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公在觀台上感慨一番,卻知道這時候不是去打攪那向來喜怒無常的地夷夫人的時候。


    他從袖中摸出一個不過拳大的青玉盂,謹慎握在手中,向著觀台下走去。


    那青玉盂上盤著一環淺淺的蟠龍文,帶著商周之間那些禮器上的規整繁雜風格,也不知道被盤磨把玩了多少歲月,青玉盂的表麵竟是顯得光潤無比。


    不知從何時起,王六娘挑著一盞燈,走在江太公的身前,謹慎地替這位老人領著路。


    江太公行走的終點在觀台之下,那裏有一泓淺淺的山泉。


    王六娘挑著燈籠,替老人照著路,讓他看清了那眼泉的泉眼所在。


    江太公看了看這泉眼,微微歎了一口氣道:“若是我這一盂舀下去,這泉眼靈氣盡去,還需養護泉脈五十年方得盡複舊觀。這莽山原的靈機無這泉眼收攏,也就算是廢了。秦川八百裏,本來就無多少名山可供神人棲居,令主人可真的想好了?”


    王六娘微微搖了搖頭,向著江太公說道:“娘子如此吩咐,我等也隻能照做,請太公依著前約,以此泉眼施法便是。”


    江太公微微搖了搖頭,右手握著青玉盂,左手牽著袖口,探手向著泉眼中輕輕一探。


    ……


    ………


    觀台前的莽山原頂,魏野握著桃千金,粗粗喘了幾口氣,這才將麵前這黃衫胖子死後留下的原形古銅樽看了看。這古銅樽已經被桃千金又砸又砍得不成個模樣,然而古銅樽裏卻還有半樽粘稠如黑血又雜著不少銅綠色的酒液。


    想來方才濺到魏野臉上的,就是這東西了。


    這酒液中隱隱透出一股濃厚陰氣,還帶著些墓穴中的發黴味道,顯然是不能喝的。然而難保那些修煉旁門左道邪術的貨色,不需要這東西做施法材料或者服餌藥物,魏野想了想,還是拿了兩個瓷瓶將酒液都盛了進去,用軟木塞封了口,又寫了太平經章句的布帶紮嚴,免得走泄了陰氣。


    既然連黃衫胖子原身中存著的這點酒液都不放過,那別的物件,魏野更不會白饒。


    低頭看了看,發現黃衫胖子的那副滑竿已經碎得可以直接當劈柴,木片陷地約有數分,隻有那兩根陰沉竹依然完好無損。陰沉竹不是陰沉木那般的木化石,而是天性喜陰惡陽的竹中異種,在這墓中古銅樽成精的黃衫胖子身旁,日夜受陰氣浸潤,使得這兩根陰沉竹顯得異常堅固光滑,用來祭煉成竹杖一類法器那是再好不過了。


    至於那四具鐵胎靈俑,魏野硬砸死了黃衫胖子之時,這四具鐵胎靈俑失去主人操縱,就這麽保持著出拳向前的姿勢不再動彈。也虧得魏野下手得夠快,若再遲片刻,說不得就要被這四具鐵家夥生生砸死。


    而最大的收獲,則是從黃衫胖子手中拿到的那塊銅魚兵符。這東西雖然隻得半截,是一套銅魚兵符中,領兵的那一半,然而本質特異,算得上一宗法器,比起陰沉竹、墓中陰酒這類隻能算是材料的東西價值要高出許多。


    至於那四具鐵胎靈俑……


    加起來起碼上千斤的笨重玩意,要想帶回星界之門,還是先用混元如意法祭煉過一道,縮小了再說比較穩妥些。


    比起魏野這裏,蕭皋和辯機和尚也算是有些收獲。被辯機和尚一杖捅死的那渾身是嘴、亂發及地的怪物,身軀被蕭皋灑了驅魔聖水淨化,已經化成了一灘綠水。隻有一束用絲線紮起的烏黑長發不吃這一套,仍然躺在怪物屍身化成的綠水裏。


    辯機和尚將這束長發拾起,讚歎道:“這是古人割發隨葬之物,看這發色,隻怕還不止一人的頭發。這些頭發化成這妖身,又被血肉妖氣滋養,妖身淨化之後,唯獨這頭發不化。我佛門有發舍利之說,這頭發雖然比不上如來所遺下的發舍利,然而也算得上一宗難得物件。”


    說著,他將這束已經化去妖氣的長發朝著蕭皋手中一丟:“這是你的戰利品。”


    一直被保護的很好的司馬鈴這時候才從山道上三步兩步躥了上來,一頭撞進了魏野懷裏:“叔叔,叔叔,有沒有怎麽樣?剛才那場麵,好可怕!”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魏野的吃痛聲:“鈴鐺,你輕一點,金精化形之身的衝擊力可不是蓋的……”


    看著魏野皺著眉的臉,司馬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乖乖地站好:“還好還好,叔叔不是隻剩一層血皮,不然沒死在妖怪手裏,死在自己侄女手裏,是有多冤枉。”


    對於這樣的冷笑話,魏野很捧場地笑了一聲,隨即雙手搭上了司馬鈴的肩,讓她轉過身麵對那四具鐵胎靈俑:“替你阿叔我把這四具鐵家夥顧好,等帶回了小啞巴,我們就把這東西賣給封嶽的雜貨行去——當然,這種咒祭過的靈俑,你要是不介意上麵的墓土味道,也可以直接把其中的鐵精之氣直接吞了去。”


    “請不要把我說得那麽沒品位,我是金精清明化形,又不是食鐵獸化形!”


    “食鐵獸其實就是大熊貓,其實我覺得養一頭熊貓比養一個愛頂嘴的侄女要來得有意思多了。”


    “哼,熊貓可是屬於食肉目下的熊科哦?叔叔你是想要在投喂不及時的時候,被熊貓一熊掌拍飛嗎?”


    這等日常的相聲才剛開了個頭,魏野突然疑惑地伸出手,接住了一滴從天而降的雨點:“這是……下雨了?”


    便在魏野探手接住雨滴的這一刻,觀台下那泓泉眼旁,江太公握著青玉盂的手已經探到了泉眼底部。隨即,他像是隨意地一舀,將青玉盂帶出了水麵。


    不過半指之深的青玉盂中,隻不過盛了一掬之水,然而就在江太公將青玉盂舀離了泉眼,看似清淺的一盂之水開始顯得黝黑而不見底,更有無數的氣泡不停地從水下翻湧上來。然而不論水麵如何翻湧,卻沒有一滴灑出了青玉盂之外。


    隨著青玉盂中水花翻騰,便有濃重的黑雲自泉眼之上無端生出,至漫上觀台四下。每生出一朵黑雲,這口泉眼中的水就瞬間低了數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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