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陽穀縣,甚至東平府的首富,西門大官人顯得格外年輕了些。


    這位身材高大的富商,體格卻是格外彪悍健壯,容貌在格外講求風儀的大宋宣和朝,也算是風流秀雅、瀟灑不羈的美男子。


    光看外表,誰都不會把他當成是山東地方上的土豪,反倒以為他是蔡京家遺失在外麵的庶子。


    這位讀書不多的西門大官人,也沒有浪費他這身好皮囊,吹拉彈唱、走馬鬥狗,這些耍樂上麵都比別人更精通些,活脫脫就是一個浪子班頭。


    陽穀縣西門家不是什麽閥閱門第,幾代人都是商戶,經營著小縣城裏的生藥鋪,勉強能被人尊稱一聲西門員外。家裏雖然有些閑錢,但也很難經得起浪蕩子的花用。


    但曾經的西門小官人雖然不愛讀書,卻對孔方兄有著格外的敏感,他喜歡豪奢場麵,但也知道如何動用自己的手段,讓一個銅錢變成兩個、四個、八個。


    他結交混混,不是貪圖那前呼後擁的威風,更不打算在江湖上博得一個“小旋風西門大官人”一般的虛名。而是這些混混,可以在他包攬詞訟和聚賭做莊的時候,充任得力的使喚心腹。


    早年間,西門小官人也隻是陽穀縣混混們眼裏的帶頭大哥,但憑著他那些仿佛天生的混江湖手段,很快就成了縣衙皂隸與書辦們的好友。再過了幾年,西門小官人變作了西門大官人,攀上了曾經在宮中炙手可熱一時的大貂璫楊戩此楊戩自然不是那位清源妙道真君,又同遠在杭州的東南應奉局提舉朱勔認了遠親,聲勢起處,就自然脫離了江湖大豪那一路人的檔次。


    可惜他運道不佳,沒能投生到汴梁城裏,否則以他的處事聰明機敏、說話漂亮得體,說不定如今在趙佶麵前逢迎的,就不是王黼這金睛子了……


    這等漂亮人物,自然也有個響當當的大名,便是那讓後世多少人翻著書頁、舔著視頻,羨慕不已,恨不能穿越奪舍、以身代之的一代花花太歲


    西門慶。


    ……


    ………


    作為陽穀縣的土皇帝,修繕一下山神廟這種事,自然也需要這位大戶點頭。和來了又走的一任任知縣不同,西門慶就像是那隻將景陽岡劃為自己領地的老虎,隻是他的領地更大,東平府這一府兩縣,都是帶著犬類標記領地的騷臭氣。


    和他說笑的人,是他的結拜兄弟應伯爵。


    這位別號“南坡”的篾片相公也算是個奇人,早年間他和西門慶交遊,西門慶還要喊他一聲“應二哥”,但如今西門慶發達了,反倒是應伯爵成天地“哥哥”不絕口。


    雖然這位應伯爵也沒有讀書應舉,卻偏偏對了西門慶的脾胃,在湊趣逗樂之外,還隱隱有了幾分以備顧問的意思。


    此刻,應伯爵便坐在椅子中笑道:“我的哥哥,這些日子,那景陽岡的路越發不通了,知縣老爺隻管拿大板子催促那些裏正獵戶,也不見得個好。若那山神真個有靈,免了虎患,你便助幾貫錢,修了那山神廟,卻落一個祥瑞出來。到時候縣尊將我們姓名也寫入奏本,報與官家,可不是漲麵子的好事!”


    西門慶聽了,隻是搖頭道:“六月裏,我聽說小蔡相公有加官進爵之喜,叫家裏孩兒備下許多禮品去汴梁道賀。別的也就罷了,隻那一對通天犀杯,花了不少銀錢,如今賬上委實有些不湊手,哪裏還得許多閑錢去修廟?”


    這話聽著淒慘,但作為一個通吃黑白兩道的成功豪商,西門大官人哪有這般窘迫?


    光在陽穀縣裏,他便有生藥鋪、絨線鋪、綢緞莊好幾處,更有茶鹽馬幫與船隊在外跑商,至於放下的印子錢,更是等閑算不清楚。


    隻是掙得多,花銷得也多,每年光是送到楊戩、高俅、童貫、朱勔還有蔡京府上的年節禮物,就是一筆巨款。更不要說,蔡京長子蔡攸如今分家另過,卻又格外得官家青眼,不得不燒他這個熱灶,又是一筆筆財貨如流水般花出去。


    除了這些大頭,西門大官人如今忙著置辦田產莊園,也都得用現錢,說錢不湊手,倒也不算唬人。


    應伯爵笑道:“大官這話就太實誠了些,你在這東平府算得頭一個好漢,說什麽銀錢不湊手?我明日就在城裏起一個會,邀你來做這個會首,眾人見你起了頭,自然便肯解囊,到時候喚個泥瓦匠,略一修葺,模樣過得去,也就好了。若真平了虎患,大家卻還得念你的好處。”


    西門慶聽了,也笑道:“你這狗才,神佛是你這般耍弄的?隻不過我們這裏談些閑話,就由著你胡說罷了。”


    應伯爵搖頭晃腦地道:“胡說不如胡睡,倒替哥養個侄兒出來。”


    這話說出來,西門慶更是一通大笑。


    正鬧著間,就見外麵有家奴滿臉喜色,過來報喜道:“大官人,喜事,喜事!去汴梁送禮的管事帶信來道,小蔡相公得了爹的禮,歡喜得不得了,與爹謀了一個官身,就在本路提刑司做個提刑知事,委差在東平府提刑所理事!”


    ……


    ………


    陽穀縣這樣的縣城存不住什麽新聞,本地首富西門大官人被東京汴梁的大人物賞識,驟然加官受賞的消息,第二天就傳得滿世界都是。


    這其中,寒窗苦讀多年的知縣老爺,聽著那提刑知事的官銜,知道這是有差遣的美差,不是那等有官無職的富貴閑人可比,不由得微微感慨一番,而後把本朝真宗皇帝的勸學詩抄了幾十遍。


    直抄到手腕發酸,再也提不起筆後,知縣大人望著真宗皇帝那句有名的“男兒若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方才苦澀一笑。


    算了,自家也是靠攀了朱勔的關係,才混了這麽一個位置,日後還等著早點回汴梁謀個美差呢,平白得罪西門慶這坐地虎做什麽?


    比起知縣老爺的鬱悶與不甘,陽穀縣的平頭百姓們,倒是沒有那麽多糾結處。


    西門慶是本地頭一號的大戶。


    得罪西門慶是什麽下場大家都清楚。


    知道這兩條,從來就很懂得趨利避害的小人物們,就隻能滿臉堆上花一般的笑容,換上最體麵幹淨的衣裳,再準備上老酒燒臘、綢緞絹花,排著隊到新任提刑知事府上道賀。


    雖然大家沒資格坐上西門慶的正經酒席,隻能在外麵擺的流水席坐了,但卻沒人敢不來捧場。


    紫石街上的住戶們自然無人免俗,王婆準備了各樣幹果,裝了滿滿一個漆攢盒,又弄了半斤小團茶,親自送到提刑知事府上。


    就算是武大郎這樣賣炊餅的小販,也不得不準備了一盒點心、兩瓶子好酒,帶著已經身懷六甲而腰肢漸寬的妻子上門。


    西門家的流水席也沒什麽特別,西門家幾代都是尋常商戶,直到西門慶這一代才像做了火箭一般拚命地竄起。對於這樣的家世,西門慶是想不到汴梁世代簪纓的大族們是如何生活的。


    比如在家裏養十幾個丫鬟,不教別的,隻教她們如何為包子餡鏤蔥絲,這就很超過西門慶的想象。反倒是用錫碗扣著鍋,做紅燜整豬頭,更符合西門家的情趣。


    既然家主都是這樣的品味,那麽待客的流水席,也就是濃油的豬、重醬的肉,可以讓市井小民吃得滿口流涎,卻讓講究品位的士大夫以扇掩口。


    武大郎一家人坐在席麵間,但每到這樣的場合,武大郎都有點本能地抬不起頭來。他不敢看四周的人,也不敢看自己美麗的妻子,隻是低著頭,小意地用筷尖剃下一道醬煎海魚的刺,然後將去了刺的魚肉放進妻子的碗裏。


    而他美麗的妻子,目光在四周人群間淺淺劃過,最後卻被武鬆的目光盯住,不得不低下頭。


    這時候,就聽得西門家的家奴叫道:“提刑老爺出來與諸位敬酒!”


    就見今日的主角,捧著一隻酒盞,滿麵生春地笑道:“諸位街坊鄰裏,與俺西門慶做慶,實在足感盛情,還請諸位滿飲了此杯!”


    這時候,便有家人捧著酒壺,一個個斟過去。武大郎原本有些心不在焉,還是他的妻子暗暗踢了他一腳,方才拿起酒杯,憨笑著站起。


    眼見來客都端著酒杯,說著些吉祥話,西門慶笑著在各處走了一遭,正走到武大郎麵前,卻正看到那個美麗的婦人。


    她像是因為喝了一點酒,麵上泛起了桃紅色的暈,又像是因為天氣炎熱,所以抹胸間那一抹白膩上微微閃動著軟玉般的光。


    這一切,都讓西門慶覺得有些熱,有些燥,胯間褲子有些緊,好生不舒服。


    而她的目光,落在那張有些輕浮的俊麵上,也覺得目光有些眩,汗水有些多,看著那人的笑容,還覺得有些癢。


    不知道是癢在心裏,還是癢在了身上。


    就在此刻,高牆外卻有一聲聲漁鼓輕響傳來,有人唱著跑了調的道情,那道情卻一聲聲回蕩在新任提刑知事府上:


    “莫道你平地登雲,頭罩烏紗,終是個男作行屍,女為走骨。日久年深,弄心術、辦資財,好酒貪花。聚滿堂活鬼,終日玩耍……”


    這道情的意頭實在不好,偏偏那聲音一句句都傳到了西門慶耳朵裏,頓時把滿臉喜色,都換成了鐵青色。


    那唱道情的似乎還沒唱盡興,拍了拍漁鼓,又續道:“”_


    防盜版,稍後改


    _身為陽穀縣,甚至東平府的首富,西門大官人顯得格外年輕了些。


    這位身材高大的富商,體格卻是格外彪悍健壯,容貌在格外講求風儀的大宋宣和朝,也算是風流秀雅、瀟灑不羈的美男子。


    光看外表,誰都不會把他當成是山東地方上的土豪,反倒以為他是蔡京家遺失在外麵的庶子。


    這位讀書不多的西門大官人,也沒有浪費他這身好皮囊,吹拉彈唱、走馬鬥狗,這些耍樂上麵都比別人更精通些,活脫脫就是一個浪子班頭。


    陽穀縣西門家不是什麽閥閱門第,幾代人都是商戶,經營著小縣城裏的生藥鋪,勉強能被人尊稱一聲西門員外。家裏雖然有些閑錢,但也很難經得起浪蕩子的花用。


    但曾經的西門小官人雖然不愛讀書,卻對孔方兄有著格外的敏感,他喜歡豪奢場麵,但也知道如何動用自己的手段,讓一個銅錢變成兩個、四個、八個。


    他結交混混,不是貪圖那前呼後擁的威風,更不打算在江湖上博得一個“小旋風西門大官人”一般的虛名。而是這些混混,可以在他包攬詞訟和聚賭做莊的時候,充任得力的使喚心腹。


    早年間,西門小官人也隻是陽穀縣混混們眼裏的帶頭大哥,但憑著他那些仿佛天生的混江湖手段,很快就成了縣衙皂隸與書辦們的好友。再過了幾年,西門小官人變作了西門大官人,攀上了曾經在宮中炙手可熱一時的大貂璫楊戩此楊戩自然不是那位清源妙道真君,又同遠在杭州的東南應奉局提舉朱勔認了遠親,聲勢起處,就自然脫離了江湖大豪那一路人的檔次。


    可惜他運道不佳,沒能投生到汴梁城裏,否則以他的處事聰明機敏、說話漂亮得體,說不定如今在趙佶麵前逢迎的,就不是王黼這金睛子了……


    這等漂亮人物,自然也有個響當當的大名,便是那讓後世多少人翻著書頁、舔著視頻,羨慕不已,恨不能穿越奪舍、以身代之的一代花花太歲


    西門慶。


    ……


    ………


    作為陽穀縣的土皇帝,修繕一下山神廟這種事,自然也需要這位大戶點頭。和來了又走的一任任知縣不同,西門慶就像是那隻將景陽岡劃為自己領地的老虎,隻是他的領地更大,東平府這一府兩縣,都是帶著犬類標記領地的騷臭氣。


    和他說笑的人,是他的結拜兄弟應伯爵。


    這位別號“南坡”的篾片相公也算是個奇人,早年間他和西門慶交遊,西門慶還要喊他一聲“應二哥”,但如今西門慶發達了,反倒是應伯爵成天地“哥哥”不絕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魏野仙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盜泉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盜泉子並收藏魏野仙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