樣了?”


    賀錦西:“……”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可是給自己放春節,突然偷跑回來的。


    賀錦西決定還是自己掌握主動權:“春節過得怎麽樣?”


    鄭瀟這次說了一長串:“和平時差別不大,隻是要提前囤點菜和肉,我們那邊時令蔬菜很好買,其他的得跑遠點,不是很方便。”


    “關注的美食博主今年的大飯做得太複雜了,我就沒仿照,自己搞了幾個菜。有公司和我談合作,想搞新年屬相款,我試著畫了畫草圖,覺得牛妹妹還挺可愛的。”


    賀錦西職業病犯了,道:“你和公司合作,看重的是對方哪方麵?”


    鄭瀟道:“翻模談工廠,打磨找工人,銷售掛牌,售後服務。”


    賀錦西:“你前段時間和我說不缺錢。”


    鄭瀟:“嗯,不缺。”


    賀錦西往後一靠,挺直了身子:“那你沒必要急著再和別人合作,如果你還想做正常途徑的bjd銷售,可以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如果你想走更高端一點的路線,就不要通販。”


    “嗯。”鄭瀟唇角勾了勾,“你放心,我不會再吃虧了。”


    賀錦西:“我不是擔心你……”


    鄭瀟:“我需要的時候可會賺錢了。”


    這話說得輕輕鬆鬆,一點都不配藝術家的身份。


    別的藝術家清高、自傲,不屑於和這些隻知道賺錢的商人同流合汙,鄭瀟卻始終把自己定在一個商人的位置,而且還自信地覺得自己是個極其成功的商人。


    想賺就可以賺很多,沒賺的時候是人家不想賺。


    賀錦西笑了:“你這話挺欠打的。”


    鄭瀟往後縮了縮。


    賀錦西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就隻是說一下,我又不會真打……”


    說著說著自己沒底氣了,她可沒少揍鄭瀟。


    賀錦西仔細觀察了下鄭瀟的臉,上次那些可怕的紅疹子已經徹底看不見了,鄭瀟的皮膚還是那麽白嫩細膩,讓人目光落在上麵了就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但忍不住也得忍,賀錦西轉了話題:“咱倆這年過得都不像年。”


    鄭瀟:“你想過像年的年嗎?”


    “說不上來想不想吧……”賀錦西把手機在手裏顛來倒去,“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日子,意義都是人賦予的。”


    鄭瀟:“初二會幹什麽?”


    賀錦西仔細想了想:“初二我們那邊一般會去爬山,去廟裏上香。”


    鄭瀟突然站起了身:“那我們去吧。”


    賀錦西:“啊?”


    鄭瀟:“去爬山,上香。”


    賀錦西:“這都幾點了,我們到山底下天就黑了。”


    鄭瀟:“天黑了封路嗎?”


    賀錦西:“豐台山不封吧。”


    鄭瀟:“那走吧。”


    賀錦西:“可是人家寺廟會關門呀!”


    鄭瀟:“你一定要見佛嗎?”


    賀錦西愣了愣,鄭瀟朝她招了招手,催促的模樣:“我們買點香,在廟外拜一拜,我們心中有佛,佛祖眼裏有我。”


    賀錦西:“……”


    賀錦西張著嘴,竟然沒法反駁。


    她總不能覺得佛祖連個寺廟的牆都看不透,那還能怎麽樣普渡眾生呢。


    “你也太……”賀錦西還待說話,鄭瀟突然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賀錦西確定她是故意的,因為抓的位置非常特殊,稍微一滑,便要成了十指相扣的牽手。


    賀錦西覺得自己出了趟國變得脆弱了,就像是透明瓶子,情緒之水什麽顏色,都會明晃晃地透出來。


    她現在有些紅。


    鄭瀟就這麽抓著她出了屋子。


    隻在兩人穿外套的時候鬆開,開門的時候便又握了上去。


    拉著賀錦西進電梯,拉著賀錦西來停車場,然後拉著賀錦西上車。


    等賀錦西坐到了駕駛位上,終於擺脫了那隻指腹有微微薄繭的手。


    賀錦西嘲笑她:“剛才那架勢,我還以為這車是你的呢。”


    鄭瀟笑著道:“我技術不太好。”


    賀錦西發動了車子:“哇,你還有技術不好的時候啊。”


    鄭瀟偏頭看著她:“很多都不好。”


    這話說得極其認真,便總顯得意味深長。


    兩人的車子出了停車場,在出口的坡道處遇到一輛倒不過彎的車,耽擱了一會兒時間。


    這個時候,鄒依娜剛下了出租車。


    《100u》結束後,她資源不斷,人氣高漲,忙得腳不沾地,大年三十路過自家小區門口,都沒能進門看望一下爸媽。


    她很努力,紅了以後更努力,她要抓住每一個機會,才能實現對賀錦西誇下的海口。


    賀錦西去出差,她是知道的。


    甚至她哪一天在哪一個城市,和哪家公司談合作,她都是知道的。


    如果關心一個人,她的信息,你怎麽著都會知道。


    所以哪怕在劇組裏穿著戲服,凍得鼻涕都快下來了,鄒依娜還是看到了賀錦西發的那條朋友圈。


    那是一個出了機場就能看到的中文廣告牌,平平無奇,但代表賀錦西回來了。


    賀錦西回到了北市,但賀錦西的家並不在北市。


    鄒依娜裝作重感冒硬是請了半天假,先打電話去了公司確定賀錦西沒在公司,然後便裹得嚴嚴實實地坐上了出租車。


    賀錦西住在哪裏,問an就可以。


    賀錦西喜歡什麽花,問她的助理就可以。


    於是鄒依娜抱著一大束的白色桔梗,朝賀錦西奔赴的時候,抬頭便看到了她的車。


    看到車裏的賀錦西,和副駕駛位的鄭瀟。


    鄒依娜突然覺得腿部僵硬,不知道該邁哪一隻腳,或者該邁向哪個方向。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賀錦西了,很久沒有和她說過話了,她很想念賀錦西,她以為那條朋友圈,是她好不容易才發現的,一次可以把握的機會。


    但顯然,賀錦西並不會做無用的事。


    那條朋友圈,是發給鄭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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