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上。


    祝大夫人跟前兒的宜春便來了翠閣。


    說是林彥的母親帶著媒人來下聘了,讓趙芯兒過去見上一見。


    下了聘,便要定下成親的日子了。


    趙芯兒聞言,杏眸一亮,彎了彎唇角,便趕緊換好衣服,朝著大夫人處去了。


    到了大夫人處,趙芯兒遠遠的便瞧見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婦人,正坐在祝大夫人下手處,麵上陪著笑,跟大夫人熱絡的聊著天兒。


    她身材偏瘦,個子不高,眉毛很粗,眼睛卻很小,尖下巴,看起來便一副很不好相與的模樣。趙芯兒腳步一頓。


    祝大夫人瞧見她,便招呼道,“芯丫頭,快過來,這位便是林夫人了。”


    林夫人聞言,就順著大夫人的目光看過來,眼神落在趙芯兒身上時,眉頭便緊緊的皺了一下,眼神中也帶了幾分不喜。


    這位表小姐,長得也太漂亮了些。


    看起來也不夠端莊大氣。


    再瞧那身條,不像是個大家小姐,倒更像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窯姐兒。


    當初,林彥的父親便納過這麽個小妾,長得妖妖嬈嬈的,林家本不富裕的生活,也因為她而雪上加霜,後來,林家敗了家,而林父也虧空了身子,沒多少年,便去了。


    林父一走,那小妾便卷了錢財跑了。


    所以,林夫人對這樣的女子,一直都十分的厭惡。


    更別提,趙芯兒比當年那小妾,還漂亮了不知多少倍。


    這麽個玩意兒去回家,非要鬧得家宅不寧不行!


    林彥的父親去了後,林家日子一直都很窮苦。但林夫人對林彥這個兒子,卻是一點都不舍得委屈。這些年來,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攢下來的錢,都給林彥讀書或是補身體用了。


    說起來,林彥今年年紀不小了。


    早些年,便經常有人給林彥說親事,但林夫人全都回絕了。


    她覺著,她兒子如今可是秀才老爺,日後肯定大有出息,那是要當大官的,尋常家的姑娘哪裏配得上?隻有官家小姐,才配得上她的彥哥兒。


    聽聞祝大夫人主動做媒,且姑娘是祝家的表小姐,林夫人便對這門親事十分滿意。這祝家大老爺,可是在京城當大官的,娶了祝府的表小姐,日後也能幫襯一二。


    可今日一瞧見祝家這位表小姐。


    林夫人便大失所望。


    長成這副模樣兒,日後說不準就是個攪家精,豈不是耽誤了彥哥兒!


    她心頭的喜悅登時就淡了下來,麵上的笑也收了幾分,她瞅著趙芯兒,“這就是表小姐了吧?模樣倒是俏的很。”


    當然,林夫人倒是沒說什麽。


    她雖說瞧不上趙芯兒的長相,但卻瞧上了她的家世。


    若是沒了祝家表姑娘,在澧縣,彥哥兒很難找得到再好的了。而且,如今家中實在拮據,這祝府表小姐日後嫁進門,定能帶不少的嫁妝,日子也能鬆快一些。


    大不了成親後,她盯得緊一些,等著表小姐嫁過來,就好好給她立一立規矩。也讓彥哥兒遠著她些,省的耽誤了讀書。


    趙芯兒福了福身子,規矩道,“芯兒見過林夫人。”


    林夫人麵上又重新堆起了笑容,拉起了趙芯兒的手,“聽大夫人說,芯兒姑娘繡工十分不錯?”繡活兒好倒是門手藝,繡了花樣可以拿出去賣些銀兩,一起供彥哥兒讀書。


    就是這手,太嫩了些,林夫人很是不喜,想著,日後繡活兒做多了,手許就粗糙起來了。


    趙芯兒低垂著眸子,手臂有些發僵,抿了抿唇,輕聲道,“不過平時繡著玩兒罷了,承蒙大夫人和林夫人看得起,若是您喜歡,改天我便給您繡個帕子。”


    寄人籬下這麽多年,趙芯兒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活。


    所以她一眼就瞧出來了,林公子的母親不喜她。


    她心頭微微發悶,方才的好心情,此時也消散了大半。


    “那再好不過。”林夫人沒推辭,笑著答應了。


    正巧也讓她看看,這繡活兒是真的不錯,還是大夫人胡亂誇的。


    -


    再說另一邊,袁子琰正坐在院中擦拭手裏的劍。


    隔壁今日聽起來似乎格外的熱鬧,時不時有樂聲傳來,便是旁邊的小姑娘,也沒在院子裏繡東西,不知去做什麽了。


    “福伯,隔壁可是有什麽喜事?”袁子琰疑惑的問。


    “哎。”福伯應了一聲,道,“公子您稍等,老奴去打聽打聽。”


    說完,便出了門去打聽了。


    沒多久,福伯便臉色古怪的回來了,他看了自家公子一眼,麵色苦哈哈的,欲言又止。


    袁子琰見他這副模樣,不禁皺眉,“如何了?”


    福伯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這……”


    “為何吞吞吐吐的?有話便說。”袁子琰沉聲道。


    福伯咬了咬牙,“聽說,是隔壁表小姐定了親,未婚夫婿那邊來下聘了。”


    袁子琰擦拭劍身的動作一頓。


    “哪個表小姐?”


    “這、這……”福伯額角的汗更多了。


    如今祝府是住著兩個表小姐不錯,但另一位大姑奶奶家的姑娘,是涿州人士,便是定親下聘,也不會在祝府。


    如此看來,便隻有住在隔壁那一位了。


    想到此,福伯心頭也多了幾分怨氣。


    隔壁那小姑娘看起來挺乖巧的,沒想到竟是個黑心的,都已經快定親了,還送他們少爺定情信物,這不是騙他們少爺的感情嗎!


    袁子琰似乎也想到了此處,手指微微用力,手中的劍幾乎下一刻,便突然多了幾分裂痕。


    “她定親了?”袁子琰的聲音陰沉如水。


    福伯滿臉緊張,唯恐自家公子下一刻便衝動的提劍去砍人了。


    “公子,許是這中間有什麽誤會,您別衝動。”福伯連忙勸道。


    袁子琰眸子黑幽幽的,薄唇緊緊抿著,看向福伯。


    福伯突然覺得壓力很大。


    “公、公子,隔壁趙姑娘給您金釵的時候,是什麽時候,可有說什麽?”


    袁子琰想了想,寒聲回答,“當時,我將祝得昌打了,她慌張的遞給我一隻金釵,叫我趕緊逃,日後便不要再回來了。”


    福伯忍不住捂住了他的老臉,一時之間徹底語塞了。


    哎呦我的公子哎!


    是有誤會,這誤會可太大了。


    袁子琰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眉頭皺的愈發的緊。


    他語氣涼的很,“你臉疼?”


    福伯不光臉疼,心肝兒都在顫。


    他當時為何不問清楚,便同公子說,那是趙姑娘送他的定情信物。


    如今可倒好,鬧了這麽大個烏龍。


    福伯心虛且不敢吭聲,生怕自家公子怒極之下,提劍砍他!


    正巧這時,隔壁傳來響動。


    是隔壁的趙姑娘回來了。


    袁子琰攥著劍的手微微一緊,麵無表情的朝著牆那邊看過去。


    此時,他氣勢駭人,一雙眸子黑沉沉的,麵上沒有半分表情,活似閻羅在世。


    便是伺候了他許久的福伯,此時一瞧,也寒毛卓豎,更不敢說出真相了。


    福伯老臉漲紅的想,如今,隻能對不住隔壁那位趙姑娘了。


    再說趙芯兒。


    從大夫人處出來後,便有些疲憊。


    林夫人似乎很不喜她,看她時眼底都帶了幾分厭惡。


    她咬了咬唇,神情有些茫然。


    但很快,便打起了精神。


    她是嫁給林彥做妻子的,並不是做妾,便是林夫人再不喜她,也不會像是當初大夫人一般,一碗酒給她藥死。


    想到此,趙芯兒心頭微寬,成親後便是處境再難,也不會難過當初在祝府的日子了。


    隻是不知,林公子心中怎麽想的。


    趙芯兒歎了口氣,推開翠閣的門。


    她是一個人回來的,小靈本是大夫人身邊的丫鬟,許是要稟告大夫人些什麽,便沒有一同回來。


    若不是身不由己,趙芯兒也不願身邊有這麽個眼線盯著。


    成親前,定要將小靈給大夫人送回去。


    趙芯兒想。


    想了一路,趙芯兒有些頭疼,她關上門後,便抬手揉了揉額角。


    正要扭頭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男聲。


    “你回來了。”


    本隻有她一人的翠閣,突然出現了另一道聲音。


    趙芯兒險些被嚇了個魂飛魄散。


    隨即,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咬著唇扭頭看過去。


    瞧見麵前熟悉的人影後,俏臉上染上了羞惱。


    果然,是住在隔壁那莽夫!


    也是,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他可是連半夜闖她臥榻偷手帕的事兒都幹的出來!


    “你、你又來做什麽?”


    趙芯兒唯恐被人撞見,連忙將門捎上。林夫人本就不喜她,若是被人瞧見她院中多了個男人,再傳到林公子母子耳中,那還了得!


    麵前的男人沒回答,隻是冷哼了一聲。


    趙芯兒扁扁嘴,不滿的看過去,便見眼前的男子麵黑如鐵,目光裏帶了陰狠,正直勾勾的盯著她看,那模樣,就像是頭惡狼一般!


    她本還想找他理論,他半夜闖進她的閨房之事,如今,瞧見他這副嚇人模樣,頓時間慫的縮了縮脖子,腿都軟了,哪裏還敢再問。


    袁子琰瞧著眼前嬌氣又漂亮的小姑娘,心頭是愈想愈氣,他眯起眸子,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金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楊柳細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咬金大美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咬金大美人並收藏楊柳細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