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柄法劍出鞘,映著百餘道洞陽朱明劍,劍符熾紅如火,法劍火紅正熾!


    領隊之人,正是殷小樓。


    這位道海宗源的紫虛郎,一如他率領的麾下兒郎,繡符朱袍外罩一件輕省薄透兼而有之的半身鱗甲,右手虛按著腰間由離火裁金院打造的闊刃法劍。


    而在他的身後,法劍出鞘之聲隨著一道道口令,顯得格外清晰:


    “丙字申班,拔劍!”


    “癸字卯班,拔劍!”


    “丙字辰班,拔劍!”


    殷小樓五指猛然一攏,火銅混合諸種奇金煉造的道官法劍錚然出鞘:“紫虛郎殷小樓,拔劍!”


    劍出鞘。


    劍成林。


    從朔北而來的幹冷寒風,從這片劍林間穿過,頓時也被染上了一層燥意,風中火性漸起。


    枝頭細梢瘦如骨,暖了。


    簷下冰淩粗如椽,融了。


    一滴水珠掛在冰尖,毫不遲疑地就落到了地麵上。


    矮人刺客,拔劍道官,同時發出一聲怒吼!


    閃動著術法靈光的巨斧朝前揮舞,甚至隱隱可以看見巨斧那銀色的長柄在運動中被過大的衝力拗得微彎。


    沉重的斧頭砸在法劍上,在劍脊處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


    寬而且厚的劍身被斧頭帶來的衝力迫得猛然一彎,握劍的手掌上那些積年的劍繭轉眼裂開,露出老皮下紅嫩的軟肉。


    但是劍身上多了一隻手,強抵著微微彎曲的法劍,劍不斷,人不退,硬是和那柄帶著強蠻大力的巨斧咬在了一處!


    殷小樓一劍抵住了對方的巨斧,便有一劍、兩劍、三劍……乃至十餘劍群集而出,將對手罩進了一片劍棘之中!


    厚重的劍鋒勾著斧背,架著斧刃,頂著甲胄,鋒利的刃和平滑的鎧不斷摩擦,發出了絕對稱不上好聽的聲音。


    殷小樓沒有看虎口上漸漸滲出的血,隻是盯著對方那個難看的蒜頭鼻子,扯著嘴角說道:“就算是練了金鍾罩鐵布衫,就你們這禿頭耗子兩三隻,也想鬧出什麽幺蛾子不成?”


    一柄柄法劍強壓住這些矮子的巨斧,這場麵足夠壯觀,但是也等於把涿州城泰半機動力量全拖在了州衙之前。


    比起這些火焚不傷、劍斬不死的光頭矮子,甚至連趙良嗣、姚平仲這班人的去向,一時間都無人過問!


    ……


    ………


    正在趕工的外城工地上,木嵐正指揮著流民們攪拌混凝土池中新倒入的沙石和水泥。大群的流民在道兵的監管下,將那些攪拌好的混凝土鏟入鐵皮焊接的手推車,向著綁紮好支架和模版的外城牆基處運送。


    川流不息的人群,揮汗如雨的工地,然而氣氛卻顯得格外緊張,木嵐身為道官,五感之敏銳遠在一般人之上,各處施工點的動靜都在他的監視之中。他身旁隨扈的道兵不是說隨扈著他這位離火裁金院的技術官僚就可以了,時刻要根據他的命令奔赴各個施工點,去及時糾正流民們的違規操作行為。


    安全教育雲雲,就算是已經開始推廣國民掃盲教育的道海宗源直接控製區域,也沒法讓民工們有什麽深刻的認知,工傷事故總是不斷。這些遼國流民就更談不上什麽安全意識了,對這些流民的教育結果隻能是以道兵們的強製體罰作為“教規矩”的唯一手段。


    不論是大宋還是遼國,百姓們定期服徭役已經是實行千年的成法,對於“替官府做工”這事並不會有什麽抵觸。而且“大宋來的道官爺爺”們,又肯讓大家吃得飽,又穿得暖,替道官爺爺們做工在流民看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對那些動輒奔過來,對大家又打又罵的粗野道士,就讓大家沒什麽好感了。在每個人屁股上都挨了幾腳,甚至被拖到一邊用小板子招呼後,流民們算是明白過來:道官爺爺們規矩大,甚至怎麽做活都有法度,輕易觸犯不得。


    “民不和官鬥”是底層人民從數千年的血淚史中總結出的生存智慧,哪怕是從大宋來的道官也一樣,隻要沾著一個“官”字,那便對於有了特殊的神力。


    但在沉默的大多數中,總有那麽一部分人是總要發出自己的聲音的。


    在這些做工的流民裏,那些木匠和泥瓦匠之類的“技術人員”,無疑就屬於這樣想發聲的人——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到哪裏修房築牆不是這樣用,怎麽到了大宋這裏,就換了個規矩?就算魯班爺爺轉世的俞都料,也沒有這許多講頭吧?


    幾個泥瓦匠也在工地上奔走,過去都是帶著徒弟、幫工,頗有頭臉的人,現在也隻能一個個推著那鐵皮小車,一趟一趟地運著那摻了砂石的奇怪灰漿,一個個眼中都有幾分不得誌的鬱氣。


    推了幾趟車,中間又被趕過來糾察違規的道兵踹了幾腳,這些人就越發地有種悲從中來的哀歎。


    然而無端之間,這種哀愁突然被放大,隨即就是一條條沉澱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片段突然詭異地鮮活起來。


    可以是多年前嫁給村裏太公家小兒子的青梅,可以是少給了二尺布做工錢的東家,也可以是昨夜的救濟糊糊比別人少了半勺。


    更多的,是一路拋家棄業、生離死別的逃亡中,那種種慘事,種種哀戚景象!


    於是哀愁變成怨懟,怨懟燃成恨火,瞬間就爆出連串的怪叫!


    這樣的異變,瞬間就被木嵐所查知,朝著發出怪聲的地方一指:“那邊在混鬧什麽?立刻彈壓下去,我們現在的施工期很短,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工地上卻是瞬間發出了海潮一般的雜音,所有正在施工的流民,突然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大喊大叫起來!


    如果隻是喊叫還好辦,這些流民卻是一邊哭叫,一邊四處亂衝,也有人以頭搶地,也有人幹脆就不管不顧,逮著身旁最近的人就廝打起來!


    隨侍在木嵐身邊的道兵卻是反應最快,向著木嵐一躬身:“道官大人,這情形不對,像是爆出了營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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