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澹來求見的時候,舒寧剛從禦花園回來。


    她跟著小皇帝住在重華宮,二公主並沒有,回她自己的宮殿去了。


    這個時間,小皇帝還在禦書房讀書,舒寧心裏有點亂,對著瓶中新插的桃花走神。


    舒寧還是覺得,二公主嫁給郭榮太可惜了,以二公主的才情與容貌,重新選一位駙馬未必不能夫妻和睦。隻是,二公主說的也有道理,在這古代的世界,她一個女人想實現報效朝廷的抱負,隻能選個手握權勢的丈夫,暗地裏為丈夫出謀劃策。


    二公主嫁給郭榮,從非感情的因素講,的確挺合適的,郭榮將來少不了帶兵打仗,二公主跟著他,可以領略更廣闊的邊疆風采。


    舒寧隻能盼望在經曆過三公主的打擊後,郭榮對二公主可以專情一些,別再見個美人就走不動道。


    “公主,太傅在外求見,說有政事要稟報。”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恭聲道。


    舒寧掃眼兩側伺候的宮女,一共四個,點點頭。


    謝澹很快就進來了。


    這陣子舒寧跟他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此時再見,已經三十一歲的太傅大人,與舒寧穿書後第一次見他時好像也沒什麽區別,俊美如玉的臉,狹長漆黑的眸子,一身紫色官袍站在那裏,天生就是主角命。


    舒寧覺得,謝澹該感謝她,如果不是她過來後一頓攪合,謝澹早被郭榮一黨給整死了,哪裏還能繼續在這裏蹦躂想篡位。從這點考慮,謝澹就該乖乖地配合她。


    這麽想著,舒寧看謝澹的眼神難免露出一絲不滿,謝澹這樣不安分的角色,放在書評區就是讀者常說的攪屎棍。郭榮本來就對小皇帝沒什麽威脅了,二公主嫁過去後郭榮隻會更老實,如果不是謝澹還在繼續攪合,舒寧便可以完成任務了。


    謝澹一進來,目光就落在小公主的臉上移不開了。


    去年兩人鬧僵時,她臉龐清瘦憔悴,瞧著可憐巴巴的,如今在宮裏養尊處優了半年,公主的臉蛋又豐盈了起來,白皙如落在掌心的新雪,水嫩如枝頭嬌豔的桃花,杏眸清潤明澈,讓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嫁過一次的人,仿佛還是十五六歲的那個青澀乖巧的小公主。


    隻是,她為何用那種幽怨的眼神看著他?


    “臣拜見公主。”眼看著她端起茶碗,結束了這場對視,謝澹按照規矩行禮道。


    舒寧喝了口茶,心不在焉地道:“太傅找我何事?”


    謝澹手持奏折,正色道:“邊關傳來重要軍情,事關機密,還請公主屏退左右。”


    舒寧睫毛微顫,下意識地瞥了眼不遠處的蟠龍柱子。說實話,謝澹很會,與他的幾次親密舒寧都很享受,或許這方麵也有虛擬世界效果加成吧,畢竟小說裏的那種事仿佛都描寫的叫人飄飄欲仙。可謝澹不肯乖乖當個太傅,耽誤她完成任務,兩人也不是夫妻了,舒寧為何還要讓他占便宜?


    “既然關係到重要軍情,太傅稍等,我派人去請皇上、二公主一起過來聽聽。”舒寧隻當看不懂謝澹的眼神聽不出他的深意,轉頭便要吩咐一個宮人。


    謝澹咬牙,在舒寧開口前沉著臉跪了下去,盯著舒寧道:“皇上年少,臣怕驚嚇到皇上,臣懇求先與公主私談。”


    他眼中燒著一把火,舒寧驚得不敢再看他,可謝澹跪立的身影,讓舒寧有點心軟。


    自她穿書,謝澹跪過她幾次,但那都是虛禮,舒寧知道他心裏根本不想跪,也不把那幾次虛偽的跪拜當回事,唯獨今日,謝澹是真的在求她,求她給他一次單獨說話的機會。


    這麽鄭重,應該不單單隻是為了那事吧?


    心軟,再加上好奇,舒寧頓了頓,示意宮人們退下。


    人走了,舒寧歎道:“太傅找我,到底何事?”


    謝澹仍然跪在地上,俊臉冷冷地看著她,肯定是生氣的,但讓舒寧意外的是,她仿佛在這人眼裏看到了一絲委屈。


    因為她不想單獨見他而委屈?


    舒寧坐得不太踏實了,穿了這麽多書,她一直都在想辦法完成任務,男霸們想占她便宜,舒寧會想盡辦法躲開,躲不開的,她也隻是開解自己這些全都是遊戲,不管怎麽說,舒寧盡量都避免利用熟悉劇情而欺負任何老實人。


    末世那個世界,她說出來的真相讓秦安受了傷,但舒寧是想以平等的關係與他戀愛,並非為了故意傷人。


    而謝澹此時的目光,仿佛舒寧故意傷了他的心一樣,仿佛舒寧渣了他什麽。


    短暫的不安後,舒寧重新坐穩了。


    她可沒有對不起謝澹,嫁給謝澹之前,兩人各有所圖各自演戲,嫁給謝澹之後,舒寧也想好好地跟他過日子,隻要謝澹肯放棄野心,兩人完全能和和美美地做一對兒夫妻,是謝澹野心勃勃,還想謀害小皇帝。


    謝澹又委屈什麽呢?她沒讓他跪,隻是不想再讓他睡,他非要賴在這裏,與舒寧何幹?


    舒寧繼續低頭喝茶。


    謝澹冷笑,站起來道:“公主心中另有所屬了,所以不願再見臣,是不是?”


    她明明說過心裏還有他的,有他又怎麽會如此絕情?定是同意了二公主的撮合決定改嫁郭榮,所以才拒人千裏。


    謝澹都後悔剛剛的一跪了,對於一個狠心斷情的女人,他的跪求,又能換來什麽?不過是將自己的臉獻給她,白白讓她踐踏。


    “臣告退。”


    再沒有看她一眼,謝澹轉身告退。


    舒寧:……


    她說什麽做什麽了,這人怎麽一副被負心漢所傷的樣子?


    見是他主動跑來求見的,退也是他自言自語冷冰冰退的,舒寧隻覺得一頭霧水。


    謝澹陰沉著臉回了清平殿。


    為著她的情,為著先帝會托夢,謝澹想篡位的野心都已經開始動搖了,但今日她如此對他,謝澹突然不再動搖。隨便她嫁給誰,隻要他活著一日,便不會讓她好過,皇位他要,她準備改嫁的那些駙馬他也會收拾,總有一天,他要坐在龍椅之上,看著她悔恨交加地跪在麵前苦苦哀求。


    失眠了一晚,第二天,謝澹又變成了那個麵帶微笑令人如沐春風的太傅了。


    沒幾日,小皇帝便將謝澹與禮部官員叫到麵前,要他們籌備二公主的比武招親。


    謝澹在心中冷笑。


    九公主定是將先帝的托夢告訴了二公主,二公主害怕被人陷害失身郭榮,所以先一步給自己挑個駙馬,壞了他的計謀。


    隻是二公主聰明反被聰明誤,先帝都托過的夢,他怎麽會繼續原來的計劃?


    好在,二公主要挑駙馬了,她也要嫁郭榮了,兩個公主一走,小皇帝還不是要乖乖聽他的?


    將此事完全交給禮部,謝澹繼續處理政事,重新謀劃篡位之法。


    一個月後,二公主的比武招親要開始了。


    謝澹作為攝政太傅,被小皇帝邀請一起去觀看比武,謝澹陪著小皇帝過來時,就見宮裏的幾位太妃、二公主、九公主都在。很少穿紅的二公主,今日穿了一襲豔麗的紅裙,襯得她整個人年輕了快十歲,旁邊的九公主裝扮素雅,更顯年少青澀。


    水性楊花的女人!


    謝澹的目光冷冷掃過九公主笑靨如花的臉,馬上就收了回來。


    行禮過後,謝澹坐在了小皇帝左側,小皇帝的右側,便是舒寧。


    謝澹目不斜視,然而直到郭榮上場三兩下打倒了一個對手,謝澹才後知後覺地吃了一驚,郭榮,郭榮怎麽會參加二公主的比武招親?


    這一刻,謝澹再也無法維持冷靜,偏頭朝九公主的方向看去。


    明媚的陽光下,她津津有味地看著比武場,對郭榮沒有任何私情。


    謝澹的心跳開始加快,難道,他誤會她了?


    郭榮武藝絕倫,比武沒多久,便獲得了勝利,小皇帝當場下了賜婚聖旨,將二公主賜婚給了郭榮。


    郭榮上前跪謝,一雙虎眸不加掩飾地盯著二公主。


    二公主罕見地露出幾分羞澀。


    舒寧很關心二公主,小皇帝說完後,舒寧忍不住對郭榮道:“郭將軍,以前你年輕,風流些無傷大雅,如今你也是而立之人,望你一心一意待二姐姐,免得因為風流再給人可乘之機,詬病你治家不嚴。”


    郭榮一臉慚愧,低頭道:“公主教訓的是,臣已經知錯了,曾經的妾室去年便遣散了,從今以後臣隻守著二公主一人,絕不納妾。”


    舒寧笑道:“這可是你說的,有皇上、太傅在此作證,將軍可千萬別食言。”


    郭榮再三保證。


    舒寧悄悄遞給二公主一個俏皮的眼神,卻沒注意到,另一側謝澹看她的眼神,都快著起來了。


    上午選駙馬,下午舒寧待在重華宮休息,打了一個盹兒,宮女送了一封謝澹的密信來。


    這家夥又想說什麽?


    打發了宮女,舒寧懶洋洋地靠在床頭,慢悠悠地拆開信封。


    看完信,舒寧皺了皺眉。


    謝澹這家夥,竟然要她今晚給他留門,說他將在二更時分過來,送她一份保證讓她滿意的禮物,一份關係到小皇帝能不能坐穩皇位的禮物。


    就那麽幾行字,舒寧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留還是不留?


    留吧,舒寧倒不擔心謝澹會在宮裏害她的性命,隻是,大晚上的,謝澹極有可能再啃她一遍。


    不留吧,舒寧對謝澹所說的禮物還挺好奇的。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


    舒寧終究沒有抵得過好奇心,沒有安排任何宮女守夜,一個人待在寢殿,等候奸臣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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