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之所以叫天界,是因為它腳踩著凡間,神仙看凡人數十載命數,如同凡人看螻蟻,同樣憐憫他們的渺小孱弱,卻對他們的生死不屑一顧。


    天界有天人城,浮在雲層之上,城中的天人看裝束打扮不過是凡人的模樣,大多也沒什麽法力,隻是生命比凡人長些。他們生在天界,有些在天宮當差,也有些給神仙們做仆侍,街上少不得碰到神仙,見多識廣,不像凡人來得那樣大驚小怪的。


    白寒露在城裏找了間客棧住下,推開窗子,遠處的鏡湖波瀾不驚,盡頭處霞光繚繞的地方便是天宮。


    “你怎麽有天人城的身份文牒?”


    “……月姬小姐給的。”


    上次麒麟月姬托他找侄子,他雖說念著尊老愛幼,但還是收了好處。這天界不同凡間,沒身份文牒到處走也不方便。天界守門獸是英招和白澤,沒有天人城身份文牒的凡間妖怪們,甭想踏入一寸土地。


    客棧裏的夥計是隻六耳白鼠,不光做事麻利機靈,六隻耳朵還能將大堂裏的人說的話一句不漏地都塞入耳朵裏,所以這隻六耳白鼠也叫鑽錢鼠。鑽錢鼠顛了顛手中的金塊,用老鼠牙嗑了嗑,笑得眼睛眯到一處去,“白爺爺,您想知道什麽盡管問,這天界少有什麽事是我鑽錢鼠打聽不著的。”


    白寒露眼風往四處一打量,好一個鼠窩,其他的老鼠雖不及鑽錢鼠耳朵多,卻也都豎著耳朵聽得精神。這客棧的夥計都是鼠族的,在獸族中身份輕微,客棧用他們也不肯給多少銀子,他們原本就是靠販這些打聽來賺錢。


    柳非銀心領神會,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麵寫了四個字:魔神幽曇。


    鑽錢鼠也沾了水,寫了四個字:黑水天牢。


    天宮裏是沒有真正的牢獄的,所謂的大牢不過是無人打理的荒涼樓宇,有犯了錯的神仙往裏頭一扔,反思個百八十年就放出來了。天界真正的牢獄叫黑水天牢,在天人城西三千六百裏,儼然是一座重兵把守的彎月形小鎮,四周仙山環繞草木蔥蘢。


    而站在黑水天牢外,一抬頭就能隱約看到一座塔,直穿雲霄到九重天,肅穆莊重好似佛陀。那座塔叫浮屠塔,從它建成到如今十六萬年,被關進去的神仙魔君還沒有能走出來的。


    “很高。”柳非銀把手搭在眉峰往上看,又補充一句,“好像把整座天界都踩在腳底下似的。”


    “那是自然,這座塔鎮的可都是窮凶極惡之徒,若是塔倒了,天地之間又要掀起血雨腥風的。”白寒露伸手理了理柳非銀的領子,將他一縷散落的發順到耳後,又囑咐道,“做侍從就要有做侍從的樣子。”一指昂首挺胸仰著下巴異常有氣勢的遊兒,“就要像遊兒這樣狐假狼威才好。”


    柳非銀看著這對白癡主仆,如今他靠白寒露養活,吃他的嘴軟,也隻能嘴角抽筋地聽從了。


    守牢門的天兵看到一個白衣銀發的人周身纏著嫩綠的花藤,步步生花,身後兩步處跟著耀武揚威的侍從。天兵們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看這架勢仙階定是不低,忙單膝先跪了,拱手道:“屬下恭迎上仙。”


    白寒露眉毛一挑,傲雪欺霜的霸道模樣,鶴骨笛在手中“啪”一拍,“起來說話。”


    這些守門的天兵做事不容易,說出口的話都要斟酌半天,這裏能進出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神仙,誰也得罪不起,恭敬道:“屬下眼拙,上仙從哪裏來,可否呈上天王手諭?”


    紅衣的小侍奴一拂袖子,尖嘴利舌地罵:“瞎了你的狗眼,連冥界的寒露殿下都不識得,是嘲笑我們家殿下名號不響不成?!”


    守門天兵“撲通”跪下,冷汗涔涔,“屬下絕無此意,隻是上仙行事低調不常來天界走動,而屬下也隻是奉命行事。”話音剛落,一隻修長潔白的手就扶住了他的手臂,輕輕一托。守門天兵驚地一抬頭,紫衣侍從身形俊美好似瑤池仙樹,卻見一雙盈盈桃花眼,三分暖三分情也三分笑,還有一分是關切,“大人莫怕,那隻小狐狸被我們殿下給寵壞了,我們殿下可不是仗勢欺人之人,隻是這趟來也是瞞了上頭的耳目的,隻想私下與罪神幽曇會個麵,自然沒有天王手諭。大人是職責所在,若是不放行……我們也不能硬闖……隻是……”紫衣侍從將手中握著的一顆珠子塞到天兵手裏,“隻是還請大人行個方便,別為難了彼此。”


    他們做守衛的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的,天王手諭也隻是有些小神仙的敲門磚,品階高的神仙沒有一個用得上,什麽門規對他們來說都是擺設。這位冥界來的花神連養的狐狸都這麽氣盛,另一個紫衣桃花眼也是拔尖兒的人物,怕是碰到什麽不得了的硬茬子了。


    兩個天兵四目相對交換了個默認的眼色,對身後的門官喊:“開門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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