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與賀蘭公狠鬥一場,魏野就知道,似這種裝成是一神、實則是善惡二元的教派,幺蛾子最多。


    當初祆教如此,如今摩尼教也如此。


    隻是比起祆教這種水土不服的西亞教派,摩尼教可算是一朵奇葩。它屬於天啟宗教的一支,本身的創立就從祆教與基督教中吸收了不少元素,但是它同時又朝著東亞與南亞發展,佛門彌勒下生經、道門老子化胡經,處處都能見著摩尼教的影子在其中活躍。


    至於教祖摩尼,更是效法默罕默德,自封最後先知,然後把一切教門之祖都拉成自己的不成器前輩。


    雖然正統摩尼教不過數百年後就已淪亡,然而由其分散而出的支脈卻是絲毫不少。不如曾經在後古典時代被取締的一貫害人道,其主尊“無生老母明明上帝”,就是摩尼教大明尊套了一個娘化馬甲。


    隻是為什麽不娘化成萌妹,而是娘化成了成熟到要爛去的老母形象。這事就隻能怪一貫害人道名義上的開山祖師爺羅教祖師羅清當初構造的主神,乃是包容生命的地母神一類吧。


    而比起祆教徒、比起用人體爆破和砍掉卡費勒腦袋來歌頌和平的信士們,那種堅決不和卡費勒妥協,要在飲食上、服飾上、文字上全麵與旁人切割開的絕決,摩尼教的活動無益更隱秘,更難發覺。


    當他們口稱明尊、明王,禮拜光明諸佛的時候,除了佛門中那些常年鑽研經典、如來判教的三法印時刻在心的學問僧之外,那些隻懂得念幾句觀音經的尋常和尚與善信,哪裏曉得麵前拜的是哪尊菩薩!


    同樣的,道門中朝日月、禮北鬥之法,被摩尼教不動聲色地改換了其中內核,將日月五星換成了摩尼教的日月法船,似乎也不算什麽為難之事。


    當初魏野平鎮羌亂,那是因為西涼羌人與祆教已經提前把自己從人們身邊異化出來,要掃平之、鎮滅之,目標實在明顯不過。


    但是摩尼教這種有本事混在道門與佛門中,除非像永樂禪院的這些和尚一般,露出了修法核心的這︽◆︽◆︽◆︽◆,真種子,誰能保證一眼看出他們來?


    托著手中這十餘枚白藏珠,魏野麵色不動,耳畔蕭皋正通過交流頻道,一板一眼地做著報告:“要情報,這陰魔身上的情報簡直少得可憐誒。我數數看,也就是這麽幾條。第一,自從十幾年前,契丹國的高僧大爆發一樣地全部圓寂了,佛門有神通的高僧就沒剩幾個,連契丹天祚帝也很著急,但是阿羅漢級別的高僧又不是大白菜,怎麽能有就有?一時間,佛門的榮寵就有冷下來了……”


    “第二,就是十多年前,來了這麽個叫普風——這法號挺耳熟——的和尚,什麽呼風喚雨、隔板猜物、下油鍋洗澡這類本事一個個表演出來,頓時天祚帝龍心大悅,封了他當國師,住持燕京大昊天寺。第三,雖然佛門裏有見識的和尚,都發現這普風國師所學不正,更近於外道一路,但是耐不住人家有神通啊。加上那些沒有修成阿羅漢果,但是掌握著佛門正傳的佛門法子,一時間莫名其妙死了好多,那就更攔不住這個普風和尚擴張勢力了……”


    到這裏,蕭皋又補充上一句:“按照口供,這個普風和尚,不但在契丹國很得寵信,就是鴨綠江邊那些女真部族,也把他奉為佛爺。完顏部上上下下,都已經當了他的皈依弟子,也算是一件大新聞吧。”


    魏野冷哼了一聲:“當著契丹的國師,卻暗地裏勾結著完顏部?這生意做得精到,邊吃上家,邊發展下限,看來誰都知道,遼國完蛋已經是注定,就算上了這條爛船,也是來搜刮好處的。”


    到這裏,魏野一抬手,將十餘顆白藏珠都送了過去:“這批白藏珠裏,不但禁製著同類的陰魔,連與它們相生相克的明子也在裏麵,還是麻煩你們取了口供來。注意,魏某不但要情報,還麻煩你們整理一下這些陰魔與明子有什麽神通異能,把詳細數據給我。自然,隻要貴方工作出色,魏某也不惜通用券!”


    ……


    ………


    魏野在搜羅情報,劉先主廟前,許玄齡搖著蕉葉扇,擺頭道:“易州龍興觀,那地方我是不大想回去的,雖衣錦還鄉也是美事,可貧道如今卻沒了那爭勇鬥狠的心境。你們兩個要去,為師倒是樂見其成,不過你們這微末法力,比為師差了太遠,卻讓我放心不下。”


    著,他將背上那口鐵劍解下,交給岑太真道:“這口劍,你且抽出來看看。”


    岑太真依著許玄齡言語,將劍柄一抽,卻見鞘中鐵劍卻是兩口對劍,暗沉泛青的劍身上滿布銀線成流雲,隱隱帶著水汽升騰。


    許玄齡用蕉葉扇一指這對鐵劍道:“這對雲紋雙劍,是為師在山中請同門煉就的,其中也自有奧妙。為師又從胡教習那裏學了一套刀劍合擊之法,但你們以雙劍練習,也自有一番威力。如今不妨就一同傳了你們。”


    岑太真將一口雲紋劍交給沈清寧,兩人向著許玄齡跪下道:“徒兒們好容易才與師父重逢,情願朝夕陪伴在師父膝下盡孝,也不願去龍興觀。”


    一旁,魯老道人也勸道:“師兄,如今你成仙有望,正是該留他們在身邊,享一享清福,何必又讓他們兩個幾百裏跋涉?”


    許玄齡心中暗道:“山主也好,掌教真人也罷,都是講求事功、不是山中清淨一路,我既然投在兩位門下,哪能學著陳摶真人高臥華山?眼見得山主此番下山,對宋遼局勢隱隱關注,涿州與易州都是燕京門戶,自然要先替山主綢繆一二,布下手段來。”


    想到這裏,他揮了揮手道:“學道者,一外功不去積修,又有何益處?你們此番去易州,若能使玄風興行,度化一方百姓,山主隻會為你們高興。日後歸山議功,我麵上也大有光彩,且去,且去,莫要再在此作此兒女之態!”


    岑太真與沈清寧見師父這樣,彼此對望一眼,又朝著許玄齡磕了三個響頭,方才道:“徒兒們望師尊保重仙體,我們這便去了。”


    罷,兩個人將雲紋雙劍彼此替對方背了,又裹了盤纏,方才戀戀不舍,一步一回頭地朝著路頭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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