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擊器也算是道具,它對主持人可以產生作用,隻不過效果和應用在鬼身上完全相反。


    想到這裏蘇爾一眯眼,恐怕就連紀珩都不知道這東西對主持人有沒有用,畢竟玩家直麵的敵人是鬼,主持人隻要小心提防。


    “試試看。”


    眼下也沒更好的去處,總不能自己到祠堂,把溫不語和紀珩逼出來,他沒那想法也沒那本事。


    蘇爾動作輕緩地翻牆進了院子,身後骷髏如影隨形。


    書海先生正靠在床頭,手中拿著本書翻看。聽到院子裏的動靜,皺了皺眉。


    蘇爾故意弄出些聲響,有意引對方出來查看,不過沒效果。轉念一想,第一天戈旭岩被殺時,主持人肯定也聽到了動靜,卻選擇無視。


    心一橫,索性直接推門而入。


    事情做了,進去的一瞬間也難免有點慫,手片刻未離開過電擊器,仿佛是在尋求一種心理安慰。


    書海先生抬眼,目光越過蘇爾看向他身後的骷髏。


    蘇爾不禁暗喜,管用!


    這份喜悅沒能維持多久,便發現口袋裏鬼朵花的綻放速度比之前都要快。趁著書海先生的注意力被門口的骷髏吸引,他連忙拐去床尾輕手輕腳慢動作往上爬。


    書海先生似乎感覺到什麽,有轉身的征兆,蘇爾立時僵硬住。他再小心,也免不了會因為重量在床上留下一點點的凹陷。好在育堂提供的住處環境不好,隻有薄薄一層褥子,不算太明顯。


    蘇爾深吸一口氣,繼續前進一點。


    書海先生還沒來得及細究,忽然麵色微變。密密麻麻的蛆蟲正在朝床前爬,有的甚至有要往他鞋裏鑽的趨勢。


    “混賬玩意兒!”


    身後的蘇爾露出淡淡的微笑,從平日裏的穿著舉止就能看出,書海先生愛整潔愛讀書,連衣服都甚少有褶皺,如今乍一看到這些蛆蟲,哪能淡定的起來。


    滋滋的響聲傳來,蛆蟲的身子像是點了火似的,劈裏啪啦全部炸開。


    “把人交出來。”渾然不在意死去的蛆蟲,骷髏動了動,竟是發出了聲音。它的嗓音是極度的喑啞,像是混雜了什麽。


    蘇爾挑眉,這聲音似曾相識,和白日裏在墳堆聽得一致。


    周林均。


    他還記得墓碑上的名字,聯係到最後留下的話語,誰能保留紅紙誰就是衛長,可見墳堆那麽多,這隻鬼占主導地位。


    “鬼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把人交出來。”骷髏又重複了一遍。


    對視間互不肯退讓一步。料想骷髏不會無緣無故衝進來,書海先生皺了皺眉,先開口說:“你退出去三尺。”


    待骷髏出了門檻,書海先生拿著書輕輕一掃,房間裏的家具瞬間化為粉末散在地上,甚至連四分五裂的過程都沒有。蘇爾看得詫異,主持人的力量遠遠超乎他的想象,而且這份力道控製的是何等精準,牆壁和角落地底鑽出的幾朵小花還在。


    “倘若有活物,哪怕遮掩身形,也抗不過去。”書海先生眼神如刀,語氣平常卻帶著絲絲不善:“鬼王,你是故意來找事?”


    蘇爾不是個自戀的人,這時也不免感歎自己的英明神武……果然,床上才是最安全的。


    否則現在恐怕連個全屍都沒有。


    骷髏似乎也很意外這個結果。


    書海先生冷聲道:“別中了別人的招還蠢笨不自知。”


    距離這麽近,書海先生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傳到蘇爾耳中。劫後餘生的慶幸迅速過去,蘇爾首次認識到,主持人的身份並非想象中的主宰一切。他們不但受製於規則,還要和一些高級鬼怪打交道。


    他不禁暗恨自己經驗太淺,今夜若是紀珩在這裏,想必有辦法試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因為隻有半截身子,骷髏轉身的瞬間動作不太流暢,聲音更加沙啞:“他的命,我的。”


    鏘鏘聲在院子裏一點點散開又隨風飄逝,骷髏早已不見蹤影。


    蘇爾凝視它的背影皺眉,祝芸失蹤前的夢想是學醫,如果以後有機會,他想把骷髏抓去給祝芸研究,連聲帶都沒有,是怎麽說話的?


    念頭一閃而過,蘇爾緩緩垂下眼簾……適才骷髏說了,自己隻有他能殺。


    這算不算是愛情的開始?


    忍不住斜眼瞄著書海先生,不如把這個踹了去換個勾搭?能被主持人稱一聲鬼王的,本事應該不會太差。


    在他苦中作樂時,書海先生已經重新躺到床上。蘇爾屏住呼吸,緊緊貼著牆皮。鬼朵花已經綻放了大半,別說是熬到天亮,再堅持一個時辰都難。


    蘇爾嚐試著挪動了一下,少了骷髏的幹擾,幾乎是同一時間,書海先生微微皺了下眉,他再不敢輕舉妄動。


    接下來的十分鍾,蘇爾幾乎退化成了一隻蝸牛,連偏個頭都小心翼翼。好不容易下了床,正欲離開之際,餘光忽然瞄見床側蛆蟲的屍體。


    按照原先的想法,骷髏是因為蛆蟲找來,可這些蟲子不過是些地底下的玩意兒,不像有智商的,真能有那麽神奇?


    蘇爾咬著唇眼神閃爍,過了片刻從口袋裏掏出白日裏得到的紅紙,做完記號隻留了三張在手上,其餘全部悄悄塞進了床縫當中。


    直到從院子撤離時,他都沒敢貿然收起鬼骨花。


    院外。


    鬼沒有影子,但骷髏有。


    月光把殘破的骨骼拉出一長截,蘇爾眼皮狠狠一跳,不愧是鬼王……不忘守株待兔。對方此時就貼在院子對麵的那堵牆上,顯然是對書海先生的話沒有全信。


    蘇爾出現的一刹那,骷髏似有所察,朝前移動了一些,然而沒多久又退了回去,依舊執著地守在院子外。


    祠堂不可能去,蘇爾再三權衡,朝著李宅的方向疾步而去。


    確定走出足夠一段距離,蘇爾連忙把鬼骨花收進盒子,花開的速度霎時有所減緩。合上蓋子,蘇爾心道這盒子多半也是個寶貝。


    沒了東西遮掩,便隻能謹慎地找障礙物遮掩身形前進,速度漸緩很多。


    翻牆進李家的宅院,輕車熟路找到幫工住的地方,一句抱怨隨風飄來——


    “今天是什麽運氣?”說話的人五感十分強,聽到牆邊的動靜瞬間回頭,四目相對,萬億有些驚訝:“蘇爾?”


    比他更驚訝的是另一邊的溫不語:“你怎麽來了這裏?”


    蘇爾:“躲鬼,找幫手。”


    “……”


    蘇爾猜到溫不語多半是來尋求庇佑的,皺眉:“你的紅紙呢?”


    溫不語有幾分警惕。


    這是正常人的反應,蘇爾沒計較:“想辦法散出去一些,這東西能招鬼。”


    溫不語愣了下,爾後臉色煞白,萬億則罵了句‘操’。


    平日裏看上去挺溫文爾雅的一個人,竟也有不顧及形象罵髒話的時候。


    “難怪……”萬億看了眼溫不語,自從她來了,哪怕用道具,還是能被鬼找上門。


    “扔了太可惜。”一直沉默的沉江北突然開口:“一人拿一些,然後再分開行動。”


    蘇爾也是同樣的想法,所以才用了‘散’字,不過他更加關注溫不語:“沒去祠堂?”


    不提還好,一提免不了委屈。溫不語:“被紀珩趕出來了。”


    當然她也無話可說,畢竟趕到的時候,紀珩早就在那裏。


    蘇爾:“我去找他告知紅紙的事。”


    聞言萬億欣賞地看過來,暫不說蘇爾處事方式如何,至少為人是合格的。


    蘇爾朝他微微頷首,又看了眼沉江北,然後道:“所以你們誰願意和我一起去?”


    “……”


    蘇爾:“我沒一個值到臨界點的,幹不掉鬼。”


    萬億是個利益至上的人:“我們幫你,有什麽好處?”


    蘇爾:“紀珩手上的紅紙最多。”


    如今保留下的紅紙越多,對他們越有利。


    空手套白狼還不得不承認說的在理,萬億歎了口氣,對沉江北道:“我跟著去一趟。”


    一出李宅,萬億整個人的氣質突然變了,警惕地注意著四周,不敢有絲毫懈怠。


    蘇爾:“繞路走,之前住的院子門口有個大麻煩。”


    萬億深深看了他一眼,卻沒多問,也是他們運氣好,路上竟一隻鬼都沒遇見。更深夜靜,祠堂外有不少參天大樹,樹冠幾乎遮天蔽日,也遮住了透進來的月光。


    萬億小心翼翼在黑暗中前進,祠堂門是敞開的,進去的一瞬間便感覺到凜冽的殺意。這股殺意在紀珩見到蘇爾時又散了許多。


    紀珩靠在柱子上,看過來:“這麽久?”


    蘇爾苦笑:“被一具骷髏盯上了,還是個鬼王。”


    “不可能。”紀珩尚未開口,萬億下意識道:“真碰到鬼王你不可能還活著。”


    蘇爾:“去了臨時避難所。”


    三言兩語說完自己的經曆,不過在說到書海先生和骷髏的對話時,一字不落地複述:“你們說主持人和鬼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


    問完幾秒鍾,也沒聽到回應。


    蘇爾抬眸,發現萬億看自己的目光震驚中帶著一言難盡。


    這是什麽表情?


    蘇爾又看向紀珩,見他也一臉深思,便問:“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短暫的沉默後,紀珩又恢複到往常的狀態,淡淡道:“隻是故事有些離奇,一時不知該可憐誰。”


    蘇爾:“這麽厲害?”


    紀珩頷首:“適才那隻女鬼似乎受過傷。”


    蘇爾第一反應是和電擊器有關,口中卻道:“李家請了和尚來超度,興許傷著了她。”


    紀珩也不知是否接受這種說法,視線定格在胸牌上的最下麵一欄。


    見狀蘇爾無奈:“現在都不知道魅力值有何作用。”


    紀珩:“不急。”


    李守章交代過,晚上十點後不要出門,紀珩卻另有盤算:“出去轉轉。”


    拔舌鬼已經解決,料想危險不會太大,蘇爾沒質疑他的決定,直接跟了上去。


    誦讀經文的聲音依舊,院子裏空蕩蕩的,兩人尋聲摸索過去,找到一間門敞開的小屋。燈光從屋子裏散出,在院內照出一片弧形的光亮區域。


    蘇爾這才真正看清了靈堂,裏麵布置的相當寒酸。和尚坐在蒲團上念經超度,李家三兄弟和他們的子嗣都在,一個個麵色嚴肅。有蚊子在李有遵周圍飛,他像是看不見一樣,沒任何驅趕的意思。


    蘇爾低聲道:“李有遵覺得女兒辱沒門楣,喪事都不願意大辦,竟還願意來守靈。”


    何況李家其他兩兄弟也在,更加說不過去。


    紀珩:“心虛作祟。”


    蘇爾回過味來:“他們是擔心回魂夜被報複?”


    紀珩點頭。


    守靈沒不能吃喝的忌諱,中途大師念完經,李守章和其父李有遵說了兩句話,便從靈堂走出來。


    紀珩衝蘇爾使了個眼色,兩人小心隱藏身形,在後麵跟著。


    路上很黑,李守章卻沒有用任何照明工具,仿佛有心事,一直低著頭直到拐進一個小房間。


    為了不暴露行蹤,蘇爾和紀珩繞到窗戶那邊,借著月光觀測裏麵發生的事情。


    李守章從櫃子裏拿出一套茶具,又逐個添上熱水。待到最後一杯滿上,他從兜裏掏出小紙包,小心翼翼加進了其中幾個杯子。


    剛端起盤子時手還有些顫抖,他出去時險些絆了一跤。在原地站了許久,李守章抬頭看了看夜空,深吸一口氣心神已定,重新穩健地邁開步伐。


    靈堂內,李守章先低頭雙手恭敬遞給和尚一杯水,之後分別放在剩下的每個人麵前。


    蘇爾一直牢牢記著下藥杯盞放的位置,也虧他不近視,清楚地分辨出下過藥的杯子分別給了李家三兄弟。


    紀珩:“這一家人真有意思。”


    蘇爾眉梢一動:“往光明處想,說不定是代餐粉。”


    紀珩看了他一眼,蘇爾聳聳肩。


    李守章再大膽,也不敢公然在靈堂毒死三兄弟,那樣未免太明顯。事實也是如此,李有遵在喝完水後,並未表現出太大不適,隻是咳嗽了幾聲。


    夜間風大,杵在一處不動血液循環似乎都慢了,蘇爾感覺到手腳有些冰涼。


    紀珩:“回去吧,快天亮的時候再來。”


    蘇爾不會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萬一落下個感冒,隻會影響任務進程。紀珩同樣沒有多留,一並回到房間休息。翌日一早便把他叫醒出去蹲點。


    此時天已是蒙蒙亮,和尚起身離開。一夜無事發生,李有遵輕鬆一口氣,親自把人送到門口。


    “父親,”李守章恭敬道:“我再送大師一段路程。”


    李有遵滿意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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