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靈變


    第33章黑暗中的思辨


    地下的方舟,承載著希望,承載著四個純潔的靈魂,在暗河中一路溯流而上。


    洛雲雖然是如同一個新生的嬰兒一般,無知無識,但是她品性溫柔善良,乖巧好學,跟隨著三個哲人,她的進步也真可謂是一日千裏。她已經開始可以理解這三個人之間熱烈的對話了,這可比那些隻會看沒頭腦的武俠小說的人,不知要強出多少倍了。


    少年墨翟在暗河之中打了一個響指,他們浮筏方舟的側畔就開始播放著一首歌曲了,這是墨翟從泡桐鄉采風得來的,隻聽得那歌中唱道:“從草原來到天安門廣場,各族人民把讚歌唱,歌唱著偉大的共產黨,歌唱偉大的毛澤東”


    聽著這歌曲,墨翟整個人都沉浸在了一種朝聖般的精神狀態之中,他自言自語的說道:“聽到了嗎?這就是我們墨家學派的精神風骨啊!那領袖就是我們墨家學派的巨子,多麽的崇高偉大,多麽的大公無私,多麽的博愛仁厚,我們的華夏民族隻有在墨學大行其道的狀態下,才能夠真正的達到合協的狀態,合力協作,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我多麽的渴望能夠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偉大時代之中啊!追隨著英明偉大的領袖,接受領袖的領導,執行光榮的任務,建立我生命的無上功勳和榮光,燃燒自己,成就全世界。”


    楊朱笑道:“然後,你就又變成了一個新貴族。”


    墨翟詫異無比,還未來得及說話,那邊孔老夫子就開口了。


    孔老夫子說道:“救世要你墨家,治天下還是需要儒法之術的。儒法兼行。天下歸心,正之以德,齊之以刑。人人自勉,羞於為惡。勇於為善,大智大德為官長,百姓以吏為師,民風淳化,堯舜之世才可以重現人間啊。再說了,那和諧二字,也不是你所說的‘合協’。中國人的和諧,就應該像是一個樂團在演奏樂曲一樣,有黃鍾大呂的主旋律引領,再配以豐富的陪襯音調。這才是一種最佳的社會生活狀態呀。”


    墨翟說道:“您所說的這和諧,還是封建時代裏講究等級尊卑的那一套啊。有主有次,有主有從,這樣一來,大人物的意誌才算是全社會的意誌。民眾隻是處於一種被代表的狀態,隻能夠去隨聲附和,去做伴奏,去敲邊鼓,還不能夠亂了那黃鍾大呂的主旋律。這哪裏有那毛澤東時代裏所提出的合協二字來的真誠熱忱啊?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上下同心,人人平等,合力協作,這才是最佳的社會生活狀態呀。您的那種和諧,是永遠也難以和諧的,隻要人間還有政治身份的不平等,那就會永遠有分歧,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孔老夫子說道:“我所說的和諧,和字左為稻糧,右為吃飯的口,諧字,左為言,右為皆,也是人人都可以發言說話的意思,這樣人人有飯吃,人人都能夠發表意見,怎麽就不能夠和諧了呢?”


    墨翟笑道:“是啊,人人都能夠有飯吃,但是那飯和飯的差別也就太大了,山珍海味一飯萬金與鹹菜窩頭能是一回事嗎?人世間三六九等,一等人坐著使喚人,頤指氣使之間,就算是放個屁,那些接屁的奴才們也還要好好地去研究研究,看看那屁裏麵到底是蘊含了有多少新的精神和指示,底層群眾若有冤屈,就算是喊破了喉嚨,也還是摔頭都找不到硬地,求告無門啊。人人都能夠發表意見,請問,到哪裏去發表意見啊?在自家的餐桌上?還是在舊式公共場所的便池上?”


    孔老夫子默不作聲了,墨翟也不再說話了,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就聽那楊朱輕輕的笑道:“孔老爺子,墨翟大哥,我笑你們都太過時了,你們儒墨兼行治理天下的學說,其實也都隻是一種根源同出的部落式文化,太原始了,你們其實都是在遵行著一種父係政治統治的文化,墨翟大哥還好一些,還主張要平等,孔老爺子您就顯得是太糊塗了,哪裏有那麽好的人都正好能夠做官呢?在您的學說中,官者,管也,那都是要做百姓的主子或是父親祖爺爺的,那一套在現代社會裏是完全行不通的。人類在大工業生產的時代裏,是必須要處於一種平等自由民主的生活狀態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嘛,這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精髓。墨翟大哥的理想很好,要官員視百姓如父母,要百姓尊領袖若神明,但是,這也隻是你們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因為人畢竟都隻是人,人的身上存在著諸多的不確定性因素,不像人們想象中的神一樣那麽專一守恒。這個現實的人世間沒有神,神,隻存在於人們的傳說之中,特定的時代裏,是會產生出那種摩頂放踵以利天下的義人好官的,但是那也隻不過就是一些用命去博得了個封妻蔭子好處的普通人罷了,時過境遷之後,物是人非,義人不在,後繼無人,顯位之上坐滿家傳貴胄,德才兼備之士沉淪下僚,謀略誌士,不用於廟堂,忠勇烈士,無緣效命於疆場,如此悖亂不堪,無法不令人搖頭歎息呀。”


    孔老夫子手撫長髯,麵帶揶揄,點頭說道:“嗯,你自脫了那張鼠皮之後,是更加的能說會道了。”


    墨翟撲哧一聲笑了,說道:“楊朱,老爺子生你的氣了。”


    楊朱笑道:“昨天我們還在誇獎老先生您是能夠與時俱進的呢,怎麽今天就又這麽的頑固守舊起來了呢?”


    孔老夫子說道:“我是想聽聽你又會提出來什麽主張。”


    楊朱說道:“在我們中國人的前麵,西方人已經走出一條道路來了,沒有政治的平等,就沒有社會經濟的現代化,有了,也是會不可持續的。平等不是靠領袖聖人來賜予民眾的,是要人人都做自己的主人來爭取到的。在社會生活中人與人之間要完全的處於一種契約合作的狀態。立法、司法、行政,三權分立,相互監督。這樣一來,雖然大家誰都不是聖人。但是整個社會的運行機製,就會在相互監督的狀態下處於一種類似有聖人在監管的狀態,曆來中國人所謂聖人的原則,其實也就是社會民眾所認同的公共原則。這樣一來,人人雖不能夠都見賢思齊,但是卻可以凡事都必須要考慮到社會公眾對於自己的監督。真正的平等,來源於人與人之間的彼此能夠相互製約。西方社會就有一種告狀叫做‘公益性訴訟’,任何一個民眾,都可以監督、舉報、狀告自己所知道的違法的事件和人,不為自己個人的利益受到了侵害。而是為了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這才是共產主義前夜所應該出現的社會司法狀態,這是一種公共司法,或叫做社會司法。”


    墨翟說道:“由人民代表來立法,這不就是很好的嘛。”


    楊朱說道:“好。當然好,但是,請能夠全民普選產生人民代表,人人都有一張票,公投普選。官員可以不考慮,但是,人民代表的產生,請按照西方世界裏政府官員的產生模式來搞演說普選,現代通訊技術的發達,這種演講普選花費不了多大的成本的,西方社會那種普選,其實是一種很不完備的民主,還是由貴族群體在操縱著民眾的一種有殘疾的民主。當然,這也要比掛羊頭賣狗肉的假民主要強得多。封建貴族們總是口口聲聲的念叨著‘天下為公’的詩句,其實哪裏有過一天真正的‘公’!”


    墨翟不禁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啊,馬克思在《資本論》的序言裏麵就曾說過――經濟較發達的國家,針對經濟較不發達的國家,隻不過是指示了它未來的形象罷了。離開了經濟學的基礎,馬克思主義就會坍塌。科學是無國界無種族之分的,馬克思主義不是政治學說,也不是建國理論,而是一門關於人類社會經濟發展的科學。馬克思主義是要消滅貨幣、消滅政黨、消滅國家的,那也就是我們人類曆來所夢想著的大同時代了。人類的生產方式決定了人類的生活方式。千山萬壑擋不住,畢竟東流去,一個時代裏,最終勝利的不是什麽這黨那派,而是一種進步的生產生活方式啊。時間真的是會讓一切真理都逐漸地變為現實的。”


    孔老夫子這時也說道:“唉,我的老腦筋總是要回到過去舊時代的裏麵去,我們中國人要在人間來建立大同之世,這又豈是抱殘守缺的人所能夠完成的偉業呢?但是,我還是那句話,不能急,一切都要慢慢來,急躁是會出錯的。”


    楊朱說道:“是啊,治大國若烹小鮮啊!但是,無論快慢,隻要是方向不錯,就總有一天是會走到羅馬去的。”


    墨翟也說道:“是啊,方向,這天下大舵,究竟又是由誰在真正地掌控呢?”


    孔老夫子說道:“人民,不是說,人民是曆史的創造者嘛?我聲明一點啊,官員也是人民的一部分嘛,不要搞階級對立。”


    楊朱笑道:“您幹脆說人的曆史就是人自己創造出來的不就得了嗎。”


    墨翟說道:“我看,還是應該依據馬克思主義的學說來確定,是人類自身的生產能力,在掌管著天下大事的變遷啊。”


    楊朱說道:“那又是什麽在操縱著人類自身的生產力在不斷的發展呢?”


    墨翟用手指向自己身體的周圍畫了一個圈,說道:“大自然。”


    楊朱笑道:“大哥你好像是知道一些上天的秘密似的,那麽大自然又是什麽呢?”


    墨翟笑道:“這個問題,我說知道也不對,說不知道還不對。”


    楊朱也笑道:“不管對不對,你就把你所知道的說一說好了。”


    墨翟說道:“自然有原則,我們可以認識並利用這些自然的原則來為自己謀福利,但是自然的本質,我們卻是無法徹底知道的。直到有一天,人類的足跡踏遍了自然的每一處角落之後,人類才有可能了解自然的本質,誰也無法對自己不能夠完全掌握的東西就可以了如指掌的。我們這些人類傳說中的神,也隻是可以超越時空。用意識去支配客觀物質,但是我們也無法跑出自然的懷抱,如果說真的有神的話。那麽,大自然本身也就隻是唯一的一個神。你看這人世間的任何所謂宗教或者說是當局認可的合法迷信,他們的神雖然都是五花八門的,但是那其實也都隻是大自然力量的一個化身而已。自然的本質我們雖然還不知道,但是,自然的多種原則,我們卻是可以認知的,至於我們人。我們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們對於自然的認識,也就是大自然本身的自我認識。這個世界,不存在什麽真正的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區分。那隻是人為的一種主觀臆斷,物質就是力量和意識的本身,就是意識和力量的存在狀態,你看那石頭的堅硬,水的柔弱。火的奔放,冰的冷靜,等等這些表現,很明顯的就隻是在說明了一個問題,物質本身就是具有智慧和性格的。大自然本身就是這種智慧和性格的一個最為真切的展現,物質和物質的屬性之間,就像是一個個生靈和他們各自特有的習性與性格一樣,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所以說,物質,能量,還有以意誌的形式被展現出來的貌似非物質的意識,這都是三位一體的,不同狀態下,這三者雖然是有千奇百怪的存在形式,但是這種三位一體的存在狀態是永遠也無法被分割開來的。”


    楊朱說道:“大哥你這是一種泛神主義的哲學觀念嗎?”


    墨翟說道:“不是的,智慧是物質固有的智慧,隨著客觀環境的變化而變化自己的存在形式,這就是一種智能的表現,是物質本身所固有的性能,是物質的意識,不是外界賜予的意識,物質看似湮滅消散的時候,意識也就隨之而變幻作新的存在狀態。泛神主義認為各個事物之間是彼此獨立的,各有各的神性,我認為物質都是一體的,都統一於大自然的。”


    楊朱說道:“你這一番話,很類似於莊周的‘齊物論’啊。你們的思想之間有什麽淵源嗎?”


    墨翟說道:“這和莊子的‘齊物論’有著根本的區別。我認為大自然統一於物質,而物質又是能量和智慧的結晶,世界存在著普遍的聯係,但是也不是像莊周所說的那樣,可以抹殺了一切條件,就認為萬物都是齊同為一的。大自然中的萬品物類雖然各自都有各自的特性,但都是同源而異質的一種存在狀態,正所謂龍生九子而種種不同啊。”


    在墨翟和楊朱熱烈交談的時候,孔老夫子一直是緘口不言,那新生的洛雲,不禁就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傻傻地看來看去,最後就問孔老夫子道:“老夫子您怎麽不參與討論呢?”


    孔老夫子苦笑道:“我的學問都是教人如何修身做官的,他們說的這些我哪裏會在意呢。我在世的時候,有一次兩個小孩子爭辯到底是早晨還是中午的太陽離我們更近些,我當時就被搞得是一頭霧水,一個小孩兒說,是早晨的太陽離我們更近些,因為早晨的太陽比中午的太陽要大,一個說是中午的太陽離我們更近些,因為中午的太陽比早晨的太陽更讓人感覺著熱。這些都是很符合常識的判斷呀,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麽回事了。我是自然科學的門外漢,當年就有人罵我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啊。”孔老夫子說完,就哈哈的笑了起來。


    洛雲嫵媚的笑道:“老夫子,那您的學問又是在關注些什麽事情呢?”


    孔老夫子說道:“我的學問是關注社會秩序問題的。就譬如當年我在帶領學生們出走魯國,走到了一處地方的時候,就見一個小孩子正在道路之上用泥巴修建一座城池,我說誰家的小孩兒在這裏玩耍擋住了道路呀,你猜那個小孩子怎麽說,他理直氣壯地質問我,說是車子該給城池讓路啊?還是城池該給車子讓路?我一想,是啊,天下哪裏會有城池給車子讓路的道理啊?於是為了維護這種天經地義的道理和秩序,我就命令學生們趕車下路繞過了那孩子修建的玩具城池。這就是在守禮,禮,是一種製度,禮不亂,天下製度就不會亂,人人都能夠克己複禮的話,則天下歸仁焉。”孔老夫子說完就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


    墨翟和楊朱兩個雖然都是心中腹誹,但是為了不打破孔老夫子和傻姑娘洛雲的美好心境,也就都沒有再說什麽,而是都陪著孔老夫子一起笑了起來。


    理論的爭辯是激烈的,都是尊老敬老的道德操守,還是萬萬丟不得的,丟了這樣的傳統道德操守,中國人也就不再是中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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