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太監正要傳旨,一聲“上諭”還沒出口,四周人人都打算下跪的時候,魏野已經冷不丁地走上前去,向著那胖侍衛一抱拳道:“這位侍衛大哥,可是太極門南宗的第一高手,江湖人稱千手如來的趙半山趙當家麽?”


    那侍衛不曾想自己的身份一當麵就給叫破,頓時手一抖,就是數支暗器射出。


    仙術士輕笑一聲,袖子一拂之間,趙半山這幾支暗器就全數落在魏野袖中。


    趙半山號稱“千手如來”,暗器之中都藏著獨門暗勁,一發出去便會半途轉向,鮮少有人能在他的暗器之下全身而退,卻不料麵前的竹冠道人,輕描淡寫之間就將他的暗器全接了去。一旁的高個侍衛,頓時怒喝一聲,拔刀便砍。


    不閃不避,食指中指輕叩對手刀背,卻感到一股黏力反絞上來,魏野“哦”了一聲,點頭道:“太極門的玄玄刀法,紅花會的刑堂當家‘鬼見愁’石雙英是嗎?”


    一連叫破兩人身份來曆,福康安不由得登時回想起了當年自己在杭州被紅花會所擒的屈辱日子,頓時大叫一聲:“拿刺客!”


    四周侍衛頓時齊齊湧了上來,將福康安上下左右圍了個風雨不透。


    紅花會中各派高手雲集,論身手甚至還在今日與會的大半掌門人之上,此刻見著“千手如來”趙半山與“鬼見愁”石雙英現身,不由得大為震撼。


    今日魏野已經迫退了紅花會的西川雙俠,此刻卻又要與趙半山這樣名震江湖的太極門高手過招?江湖上,敢這樣不賣紅花會麵子,甚至連敗紅花會高手的人物,還真是少見!


    但是親眼目睹了道海宗源之主那高深莫測的武功,在座眾人還是不免有些期待——道海宗源與紅花會對上,究竟還能占上風幾回?


    馬超注視著戰圈,臉上又浮現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可惜陸衍身為大師兄,早就將他的手緊緊握住。


    魏野此刻還不忘點頭誇讚自家學生一句:“阿衍幹得好,把孟起看牢一點!”


    話音未落,身後一支鐵鞭橫打而下,卻被仙術士反掌朝後一托,轉眼就被震斷成數截。


    魏野點了點頭道:“原來鐵塔楊成協,你也在,那麽第四人又是哪位?”


    那原本一直立在老太監身後的侍衛此刻也不隱瞞,朗聲道:“紅花會徐天宏,拜見道海宗源魏真人!”


    仙術士微微頜首,隨即一指彈在石雙英單刀之上,炎寒雙勁一前一後間,頓時將這柄單刀化作了數段廢鐵。


    轉眼間連敗紅花會兩位高手,又將千手如來趙半山的暗器盡收袖中,徐天宏在紅花會中號稱“武諸葛”,深知麵前此人功力之深簡直前所未見,竟比西川雙俠口中轉述的還要可畏可怖三分。


    到了此刻,他也不欲戀戰,高喊一聲:“魏真人武功之高,隻怕天下無人能及,紅花會今日得罪魏真人,日後再上門賠罪吧!”


    說話間,他手一揚,就向著魏野打出數枚鐵膽。他這手打鐵膽的功夫也是名家傳授,厲害非常,一旦打中人身便必死無疑,比起趙半山的暗器更霸道些。


    仙術士也不在意,隻是虛虛朝前推出一掌,頓時一股罡力反衝而來,那三枚鐵膽在半空中猛然受力,竟是半途改道,直飛入牆,轉眼間就將西首院牆砸出一個大洞。


    此刻魏野並指如劍,墨子劍揮灑之間,肉眼難見的道道炎氣反複往來,恍如無形劍氣,轉眼間就在紅花會四名高手身上留下好幾處創口。


    此刻除了趙半山內力深厚,又深通借力卸力的太極拳理,僅僅是衣衫被劃破外,餘下三人個個掛彩,進亦不得,退亦不能。


    魏野眼望著徐天宏,卻是突然開口道:“紅花會中似乎稱呼閣下為武諸葛,乃是貴會第一智囊?你可知道貴會前來攪擾天下掌門人大會,犯了怎樣的錯誤?”


    徐天宏也沒想到麵前這個年紀輕輕卻功力高得嚇人的道士,此刻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隻覺得一愣。


    魏野卻不容他有裝傻充愣的餘裕,直接喝道:“明知天下各派掌門人上京,你居然不知道此回來的都是怎樣的高手,汝身為紅花會智囊卻不察敵情,此為錯一;紅花會中人已非魏某對手,你卻與眾人戀戰不退,此為錯二;直到現在都沒有察覺到,在魏某教訓你的時候,手下攻勢已然放緩,此為錯三。罷了,我不想再講,當常家兄弟敗走之後,你們還妄想來天下掌門人大會上尋釁滋事時,紅花會此刻大敗虧輸就已經注定了!”


    說到此處,魏野指尖炎勁驟然一收,徐天宏畢竟是聰明人,感到四周無形劍網似乎瞬間撤去,他頓時打了一個呼哨,與趙半山等人再不戀戰,猛地縱身躍上屋頂,四散而去!


    眼見魏野轉眼間就將紅花會四名高手一舉逼退,福康安不由得麵露微笑,站起身來道:“魏掌門真乃高人,紅花會這群逆賊,多年來倒行逆施,橫行無忌,卻是一一都敗在魏掌門手下。隻怕道海宗源今日後,不但名列天下四大派,還當執掌四大派的牛耳了。”


    魏野輕輕擺手道:“福大帥此言說得重了,隻是紅花會三番兩次遣人來這個天下掌門人大會上攪鬧,若是不能將這一群高手一網打盡,隻怕這大會也就開不成了。魏某這便要追著方才逃離的那幾人去試一試紅花會成色,這天下掌門人大會的公證人,且等我回來再處置。”


    這句話說出,福康安頓時喜出望外,若是魏野這等絕世高手願意為清廷效力,那可比什麽都值得。福康安頓時肅容道:“魏道長此去若果真能將紅花會一班反賊繩之於法,朝廷又何吝於封賞?便是以吐蕃各大呼克圖之例,為道海宗源封賜加恩、總領天下道教事,也未嚐不可!”


    “呼克圖”便是吐蕃宗喀巴一脈為首各宗喇嘛所謂的“活佛”,雖然名為喇嘛,本質上也和雲貴地方的世襲土司也差不多了。


    而對乾隆與福康安而言,要他們打破往日裏對道門的忌諱,仿吐蕃前藏後藏兩個大喇嘛的例子封賞道海宗源,也足可以想見紅花會當初到底給這對君臣留下了多麽深重的心理陰影……


    魏野也懶得再廢話,身形一縱,轉眼間就隱沒在了帥府的重重青瓦白牆之間。


    眼見得魏野身形不見,福康安頓時將那傳旨太監與周鐵鷦喊過一邊,仔細吩咐道:“速速將此事回報禁中,並請萬歲爺下旨,調大內侍衛總管德布速速去配合這道人去捉拿紅花會一班反賊。並請德總管仔細留神此人,看看他到底是效忠我大清的忠臣,還是紅花會的暗樁!”


    ……


    ………


    京城之外,陶然亭畔,此刻正是蘆花初生時候,迎風微微搖擺,間或有幾絮蘆花飛舞,無端更帶起幾分愴然悲秋之情。


    ?陳家洛正對著夕陽下的這片秋景,長聲吟道:“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鬱鬱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徐天宏將身上幾處血口都包紮起來,向著這位像公子哥多過像江湖大俠的總舵主稟報道:“總舵主,這個魏道士武功之高,簡直令我匪夷所思。隻怕當年武當第一高手張召重,在他麵前也不是一合之敵。他在動手時候,突然放我們離開,隻怕是有意放長線釣大魚,總舵主若再不走,屬下怕是……”


    陳家洛搖了搖頭道:“這位魏真人一路上的行事,我已經仔細打探過了。滅五虎派,是因為五虎派魚肉鄉裏,鳳家上下做盡惡事,沿途剿滅綠林山寨,也隻挑那些惡名昭彰之輩下手。何況你們去的時候,他更了結了苗大俠與胡大俠一家的多年恩怨,讓一樁武林懸案就此了結,還將惡徒一一鏟除。這樣一位俠義中人,你看他哪裏像是張召重那種人,甘心為清廷做鷹犬?”


    徐天宏搖頭道:“就算此人也是個大俠,可他與我們紅花會做對,又與官府結交,怎樣看,也不過是三才劍湯沛那種人——隻不過惡事做得隱蔽,尚未昭彰罷了!總舵主,不若我們還是先回轉苗疆,再看幾年火候也不遲。”


    兩人對話間,聽得有人朗聲唱道:“兒女情多,她是回,你乃漢,偏不易消磨。寶月樓下帝王困,西天池上擁兵戈。含紅淚,葬香塚,血汙遊魂逐太阿。蝶影風流猶弄舞,塞上麋鹿記舊歌。匆匆玉帳人東去,至此淚若湘水波。蘆葉不染舜娥血,八月飛花空蕭索,可歎也,可笑哉,剩一個光杆舵主,無可奈何。”


    這道情唱的,分明就是摹寫陳家洛與香香公主當年情殤舊事,居然曆曆如在眼前。然而其中那一股嘲諷譏笑之意,也實在是絲毫不加掩飾。


    徐天宏性子機警,頓時喝道:“什麽人在此聒噪!”


    正說話間,卻見蘆葦從驀然分開,有人頭戴黃竹道冠,身穿青錦道服,肩背一口形製古雅的木劍,就立在一片短短蘆葦杆上,向著陳家洛一拱手道:“道海宗源之主魏野,親來拜會貴會陳總舵主,怎麽,武諸葛不歡迎麽?”


    對魏野這個橫空出世的絕世高手,徐天宏本能地就有戒備之心。此刻聽見那首道情,字字句句,都朝著譏諷陳家洛的路子上走,偏偏其事恍如皆在眼前,更是戒心大起。


    他一身喝呼,紅花會安排在四周的高手頓時一湧而出,將陳家洛護在中心。常家兄弟與趙半山等人铩羽而歸,就算是紅花會群雄皆是江湖一流好手,此時對魏野的“武功”也沒有絲毫低估。


    魏野環視紅花會群雄一遭,隨即從一個滿麵傷痕的書生點起道:“這位便是金笛秀才餘魚同吧?你乃是武當派上任掌門馬真道兄傳人,尊夫人乃是武當派掌門人無青子陸菲青的親傳弟子,你雖然不曾出家簪披,但總算是我道門一脈,少時我自然會對你輕著些下手。”


    金笛秀才餘魚同搖頭道:“我武當派從未與貴派交好,怎麽能算是一脈?這個人情,餘某敬謝不敏。”


    說罷他又向著趙半山點頭道:“趙兄雖然號稱千手如來,這外號有些犯著魏某忌諱,但是誰叫你與我那兄弟胡斐也是結拜兄弟?大家總算是兩邊有親,稍後大家動手,請趙兄袖手旁觀,不要傷了我們兩家和氣如何?”


    趙半山聽了,卻是正色向魏野做了一揖,方才道:“我方才聽說魏掌門替我那個小兄弟查明真凶,助他在天下英雄麵前報了家仇,這等俠義之舉,趙半山感佩不已。然而魏掌門若要與本會為敵,趙半山也隻能先將私交放在一旁,豁盡全力與魏掌門論個高下了。”


    魏野點頭道:“果然是義薄雲天趙半山,那魏某也不便矯情,我知道紅花會的二當家無塵道兄向來性烈如火,香火情魏某也不再論、至於奔雷手文泰來、鴛鴦刀駱冰伉儷,還有石敢當、錦豹子諸位,我和大家實在沒有交情可敘,便先略過。現在魏某隻有一個問題——”


    說到這裏,仙術士環視群雄,溫聲問道:“是紅花會的諸位來單挑我一個,還是我一個單挑紅花會諸位,便選一個方式,劃下道來吧。”


    倒是陳家洛自己,聽著魏野那首道情,臉上更添數分落寞之意,然而聽著魏野上門來竟是這樣毫不掩飾地挑釁打臉,他身為紅花會總舵主,還是不得不開口道:“魏掌門,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鄙會上下對道海宗源的俠義之舉也是大為欽佩。但不知道鄙會有何得罪之處,要魏掌門這樣苦苦相逼?”


    魏野聽了,隻是搖頭道:“紅花會與道海宗源從來沒結過梁子,正如魏某所說,我們兩家還有些曲裏拐彎的交情可論。但是魏某此來,卻有一事不得不辦。”


    “有何事,請魏掌門明示。”


    “欲誅始皇帝,便要樊於期的人頭借來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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