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靈變


    第23章落魄的孔夫子


    在泰山之下,幽深的地府之中,一個衣弊履穿的瘦高個子的老頭兒,齜著自己的大門牙,迎接了那三個女子的到來。


    老頭兒說道:“原來是飛天仙姑啊,你們怎麽有空兒到我這陰曹地府之中來了?”


    那白衣女子說道:“老夫子,我們知道您一個人在此寂寞,今番特地前來給您送來了一個小徒弟,您不是愛當教師嗎?這下子您可是有的人教了。”


    那老頭兒說道:“白練秋,我什麽時候說過自己寂寞了?”


    那紅衣女子說道:“哎呀,老爺子,我們是辛辛苦苦才為您找到了這麽一個合適的徒弟,您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麽還想要埋怨人呢?”


    老頭兒說道:“是小紅啊,紅梁玉,就你最是個伶牙俐齒的,我今天不想和人吵架,你們哪兒來的,還哪兒去吧,我現在正忙著呢。”


    三個女孩子聽到這裏,就都笑了起來。


    彩衣女子說道:“老夫子明明是在一個人閑著無事可做,怎麽就說是在忙著呢?”


    老頭兒看了看那個彩衣女子,就問道:“這又是誰啊?怎麽眼生得很啊?”


    白練秋說道:“這是我們的小師妹,紀彩鸞,老夫子您以前沒有見過她。”


    老頭兒點了點頭,說道:“你們的師傅可真是佛門大開呀。哼,我忙什麽?我是在思考大道。”


    紅梁玉說道:“老爺子,您千百年來也隻是在日日的思考。企圖要徹悟真知。什麽‘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大道既隱,天下為家’,這都有什麽用啊?世上的人,一代一代的都敬著您,但是前些時候還不是就貶損了您嗎?連您的老墳都給掘了,您這樣追求天理真知,到底又有什麽用啊?”


    老頭兒說道:“朝聞道夕死可矣!追求真知的樂趣,豈是你們這些不學無術的人所能夠理解的呢?人無信不立。沒有崇高信仰的人,都將會在大是大非的麵前迷亂了自己做人的原則,沒有了做人的原則,那還是人嗎?充其量也就隻是站起來了的一個禽獸而已,人不學,不知義”


    紀彩鸞笑道:“老夫子,我看您的追求真知,和那現世界裏吸食毒品的人也沒有什麽兩樣的,都是一樣的癡迷,一樣的自得其樂罷了。”


    老頭兒說道:“我求道是為天下人的福祉。你這個小丫頭怎麽能夠這樣詆毀我的追求呢?你們的師傅就是這樣教導你們的嗎?以後就再也別來給我送東西了,我受不起。”


    白練秋說道:“老夫子。別生氣,您求道不就是為了能夠去做官的嗎?您不是說‘學而優則仕’嗎?就是到那些以敲剝天下為能事的貴族手下去做官,您難道不是為了個人的自得其樂嗎?”


    紀彩鸞也笑道:“那樣的官,在人家吃虧受苦的老百姓那裏,還不就是個狗腿子嗎?”說完就放肆的大笑了起來。


    那白練秋和紅梁玉也都跟著忍俊不止。這三個女子簡直就是來捉弄這個老頭兒來了。


    那老頭兒生氣的說道:“胡說!做官是為了要治理天下,非為祿也,為行義也!”


    紅梁玉笑道:“老爺子,別生氣,您的徒子徒孫可都是千裏做官隻為財的呀!自您以後,慎獨克己的人少若鳳毛麟角,貪贓枉法的人卻多如牛毛,看來,還是您教導無方啊,您的門牆之列,竟然就隻是會出偽君子。也休怪人家要嘲笑於您,還要打倒您的孔家店呢。”


    那老頭兒急的要流下來了,臉紅脖子粗的說道:“那都是些假名儒家的鄉願之徒,他們本來就是偽君子。真君子,落魄是君子,發達也是君子,富貴是君子,貧賤也是君子,為做君子,可以殞身不恤,可以粉身碎骨。”


    看著老頭兒氣得渾身顫抖的模樣,紅梁玉笑道:“老爺子,別生氣了,我信,我信您說的話,那些世上的貪官汙吏,都不是您學派的真傳弟子,您也是被壞人利用了,要是世人都能夠真正地按照您的說教去認真踐行的話,那人間也早就天下大同了。”


    紀彩鸞也說道:“哎呀,都怪我,不該信口雌黃貶低您的高義,您也就是被壞人利用了,您不知道,在您的墓碑上,刻有‘大成至聖文宣王’的字樣,但是有清一代,那滿人入主中原之後,用‘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手段殺服了漢人之後,為了要收複漢人的人心,那個叫做康熙的滿人頭子,就前去祭拜您了,說是拜師,他看到您的墓碑上有個‘王’字,就不樂意了,說自己是天子,您才隻是個王,所以,他不能拜您,於是就有那聰明的漢人臣下又在您的墓碑前豎了一塊無字小碑,正好就擋住了那個‘王’字最下麵的一橫,再站到您的墓碑前時,就隻能夠看到‘大成至聖文宣幹’了,這樣一來,您也就相當於是一個文職幹部了,是‘孔幹事’了,您說這些壞人可笑不可笑?他們竟然就將您和您開創的學派,給當成是他們龍床之上可以隨意玩弄的充氣娃娃了。”


    紅梁玉說道:“不用說的那麽難聽,可以說成是政治玩偶嘛。”


    白練秋笑道:“嗐!那還不都是一個樣嗎?”


    三個女子就都以手掩口,笑作了一團。


    老頭兒說道:“你們可真是一群刁鑽的女子,比你們師傅的嘴頭子還要鋒利十倍,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那後人無論是譽我還是毀我,也都隻是在拿著我去做文章罷了,隻是為了要做給別人看到,我的真精神是千古不易的,是誰也抹殺不了的。”


    白練秋說道:“是啊,老夫子的學問是中國人的靈魂,中國人丟了您的修身之道,也就不再是中國人了,最起碼也就不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了,這一點是含糊不得的。”


    紅梁玉也說道:“老爺子,您錯就錯在修身的目的出了問題了,一句‘學而優則仕’,就等於是腰斬了您的修身之學了,那天下讀書明理的人,從此後就隻是知道要求財做官,所謂‘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學得了本領和見識,也就隻是為了要賣於官家的,而做了官之後,也就隻是為了要給皇族權貴們服務的,從來不知道什麽做官為百姓,也就隻是會曲意逢迎、虛應故事,哪裏還有什麽‘非為祿也,為行義也’的理想了呢?您的學問也就隻是限於自我修身最好,至於那‘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策略,都是言過其實不堪大用的空話罷了。”


    老頭兒真的是要被氣哭了,隻見他雙手顫抖地說道:“是真君子,就能夠齊其家,治其國,平定天下,以身作則,天下歸心,這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


    紀彩鸞笑道:“那要是掌權的不是真君子,而是偽君子或真小人的話,那又該當如何呢?”


    老頭兒一時之間就啞口無言了,半天之後就又說道:“那就更是需要有真君子前去輔佐國政了,更是需要那有賢德的人來治理天下了。”


    白練秋說道:“唉!老夫子,不是我說您呀,您也是太天真了,就像是個老小孩兒,您把那做官的人都預先設想的太美好了,認為他們每個人都是道德的楷模,寬以待人,嚴於律己,但是那有國之主要用的也從來都隻是幹活的奴隸和出謀劃策的奴才,您的說教被他們拿了去招搖騙人,但是他們自己所作所為的事情,往往是和您的理想不相符合的,在這個世界上,崇高道義的倡導者,本身自己也是這種道義原則的破壞者,您說您的理想和現實就是這樣的自相矛盾,這哪裏會不出亂子呢?”


    紀彩鸞也接著說道:“您知道曆來的皇帝們都是怎樣來區別臣下的忠奸的嗎?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隻要是忠於皇上,那就不算是奸臣,再廉潔奉公兢兢業業的人,隻要是抵牾了皇上的意願了,那就是奸臣。”


    老頭兒聽了幾個年輕小姑娘竟然這樣地評價自己的學說,隻是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站在那裏幹瞪著兩隻眼睛,一個勁兒地喘粗氣。


    這時,那白練秋就將自己的衣袖一抖,就從她的衣袖之內便滾出了一樣東西來,那個東西落到地麵上之後,就化作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那地上,殘缺了一隻手臂,渾身上下破破爛爛的,那模樣和那落魄的孔老夫子也真是差不了多少了,看來他們倆還真是有些師生緣分呢。


    白練秋說道:“老夫子,您一生追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生活,隻是現在您自己連飯都不用再吃了,今天,我們也送給您一個不用吃飯就能夠活著的禮物,就給您做個徒弟吧,陪您說說話解解悶好了。”


    紅梁玉說道:“好好看住他吧,老爺子,這可是個寶貝呀。”


    紀彩鸞說道:“他算什麽寶貝,隻是他身上藏有寶貝罷了。”


    白練秋說道:“小妹,我們不能太過分了,將來見了大姐可怎麽交代呀。”


    紅梁玉說道:“走吧,我們還是趕快走吧,將他帶到這裏,也算是我們仁至義盡了。”


    紀彩鸞也說道:“就是嘛,大姐知道了,也不會胳膊肘往外拐的。”


    白練秋說道:“走吧,也是該他經過這一遭磨難。”


    說罷,就見那三個女子已騰空而去。在泰山的地府之中,就隻是剩下了孔老夫子和那個斷臂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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