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耶的屍首被衙門的人帶了回來,白玉沒有讓人通知她的父親,丹耶對她說過她的父親是個賭鬼,對她又不好,若是此刻通知了他,隻怕生出其他事端來,白玉決定等沈墨回來處理丹耶的入殮事宜。


    此時,白玉獨自一人坐在火爐旁,呆呆地想著丹耶的事。


    丹耶的死讓白玉感到很懊悔,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她,若是幾天前,她沒有找上她,她如今活得還好好的,而不是躺在那冰涼的棺材裏。


    她還欺騙了她,甚至在她死的那一刻,她都還沒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小蕖用托盤捧著一盅熱氣騰騰的雞肉粥及幾樣精致小菜回到臥室,將東西放到桌上,小蕖見白玉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炭爐旁,不禁擔心道:“夫人,您吃點東西吧。”


    白玉搖了搖頭,“放那吧,我現在沒胃口,待會兒再吃。”白玉心神不定地說道,目光並沒有轉動,依舊定定地看著爐火,想著事情。


    白玉堅信,殺丹耶的那個人就是加木,正如丹耶想的那樣,她將手絹落在了阿依娜的房中,被他們窺破了行跡,加木才要殺人滅口。可惜了她竟然遲了一步,丹耶沒能說出那個幫會的頭目是誰。


    白玉氣得手一拍椅子扶手,驀然站起身,將走過來的小蕖嚇了一跳。


    小蕖撫著心口,緊張地問道:“夫人,怎麽了?”


    白玉瞥了她一眼,見她一臉慌張,壓抑心中的怒火,語氣柔和道:“沒什麽。”


    待沈墨回來時,已是掌燈時分。


    白玉一見到沈墨,也顧不得他會不會指責自己女扮男裝偷跑出去,忙將丹耶告訴她的事,統統告訴給了沈墨。


    沈墨麵色凝重地聽完了白玉的話。


    “可惜遲了一步,我沒能問出那個幫會的頭目。”白玉再次懊惱道。


    沈墨見她埋怨自己,便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溫聲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她一襲男裝,沈墨實在做不到擁她入懷裏安慰。


    白玉瞥了眼摁在她肩膀上修長潔淨的手,內心也沒多想,不過沈墨這次沒有指責她胡來,這讓她有些欣慰。


    “我肯定殺丹耶的凶手一定是加木,如今已打草驚蛇,抓他隻怕沒那麽容易了。還有丹耶說的那個幫會,他們勾結胡人,生了異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起事,若他們來勢凶猛,區區鎮軍能鎮壓得住他們?我最擔心的是他們會在年節起事,這時期,軍中那群士兵個個渴望與家人團聚,恐人心不穩,這裏又是邊陲之地,朝廷一時間也是鞭長莫及。


    所以我們要趕緊找出這個幫會,將他們一網打盡,阻止他們裏應外合。”


    白玉神色嚴肅道,心中很是擔憂。


    沈墨沒想到白玉竟有這一番見解,還說出了他的想法,內心不禁感到些許佩服,他沉聲道:“白玉,你說的甚是。我今日已經提醒過江守將注意防範胡人作亂,看來明日還得再去一趟。”


    白玉還是第一次被沈墨如此讚同,她臉上愁容一斂,心中有些激動,伸手就要去摟他的腰。


    在她將臉湊過來時,沈墨不為所動地伸手擋在她的臉上,淡定自若道:“白玉,你先去把衣服換了。”


    白玉笑容一僵,美眸斜了他一眼,嘖嘖嘖,這男人……她以前怎麽會以為沈墨有龍陽之好?


    書房內。


    沈墨與許子階談著事,許子階剛從外麵回來。


    沈墨亦將丹耶的事說給了許子階聽,當許子階聽到“塔西”一名字時,他大吃了一驚,並打斷了沈墨的話,正色道:“大人,您方才說的那個人確定是叫塔西?”


    “沒錯。”沈墨沉聲道,一雙墨黑色的眼眸凝著寒色。


    許子階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遞給沈墨,眼眸熠熠生輝,“大人,你且看一下。”許子階獲得了柳枝的信任,通過她成功混入到盜礦團夥中,他的職責是掌文書,雖還沒有接觸到最上層的人,但卻摸到了不少線索。


    沈墨接過,打開紙張一看,卻是一張賬單,賬單記錄的是收到貨物後付訖的金額,底下簽字的人正是塔西,用的是漢文,看來正是這幫盜礦團夥,為圖謀造反企的幫會與胡人提供了資金。


    “你可認識塔西?”沈墨問。


    “不曾見過,隻是我曾聽柳枝提起過他,說此人奸詐狡猾,又好色貪財。他對柳枝有過不軌之心,隻可惜柳枝不喜歡他,從不願意搭理他,這是柳枝親口所說。”許子階回答道。


    沈墨目光一凝,神色變得不可捉摸起來,而許子階卻看穿了沈墨此刻的想法。


    許子階揚了揚劍眉,主動說道:“大人,可要接柳枝之手,將塔西引出來,再將其捉拿歸案?”


    沈墨微微一笑,道:“你可有把握?”


    許子階自信滿滿道:“大人且放心將此事交給我。”


    **


    一酒樓內。


    柳枝停在一雅間門口,她伸手扶扶雲鬢,整了整衣裙,隨即推門而入,剛進門,一股力道驀地集中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柳枝一聲嬌呼,便落入一具溫暖的胸膛中。


    看清眼前之人,柳枝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笑嗔道:“許郎,你嚇死人家了。”


    “那你還真不經嚇。”許子階伸手輕點她的瓊鼻,低笑出聲。


    柳枝也跟著嬌笑起來。


    許子階目光專注地凝望著她,伸手輕撫她的臉,抱歉道:“柳枝,難為你了。”


    “你也知道難為我,我最討厭塔西那個男人,又粗魯又好色,身上還有臭味,要是為了你,我都不願意見他。”柳枝笑著伸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含情脈脈地說道:“你記住我的好就是了。那人很有些本事,你所能與他交上朋友,大有益處。”


    許子階溫柔地攜起她的手,將她擁入懷中,望著前方的目光中卻暗藏著一絲愧疚,他深情地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不會辜負你的。”


    柳枝聞言心中感到無比的甜蜜,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地愛上這男人,他才華橫溢,又風流倜儻,對她無微不至,她不禁抬眸,用一種幾近癡迷的目光看著他:“許郎,你幫我贖身吧,我想徹底地離開這煙花之地,當你的妻子,伺候你飲食起居,哪怕從此粗茶淡飯,荊釵布裙,我也無怨無悔。”


    柳枝的真情流露讓許子階深受感動,也讓他突然想起了紅雪,心口驀然一陣窒慌,他一低頭,對上柳枝滿含期待的目光,壓下心頭的愧疚,他莞爾一笑,違心地說道:“好。”


    柳枝臉上頓時洋溢著激動的光芒,她閉上眼睛揚起了臉,許子階神色掠過片刻的恍惚,隨即俯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這一吻很輕很淺,卻讓經曆過無數男人的柳枝臉紅心跳不已,心仿佛被溫柔填滿,她依偎在許子階的懷中,內心感到無比幸福。


    許子階手輕撫著她的手臂,此刻內心不知道是什麽感受,“柳枝你該過去了,塔西或許馬上就要到了。”


    “你說的是。”柳枝從他的懷中離開,“等他到了,我會派我的小丫鬟來通知你,你再過來。”


    許子階擔心會走露風聲,因此隻是讓柳枝以她自己的名義約塔西出來,美人邀約,他亦不會過於防備。而許子階與柳枝說的是,待人來後,他再出現,由柳枝為他們兩人牽線搭橋。柳枝同意了許子階的主意,卻不知許子階沈墨等人早已在此布下羅網,隻等塔西一來,便立即將人捉捕歸案。


    塔西進入酒樓雅間,隻見他是個瘦高個子,高顴骨,高鼻梁,生得並不好看,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端得可憎,看到坐在席前,千嬌百媚的柳枝,色心剛起,便見多名客人打扮的人紛紛闖入,將他團團圍住,他們手中拿著兵器。


    柳枝和塔西不知曉的是,這家酒樓早就被沈墨包了一日,來的客人皆是由官府的差役假扮,連掌櫃店夥計皆是官府的人假扮的。


    塔西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操著蹩腳的漢語道:“媽的,上他娘的當了!”又指著柳枝,大罵道:“你這□□,竟然勾結引官府的人設下陷阱,引老子入局!”


    柳枝對當下的情況本來莫名其妙不已,一聽他的話,心頭卻一驚,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油然而生,就在此時,許子階出現了,他望著一臉鎮定的塔西,指示眾人道:“將他抓起來。”


    他的話驗證了柳枝的猜想,看著眼前這個突然變得冷漠無情的男人,柳枝心中既驚懼又憤怒,原來這男人至始至終都是在欺騙利用自己。


    “你是何人,憑什麽抓我?”塔西大聲嚷嚷道。


    許子階冷笑一聲,“我等皆是奉了縣官沈大人之命,在此盤查形跡可疑之人,你且隨我等去縣衙一趟。”許子階一聲令下,眾人紛紛上前將人拿下。


    然而塔西身手並不弱,他驀然飛起一腳,將一人踢到,隨即欲奪門而去,卻被攔住,眼見逃不出,他掏出彎刀,與眾人拚殺起來。一時間房間內叮叮當當,刀光閃爍。


    許子階沒想到這塔西如此凶猛,砍傷了他們好些人,不過寡不敵眾,塔西漸漸覺得吃力,料必然會被抓住,他惡狠狠地舉起彎刀,趁著移眾人的注意力皆在他身上,竟猛地往許子階衝來,許子階畢竟是個文弱書生,那裏抵擋得住,就在他來不及躲避之時,一抹纖影撲過來,擋在了他的身前,再對上柳枝堅定的目光那一刹,許子階眼眸中浮起震驚錯愕之色,伴隨著一聲慘叫,一縷血痕噴濺在他的臉上。


    塔西最終被製服,而柳枝卻倒在了許子階的懷中,滿身是血。


    許子階怎麽都沒找到柳枝會替他擋這一刀,他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驚,他明明實在利用她啊,他開口:“柳枝,你……”


    卻發現自己哽咽難言。


    柳枝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袖,目光盯著他,裏麵有些怨恨,也有著深情,她艱難地問:“你……你有沒有真心……”她感覺接不上氣,停了片刻,“喜……喜歡過我?”


    許子階更是沒想到,到了這一刻她要問的竟是這句話,許子階痛苦地看著她,一時竟回答不了這句話,直到柳枝嘴角勾起一絲苦笑,眼淚從她的眼角緩緩滑下,滴在他的手上,令他的心口一陣悸痛,他俯首親了親她的唇,哽咽地呢喃道:“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得到許子階這句話,柳枝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在他的懷抱中緩緩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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