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失去聯係十多年的山東筆友,下午突然出現在馬躍單位。馬躍興奮得忘乎所以,立刻請筆友在他單位附近的飯店喝了點酒。倆人舊情新話,嘮個沒完,不知不覺,兩瓶北京紅星二鍋頭就見了底。飯後,馬躍送朋友去了旅館,一回頭,就看見媳婦張豔梅怒氣衝衝站在路燈下。馬躍這才想起,有人給張豔梅的侄女介紹了個對象,特意請他這當姑父的到場給把把關,而他居然給忘了。


    馬躍笑嘻嘻地迎過去,想跟媳婦說聲對不起,卻被對方狠狠地抽了一個嘴巴!


    馬躍的酒勁兒一下子就給抽了上來!這個娘們兒欺人太甚,都怪我以往事事忍讓,給慣成什麽樣子了。這時,天剛黑不久,路上許多行人都聽到了耳光聲,不禁下意識地側臉往這邊觀看。馬躍心裏咯噔一下子,市電視台播過好幾次關於他的專訪,這些行人中肯定有認識他這位小名人的,往後教他如何在公眾麵前抬起頭來?望著媳婦那張因憤怒而變了形的臉,他猛然意識到:瞅著挺好看的臉蛋,實質上是那麽的虛偽可憎,不由熱血上湧,回手抽了張豔梅一巴掌。這一巴掌抽得對方旋轉了480度,不是抱住了電線杆,她非栽倒在旁邊那個小垃圾堆上不可。


    張豔梅扭頭瞪了他一眼,眼裏滿是淚。出乎馬躍意料的是,這個平時愛哭的女人並沒有哭著撲上來拚命,而是轉身就走。馬躍急跑兩步,想拽住她解釋幾句,卻被豔梅用力一肘拐在肋骨上,疼得他一咧嘴鬆開了手,張豔梅頭也沒回,更是加快了腳步。


    馬躍呆了片刻,內心深處湧上來的全是張豔梅那些任性耍賴的壞習慣。於是,他衝著那遠去了的背影高喊一句:“別以為誰離了誰就得死!”喊完了,他們的家在西邊,馬躍卻怒衝衝地往南邊走。


    這樣他就來到礦務局賓館正門,馬躍順手撿了塊方木板,往馬路牙子邊上一放,坐在了那裏。街上有熟人走過,他頭也不抬,隻考慮他和張豔梅的事,這日子不能過了。這叫什麽事呀,幾千裏外,十多年沒見麵的老朋友,陪著吃幾杯酒,就算是誤了點事,你難道不應當體諒嗎?還大發雌威。他掏出手機,想給張豔梅打電話,通知她明天倆人離婚。然而,電話響了幾聲,居然被關掉了。


    哼,關機?你會關,我也會。馬躍也把手機關掉。明天一早,回去咱街道見,如果不同意,我到法院起訴離婚。馬躍近幾年發表的作品多,引起媒體關注,春節文聯總結會上,宣傳部長還點名表揚他,親切地稱“馬老師”,如此業績的中年男子,還非得受張豔梅的氣嗎?想著想著,不禁滿懷豪情。他囑咐自己,男子漢大丈夫,這離婚定了就是定了,切不可優柔寡斷。


    馬躍反反複複地想著離婚的事,包括一些細節。路上人漸漸稀少,他感到有些涼意。他想,感冒了才好,感冒了也不讓你張豔梅假惺惺地倒水找藥,咱們沒關係了。頭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輪昏黃的月亮,馬躍絲毫沒覺得此時已半夜了。


    又過了好久,一雙高跟鞋的響聲朝著他這邊傳過來。馬躍一抬頭,喲,是位背著隻小坤包的年輕女子,很禮貌地問他:“大哥……拍電報到哪兒拍?”


    拍電報?馬躍好不詫異。多少年沒接觸那玩意了,怎麽現在還有電報局嗎?有也還是在郵局吧。他順手朝西北方向一指:“前麵路口,往右拐,直走五分鍾,過道口就是。”


    女子說了聲謝,高跟鞋響遠了。馬躍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彎處。這女子身材比張豔梅要苗條得多,她長得漂亮嗎?剛才竟然忘了細看……馬躍咽了口唾液,對自己說,想什麽呢,你個熊樣兒。罵完了自己,又低頭繼續想離婚的事。


    可不大工夫,高跟鞋又響了回來,還是那個女子。那麽醒目的郵電局,莫非她沒找到?


    女子再次站到馬躍跟前,弓下腰,離馬躍很近,口氣吹得他臉上挺癢,聲音好不特別:“大哥……你在這裏等誰?”


    “等誰?我等……我媳婦。”馬躍的邪念一下子蕩然無存,她不是拍電報去了嗎,管我等誰幹什麽,八成不是好東西。


    那女子嘿嘿笑了:“撒謊。哪有這麽等媳婦的,你坐了足有三個小時了。”


    啊?她一直在觀察著我呢。馬躍決定把她打發走。“我媳婦在紙業上班,我零點接她回家。本來該回家等,可鑰匙忘在單位了。”


    馬躍隨機應變的能力很強,編故事不用打草稿,此處往左,確實有家紙業,他曾經陪著朋友接上夜班的家屬,這生活素材用得恰到好處。


    “是這樣。大哥,您真是個好丈夫,你愛人太幸福了,我妒忌她。”女子深情地凝視了馬躍十幾秒,然後離開,拐進了小胡同。


    這一回,馬躍到底看清楚了女子的真麵目,特別清純美麗的那種,那眼睛跟小陶紅有一比,別看張豔梅算是漂亮,往這女子麵前一站,根本沒有可比性!這樣的天生麗質,怎麽看也不像是那種風塵女子呀。


    一輛出租車經過,鳴了一聲笛,把馬躍從遐想中驚醒,一抬頭,嚇了一跳,那女子不知什麽時候又回來了,稱呼也有所改變:“小哥哥,想啥呢?你也不問問我是誰?”


    小女子自顧自地訴說起自己的情況來。她當時隻圖長相帥,嫁錯了人,她老公吃喝嫖賭什麽都幹,待她一點疼熱都沒有……馬躍深深地受了感染,這水晶樣的女人,疼還疼不過來呢,如何舍得打罵呀。


    女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吞吞吐吐地說:“去我家坐會兒吧,這裏多涼。我老公去河北販杏子去了,五六天才回來呢。”說完,率先轉身,馬躍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馬躍邊走邊想,這真是從天上掉下的豔遇。去了之後……他這樣一想,女子就回頭一笑。女子往南邊山坡上走,看來就住附近,因為這條路十分鍾走到礦務局醫院,往後沒人家了。


    又有一輛120鳴著笛呼嘯著從身後超過,馬躍有些悲涼地想,這病人會不會死呀?他猛然想到豔梅,她現在睡了嗎?我平時跟她信誓旦旦,說怎麽怎麽愛她,如今就要與一個陌生女子尋歡作樂去,這不成偽君子了嗎?


    馬躍停在了路邊。此時,他發現那女子不見了。


    許是剛才車子經過時,她去了路對麵?馬躍猜測著,心底又有些失落,這機遇千載難逢啊,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兒……他迷迷瞪瞪地想著,耳邊聽到那小女子的聲音:“小哥哥,你快點兒呀。”女子果然就站在對麵的路燈下。


    馬躍一咬牙,快步追了過去。


    兩人走到醫院大門外,突然,從黑影裏躥出一個人:“馬老師,怎麽是您?”


    喲,這不傅德山嗎,文學愛好者。馬躍沒想到這個時候遇上故人,有些尷尬:“我看個朋友。你怎麽在這裏?”


    “我照顧一個病人,出來吃點飯。”傅德山說,“看朋友?往上就是個廢棄的大理石場,沒住戶了呀?”


    小傅邊說話,邊往山下走,馬躍也隻好跟隨。傅德山說:“馬老師,您眼神不對。是不是病了?我也不請您吃飯了,趕快回去吧。”


    這兒有一條岔路,可以抄近回家。馬躍想也沒想,腳下走得飛快。


    走到食品廠住宅一帶,馬躍眼前一亮,一男一女摟抱著直奔家屬樓門洞,那不是張豔梅嗎?好個賤女人,我離開這一會兒,你就熬不住了。腳下恰巧有一塊木方,馬躍一把抄起,大喝一聲:“張豔梅!”


    那個摟著豔梅的男人吃了一驚,鬆開手,見馬躍來勢洶洶,扭身就跑。馬躍追了幾步,距離越拉越遠,又聽到張豔梅在原地放聲大哭,他提著木方返回:“說吧,怎麽回事?”


    張豔梅一番哭訴,馬躍嚇出一身冷汗。


    豔梅在娘家酒宴上沒等到馬躍,有些丟麵子,借著酒勁兒打了馬躍,自己也挨了打。回家後她賭氣關掉了手機,想想有些後悔。再次聯係,馬躍手機也關了。她左等右等,沒見到馬躍回來,就在那條大街上尋找,往返次數多了,被剛才那流氓盯上,從背後一把摟住,就往單元樓裏拽,豔梅想掙脫,可對方力氣太大,一隻手捏著她的咽喉……恰在這危難之際,馬躍這一吼,把歹徒嚇跑了。


    馬躍領著媳婦回了家,兩人當夜就和好如初。


    但是那夜裏的怪事一直悶在馬躍心裏,傅德山是他輔導過的學生不假,可這人三年前跟人打架,被人捅傷,還是他幫忙送進了礦務局醫院,分明死在了那兒。馬躍還給墊付了500元搶救費,事後沒好意思跟他的遺孀討要……怎麽會在那兒碰上他?當時見麵還握了手,並沒發現像人們傳說的如何如何冰涼,他如何就把對方死亡的事忘得一點不剩了呢?還有,那個小女子是什麽人?他跟小傅說話時,她躲到哪裏去了?醫院後麵原是大理石場,再往後,是一片墳地……馬躍越想越後怕:那女子就像看透他心理活動一樣,他恨張豔梅時,她就顯得格外體貼,他產生負罪感時,對方就避而不見了,難道她是個鬼?那麽,她說她老公去河北販杏子是怎麽回事,假如是撒謊,為什麽不說成別的呢?想到這裏他突然記起,就在前幾天,那片墳場曾經有兩個男人夜裏離奇死亡,公安部門對此案一直懸而未決。


    馬躍把這疑問一直憋在心裏,不敢跟豔梅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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