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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商周英雄錄


    第二十八章約見太師


    看守華表的軍士長被叫到了姬榮的身邊。隻見這位五大三粗的壯漢,快步小跑到姬榮的麵前,點頭哈腰的陪著笑,嘿嘿幹笑著說不出個話來。姬榮看著這名軍士長,威嚴地用目光審視了一會兒,說道:“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你還想不想幹這個軍士長了?你的腦袋還想不想長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軍士長顯然是被嚇到了。驚慌地站在那裏,右手不停地捏著自己的褲子,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小孩子。


    姬榮吩咐道:“馬上驅散人群,將喊冤者好言相勸,不要讓他在這裏左一個太師府右一個太師府的哭訴了,影響多壞,將它的案子馬上交與有司處理,查明原委,依王法處置。”


    軍士長囁嚅著回答道:“明白了,明白了,馬上就去辦,馬上就去辦。”說完就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姬榮,等待著聽下麵的吩咐。


    隻見姬榮瞪起眼睛來說道:“看著我幹什麽?還不快去辦!”


    那軍士長屈膝點頭答應了一聲,扭頭就跑了。


    這邊姬定看到軍士們開始在驅散人群了,有人過去安撫著喊冤告狀的人,不上一碗茶的功夫,人群就開始散去了,那個喊冤告狀的人也被人給攙扶著接走了。


    姬定透過人群尋找著賴三兒和姬榮一行人,最後他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巫豐府上的家臣姬二,這是姬大的親兄弟,兩個人都是自幼便在巫豐府上,算是家養奴子,一是因為他們是姬姓遠宗的緣故,二是這二人也生的是聰明乖巧,長大後就逐漸地被委以重任了,這姬大姬二兄弟二人長相雖有差別,但是心眼兒都是一樣的,對主子巫豐那是惟命是從,對旁人則是常常心懷叵測,而且都自幼習武,練得一副鋼筋鐵骨的好身板兒,又都是二十多歲正當年,平日裏仗著主人巫豐的勢力,欺壓良善,橫行鄉裏,無人敢於正視他們。


    今天,這姬二就是在姬榮之後,來處理這件告狀的事的。那姬榮在明,卻不知還有這姬二在暗。原來那告狀人的兒媳是被那姬大所搶,兒子也是被姬大帶著人打傷的,這姬二今番暗地裏跟著姬榮來到華表之下,其實是受了姬大的差遣的。


    姬定待要過去和姬二見麵,好通報自己的事,但是卻在人群擁擠中,抬頭低頭之間,一閃眼兒的功夫,就再也看不見姬二了。正自茫然的時候,隻見人群逐漸散盡後,那姬榮帶領了幾個仆從正向著華表前街這邊走了過來,賴三兒也不見了蹤影。


    姬定候著姬榮漸漸走至近前時,連忙小步快跑到姬榮的麵前,躬身作揖說道:“姬榮大人,小的南門館驛長姬定給您行禮了。”說著就深深地向著姬榮彎腰鞠了一個躬。


    姬榮停下了腳步,看了看姬定,問道:“有什麽事嗎?”


    姬定看了看姬榮身後的仆從,說道:“大人,小的有話想要給您一個人說。”


    姬榮又看了看姬定,見他目光誠懇,好像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情一樣,就偏了一下頭,對身後的仆從們說道:“你們幾個先回去吧。”那幾個仆從就都答應著自己去了。


    待到那幾個仆從走出了十幾步之後,姬定這才慢慢地從腰間衣袋內取出裝錢的褡褳,恭恭敬敬的雙手奉獻給姬榮,說道:“大人,這不是小人的錢,實在是一位老先生要我為他通報事情時,交給我的,我是替他辦差,不敢私藏,全部奉獻給您老,隻是想煩請您老代為向太師稟報一件事。”


    姬榮看了看姬定手中的錢褡褳,不小的一包呢,要全是錢的話,可也真是不少啊。姬榮也沒有伸手去接,隻是兀自放慢了腳,背攏著雙手,緩緩地向前踱著方步,說道:“什麽事啊?”


    姬定說道:“今日來到館驛幾個人,為首的老者,您也認得萌寶來襲,我不當後媽。”


    姬榮扭頭看著姬定,沒有說話,但眼神卻是一種詢問的眼神。


    姬定說道:“就是那當年的太巫姬望大人。”


    “啊?”姬榮不由得大驚失色,站住了腳,問道:“是他差你來太師府的嗎?”


    姬定回答道:“正是。”


    姬榮追問道:“他說是什麽事了嗎?”


    姬定回答道:“他老人家隻是交代說,轉告太師大人說,就說有故人姬望要見他,今晚就要在太師府見到太師大人。您看這??????”


    姬榮說道:“太巫現在在哪裏?”


    姬定說道:“就在館驛。”


    姬榮說道:“好,你快帶我去拜見他老人家。”說著就急匆匆地拽著姬定要走。這姬定也是個聰明人,看到姬榮這般做派,便知道太巫姬望在他心目中是何等的地位了。於是,邊走邊說道:“大人,不急,太巫現在正在館驛休息呢,還是先通報了太師再說吧。”


    姬榮說道:“太師正在朝堂和王上在商議大事,到太陽落山時才能夠回來呢,你現在帶我去見太巫,保證誤不了你的事。快走。”說著,拉著姬定就向著館驛的方向走去。


    姬定手中捧著自己的錢褡褳,想了想,還是得送給姬榮才好,這樣一回生二回熟的,將來保不定還能夠依靠姬榮呢。於是姬定就堅決地站住腳說道:“大人,這太巫交辦的事,我見到您了,也就算是辦成了,這是太巫給的錢,我不能收,現在就將它奉送給您,您一定要拿著。”說著就硬是要往姬榮懷裏塞,顯得很親近很熟悉的樣子。


    姬榮說道:“這是太巫給你的東西,我可不敢收,收了是要遭天譴的,你還不知道太巫是什麽人嗎?那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的通天巫,活神仙,你要麽就還給太巫,要麽就自己收好,和我就不要再提及此事了。”


    姬定見姬榮如此說,心下不免就有些在打鼓。一是因為自己說了瞎話,二是因為聽姬榮這麽一說,自己也開始害怕太巫姬望那高深莫測的法力了,也不知自己私藏青銅的事情,太巫姬望是不是已經掐算到了呢?


    就這樣,姬榮和姬定兩個人,一個是心急火燎急匆匆,一個是心中無底腳下無根,兩個人都是連跑帶顛的就來到了館驛裏。隻見太巫姬望的房門緊緊閉著,姬定指給姬榮看後,就一直眼瞅著姬榮,意思是看看姬榮會有何吩咐。


    隻見姬榮在院子裏徘徊了幾圈後,就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太巫姬望的屋門口了,垂手而立,目視地麵,一副無比虔誠謹慎的模樣。這種態度也感染了姬定,隻見他吩咐手下人把住院子門,不放任何人進入,自己則也跟著姬榮肅立在院子裏。


    原來,那太巫姬望要算是這姬榮的恩師了,姬榮自幼便在太巫姬望的身邊,耳濡目染,也頗識得大體,當年太巫逃離王城時,早早地就遣散了隨從人等,隻有這姬榮執拗著不肯離開,還是太巫寫了一封帛書,假意要他代為傳遞給巫豐,其實信中是求告巫豐收留姬榮,信中說,此子天分極高,又懂得些天文曆法看相巫卜之類的知識,為人也如同是一張素帛,巫豐留在身邊,隻會有益,不會有害。所以這十多年來,姬榮才得以平步青雲,逍遙自在。姬榮是個講恩義的人,如今就要見到自己的恩師了,他的心中如何能夠不激動呢?此刻,姬定發現,這位平日裏高傲無比的姬榮大人,已經是站在那裏,淚流滿麵了。


    姬定陪著姬榮在院子裏站了許久,感覺腰酸背痛站立不住,就走到姬榮的跟前說道:“大人,您這樣要站到什麽時候啊?別忘了太巫還要見太師有要事相商呢。”


    姬榮仰起頭,眼望蒼穹,深深地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再站一會兒,你先去吧,一會兒太巫要是問你,你就說,入夜以後,會有一乘二人抬的小轎來接他,要他不要吃晚飯,到太師府裏去用晚飯,告訴他老人家說,太師也是十分想念他這位師兄的,常常地會念叨起他軍婚,染上惹火甜妻。你先去吧,我再站一會兒。”


    姬定見姬榮如此說,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也不好意思再陪著站了,關鍵是自己也有些站不住了,於是就主動退了出來。


    姬榮又站了片刻,就在院子裏來回慢慢地走來走去,顯得心情頗為沉重。這樣又過了許久,姬榮才又來到太巫姬望的房門前,向著房門深深地鞠了一躬,就躬身慢慢地退了出來。和姬定打過招呼後,姬榮就走出館驛,快步離去了。


    再說太巫姬望和姬康姬庚三人,也是連日裏趕路太過勞乏了,三人一直睡到天將黃昏時才醒來。太巫姬望走出房門,隻見館驛長就在院子裏,一看到自己,就趕緊跑過來說道:“您老可算是醒了。一會兒就有太師府的二人小轎前來接您,要您不要吃晚飯了,到太師府去用晚飯。”


    太巫姬望笑著誇獎館驛長道:“你果然是很會辦事嘛!”


    姬定笑著回答道:“哪裏哪裏,這全都是您老指揮有方啊。”


    太巫姬望聽了哈哈大笑,說道:“看來讓你做個館驛長,也真是委屈你了呀,啊?哈哈哈哈。”說著就又笑了起來。姬定也陪著幹笑。


    太巫姬望問道:“你是通過什麽人聯係到的巫豐?”


    姬定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是太師府的紅人兒,名叫姬榮的,剛才他還在這裏恭候您半天了呢?那樣子畢恭畢敬的,虔誠的很。”


    太巫姬望“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那表情仿佛是已經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黃昏過後,隻見從太師府出來了一乘八人抬著的大轎,那是太師巫豐平日裏出行時所乘坐的一乘涼轎,轎身通體用金絲楠木雕鏤出虎豹紋飾,轎內垂掛黃絹,香氣幽幽。前後護衛有三四十人,出得門來,前呼後擁,好不威風。緊隨轎旁的是姬榮,他騎了一匹高頭大馬,一行人直奔南門館驛而來。


    姬榮進得館驛,不免就心中忐忑,又是急切,又是恐慌,也說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個什麽心情了。


    當姬榮見到太巫姬望的時候,在庭燎光芒的照耀下,隻見一位須發灰白的老者站立在院中,身披巫服,孤立如鶴,細看才認出了當年太巫的神采,雖然是蒼老了許多,但是依舊是一派仙風道骨的神態。姬榮心中一酸,眼淚便盈滿了眼眶,雙膝跪倒在地,口稱“夫子”,便膝行向前。


    太巫姬望看到姬榮,也是定睛細認了一番,依稀可以在姬榮的臉上找到當年那清秀少年的模樣,曆曆往事,不覺便浮現在腦海之中,如此的悲歡離合,生生死死,怎能不觸動太巫姬望那沉寂已久的心弦呢?他不禁也是老淚縱橫,掩麵哭泣了起來。他身後的姬康姬庚二人也深受感染,跟著就落下了淚來,館驛長姬定也跟著抬起衣袖擦拭眼睛。


    此時,姬榮跪爬到太巫姬望的跟前,雙手保定太巫的腳踝,放聲大哭。旁邊的姬康姬庚,還有姬定,又都深受感染,跟著就也哭了起來,夜色初降的館驛內,此刻竟是一片的哭聲。


    太巫姬望哭罷片刻,止住悲聲,伸手扶起姬榮,說道:“孩子,不要哭了,這不都好好的嗎?”說著就又哽咽著深深地喘了一口氣。


    姬榮站起來後,用衣袖擦著自己的眼淚,說道:“夫子此一去,如鴻鵠遠翔,再無音訊,今天既然是再次見到了您,我也不再回太師府了,就跟著您走了。”


    太巫姬望笑道:“傻孩子,這麽大了,還說孩子話,我這不就是要去太師府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再者說,我一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你跟著我能有什麽出息呀?你現在正是應該為國家建功立業的時候,不要胡思亂想了,走吧,帶我去見巫豐,我們邊走邊說。”


    姬榮立馬吩咐隨從人等伺候太巫姬望上轎,太巫姬望說道:“不用旁人扶,我還沒有老到那步田地王爺掀桌,毒妃太猖狂全文閱讀。”回轉身,就對姬康和姬庚說道:“背上東西,我們走吧。”


    姬榮隻見姬康和姬庚兩個人,每人背了一背簍沉重的東西,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也不方便問,隻是將馬匹交給了手下人,自己則徒步走在太巫姬望所乘坐的涼轎邊,一行三四十人,便離開了館驛,向著太師府去了。


    一路上,姬榮問著太巫姬望這些年都是怎麽過的,向來身體怎樣,今後是否要留在王城,以及太師巫豐又是如何說季曆王怎樣懷念自己的兄長,渴望和當年出逃在外的兄長取得聯係,還經常如何念叨太巫姬望等一批老臣的好處,太師巫豐又是如何也懷念太巫這位當年的師兄,這次就是太師本人安排的涼轎來接的,一會兒,太師還要在大門口親自迎接呢。


    太巫姬望也問了一些姬榮的情況,姬榮回答道:“夫子不知,您雖然和太師是同門師兄弟,但是你們兩人的為人做派卻是截然相反的,我跟隨太師之後,說實話的,我是心裏麵很憋屈的,我被迫幹了不少的違背自己良心的事,還好,我一直遵從著您的教導,還沒有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我要是幹了,也早就靠著太師這棵大樹加官進爵了。夫子,您現在應該明白了,我為什麽一見到您,就想著要跟您走了吧?”


    太巫姬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道:“平時常聽人說,巫豐如何如何的不好,看來傳言不虛啊。”


    正說話間,突然就有一塊石頭打在了太巫姬望所乘坐的涼轎上,接著就是第二塊石頭,打得那楠木格柵啪啪直響。姬榮大喊道:“有刺客,快抓刺客!”


    幾十名軍士紛紛拉出了隨身的青銅短刀,圍護在涼轎的周圍,隻見幾名剽悍的軍士向著路邊的一棵大樹後麵就衝了過去,轉眼之間就從樹後揪出了一個身形瘦小的人來,拽到轎前,摁倒在地,拿來火把一照,隻見是一個還梳著總角的十五六歲的孩子。那孩子腦袋被摁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姬榮一麵阻止太巫姬望走出涼轎,一麵對軍士們說道:“可還有其他刺客?”


    軍士們回報道:“沒有見其他什麽人,隻見這小子躲在樹後,還要繼續扔石頭呢。”


    姬榮問那地上的孩子道:“你為什麽要扔石頭?”


    此刻,那地上的孩子喘息聲稍微平和了些,但是隻是不開口。


    姬榮吩咐軍士讓那孩子跪著回話,就又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哥兒,如此頑劣,豈不知打了官轎是犯罪嗎?”


    隻聽那孩子憤怒地說道:“那搶人、打人、殺人就不是犯罪嗎?”


    姬榮聽著這孩子話裏有話,就說到:“你說什麽?說清楚點。”


    那孩子就對著涼轎內的人說道:“什麽太師,人都傳言你是國妖國賊,你欺男霸女,殘害良民,你手下姬大搶了我嫂子,打殘了我哥,適才又坑殺了我爹,我和你拚了!”說著就突然掙脫了按壓著自己的軍士的雙手,要衝向涼轎。這可驚壞了一旁的姬榮姬康和姬庚,正在大家一陣忙亂之時,隻見有兩名軍士同時出刀,一下子就刺穿了那孩子的身軀。那孩子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而是靜止呆立了一下,就隨著兩名軍士尖刀的拔出,而一下子就癱軟在地上了。


    太巫姬望怕打著涼轎,高聲怒喝著“住手”,但是一切都晚了。當轎外的軍士為太巫姬望打開轎門後,太巫姬望顫巍巍跨出轎子,蹲身查看著那孩子身上的傷口,隻見鮮血從孩子的左前胸處汩汩地流出,那孩子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盛滿了血水而被刺破了的皮袋子。太巫姬望又伸手捏在孩子的手腕處,已經幾乎感覺不到任何脈跳了。這孩子顯然是被刺破了心髒,已經死去了。


    太巫姬望站起身來,仰望星空,哀歎一聲,便痛哭了起來。說道:“如此的為尊不仁,我周人將何以富國強兵啊?


    列位讀者朋友欲知後事如何,且待寫書人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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