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我喘著粗氣,用沾滿泥巴的手抹了一把臉,爬了上來。周圍真暗,而且非常的安靜,一個人也沒有。我整理了一下襤褸的衣服,在墓碑間的草叢裏踉蹌地行走著,手腳有些僵硬,仿佛是因為太久沒動,骨頭都變質了。


    我為什麽在這裏?子若呢?我親愛的子若哪裏去了?對了,家呢?我家在什麽地方?我迷路了嗎?


    我想回家。


    1.逝者回家


    當許子若在家門口見到丈夫李勇的時候,驚得把手上拎的東西都摔在了地上。


    “子若,你怎麽了?”李勇納悶地說著,彎腰把那些東西撿了起來,於是許子若看到了那雙沾滿泥巴多處破損的手,一下大氣沒敢出。


    “子若?我回來了。”李勇像往常一樣衝妻子笑了笑,卻不知道他那身奇怪的衣服,以及沾滿了泥巴碎草的那張臉,讓許子若嚇破了膽。


    “你,阿勇?”許子若大著膽子顫聲問道。


    “子若,很多天沒見了嗎?”李勇憨厚地笑了笑,“所以你想我了?”


    “你,從哪裏回來的?”許子若硬著頭皮問。


    李勇想了想,搖搖頭:“我忘了。”而後朝妻子咧嘴笑了笑,“子若,我餓了,能進屋裏去再說嗎?”


    說完,沒等許子若做什麽反應,他就親昵地伸手摟住了她的腰,掏出了許子若兜裏的鑰匙,看妻子臉色蒼白嘴唇發青,他邊開門邊擔心地問:“子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許子若木然地喃喃,腦子一片混亂,直到李勇進門後又探出頭來,“怎麽不進來?”


    “就,就來。”許子若勉強提起精神,走進了家門。


    李勇輕車熟路地鑽進了衛生間洗了把臉,而後進了主人房,打開衣櫥,看著裏麵所剩無幾的兩三套西服,奇怪地問道:“哎,子若,我的衣服呢?都哪兒去了?”


    “有些衣服,你也不穿,所以,我給,處理掉了。”許子若呼吸急促,艱難地說,“還有一些,我收起來了。”


    “是嗎?”李勇瞥了一眼床頭那邊的牆壁,發現應該掛在那裏的婚紗照不見了,“子若,我們的合影哪兒去了?”


    “哦,是我今天剛拿下來,打算清理一下。你——”


    許子若還要說什麽,李勇嗅了嗅,喃喃自語著“怎麽像發臭的味道”,就急急走進沐浴間去了。當許子若聽到水“嘩嘩”響起來的時候,腿一軟便跌落到了床上,好一會兒,她才翻出手機,撥通了第一個號碼:“阿民,李勇他,回來了。”


    “李勇不是一個月前就死了嗎?葬禮都舉行過了。你太無聊想這麽些個鬼故事嚇人啊?要我今晚過去陪你嗎?”另一頭飄進了個輕佻的聲音。


    “不是,是真的,我沒有嚇人。他現在就在屋子裏。”許子若壓低聲音說著,惶恐地看了一眼沐浴間。


    “是有誰冒認的吧?”對方不信,冷嗤。


    “沒有沒有,是真的,他——”許子若咽了口唾沫,“他回來的時候,身上都是泥跟草,還有,他穿著的衣服,就是那天下葬時穿的壽衣。”


    那頭顯然愣了,而後半信半疑:“不會這麽邪門吧?”


    “是真的。”許子若幾乎想哭起來,“你說,會不會,是,鬼?”


    “別胡說,我先去看看,你也穩著點,看那小子會露出什麽破綻。”那邊哢嚓一聲掛了電話。


    2.墓園詭事


    魏民放下手機,隻覺得手腳冰涼。難不成,真撞邪了?魏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而後站起來走出了總經理室。


    魏民直奔大廈停車場,取了車,疾駛而出,很快來到了一個墓場。


    魏民急急地下了車,跑進了墓園。遠遠地,他看到了墓園的管理人員跟幾個人都圍在一個墓前,指指點點。


    發生什麽事情了?魏民一下子想起了許子若在電話裏說的話,該不會是真的?李勇複活了?死人複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麽想著的魏民,在李勇的墳墓前站定了,看著倒在一邊的墓碑,驚呆了。


    墳不知道被誰挖開了,黑木棺材蓋被打開了,而裏麵,除了一些沙石,什麽也沒有。


    “這——”魏民臉都白了。


    “這是怎麽回事呢?”


    “就是,誰那麽缺德,竟然挖開新下葬不久的墳?”


    “是跟死人有仇嗎?”


    “,我也不清楚,今天清早我一來就這樣了。”


    “才一個月吧?會不會是死人回魂了?傳說不是什麽冤死的人很容易複活過來找仇家嗎?”


    “別瞎說。快通知家屬才是真的。”


    魏民聽著旁人亂糟糟的議論,一顆心就如掉進水裏的鐵秤砣。


    而讓魏民驚疑不定的李勇,此刻正坐在飯桌前,拿起筷子,看看飯桌上的菜肴,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子若?”


    “是?”許子若失魂落魄地看著丈夫那張臉。


    “怎麽,這些菜,怎麽都是不合我胃口的?怎麽回事呢?”李勇看著自己不喜歡吃的辣子雞,剁椒魚頭跟水煮牛肉,一下沒了興趣,“哎,醫生說我得吃清淡的食物,子若你忘了嗎?”


    “是嗎?”許子若回過神,臉上掩飾不住的慌亂,“大概,是你太久沒回家吃飯,我都忘了。”


    “怎麽會──”李勇剛想說我不是天天回家陪你吃飯嗎?抬頭才發現不僅是房間的擺設,連客廳飯廳的擺設全都變了,他狐疑地看著妻子,“我是多久沒回家了?”


    “大概,一個多月了吧。”許子若勉強說道。


    “是嗎?難怪,我覺得家裏變化很多呢。”李勇歉意十足地看著妻子,握住她的手,“我離開你那麽長時間啊,去哪裏了?”


    許子若嚇了一跳,趕緊要甩開丈夫的手,卻沒想到李勇抓得很緊,根本掙不脫,她隻好勉強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是,是——”


    正好外麵鈴聲響了起來,李勇放開妻子的手,走到門前剛要開門,許子若卻撲了過來,從貓眼看了一眼,舒了一口氣:“我來開。”


    門外的是魏民。看到許子若那張慘白的臉時,他稍微鬆了口氣,再一看她身後站著的男人,他又倒抽了口冷氣,但卻還能保持住鎮定:“李總?”


    “啊哈,魏民啊,進來進來。”李勇熱情地把魏民請進門,直接拉到飯桌前坐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記得你是重慶人吧?看看,都是你那邊的特色菜,來,吃。”


    魏民遲疑著,不敢動筷。


    “公司還好吧?”李勇抿了一口酒,問。


    “還好,還好。”魏民悄悄擦去額頭滑落的汗,試探著問,“李總,你這次是從哪兒飛回來的?”


    “這個──”李勇語塞,似是想得頭疼,雙手不由得就抱住了腦袋,“我怎麽就記不起來了呢?”


    “沒事,沒事。李總,想不起來就先由它去吧。”魏民安慰道。


    當從魏民口中聽說了李勇的墳墓的情形後,許子若害怕得幾乎要昏過去,“那麽,回來的,真是他?”


    魏民沒有回答,腦子裏卻轉個不停,下葬的時候他親眼看著李勇的屍體放進棺材的,而且,現在,那棺木裏,沒有死人。


    所以,這個李勇就是,鬼了?


    魏民打了個哆嗦。幸好,這個鬼似乎還沒有想起來害死他的是誰。魏民思量了一番,問:“李勇今天回來的事情,有誰知道?”


    許子若不解地看著他:“就我,跟你吧。我一開始看到他的時候,以為他是直接從墳墓裏爬上來的。”


    魏民又打了個哆嗦,“那,那就好。”


    “你,想幹什麽?”


    “你怕鬼嗎?”


    許子若連連點頭。


    “那好,我們今晚來殺鬼。”


    “你,想殺人?”


    “不,他不是人,是鬼。”魏民強笑著,“子若,李勇已經死了,現在的李勇是鬼,已經不是你丈夫了。”


    3.引蛇出洞


    夜深了,許子若悄悄開門,把去而複返的魏民放進家來。


    “他人呢?”魏民壓低聲音問。


    “就在房間裏,好像幾天沒睡過了一樣,沉得很。”許子若看魏民從自帶的工具箱裏掏出了幾張道符,接著又掏出把明晃晃的刀,眼皮跳得厲害,“你,真要這麽幹?”


    “你難道想跟一個鬼過一輩子嗎?”魏民窩火地悄悄走到了主人房門外,推開門,看到沒有開燈的陰暗的房間裏,李勇打著鼾安靜地躺在床上,李勇仿佛是被人敲破了腦袋,滿臉都是黑色的血汙,眼睛周圍還有一圈黑色的屍斑,魏民看真切的時候渾身打了個寒戰:這不是鬼是什麽?


    魏民將一張符輕輕貼到被子上,雙手舉起了一把刀。


    床上的李勇猛地跳了起來,剛好躲過了魏民那狠命砍下的一刀。


    “你──”魏民失聲叫了起來。


    “魏民,你想殺我?果然,上一次,害死我的就是你!對不對?”李勇冷冷質問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魏民哆嗦了起來。


    “是人,也是鬼。魏民,我要告你,是你害死我的,我馬上就去告你。”李勇說著,就要往門外走。


    “你,你是李勇,你已經死了,你已經死了。”魏民攔住李勇,發瘋一般,胡亂揮舞著手裏的刀。


    “不對,我沒死,你看,我不就好好地站在這裏嗎?”


    “不可能的!那天我明明看著你出車禍的,那天你的車子刹車失靈,你被撞死了,我親眼看到你的屍體被裝殮進棺材的。”


    “沒有,我沒有死,我的車子也沒有刹車失靈──”李勇狠命抓住了魏民的刀。


    “不可能。那刹車明明是我弄斷的,你在高速公路上根本無法控製車速!你已經死了。”魏民看著步步緊逼的李勇,又驚又駭,厲聲吼了起來,“你根本就是個鬼。”


    房間忽然一下子亮了。燈被許子若打開了,明晃晃地直刺魏民的眼。他看著燈光下的李勇臉上的血汙,原來是用口紅跟胭脂塗上去的,青腫的眼圈也是用化妝品塗上去的。


    他忽然什麽都明白了。


    李勇用床上的枕巾隨便抹了一下臉,走到了許子若身邊,“這下,你相信魏民是害死我的人了吧?”


    許子若腿一軟,幾乎就要倒下去,卻被丈夫扶穩了,她定了定神,“那天,你的屍體──,不是你,那是誰?”


    4.三麵之緣


    李勇還活著,是因為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人。那人叫周誌雄。兩人隻有三麵之緣。


    第一次見麵是李勇到外地出差,兩人在一家酒吧偶遇。兩人長得簡直像孿生兄弟,兩個男人吃驚過後,一起暢快地痛飲了一番。


    第二次,李勇生意失敗,鬼使神差地到了那家酒吧,懷著不可能的希望,卻見到了周誌雄。


    周誌雄知道了李勇的困境後,如親兄弟般極力鼓勵他,並慷慨地把積蓄借給他,讓他東山再起。


    第三次,生意有了起色,李勇再一次去見了周誌雄,一起慶祝。李勇感激他,想跟他結拜,於是把他帶到這個城市,打算介紹給妻子和下屬認識。


    而這卻害死了他。


    快要回到公司的時候,李勇臨時接到電話,需要處理一筆緊急的生意。於是李勇讓周誌雄先把車開回公司,讓他在公司等。


    周誌雄玩心一起,假扮成李勇,進了公司。


    到傍晚時分李勇還無法回公司,於是讓周誌雄直接開車回他家。周誌雄在電話裏把那一天做了一天李總的事情告訴了李勇,當李勇大笑起來的時候,卻從手機裏聽到了周誌雄的尖叫。


    周誌雄說,刹車失靈了。


    緊接著,是金屬碰撞的聲音,以及周誌雄的最後一聲慘叫。


    李勇手腳冰冷地趕回去,看到每個人都把周誌雄當成了自己,更發現了其中的蹊蹺——魏民第一時間偷偷處理掉了發生車禍的車子。


    李勇馬上意識到其中有古怪,於是暗地裏找到了從魏民手裏買下那輛幾乎撞成殘骸的車子的人,請專業的汽修人員檢查了一遍,萬幸發現了刹車的問題,也找到了事情的真相:魏民,不僅垂涎李勇的妻子,還垂涎他的公司。


    周誌雄趾高氣昂地假扮李總,對他頤指氣使,更讓他恨得咬牙,於是當天,他偷偷溜進停車場,對李勇的車做了手腳──這一切,都錄在了一部沒有徹底銷毀的停車場的監視錄影帶裏。


    於是周誌雄被當作李勇,被害死了,而李勇活了下來。


    但李勇又活過來了,為的是給周誌雄,他的好兄弟報仇。他回到家,在知道魏民想殺鬼後,把一切告訴了妻子,她半信半疑地配合李勇,才演了一出請君入甕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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