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無風更無雪,唯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雨聲簌簌,成了不可向外人道的秘密。


    柳離成了漂浮在水麵上的落難者,掙紮著想要抓住什麽東西來讓自己有個支柱,手指卻無力地蜷縮著,軟綿綿地蹭著寧子笙的皮膚。


    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真的要死了。


    天是不是都要亮了。


    “還是個孩子”的小九殿下在最隱秘的禁地肆意撒野,讓她頹靡得如同一碰就閉上葉子的含羞草。


    可寧子笙偏要將葉瓣用力撥開,居高臨下地告訴她。


    ——你明明也很想要。


    不然雨為什麽下成了這樣。


    聽了這樣露骨話語的柳離臉色潮/紅,想要回嘴,嗓子卻啞得無法完成這件事。


    寧子笙說什麽,她就被迫聽著什麽。


    寧子笙做什麽,她就被迫承受著什麽。


    就是這樣,再簡單不過。


    *


    柳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是在日光散漫落在眼皮上的時候,緩緩睜開了眼。


    這日頭……


    怕是都要午時了吧?


    整個司天台都忙得腳不沾地,今兒她該去跟在博士身邊做事的!柳離想到這茬,慌忙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趴在寧子笙身上。


    少女輕鬆支撐著她的重量,未著寸縷,一雙淡漠的桃花眼就這樣打量著柳離的驚慌失措,聲音低低啞啞的,看樣子沒怎麽休息好,但精神頭卻不錯。


    “不急,再睡會兒。”


    “你怎麽還沒走。”柳離驚恐地滾到了一邊,“你不是該去吏部嗎。”


    上次寧子笙早早離開,連個人影都沒留下,今兒卻一直待到了現在。


    “偶爾偷個懶。”寧子笙雙眼半闔,懶洋洋的,“況且,你壓著我,我怎麽走。”


    反正她總有各種歪理唄,柳離說不過,氣鼓鼓地起來找衣服穿:“別睡了,你不去吏部,我也得去司天台了,還有很多事要做。”


    “已經替你告過假了。”


    “騙人,你不是一直在這兒睡著嗎,怎麽……”柳離剛裹上裏衣,就頓住了,“你不會把侍女叫進來了吧?!”


    寧子笙瞧她有趣,笑意盎然。


    這件事還要追溯到昨晚,滿殿侍衛侍女都在頃刻之間暈了過去,隻剩下嬌兒一個人。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看到了郡主明確吩咐過不讓進來的九殿下。


    嬌兒咽了口口水,環顧四周,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個問題:這不會都是九殿下幹的吧?


    “嬌兒。”月下的九殿下沒有笑,隻是負手而立,看著她的眼睛,“淳寧在哪?”


    嬌兒下意識繃緊身體:“回殿下,奴婢也、也不清楚。”


    “收了我那麽多賞銀,也是時候做點事了。”九殿下說,“你進去走一圈。”


    嬌兒隻感覺被一粒小石子擊中了後頸,顫顫巍巍地在走廊裏走著,故意呼喊郡主,讓她有所警覺。


    九殿下好可怕,郡主快躲起來!


    嬌兒隻覺得被擊中的地方越來越麻,整個腦袋都昏昏沉沉的。她逐漸失去了意識,一頭栽倒在走廊上。


    第二日,嬌兒也是這群人中第一個醒的,她第一反應自然是奔向郡主所在的房間,看看郡主有沒有事。


    剛叩響了一聲門,裏麵便傳來了九殿下的聲音,驚得嬌兒魂飛魄散。


    “替柳離告個假。”


    嬌兒憂心柳離,小心翼翼道:“郡主……醒了嗎?”


    隨即,她悄悄將門推開了一絲縫隙,很快看到了郡主的睡顏。至於整體是怎樣一幅場景,嬌兒可沒這個膽子在九殿下的眼皮子底下細細觀察。


    得知柳離沒事,她也就放心了。


    聽說小情侶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嬌兒隻希望九殿下和自家郡主也能像這樣,在床上打一架之後,快點和好,別再讓九殿下走窗戶了。


    不然他們這群人總是要被九殿下打暈,腦袋萬一變笨了怎麽辦啊!


    而且,善後的總是她,看來九殿下的賞錢也不好賺啊。


    那廂,柳離聽完才放下了心。若是和寧子笙同床共枕的模樣被嬌豔欲滴等人瞧見,那她這個主子的臉幹脆也別要了。


    她沒什麽心思精挑細選衣裳,隨便揀了件外衫穿上後,回頭看著仍在榻上躺著的寧子笙:“你什麽時候走?”


    得叫侍女端水進來梳洗了。


    “怎麽,要趕我?”


    寧子笙稍稍支起身子,被褥隨即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嚇得柳離直接捂住眼睛:“你好好蓋著,別亂動。”


    她不敢去看,更害怕去看。


    “不都看過了麽。”寧子笙倒是沒有她這般拘謹,也起身穿起了衣裳,毫無顧忌,“現在還害羞什麽。”


    柳離從指縫間瞄到她總算不是衣不蔽體了,這才將手放下,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道:“我、我這不是怕占你便宜麽。”


    “昨晚怎麽就不怕了。”


    隔著白色的裏衣,仍能看到一切她害怕看見的東西。


    寧子笙順著那道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而後了然:“哦,這個?”


    是她弄出來的痕跡。


    “……”柳離決定不能再討論這個話題了,寧子笙這麽坦然,自己卻像吃了大虧一樣,這樣不對等的態度,實在讓人窘迫。


    “你過來,我給你梳頭。”


    “你還會這個?”寧子笙似乎有點不信。


    柳離直接拉著她的袖子,將小九殿下按在了銅鏡前的木椅上:“您就瞧好吧,肯定給你梳得漂漂亮亮的。”


    發黃的鏡麵裏,映出寧子笙微微淩亂的長發。柳離用篦子輕輕給她順著,順手揉了揉小九殿下的腦袋。


    不得不說,九殿下不僅臉生得好看,整個人都像是天賜恩惠般完美,滿頭青絲烏黑柔亮,又厚又濃密。


    顱頂很高,發際圍出飽滿的前額,若是將頭發挽得緊緊的,便會恰好勾勒出腦後好看的形狀。


    便是這樣散亂著,都很好看。


    柳離會的發式不多,笨拙地給寧子笙弄了個垂鬟分肖髻,最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少女。


    兩絡厚厚的頭發如同圓環般俏皮地垂在頭頂上,很是靈動,讓一向沒什麽表情的寧子笙都顯得可愛了許多。


    “好看。”柳離戳了戳她的臉,對鏡欣賞自己的傑作,“笑一個看看。”


    寧子笙很給麵子地動了動嘴角。


    “你現在不生氣了吧。”柳離順手將那錦盒拿過,獻寶似的塞到寧子笙懷裏,“看看嘛,很可愛的。”


    寧子笙終於打開了它,柳離站在她身後,看到鏡子裏的那雙眼睛逐漸柔和,然後變得彎彎的。


    盒子裏精致的小人兒和盒子外的美人兒對望著,不論是哪個,在柳離看來,都很養眼。


    ……而嬌兒端著水盆站在門外,感覺很苦惱。


    她估摸著郡主要醒了,就準備過來伺候,沒成想這倆人在裏麵說了好久的話,讓嬌兒根本不敢進去。她在門前徘徊猶豫了太久,現在腳都站麻了。退一步則怕腳步聲驚擾她們,進一步則怕打斷了兩人。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停止膩歪啊,嗚嗚,嬌兒手酸酸,也想有人揉揉。


    委屈屈。


    *


    那日之後,司天台的博士們發現淳寧郡主變得很奇怪。


    司天台需要她做的事並不算特別多,即便最近事務異常繁多,對柳離來說,也是能有些空閑時間的。


    可每到空閑之時,她便低頭不知在沉思什麽,有時麵色緋紅,有時咬牙切齒,有時泫然欲泣,還有時麵無表情。


    博士們都是做派古板的學究,怎懂得少女心事,也不敢打擾,隻是心中犯起了嘀咕。


    ——郡主這到底是怎麽了?在為何事困擾?


    這個疑問直到那一日的黃昏時,得到了答案。


    柳離手裏的事情做完了,看了眼天色,又陷入了憂愁的沉思中。


    “【係統】你們就是在談戀愛!”


    “不,我們沒有。”


    “【係統】就是有!”


    “就是沒有!”


    “【係統】哼!”


    柳離實在不想再重複這種小學生似的對話了,便直接關閉了係統麵板,隨即再次望了一眼外麵,估摸時辰。


    她眉頭緊皺著,顯然有心事。


    “郡主?”年輕些的趙博士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怎麽了?”


    “沒事沒事。”柳離立即搖頭,衝他笑了笑,“小趙大人不必擔心,我就是……看看落日。”


    可趙博士分明察覺了不對,郡主這是在等什麽呢?近來柳離的異常,他們都看在眼裏,他不由得有些憂心忡忡。


    沒過多時,柳離便起身離開了。


    趙博士頓了頓,遲疑了一會兒,也跟了上去。


    看著柳離心情不好,趙博士實在是怕她一不小心,出個什麽閃失。郡主金枝玉葉,若是在司天台出了什麽事,他們所有人都難辭其咎。


    他跟著柳離來到了司天台的那個小後門,隨即愣住了。


    平常在那裏徘徊賺零花錢的小太監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長身玉立的少女。


    趙博士平常就待在司天台裏,對宮裏的人不大認識,但看衣著上的花紋,能辨認出……這是位公主殿下!


    他看見柳離興衝衝地跑了出去,沒嫌後門處擁擠狹小,反倒是緊緊挨在那位殿下身旁,


    郡主麵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此刻有的,隻是能夠見到眼前人的滿心歡喜。


    “寧子笙!”


    趙博士聽見郡主這麽叫了一聲,然後甜甜地挽住了殿下的胳膊。


    寧子笙……是哪位殿下的名諱來著?


    趙博士正思考,就被那殿下抬眸瞪了一眼。明明站得很遠,卻被一瞬發覺。


    他猶豫片刻,默默後退了幾步,順著原路退了回去。


    寧子笙似是很滿意他的識趣,抬手給柳離喂了一片棗糕:“好吃嗎?”


    “嗯。”柳離咀嚼著,羞澀地笑著點頭。


    就在這一刻,寧子笙仿佛從她亮晶晶的眼睛裏,看到了璀璨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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