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八點。


    秦宅。


    “你真在市中心那家私立醫院看見秦寧了?”


    關如慧問。


    她說著,放下試戴耳環那隻手,轉而拿起另外兩條價值不菲的寶石項鏈,貼在脖頸間比對。


    來回比劃後,她問旁邊看報紙的秦家明,“你看哪條項鏈戴去季老生日宴合適?這條黑珍珠挺不錯。”


    秦家明鳥都不鳥她。


    關如慧又問自己大兒子。


    秦暉無語道:“媽,你能認真聽我說話麽?”


    關如慧不滿的瞥他,不耐煩的說:“聽到了,不就是秦寧住在那家昂貴的私立醫院麽,又不用我們出錢,你在意這做什麽?”


    語氣中有些責備兒子大驚小怪。


    秦暉說:“這不是在哪家醫院的事,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什麽話麽。”


    關如慧滿不在乎的問:“什麽話?”


    她嘴上問話,眼神卻在那排新定製的晚禮服遊弋,滿腦子想著下個月生日宴,穿哪件能豔壓那群富太太。


    秦暉扶了下眼鏡,語氣沉沉,“他說要拿回雙秦。”


    關如慧一頓,沒太聽清。


    她轉頭看自己兒子,不確定的問:“你說什麽?”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秦家明也從報紙中抬起頭。


    秦暉重複:“他要拿回雙秦。”


    關如慧反應一瞬,明白過來,皺眉道:“他憑什麽。”


    雙秦公司近幾年迅速發展,上市在望,這時候秦寧想拿回去,安的什麽心思。


    關如慧禮服也沒心思看,問道:“他一個病秧子拿回去能做什麽?他最近是不是病瘋了。”


    又是寄律師函,又是放言拿回雙秦。


    秦家明倒還冷靜,問:“他提怎麽做了?”


    秦暉略一回憶,搖頭,“他沒說。”


    秦家明不再細問,轉而問起別的事。


    “跟賀家合作的那個項目進展如何?”


    聞言,秦暉臉色很不好看。


    “根本沒進展,在簽合同。”


    “賀淩寒這人心思重,臭毛病一大堆,單是合同,他就挑出十來個問題,每回送合同的人,沒一個不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公司現在沒人敢送,今天還是我親自送去。”


    然而,就算他親自去,也沒給半分薄麵。


    這話秦暉咽回肚子,沒說出來,實在是太丟人,說不出口。


    今天去這一趟,他看得出來,賀淩寒分明是故意刁難,那狐狸精明得很,哪怕把他們的利潤壓到最低,也不肯鬆口。


    秦家明見他滿臉敗色,說了句“沒出息”。


    “他是業內出了名的毒舌,想合作就得忍著,一點小事,斤斤計較,你怎麽成大事,這次項目拿下,做幾年,雙秦能再上一個層次,要是能攀上賀家……”


    他頓了頓,問:“上次讓你約賀芸,後續哪?”


    “沒約到。”


    他何止沒約到,對方連眼神都沒給,比她那弟弟還難搞。


    秦家明恨鐵不成鋼,“你腦子是喂豬了?不會自己想辦法?賀家就他兩姐弟,資產不都歸他們,你要是娶了賀芸——”


    “爸,我休息了。”


    秦暉不想聽他念叨,直接打斷,上樓休息。


    秦家明氣得臉色發黑。


    關如慧問:“秦寧他到底想做什麽?”


    秦家明陰沉著臉:“管他想做什麽,無論是這老宅,還是雙秦,他一樣也別想拿回去。”


    關如慧依舊不大放心,想了想,問:“你見過韓兆了?”


    秦家明“嗯”了聲,情緒不高。


    關如慧又問:“要不明天我去那私立醫院一趟,試探試探秦寧?”


    秦家明沉思片刻,說:“行,你帶些東西去。”


    “他愚笨得很,你去了多說點好聽的。”


    關如慧點頭。


    秦寧醒來洗漱後,給kiko喂過舒化奶,照常去樓下的活動室。


    活動室空間非常大,分為幾個大間,有健身房、音樂室、棋牌室。


    音樂室的裝修要特殊些,四麵牆安置著加厚隔音板,防止吵到樓上患者,非常人性化。


    原主身體質量很差,不能劇烈運動,但一些小幅度的運動能做,谘詢主治醫師忌諱要素後,秦寧最近都在樓下鍛煉。


    他稍微運動了一會兒,心率過快,便停下休息。


    這時,旁邊音樂室傳來悠揚的樂曲聲。


    柔和,輕緩,悅耳。


    是一首鋼琴曲。


    依舊是巴赫經典樂曲。


    秦寧擦擦汗,拿上東西,走出健身房。


    路過音樂室時,他下意識轉頭。


    衣著簡約的青年坐在三角鋼琴邊,微卷袖口,手臂修長,手指靈活地在琴鍵上彈奏。


    是溫辭。


    他微閉著漂亮的眼睛,沉浸在音樂的世界,晨曦光芒越窗而入,為他的輪廓鍍上淺薄的金色絨光,像置身在聚光燈下。


    耀眼又奪目。


    仿佛不曾改變一切,他仍是那個世界聞名的天才鋼琴家。


    秦寧先前存疑,在網頁搜索過溫辭的簡介,上麵提及溫辭失明原因。


    是三年前的一場意外。


    溫辭年少成名,從未舉辦個人獨奏會,一年前,籌備後在國內首次舉辦,意外因此降臨,他在台上獨奏時,頭頂上方的巨大頂光燈徒然墜落,砸在他身上。


    搶救多日,他雖保住性命,但燈罩碎片劃破他的□□,從此失明。


    天之驕子在人生高光時刻,驟然成為一個盲人,可想而知,有多絕望。


    然而秦寧從他身上,卻看不到絲毫悲哀痛苦的負麵情緒。


    縱然失去眼睛,光明仍在心中。


    這就是主角受。


    堅強,自律,克製。


    秦寧看著他的背影淺淺一笑,沒有打擾對方,悄然離開。


    他走出去不遠,音樂室內的溫辭朝他站過的方向微微偏頭,停了瞬息,又轉過去。


    秦寧回到病房,繼續寫研究需要的資料,同時登陸網頁,查找醫學文獻,收錄在冊,以便反複查看。


    看了不多時,手機又有人打電話來,以為是昨天出聲辱罵的人,他正要拉黑,發現來電人是周叔。


    接通後,周叔說醫院門口的保安室有他的快遞,詢問秦寧是否給他送上樓。


    秦寧很奇怪,他沒有在網上買過任何東西。


    他沒有選擇讓周叔幫他拿上樓,準備過會兒自己去拿。


    掛斷通話,秦寧正準備繼續寫,房門外傳來敲門聲。


    秦寧問:“誰?”


    外麵的人回答:“是我,寧寧。”


    是個女人的聲音。


    她是誰?


    秦寧心懷疑惑地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中年女人。


    她穿得珠光寶氣,一雙手戴了不下三枚寶石戒指,臉上化著厚重妝容,打扮得非常光鮮亮麗。


    一見秦寧,她立刻熱絡地拉住他。


    “寧寧,這麽久不見,又長高長帥了。”


    秦寧不習慣跟不熟的人親昵接觸,抽出手,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對方雙手一空,表情詫異。


    “不認識我了?我是大嬸嬸。”


    大嬸嬸?


    秦寧認真審視她,透過說話語氣與嘴角的一顆痣,他認出來了。


    原主大伯的妻子,關如慧。


    秦寧心說,寄出律師函多日,這群人終於沉不住氣。


    關如慧見他半天才認出自己,笑容微僵,但她一貫長袖善舞,臉色一轉,又笑盈盈看著秦寧。


    “嬸嬸聽你暉哥說你生病了,怎麽樣,身體好些了麽?我可憐的孩子,臉都瘦成這樣了。”


    關如慧滿臉關切,眼神自然地流露出心疼,格外逼真,仿佛真的很關心秦寧的身體狀況。


    或許她真的關心,關心他什麽時候死。


    秦寧盯著她,沒說話。


    關如慧繼續扮演“好嬸嬸”的形象,“嬸嬸給你煲了你最愛喝的豬蹄湯,來,咱們進去,嬸嬸給你倒。”


    她拎上東西往裏走。


    原主到底愛不愛喝豬蹄湯,沒人比秦寧清楚。


    記憶中,原主喝豬蹄湯沒有哪次不吐,他的腸胃消化不了太油膩的食物,飲食一貫清淡,住院半個多月,秦寧從未見過很油膩的食物。


    而這豬蹄湯,是秦暉最愛的菜品。


    秦寧錯身,攔在入口。


    關如慧看他,“寧寧?”


    秦寧語氣平淡,“嬸嬸,現在不方便讓你進去。”


    關如慧扯著嘴角笑了下,“那嬸嬸不進去,來,這湯你拿著,自己記得喝哦,熬了幾個鍾頭哪,很補身體。”


    秦寧沒接,說:“嬸嬸,醫生讓我忌油膩。”


    言下之意,這湯就喝不了了。


    關如慧端湯的手微微一顫,嘴唇蠕動,差點就罵娘,但她牢記自己“溫柔和善”的人設,麵上依舊維持笑容。


    她額角青筋一抽,把保溫桶收回,強扯笑臉,“寧寧,你身體恢複得如何了?”


    秦寧見她那笑臉都快氣到崩裂,卻強行裝不在意,實在可笑。


    他客氣道:“多謝關心,我好多了。”


    關如慧心底冷嗤,好個屁,臉白得跟鬼一樣,一看就是個短命的病秧子,指不定什麽時候咽氣。


    她嘴上卻說得好聽。


    “那你跟嬸嬸說想吃什麽,嬸嬸下次給你帶。”


    秦寧當真沉思,說:“想吃爺爺做的長壽麵。”


    關如慧:“……”


    秦老爺子入土快七年,骨灰怕是都化了,能做哪門子長壽麵。


    關如慧嘴角的弧度明顯下跌。


    她快笑不出來了。


    秦寧淺淡一笑,黑眸直直看她,笑容中透著一絲天真,好像依然是那個容易拿捏的孩子。


    “嬸嬸,你能做麽?”


    關如慧僵笑,“恐怕做得不好。”


    哪是做的不好,她連擀麵都不會。


    秦老爺子是炊事兵出身,祖上皆是大廚,手藝好得沒話說,一碗高湯長壽麵噴香誘人。


    秦寧沒吃過,但原主對其過於深刻,多番回憶,他也在過去的記憶中見過。


    這長壽麵看似普通,實則製作繁瑣,一般人真不會,就算做,也得費時幾天做高湯。


    秦寧微笑說:“沒關係。”


    關如慧硬著頭皮答應,又寒暄幾句話,就匆匆離去。


    秦寧望著她逃離般的身影,不禁抿著唇角笑了下。


    他回病房呆了會兒,又披上外套去醫院正門口的保安室。


    周叔說有他的快遞,他得去看看。


    幾分鍾後,到了保安室。


    周叔邊找快遞邊說:“你那快遞裏不知裝的什麽,紙箱底部都濕透了,好在最近溫度低,倒也沒滲出來。”


    秦寧也奇怪,因為他沒有買過任何東西,也不存在給他寄東西的朋友或親戚。


    很快,周叔在裏間找出秦寧的快遞,給他搬出來。


    秦寧盯著那洇濕後軟嗒嗒的紙箱,地麵上也沾染幾滴不明暗色液體。


    他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周叔看他臉色不好,關心問了句,秦寧表示無礙。


    周叔在保安室後方有片閑置空間,平時喜歡積讚不要的紙盒,通過廢品回收站換點零錢。


    秦寧想順便給他留下,周叔便主動拿美工刀,幫秦寧拆了外包裝。


    秦寧掀開外層紙蓋,霎時湧出一股很濃的腥臭味。


    像鐵鏽混合著腐爛的氣味,讓人作嘔。


    周叔捏著鼻子,咕囔一聲“好臭”。


    秦寧放下手,沒有繼續掀下一層紙蓋,醫學生的常識讓他不禁蹙眉,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周叔納悶的問:“秦先生,怎麽不拆了?”


    秦寧轉過頭,麵容嚴肅。


    “周叔,麻煩你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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