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玉很早就醒了。


    正穿衣服時,一雙溫暖寬厚的大掌突然貼向她的腰腹,自後麵擁抱住她。


    “我要去坐衙了,今天中午等我,我回來陪你用午膳。”


    沈墨聲音透著些許慵懶沙啞,埋首在她的頸間,汲取她的暖香,舒服地喟歎一聲。


    灼熱的氣息噴在白玉的耳上,白玉渾身顫了下,想到這個男人馬上就要是自己夫君了,白玉咬唇偷笑了下,又莫名地有些靦腆,“好。你昨夜睡得可好?”


    沈墨微笑,輕咬了下她的耳垂,低聲親昵道,“昨夜是我睡得最好的一夜,真想夜夜如此。”


    “不正經。”白玉笑嗔道,手肘撞了下他的胸膛,回過身,溫柔地替他整理了下衣襟,待她抬眸,便對上沈墨深沉的雙目。


    沈墨將她摟入懷中,低頭輕吻了吻她的發,隨即看向她,神情專注而認真,“白玉,你一定會是一個好妻子。”他也會努力做個好丈夫。


    白玉聞言心裏說不出的得意,莞爾一笑道:“我也這麽覺得。”


    沈墨離去後,小蕖上樓來了。


    白玉對鏡梳妝,小蕖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不像往日那般活潑。


    “姑娘,我覺得你戴這個特別襯今日的衣服。”小蕖拿起妝台上的一朵簪花遞給她,小聲說道。


    白玉沒說話,淡瞥了她一眼,接過她遞來的簪花,插入發髻中,隨即目光一掃,又停在她身上,語氣嚴厲道:“我聽你家大人說了,程姑娘房間進蛇的事,是你做的。”白玉怎麽都沒想到一向規規矩矩的小蕖居然做起這種事來,難不成是待在她身邊,跟著學壞了?畢竟白玉覺得自己是個挺壞的一個女人。


    白玉平日裏待她向來無比親和,從不曾如此嚴肅過,簡直比大人嚴肅時的樣子還可怕,小蕖害怕極了,不禁畏怯道:“姑娘,我知錯了。”


    白玉道:“手伸出來。”


    沈墨將此事告訴了白玉,讓她來處理,他顯然不打算插手此事了,白玉知曉小蕖是為了自己,但白玉不希望小蕖跟著自己學壞,她原是跟著沈墨的,所以白玉還是希望她和沈墨一般,雅量容人,不要斤斤計較。


    要計較也是她來計較。


    小蕖戰戰兢兢地伸出小手,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白玉心雖有不忍,但還是拿起妝台上的一根簪子,在她手背上狠狠一敲,小蕖便“哎呦”一聲,疼得淚眼汪汪起來。


    白玉眉眼淩厲,指責道:“讓你不學好,讓你學壞,再有下次,打得可不止這麽輕了。”


    小蕖害怕的盯著她手上的簪子,怕她還要再打,連忙求饒道:“姑娘,我真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白玉見她一臉誠懇認錯的模樣,這才收回了簪子,神色也溫柔下來,“知錯就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氣不過那程姑娘,但是放蛇這種事有些過了,萬一真咬到人可怎辦?”


    小蕖一邊揉眼淚,一邊小聲地回答:“我下次再不做了。”


    白玉從抽屜中拿出準備好的一盒蜜棗,遞給她,聲音柔和,“把眼淚擦幹,別哭了。”


    這難道打一巴掌給一顆糖嗎,小蕖抽了抽鼻子,開心的接過蜜棗,手背頓時不覺得疼了。


    “待會兒,你還要陪我去程姑娘那裏一趟。”白玉看著破涕為笑的小蕖,一臉深意的笑道。


    午時,客院。


    小蕖跪在地上白玉等人的麵前,頭埋得低低的,渾身微微發顫著,十分害怕的模樣。


    白玉坐於正中的位置上,旁邊是白玉邀請同來的紅雪,下邊左側坐著程慧儀和李氏兩人。


    白玉看向程慧儀,隻見她麵色褪紅,依舊有幾分蒼白,大概是沈墨不在場的緣故,她倒是沒擺著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隻是神色冷淡地看著跪在地上小蕖。


    白玉既然決定要當沈墨的妻子,自然不會再拿出風月場那套矯揉造作的姿態來麵對眾人,她端坐在太師椅上,從容淺笑,一派雍容華貴之姿。


    白玉美眸看向程慧儀,態度真誠地說道:“程姑娘,我已經重重處罰過這丫頭了。哎,都怪我教導無方,讓這丫頭冒犯了你,幸好程姑娘並無大礙,不然我的罪過就大了。不過,這丫鬟畢竟隻是個孩子,最主要還是不懂事,我以後定會好好教導她,將她引入正途,還請程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計較了。”


    重重處罰?隻是個孩子?程慧儀目光看向小蕖,心中十分不悅,看她這副樣子一點都不像是重重處罰過的樣子,而且看她大約也有十二三歲了,這還叫小孩?


    此事要不是沈墨查出來,她也不可能將這丫鬟主動交出來。一開始程慧儀就懷疑是白玉指使的,否則誰會針對於她?她分明是嫉妒她得到了沈墨的關心,所以才指使這丫鬟往她房間放蛇,如今東窗事發,才讓這丫鬟給她當了替罪羊。


    然而沈墨又不在,這一切便隻由她來主導。


    李氏聽聞白玉的話內心也是不滿的,她女兒受了那麽大的驚嚇,就被她三言兩語輕易的打發了?


    “白玉姑娘,這次放蛇事件,我女兒險些被嚇個半死,怎麽能輕易就說“原諒”二字?更何況你這丫鬟怎麽說也是個身份低賤的婢女,我女兒可是大人的客人啊,白玉姑娘,我看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不打個半死,是不知道後悔的。”李氏雖然神色還有些恭敬,然而語氣禁不住抱怨起來。


    小蕖聞言連忙苦苦求饒道:“姑娘,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白玉看向李氏,黛眉微顰,像是在思考她的話,隨即一臉愁容道:“李大娘,有所不知,這丫鬟原不是我的丫鬟,她是跟在大人身邊的,大人自小就將她帶著身邊,從來不拿她當低賤的婢女,反而疼她疼得如同妹妹一般。大人也隻是讓她跟著我一段時間罷了,我可不敢擅自將她打個半死。不過,李大娘既如此說了,我一定會和大人說一下您的建議,將小蕖這丫頭打個半死,好讓程姑娘消消氣。”


    白玉一副態度真摯的模樣,卻令得程慧儀李氏兩人麵麵相覷,兩人隻道小蕖是白玉的心腹丫鬟,白玉才拚命想要維護她,哪裏曉得這丫鬟跟著沈墨的,又聽她說沈墨疼她如同妹妹,李氏登時有些怕沈墨會怪罪,正要改口,卻聽得門外傳來一道低沉中透著嚴肅的聲音:“這是要將誰打個半死?”


    白玉等人循聲看去,隻見沈墨領著林立,邁著大步伐踏過門檻,他長發高束,身上披著孔雀翎鶴氅,端得一副貴氣逼人的氣派,且眉眼間精神奕奕,唇邊掛著溫潤柔和的淺笑。


    沈墨目光看著坐在中間的白玉,與她視線膠合,他修眉幾不可察地揚了下。


    紅雪要起身讓座,沈墨示意她坐下,隨即走向右邊的位置,微撩衣擺,悠然坐下,擺明了是來旁聽的。


    程慧儀方才還在怨惱沈墨為何不來,內心,如今見他到來,心中不由一絲欣喜。


    程慧儀柔柔地起身,與李氏要給沈墨行禮。


    “不必多禮,坐下吧。”沈墨沉聲道。


    “大人怎麽有空過來?”白玉微笑道,雖然是疑惑的話語,然而她內心實則算準他會來。


    “午膳時間到了。”沈墨意有所指地微笑道。


    在場其餘人都不大明白其中的真正意思,除了白玉。


    這男人是特地過來提醒她爽約了。


    “你們這是想對小蕖這丫頭動刑?”沈墨看著白玉,語氣淡然道。


    李氏程慧儀不禁感到不安起來,白玉便將事情頭尾一一說給了沈墨聽。


    沈墨聞言,神色未變,依舊是深沉得令人捉摸不透。


    程慧儀心念一動,連忙道:“我看這丫鬟看起來挺純樸的,應該不會做出這種陰毒的事來,或許是受了什麽人的蠱惑才一時錯了主意吧。”


    一旁的紅雪聞言看向程慧儀,唇邊不禁浮起一抹淺淺的笑來,她臉上一副毫無心機的純潔模樣,實則不過是為了討好沈墨,和將髒水潑到白玉身上。


    “程姑娘的言下之意是指此事是白玉指使的吧。”


    紅雪好心地幫她道出她心底的想法。


    而此言一出,屋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底下的丫鬟仆婦們確定了下眼神,都將頭埋低起來。


    程慧儀也因紅雪的直白感到了一絲尷尬,雖然心裏是如此想的,但是她可不能承認,她羞紅著臉道:“我……我沒這個意思。”


    白玉不高興地看向紅雪,“紅雪,你莫要曲解了程姑娘的意思,程姑娘怎麽會覺得是我要將蛇放到她的房間,故意嚇唬她呢?”


    程慧儀還沒說話,紅雪卻不客氣地說道:“或許是程姑娘覺得你嫉妒她吧?”


    “……”程慧儀有些吃驚,這紅雪竟然知曉她的內心想法,而且還替她說了出來。


    白玉愕了一下,反駁道:“紅雪,你胡說什麽,我為什麽要嫉妒程姑娘?”


    紅雪冷笑一聲,道:“因為大人最近對程姑娘頗多關心,你便嫉妒程姑娘,擔心程姑娘搶走大人,所以才會讓小蕖放蛇嚇唬程姑娘吧?但其實大人和程姑娘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是你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了。”


    沈墨顯然沒想到紅雪會突然扯到他頭上,臉色頗有些不好看,不過很快又恢複了若無其事的從容模樣。


    紅雪白玉你一言我一句的,根本沒有程慧儀和李氏說話的份,然而紅雪每一句竟然都替程慧儀說了她想說的話。


    這種情況卻令程慧儀感到莫名,紅雪和白玉兩人關係明明關係很好,為什麽反過來替她說話,指責白玉的不是?


    或許是這兩人鬧翻了,這麽想著,程慧儀暗暗竊喜,也靜默不語,等著白玉出醜。


    白玉被逼得慌了神,緊張地看向沈墨,解釋道:“大人,我真的沒有陷害程姑娘,我沒有嫉妒程姑娘,你要相信我啊。”


    沈墨輕敲著椅子扶手的指尖一頓,目光深深地看向白玉,看著她誠惶誠恐的模樣,又見眾人齊刷刷地向他看來,伸手抵唇,幹咳一聲清清嗓子,正要開口。


    一旁的小蕖卻實在看不下去了,她突然鼓起勇氣,大聲的說道:“姑娘,我不想瞞下去了。”


    眾人聞言,視線又紛紛看向小蕖,神色各異,隻當她要招出主使來。


    小蕖憤憤不平地看著程慧儀說道:“程姑娘,你不要誣陷我家姑娘了!我家姑娘根本沒有嫉妒你!”


    “……”程慧儀傻了,她什麽時候誣陷白玉了,這所有的話明明是紅雪說的,謠言大概就是如此產生的吧,“我……”


    程慧儀也跟著慌了,一臉急切的要解釋,卻被小蕖大聲打斷,小蕖看向沈墨道:“這根本不關姑娘的事,是我看不慣程姑娘的所做作為,才擅自主張放蛇嚇她的。”


    不等沈墨答話,紅雪又搶言道:“小蕖,你看不慣她什麽了?”


    沈墨微啟的唇又緩緩閉上,決定靜觀其變。


    “程姑娘前日之所以高燒不退,根本就是她故意偷偷地洗冷水澡,這大寒天的,又受著傷,她還往傷口上沾冷水,她就是故意讓自己發高燒,好讓大人去照顧她,程姑娘她愛慕大人,之前就要想要給大人做妾,如今還想借此誣陷我家姑娘放蛇害她!”小蕖又看向程慧儀,“程姑娘,你真是太惡毒了。”


    “小蕖,不得亂說話。”沈墨微皺眉頭,斥責道。


    “小蕖,不是不許你說的麽!”白玉也斥責道,神色嚴肅。


    程慧儀被小蕖一番話激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偷看眾人神色,仿佛都在看她的笑話,內心又羞又氣,不禁脫口而出道:“你胡說,你有什麽證據,此事分明是你姑娘指使你誣陷我的!”


    小蕖小臉氣呼呼的道:“看,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了吧!這都是伺候你的婢女杏花親眼所見,盡管叫她來和你對質,我家姑娘得知此事後,還吩咐我不許說,說要給程姑娘留顏麵,我家姑娘就是如此的心善,要不是你惡意誣陷姑娘嫉妒你,我也不會違抗姑娘的命令,將此事說出來!”


    程慧儀渾身顫抖著,一句話也無法反駁,目光掃視眾人,隻見她們皆看著她,臉上都有著鄙夷之色,再看向沈墨,他依舊是一貫的神色溫和,沒有鄙夷卻也沒有關切,程慧儀頓時羞得無地自容。


    她畢竟是個年紀輕輕,又未出閣的姑娘,被人當著心上人的麵戳穿了真實麵目,哪裏受得了,她突然尖叫一聲,起身衝了出去。


    李氏見狀嚇蒙了,擔心她出事,連忙跟出去。


    白玉見狀連忙吩咐一旁的婢女仆婦,道:“快去看看程姑娘,莫讓她尋了短見。”一轉頭,卻與紅雪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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