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齊家。
大年三十，齊陽飛一家便都去了齊家兩老家裏。楊六花是新媳婦，而齊母年紀大了，齊小美又是個啥也不會的。
齊陽飛父子兩個，更是不會進廚房。
因此，這年夜飯自然是楊六花做的。
齊家日子好過，楊六花也不傻，所以雖然心疼，但也沒有太過吝惜東西。
無論是份量還是數量都足足的。
齊母看了，還算是滿意。
吃了年夜飯後，齊陽飛三個就回了自己家。
齊小美已經洗漱完回自己房間睡覺了，客廳裏便隻剩下了楊六花與齊陽飛兩個人。
“陽飛，你渴了吧，我去給你衝點紅糖水。”楊六花有點討好的道。
齊陽飛點了點頭。
進了廚房，楊六花朝門口張望了一下，發現齊陽飛正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她悄悄鬆了口氣。
隨即，快速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紙包，把裏麵的藥粉倒進了紅糖水裏。
深吸口氣，端了出去。
“紅糖水泡好了，你喝吧。”
“嗯。”齊陽飛接過杯子，看了楊六花一眼道，“今晚我守歲，你自己回房休息吧。我在沙發上將就一晚就成。”
又是這樣。
這些日子，齊陽飛總會找各種理由拒絕與她同房。楊六花實在搞不清楚，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若是厭惡她，那為何又要把她娶回家？
娶回家了，又為何要這樣待她？
明明平時他對她也挺好的，偏偏在這件事上，總是不讓她如願。
楊六花臉色變了變，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隻乖順溫婉的點了點頭道：“好。紅糖水快冷了，你趁熱喝吧。”
“嗯，你去休息吧。”
齊陽飛說著，便喝了一大口紅糖水。
楊六花目光微閃，心裏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那紅糖水裏加了她媽給她的迷藥。
她本來是不想用這種方式的，但……誰讓齊陽飛這樣待她呢？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了。
況且，她媽說了這藥也沒有什麽副作用。
甚至，還會讓人做那事時更加享受，可不便宜呢！
所以，算起來，齊陽飛還是占了便宜的。
楊六花這樣說服自己。
眼見著齊陽飛把紅糖水都喝光了，她的心立刻砰砰跳了起來。
未免齊陽飛看出問題，楊六花先回了屋子。
算著時間，直到藥效大概發作了，她才出了屋子，果然看見齊陽飛倒在沙發上。
楊六花特意換上了一件漂亮的睡裙，露出了大片的肌膚。這些日子她養得不錯，雖比不上那些年輕女孩子，但看上去也有幾分姿色。
她走到齊陽飛身邊，深吸口氣，鼓起勇氣叫了一聲：“陽飛，陽飛，你怎麽睡著了？”
沙發上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熱……好熱……”
齊陽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嘴裏含糊不清的喊著熱，邊喊邊脫自己的衣服。
那藥果然起作用了，她媽沒有騙她！
楊六花心裏一喜，忙抱住齊陽飛的手道：“陽飛，要睡就回屋裏睡，在這裏睡會著涼的。”
齊陽飛迷蒙的嗯了一聲，跟著楊六花進了房間。
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另一個屋裏。
聽到關門聲，黑暗中，劉小美倏地睜開了眼睛。
一抹恐懼生了起來。
主臥。
楊六花忍住羞意，用自己柔軟的身體摩挲著齊陽飛的手臂，柔柔的叫了一聲：“陽飛，我們……歇息吧。”
橘色的燈光下，女人白皙的身子似是在發著光。
齊陽飛眯著眼，目光灼熱的看著麵前的女人。
隨即，手臂一用力，猛地把女人甩在了床上。
女人叫了一聲，聲音婉轉千回。
齊陽飛忽地翹起了唇。
“陽飛……”
如今雖然分家了，但按理來說，這年夜飯是要在一起吃的。即便林家幾房如今鬧得很僵，但在這種事上，卻不能讓人挑出錯來。
除非兩個老的主動說不用聚在一起。
為著家裏的這些事，林老根和劉翠芬這些日子老了不少。林愛國和林愛軍兩人如今在他們眼中都是沒什麽價值的，因此也不太想看著他們。
所以老兩口主動說了今年各吃各家的。
畢竟林愛國是最窮的，家裏負擔又最重，就算過年，明顯也是沒有什麽油水可榨的。
至於林愛軍一家，那是看著就來氣！
如此更好，林綾三個樂得自在，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這是他們三人在一起過得第一個年，是非常有紀念意義的。為了這個年，一家人早早就開始準備了。
林綾是主廚，顧柏打下手，老父親林愛軍就等著吃就行了。
因為隻有三個人，所以林綾也不準備做太多。但雞鴨魚肉這些都得有，畢竟是過年嘛，就圖這一個吉利。
然後一些小點心也要備上。
林愛軍本來準備去供銷社買的，但卻被林綾阻止了。以前是沒條件就算了，可現在家裏食材和調料也算齊全，當然是自己做最好了。
這個時代賣得那些點心，林綾都嚐過了，味道還不錯，畢竟不會像後世一樣加各種防腐劑一類的。
但樣式實在太少，而且有些也並不合她口味。
林綾算了算，最後決定八個葷菜兩個素菜，首先就是臘味拚盤，裏麵包括臘肉臘腸等；然後是小雞燉蘑菇、涼拌雞塊、鹹燒白、粉蒸肉、酸菜魚、小酥肉和豬蹄湯。
素菜便是清炒豆芽和木耳。
至於點心，就是糖油果子、米花糖、小米糕和糍粑。
其中，林綾最愛吃的就是糍粑了。
把糍粑切成小塊兒，再用油煎成金黃，最後撒上花生粉、淋上紅糖汁，又香又糯，簡直是人間美味。
而林愛軍最愛吃的卻是糖油果子，又脆又酥，味道更重一點，咬上一口脆響留香，他一個人就吃了一盤。
顧柏卻是最愛吃米花糖和小米糕，米花糖酥脆香甜，小米糕清香軟糯，味道稍微偏淡一點。
但林綾手藝很好，做得米花糖和小米糕不比外麵買的差，甚至更好吃，她特別加了一點之前存下的蜂蜜和幹桂花，味道獨特卻又更誘人。
至於其他的主菜，反正每一種都讓三人吃得頭都舍不得抬。
便是平時文雅克製的顧柏，這一次也放開了肚子，更別說是不拘小節的林愛軍了。
足足十個菜外加這麽多點心，一家三口愣是達成了光盤成就，就最後留了一些點心，那還是正月初一用來招待客人的。
“小寶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我看不比國營飯店裏的差。”林愛軍滿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謙虛又自豪的道。
他是真沒想到，自家女兒在廚藝上的天賦這麽好。
有了這一手，即便他不在了，閨女也能找到飯吃。
一旁，顧柏用紙巾擦了擦嘴，純良俊秀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輕聲道：“姐姐很好，如果能一輩子都吃姐姐做得菜就好了。”
邊說，少年便抬起頭，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林綾，白淨的耳根上染上了一層緋紅。
自己做得菜被喜歡，作為廚師，林綾當然是最高興的。
聞言，她便一拍胸口，笑道：“那有什麽！你們想吃，我以後就給你們做。我們可是一家人，我不給做給你們吃，給誰吃？”
“說什麽傻話呢。”林愛軍好笑的搖頭，“你總有嫁人的一天，會有屬於自己的小家。”
到時候，自然是做給丈夫和孩子吃。
想到有一天自家乖巧漂亮的閨女要嫁給別家的臭小子，離他越來越遠，林愛軍的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心中說不出的酸澀和不舍。
“姐姐要嫁人，嫁給誰？是要離開我……和叔叔嗎？”聞言，顧柏的眸色微微暗了暗。燭光下，少年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晦暗和狠戾。
等林綾看過來時，少年的臉上已經恢複了正常，林綾一瞬間隻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定睛一看，她家弟弟還是那麽純良乖順。
坐在凳子上仰頭看她時，黑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一隻期盼主人寵愛的小狗狗。
再看她老爸，這大小兩個男人雖然沒有直接說，但滿臉滿眼都表達了同一個意思。
她心裏暖烘烘的，伸手就捏了一把帥弟弟的臉，笑著回道：“現在知道我的重要了吧？想要我不離開，那你們就得對我再好一點，這樣說不定我就舍不得走了，一輩子待在家裏與你們在一起。”
這話一出，本來有點感傷的氣氛頓時變暖了。
林愛軍沒忍住笑了出來，搖頭道：“傻姑娘，這女孩子呀，終究是要嫁人的，哪能一輩子待在家裏？”
那還不得被人嘲笑。
他雖然舍不得閨女，但也不會因此讓閨女做一輩子的老姑娘。
畢竟父母兄弟總會有離開的那一日，而人這一輩子那麽長，最後陪伴一生的還是伴侶。
“哎，爸爸，我不嫁人，就要和你們一輩子在一起。”
林綾坐在林愛軍身邊，頭靠在父親身上，挽著他的手撒著嬌。
林愛軍隻是笑著揉了揉閨女的頭道：“你現在還小，再過兩年怕是就恨不得飛出去了。”
聞言，少年本來回暖的眸色立時又冷了下去。
他坐在一邊，目光難測的看著對麵的父女，手緩緩握成了拳頭。
女孩子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
一直被他刻意忽視的事，如今又一次被提起。
過了年，她就十六了。
在鄉下，這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紀了。便是如今解放了，但是女孩子也大都十八九歲就嫁人了。
大房的大丫如今就在相看人家。
所以，她也會嫁人。
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
顧柏首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
而他，作為弟弟，等到了那一天，應該恭喜她。
甚至按照習俗，他還要親自送她出門，把她送到別的男人手中。
隻要一想到那一幕，心中便陡然生起一股暴戾。
大年三十，明明是應該高興的日子。
在此之前，他確實是高興的。
即便以前他爸還活著的時候，過年，他也從未有今天這麽高興。
然而此時。
隻要一想著林綾會嫁給別人，那些高興便倏地消散了。
這個時代雖然有電視機，但是鄉下卻是沒有的，便是他們買得起，他們這裏也還沒有通電，所以也是用不了的。
家裏唯一的電器，除了手電筒，就是林愛軍的收音機。
大年三十，按理是要一起守歲的。
他們一家三口邊吃邊說著話，時間一點點過去了，不知不覺便到了十二點。
林愛軍行動不方便，林綾膽子又不大，因此這放鞭炮的事是屬於顧柏的。
一到十二點，顧柏便拿著火柴點燃了鞭炮。
村子裏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還伴隨著小孩子的笑鬧聲，熱熱鬧鬧的，比後世多了不少年味兒。
林愛軍身體還沒好，守到了十二點，身子便撐不住了。他本來還想與林綾兩個守通宵，但被林綾強硬的推回去睡覺了。
“爸爸，你就別硬撐了，我和顧柏會守的，你就先去休息吧。”林綾嘖了一聲，“你還以為你還是小年輕啊？你不剛才還在說嘛，你閨女可都要到嫁人的年紀了！”
這是拐著彎的說他老。
林愛軍臉色都黑了，想生氣吧，但瞅著自家閨女擔憂的臉，這氣就隻能委屈巴巴的憋了回去。
他冷哼了一聲，到底沒有再硬撐了。
把林愛軍送回了屋裏休息，就隻剩下林綾與顧柏兩人了。
兩人又守了一會兒，兩點的時候又放了一次鞭炮。
這是他們這裏的習俗。
雖然晚上吃了很多，但是兩人都是長身體的年紀，過了幾個小時，就又有點餓了。
林綾摸了摸自個兒肚子，對顧柏道：“我們下碗麵吃吧？”
顧柏自然點頭，自覺的坐到了灶台下去燒火了。
見此，不知怎的，林綾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笑著誇道：“哎，我弟弟就是懂事！比村裏那些熊孩子可乖多了，不用人提，自個兒就知道找活幹。”
若是平時，聽她這樣說，顧柏自也是開心的。
可此刻，他卻忽地特別厭惡她的語氣。
那聲親昵的弟弟更是刺耳極了。
他垂著頭，火光的映射下，臉上忽明忽暗。
目光極冷。
“顧柏？你咋不說話了？”見他許久未開口，林綾奇怪的提高了音量，“你是困了嗎？”
“……沒有。”少年抬起頭，目光直直的看著她，須臾，才解釋道，“隻是有點餓了。”
林綾一聽就笑了，“那你等一下，煮麵很快的。正好今天還剩了雞湯，我們幹脆吃雞湯麵，味道肯定特別好。”
味道確實很好。
麵條是林綾手擀的，非常勁道，雞湯是白天熬了好幾個小時的，又是原汁原味的野雞，香味特別濃，散著金黃的色彩。
色香味俱全。
這些……以後也會給別的男人嗎？
顧柏埋頭吃著麵，卻難得有些心不在焉。明明味道那麽好，是平日裏難得吃到的美味。
可此時，這麵越好吃，心中的空洞卻越大。
“誒誒誒，等一下！”
正這時，顧柏捏著筷子的手卻被林綾抓住。
他抬眼看去，對上少女白皙秀氣的臉蛋，在燭光下，本來白嫩的肌膚像是被鍍上了一層玉色。
林綾道：“這麵不能咬斷。”
“為什麽？”少年疑惑的看著她，乖巧的沒有動。
“因為，”她頓了頓，忽然拍了拍他的頭，失笑道，“你忘了嗎？今天是你生日啊！”
“我弟弟今年滿十五歲了！”
“顧柏，祝你生日快樂。”
她好笑的看著少年怔住的臉，忍不住又憐愛的摸了摸，覺得手感不錯，又輕輕捏了一下，笑道：“你啊你，連自己生日都忘了？這也太不上心了！”
顧柏低頭，這才發現麵前看上去滿滿一碗的麵，其實隻有一根。
那是長壽麵。
是她特意為他做的長壽麵。
隻屬於他一人。
“咋不說話了？不會是被你姐姐感動了吧？”林綾捧著臉笑看著他，桃花眼裏似是裝滿了無限星光。
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再也克製不住。
他抬起頭緊緊地看著她，啞聲問：“會隻給我一個人嗎？”
“嗯？”他聲音有點小，林綾一時沒有聽清，隻疑惑的歪頭看著他，“你說什麽？”
“你會隻給我一人做長壽麵嗎？”顧柏抿唇，再問了一次。
“當然不會了！你想什麽呢，”林綾這次聽清了，頓時不讚同的搖頭，“咋能隻給你一個人做，你想得倒是美。”
心，霎時跌落穀底。
顧柏眼中的暖光散得一幹二淨。
林綾埋頭吃麵，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邊吃邊道：“行了，別想這些異想天開的事情了。快吃麵吧，麵坨了就不好吃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雖然不能隻給你一個人做，但是你是第一個，是不是很開心？”
少女抬頭，笑靨如花的看著他。
第一個，那便意味著以後有第二個、第三個……甚至無數個。
顧柏緩緩扯了扯唇角，卻覺得有點冷。
他想做的不僅僅是她的第一，更是唯一。
開心？
嗬。
燭光中，少年的眸色越來越暗。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了林綾的身邊。
不等人反應，捏住了她的下頜。
“顧柏，你……”
話未說完，少年便猛地壓了下來。
大年三十，齊陽飛一家便都去了齊家兩老家裏。楊六花是新媳婦，而齊母年紀大了，齊小美又是個啥也不會的。
齊陽飛父子兩個，更是不會進廚房。
因此，這年夜飯自然是楊六花做的。
齊家日子好過，楊六花也不傻，所以雖然心疼，但也沒有太過吝惜東西。
無論是份量還是數量都足足的。
齊母看了，還算是滿意。
吃了年夜飯後，齊陽飛三個就回了自己家。
齊小美已經洗漱完回自己房間睡覺了，客廳裏便隻剩下了楊六花與齊陽飛兩個人。
“陽飛，你渴了吧，我去給你衝點紅糖水。”楊六花有點討好的道。
齊陽飛點了點頭。
進了廚房，楊六花朝門口張望了一下，發現齊陽飛正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她悄悄鬆了口氣。
隨即，快速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紙包，把裏麵的藥粉倒進了紅糖水裏。
深吸口氣，端了出去。
“紅糖水泡好了，你喝吧。”
“嗯。”齊陽飛接過杯子，看了楊六花一眼道，“今晚我守歲，你自己回房休息吧。我在沙發上將就一晚就成。”
又是這樣。
這些日子，齊陽飛總會找各種理由拒絕與她同房。楊六花實在搞不清楚，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若是厭惡她，那為何又要把她娶回家？
娶回家了，又為何要這樣待她？
明明平時他對她也挺好的，偏偏在這件事上，總是不讓她如願。
楊六花臉色變了變，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隻乖順溫婉的點了點頭道：“好。紅糖水快冷了，你趁熱喝吧。”
“嗯，你去休息吧。”
齊陽飛說著，便喝了一大口紅糖水。
楊六花目光微閃，心裏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那紅糖水裏加了她媽給她的迷藥。
她本來是不想用這種方式的，但……誰讓齊陽飛這樣待她呢？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了。
況且，她媽說了這藥也沒有什麽副作用。
甚至，還會讓人做那事時更加享受，可不便宜呢！
所以，算起來，齊陽飛還是占了便宜的。
楊六花這樣說服自己。
眼見著齊陽飛把紅糖水都喝光了，她的心立刻砰砰跳了起來。
未免齊陽飛看出問題，楊六花先回了屋子。
算著時間，直到藥效大概發作了，她才出了屋子，果然看見齊陽飛倒在沙發上。
楊六花特意換上了一件漂亮的睡裙，露出了大片的肌膚。這些日子她養得不錯，雖比不上那些年輕女孩子，但看上去也有幾分姿色。
她走到齊陽飛身邊，深吸口氣，鼓起勇氣叫了一聲：“陽飛，陽飛，你怎麽睡著了？”
沙發上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熱……好熱……”
齊陽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嘴裏含糊不清的喊著熱，邊喊邊脫自己的衣服。
那藥果然起作用了，她媽沒有騙她！
楊六花心裏一喜，忙抱住齊陽飛的手道：“陽飛，要睡就回屋裏睡，在這裏睡會著涼的。”
齊陽飛迷蒙的嗯了一聲，跟著楊六花進了房間。
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另一個屋裏。
聽到關門聲，黑暗中，劉小美倏地睜開了眼睛。
一抹恐懼生了起來。
主臥。
楊六花忍住羞意，用自己柔軟的身體摩挲著齊陽飛的手臂，柔柔的叫了一聲：“陽飛，我們……歇息吧。”
橘色的燈光下，女人白皙的身子似是在發著光。
齊陽飛眯著眼，目光灼熱的看著麵前的女人。
隨即，手臂一用力，猛地把女人甩在了床上。
女人叫了一聲，聲音婉轉千回。
齊陽飛忽地翹起了唇。
“陽飛……”
如今雖然分家了，但按理來說，這年夜飯是要在一起吃的。即便林家幾房如今鬧得很僵，但在這種事上，卻不能讓人挑出錯來。
除非兩個老的主動說不用聚在一起。
為著家裏的這些事，林老根和劉翠芬這些日子老了不少。林愛國和林愛軍兩人如今在他們眼中都是沒什麽價值的，因此也不太想看著他們。
所以老兩口主動說了今年各吃各家的。
畢竟林愛國是最窮的，家裏負擔又最重，就算過年，明顯也是沒有什麽油水可榨的。
至於林愛軍一家，那是看著就來氣！
如此更好，林綾三個樂得自在，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這是他們三人在一起過得第一個年，是非常有紀念意義的。為了這個年，一家人早早就開始準備了。
林綾是主廚，顧柏打下手，老父親林愛軍就等著吃就行了。
因為隻有三個人，所以林綾也不準備做太多。但雞鴨魚肉這些都得有，畢竟是過年嘛，就圖這一個吉利。
然後一些小點心也要備上。
林愛軍本來準備去供銷社買的，但卻被林綾阻止了。以前是沒條件就算了，可現在家裏食材和調料也算齊全，當然是自己做最好了。
這個時代賣得那些點心，林綾都嚐過了，味道還不錯，畢竟不會像後世一樣加各種防腐劑一類的。
但樣式實在太少，而且有些也並不合她口味。
林綾算了算，最後決定八個葷菜兩個素菜，首先就是臘味拚盤，裏麵包括臘肉臘腸等；然後是小雞燉蘑菇、涼拌雞塊、鹹燒白、粉蒸肉、酸菜魚、小酥肉和豬蹄湯。
素菜便是清炒豆芽和木耳。
至於點心，就是糖油果子、米花糖、小米糕和糍粑。
其中，林綾最愛吃的就是糍粑了。
把糍粑切成小塊兒，再用油煎成金黃，最後撒上花生粉、淋上紅糖汁，又香又糯，簡直是人間美味。
而林愛軍最愛吃的卻是糖油果子，又脆又酥，味道更重一點，咬上一口脆響留香，他一個人就吃了一盤。
顧柏卻是最愛吃米花糖和小米糕，米花糖酥脆香甜，小米糕清香軟糯，味道稍微偏淡一點。
但林綾手藝很好，做得米花糖和小米糕不比外麵買的差，甚至更好吃，她特別加了一點之前存下的蜂蜜和幹桂花，味道獨特卻又更誘人。
至於其他的主菜，反正每一種都讓三人吃得頭都舍不得抬。
便是平時文雅克製的顧柏，這一次也放開了肚子，更別說是不拘小節的林愛軍了。
足足十個菜外加這麽多點心，一家三口愣是達成了光盤成就，就最後留了一些點心，那還是正月初一用來招待客人的。
“小寶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我看不比國營飯店裏的差。”林愛軍滿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謙虛又自豪的道。
他是真沒想到，自家女兒在廚藝上的天賦這麽好。
有了這一手，即便他不在了，閨女也能找到飯吃。
一旁，顧柏用紙巾擦了擦嘴，純良俊秀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輕聲道：“姐姐很好，如果能一輩子都吃姐姐做得菜就好了。”
邊說，少年便抬起頭，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林綾，白淨的耳根上染上了一層緋紅。
自己做得菜被喜歡，作為廚師，林綾當然是最高興的。
聞言，她便一拍胸口，笑道：“那有什麽！你們想吃，我以後就給你們做。我們可是一家人，我不給做給你們吃，給誰吃？”
“說什麽傻話呢。”林愛軍好笑的搖頭，“你總有嫁人的一天，會有屬於自己的小家。”
到時候，自然是做給丈夫和孩子吃。
想到有一天自家乖巧漂亮的閨女要嫁給別家的臭小子，離他越來越遠，林愛軍的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心中說不出的酸澀和不舍。
“姐姐要嫁人，嫁給誰？是要離開我……和叔叔嗎？”聞言，顧柏的眸色微微暗了暗。燭光下，少年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晦暗和狠戾。
等林綾看過來時，少年的臉上已經恢複了正常，林綾一瞬間隻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定睛一看，她家弟弟還是那麽純良乖順。
坐在凳子上仰頭看她時，黑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一隻期盼主人寵愛的小狗狗。
再看她老爸，這大小兩個男人雖然沒有直接說，但滿臉滿眼都表達了同一個意思。
她心裏暖烘烘的，伸手就捏了一把帥弟弟的臉，笑著回道：“現在知道我的重要了吧？想要我不離開，那你們就得對我再好一點，這樣說不定我就舍不得走了，一輩子待在家裏與你們在一起。”
這話一出，本來有點感傷的氣氛頓時變暖了。
林愛軍沒忍住笑了出來，搖頭道：“傻姑娘，這女孩子呀，終究是要嫁人的，哪能一輩子待在家裏？”
那還不得被人嘲笑。
他雖然舍不得閨女，但也不會因此讓閨女做一輩子的老姑娘。
畢竟父母兄弟總會有離開的那一日，而人這一輩子那麽長，最後陪伴一生的還是伴侶。
“哎，爸爸，我不嫁人，就要和你們一輩子在一起。”
林綾坐在林愛軍身邊，頭靠在父親身上，挽著他的手撒著嬌。
林愛軍隻是笑著揉了揉閨女的頭道：“你現在還小，再過兩年怕是就恨不得飛出去了。”
聞言，少年本來回暖的眸色立時又冷了下去。
他坐在一邊，目光難測的看著對麵的父女，手緩緩握成了拳頭。
女孩子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
一直被他刻意忽視的事，如今又一次被提起。
過了年，她就十六了。
在鄉下，這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紀了。便是如今解放了，但是女孩子也大都十八九歲就嫁人了。
大房的大丫如今就在相看人家。
所以，她也會嫁人。
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
顧柏首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
而他，作為弟弟，等到了那一天，應該恭喜她。
甚至按照習俗，他還要親自送她出門，把她送到別的男人手中。
隻要一想到那一幕，心中便陡然生起一股暴戾。
大年三十，明明是應該高興的日子。
在此之前，他確實是高興的。
即便以前他爸還活著的時候，過年，他也從未有今天這麽高興。
然而此時。
隻要一想著林綾會嫁給別人，那些高興便倏地消散了。
這個時代雖然有電視機，但是鄉下卻是沒有的，便是他們買得起，他們這裏也還沒有通電，所以也是用不了的。
家裏唯一的電器，除了手電筒，就是林愛軍的收音機。
大年三十，按理是要一起守歲的。
他們一家三口邊吃邊說著話，時間一點點過去了，不知不覺便到了十二點。
林愛軍行動不方便，林綾膽子又不大，因此這放鞭炮的事是屬於顧柏的。
一到十二點，顧柏便拿著火柴點燃了鞭炮。
村子裏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還伴隨著小孩子的笑鬧聲，熱熱鬧鬧的，比後世多了不少年味兒。
林愛軍身體還沒好，守到了十二點，身子便撐不住了。他本來還想與林綾兩個守通宵，但被林綾強硬的推回去睡覺了。
“爸爸，你就別硬撐了，我和顧柏會守的，你就先去休息吧。”林綾嘖了一聲，“你還以為你還是小年輕啊？你不剛才還在說嘛，你閨女可都要到嫁人的年紀了！”
這是拐著彎的說他老。
林愛軍臉色都黑了，想生氣吧，但瞅著自家閨女擔憂的臉，這氣就隻能委屈巴巴的憋了回去。
他冷哼了一聲，到底沒有再硬撐了。
把林愛軍送回了屋裏休息，就隻剩下林綾與顧柏兩人了。
兩人又守了一會兒，兩點的時候又放了一次鞭炮。
這是他們這裏的習俗。
雖然晚上吃了很多，但是兩人都是長身體的年紀，過了幾個小時，就又有點餓了。
林綾摸了摸自個兒肚子，對顧柏道：“我們下碗麵吃吧？”
顧柏自然點頭，自覺的坐到了灶台下去燒火了。
見此，不知怎的，林綾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笑著誇道：“哎，我弟弟就是懂事！比村裏那些熊孩子可乖多了，不用人提，自個兒就知道找活幹。”
若是平時，聽她這樣說，顧柏自也是開心的。
可此刻，他卻忽地特別厭惡她的語氣。
那聲親昵的弟弟更是刺耳極了。
他垂著頭，火光的映射下，臉上忽明忽暗。
目光極冷。
“顧柏？你咋不說話了？”見他許久未開口，林綾奇怪的提高了音量，“你是困了嗎？”
“……沒有。”少年抬起頭，目光直直的看著她，須臾，才解釋道，“隻是有點餓了。”
林綾一聽就笑了，“那你等一下，煮麵很快的。正好今天還剩了雞湯，我們幹脆吃雞湯麵，味道肯定特別好。”
味道確實很好。
麵條是林綾手擀的，非常勁道，雞湯是白天熬了好幾個小時的，又是原汁原味的野雞，香味特別濃，散著金黃的色彩。
色香味俱全。
這些……以後也會給別的男人嗎？
顧柏埋頭吃著麵，卻難得有些心不在焉。明明味道那麽好，是平日裏難得吃到的美味。
可此時，這麵越好吃，心中的空洞卻越大。
“誒誒誒，等一下！”
正這時，顧柏捏著筷子的手卻被林綾抓住。
他抬眼看去，對上少女白皙秀氣的臉蛋，在燭光下，本來白嫩的肌膚像是被鍍上了一層玉色。
林綾道：“這麵不能咬斷。”
“為什麽？”少年疑惑的看著她，乖巧的沒有動。
“因為，”她頓了頓，忽然拍了拍他的頭，失笑道，“你忘了嗎？今天是你生日啊！”
“我弟弟今年滿十五歲了！”
“顧柏，祝你生日快樂。”
她好笑的看著少年怔住的臉，忍不住又憐愛的摸了摸，覺得手感不錯，又輕輕捏了一下，笑道：“你啊你，連自己生日都忘了？這也太不上心了！”
顧柏低頭，這才發現麵前看上去滿滿一碗的麵，其實隻有一根。
那是長壽麵。
是她特意為他做的長壽麵。
隻屬於他一人。
“咋不說話了？不會是被你姐姐感動了吧？”林綾捧著臉笑看著他，桃花眼裏似是裝滿了無限星光。
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再也克製不住。
他抬起頭緊緊地看著她，啞聲問：“會隻給我一個人嗎？”
“嗯？”他聲音有點小，林綾一時沒有聽清，隻疑惑的歪頭看著他，“你說什麽？”
“你會隻給我一人做長壽麵嗎？”顧柏抿唇，再問了一次。
“當然不會了！你想什麽呢，”林綾這次聽清了，頓時不讚同的搖頭，“咋能隻給你一個人做，你想得倒是美。”
心，霎時跌落穀底。
顧柏眼中的暖光散得一幹二淨。
林綾埋頭吃麵，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邊吃邊道：“行了，別想這些異想天開的事情了。快吃麵吧，麵坨了就不好吃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雖然不能隻給你一個人做，但是你是第一個，是不是很開心？”
少女抬頭，笑靨如花的看著他。
第一個，那便意味著以後有第二個、第三個……甚至無數個。
顧柏緩緩扯了扯唇角，卻覺得有點冷。
他想做的不僅僅是她的第一，更是唯一。
開心？
嗬。
燭光中，少年的眸色越來越暗。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了林綾的身邊。
不等人反應，捏住了她的下頜。
“顧柏，你……”
話未說完，少年便猛地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