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授業恩師慧侶道人坐化後,常氏兄弟的黑沙掌便號稱獨步武林,無人能及。


    不論是內外功修煉到何種地步的高手,與他們對掌之後,黑沙掌力便要侵入肌膚。若是對手功力深厚,則受掌之處色作紫黑,痛麻瘙癢,需用解毒藥水拔去毒性。但若是對手功力不足,那便在身上留下一個烏黑掌印,掌力隨之侵入心脈,轉瞬即死。


    這部掌法與摧心掌素來並稱青城派雙絕掌,但要練成也絕非易事,常氏兄弟多年來就是靠著這套黑沙掌稱雄,雙手也早已練得骨節粗大如鐵蒲扇一般。然而魏野一雙手卻是十指修長白皙,掌心也不過微微覆著一層練劍留下的薄繭,看起來更像是一雙貴公子的手,隨時會被常氏兄弟的大手捏碎一般。


    依著常氏兄弟的想頭,當年他們與武當派第一高手張召重過招,也是拚鬥之中握住張召重手腕,黑沙掌力瞬間就將對方重創。麵前這個竹冠道者,年紀又輕,看上去又不似有什麽上乘武功,這一掌之下,少說也要將對方雙手重創,非尋良醫調養數年不得恢複。


    然而三人四掌交接瞬間,常氏兄弟隻覺得對方掌心之中,似有一股火燥之氣源源不絕而出,兄弟兩人苦練多年的黑沙掌力,竟是被倒衝回來!


    這一衝之下,卻是迫得常氏兄弟不得不後退數步。也虧得他二人內功深厚,後退數步間,已經運轉起青城派獨門心法,化解了大半反噬而回的黑沙掌力。可是縱然他們兄弟見機得快,這一下仍然受了不小內傷。


    然而他們兄弟生性固執,方才伏在堂上又聽見魏野為了文醉翁之事挖苦自己兄弟是非不分、隻念舊情、縱容惡人逞凶,此刻更是非要將文醉翁擊殺於掌下不可。


    可是魏野攔在他們兄弟倆麵前,混若鐵鎖橫江,絲毫不讓他二人再進一步。


    文醉翁原本見魏野揭破他的陰私,心中又驚又怕,見到常氏兄弟突然出現,更嚇得亡魂皆冒,隻以為今日便要應了昔日在常氏兄弟麵前發的毒誓,要死在黑沙掌之下。卻不料魏野此刻卻是攔在常氏兄弟麵前,為自己爭來了一絲生機!


    他也顧不得思考,登時怪叫一聲,就朝著西廳後牆處猛竄過去。


    常赫誌、常伯誌兩人異口同聲地叫了一聲:“惡賊休走!”同時從腰間拋出一隻精鋼打造的飛抓,猛地向文醉翁的背心抓去。


    魏野卻在同時斷喝道:“這人還由不得你們下手!”,肩頭一動,桃千金連鞘飛出,正橫在常氏兄弟那對飛抓去路上。


    隻見竹鞘與飛抓一觸,桃木法劍出鞘數分,兩隻飛抓錚然脆響間,竟是齊齊被木劍斬斷。


    那對飛抓雖然鏈子被魏野一劍斬斷,去勢依然不減。文醉翁聽得耳後風起,總算他也是醉八仙拳這一代的掌門人,頓時使一招“呂洞賓拂塵揮地,跌坐又盤腿”的功架,猛地低頭弓腰,雙膝跪地,那一對飛抓正擦著他耳畔飛過,猛地撞在牆上,濺起的磚石碎片糊了文醉翁滿臉。


    可不論如何,文醉翁就是再灰頭土臉,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


    魏野此刻身如電轉,一瞬之間就落到了文醉翁身後,一手接住桃千金,向著常氏兄弟笑道:“常家兩個無常鬼,你們吃飯的家夥如今也報廢了,還不快走?走的時候且傳我的話給貴會陳總舵主,這天下掌門人大會牽連重大,不是你們紅花會幾位當家能隨便攪鬧的地方!”


    黑沙掌力難傷對頭分毫,賴以成名的飛抓又被削斷,常氏兄弟對望一眼,卻是向著魏野一抱拳道:“紅花會常赫誌、常伯誌,今日見識了道長絕技,日後定當有所報答,請了!”


    魏野哼了一聲,也不答話,隻是目送這兩人猛地躍上西廳房簷,轉眼間就聽得福康安埋伏在屋上的侍衛一個個重傷慘叫的聲音紛紛傳來,顯然是這對活無常兄弟在魏野手下飲敗後,索性拿帥府的侍衛們出氣。


    福康安眼見常氏兄弟這對紅花會的有數高手倏來倏去,他安排在帥府四周的兵馬與精銳侍衛,卻如土雞瓦狗一般,讓紅花會的“反賊”如入無人之境。幸好常氏兄弟最終還是敗在魏野手下,總算讓這場天下掌門人大會、讓他自己不至於丟了太多臉麵。


    他目光再向天下四大派掌門人的席位瞥去,隻見大智方丈合掌低頭不語,無青子麵色惶惑,似乎時刻要奪門而出,慕容鵡端著茶盅,一臉看戲般的若無其事,三大掌門這樣的表現,讓福康安就更加惱怒起來。正如後世一句俏皮話說的那樣,對比最容易產生美,哪怕秋香那樣的佳人,也要靠如花這號奇葩襯托。


    如今在福康安眼裏,和裝聾作啞的大智方丈、純屬湊數的無青子、怎麽看都覺得居心不良的慕容鵡比起來,魏野這個原本最不討福康安喜歡的道海宗源之主,卻對天下掌門人大會最為上心。在場這麽多武林高手,也隻有魏野顯露出了壓過江湖群雄的身手,更是輕輕巧巧地將當年綁票萬歲爺的常氏兄弟鬥敗驅離。


    這兩條都給魏野在福康安這裏加了不少分數,就連魏野的桀驁不馴,如今在福康安眼裏也有了別樣的解釋——高人奇士,有些孤傲清高的脾性,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渾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福康安眼裏陡然高大起來,魏野目送著常氏兄弟遠去的方向,自己嘀咕了一聲:“紅花會大事從來辦得稀爛,但是給人添麻煩的小事上,還真是格外精通些。這文醉翁和他的醉八仙門可是我拿來替道海宗源立威的靶子,哪能讓你們隨便弄死了?”


    一麵嘀咕,仙術士也不理會跪在地上的文醉翁,一拂袖便重新落了座。


    胡斐聽見紅花會三字,心裏本來十分期待,然而當常氏兄弟到來之時,他卻沒料到赫赫有名的西川雙俠聯手,還是輕描淡寫地敗在了魏野掌下,心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紅花會雖然是英雄豪傑,可是我的魏大哥卻是天下少有的高手!”


    眼見得常氏兄弟離去,人群中鑽出來一個老者,幾下快步走到文醉翁身邊,寬慰道:“文二弟,紅花會的宵小已經走啦。”


    他一麵說,一麵伸出手想將文醉翁攙扶起來,不料手一碰到文醉翁的胳膊,卻隻聽見這位醉八仙的掌門人渾身上下骨節咯咯作響,口中斷斷續續地,隻是在叫:“饒命!饒命!給我一個痛快!”


    那老者滿心詫異,又問道:“文二弟,你在亂說些什麽?西川雙鬼已經退走啦!”


    老者以為文醉翁被常氏兄弟嚇得癱軟過去,他一隻手還握著根黑黝黝的大鐵煙鍋,索性將煙鍋插在腰間,兩隻手一起抱住文醉翁的胸口,就要將他抱起。


    不料他雙手一攬住文醉翁的胸口,卻聽得文醉翁慘嚎一聲:“饒命!”隨即身上各處都綻出血花,隻聽得一陣鋼刀銼骨的響動聲裏,文醉翁整個身子都四分五裂!


    離著文醉翁最近的各派掌門人,都不由得驚叫一聲,四散開來,隻見文醉翁的手腳都從軀幹上脫離開去,身軀也被分成了數塊,那一顆頭顱噗地一聲直飛起來,正落在堂下空地上,口中兀自嗬嗬開閉,隻是再發不出聲來!


    就算是場上眾人都多多少少有過廝殺經驗,然而文醉翁這樣詭異的死法,還是讓大家吃了不小的驚嚇,那抱著文醉翁半截胸口的老者,滿臉都是文醉翁的腥血,還在顫聲追問道:“文二弟……文二弟……?”


    魏野也不理會那老兒,一起身就將文醉翁的首級提了起來,朗聲道:“醉八仙掌門人文醉翁作惡多端,理應明正典刑,以彰人心公道。若有人以為文醉翁死得冤枉,魏某也許他此刻就替文醉翁向魏某尋仇。若無人有異議,文醉翁空出來的這張椅子,可還有人有心競爭?”


    群雄見著文醉翁的屍身四分五裂,但傷口卻無比整齊光滑,分明是利劍截割的結果。但是那些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來,那一道道斬痕都是由文醉翁身內朝外延伸,倒像是有什麽看不見的鬼怪在文醉翁身體內將他肢解開來。


    這樣可怖可畏的劍法,實在是駭人聽聞,就連在座眾人也深覺得這是一場噩夢。


    隻有東首座位上,有個長須老人撫須沉思片刻,卻是叫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文醉翁這是死在無形劍氣之下!方才那位魏掌門一劍斬斷了西川雙俠的飛抓,同時卻將無形劍氣打入文醉翁身內,劍氣入體,沿著經脈一路切割下去,將文醉翁變成了這一堆碎肉,可是外皮卻依然完好,隻是那河南開封玄指門的上官鐵生不知就裏,上來攙扶文醉翁,劍氣受到外力驚動,破體而出,才最後要了文醉翁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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