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到來並未令情況好轉, 誠然他吃蛇搓蛇,但畢竟還沒成長為真正的鬼王,解決一條蛇花費的時間太長。


    銀色的光輝逐漸聚攏在腰間,不花費大力氣很難再邁出一步。


    蘇爾一臉心疼地望著懷裏的小孩:“神算子當真狠毒, 竟全然不顧你的生死。”


    衛駿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卻見紀珩一臉平靜, 絲毫不受影響, 隻好輕咳一聲主動阻止對方的深刻發言:“先想辦法逃出去。”


    不是蘇爾妄自菲薄,他是真沒這個實力, 隻能去賭懷裏小孩能發揮出的作用。


    下意識低頭瞥了眼胸牌上的武力值,發出遺憾的歎息,這三個值, 蘇爾更加偏愛武力值。靈值太不穩定, 鬼上身不離開那就掛了, 魅力值吸收的陰氣有限,但凡一過量, 先把自己撐死。


    相較而言, 武力值就要穩定許多。


    紀珩這時說:“再等等。”


    腰部以下的空氣幾乎實質化,小孩也漸漸搓不動蛇, 紀珩卻依然沒有動手的意思。


    四目相對,蘇爾突然反應過來什麽, 大喊一聲:“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語氣悲壯,頗有些認命的意思。


    紀珩微微頷首, 仿佛認同他適才的表現。


    眼看密密麻麻的蛇已經快淤積的胸口,窗戶那裏終於有了一點動靜,兩邊的木框朝內凹陷,眼看就要達到受力的最大點。


    “低頭。”紀珩低聲提醒。


    蘇爾頭低的速度比他開口的速度還要快。


    窗戶突然炸開,碎裂的木刺如水珠一樣迸發,紀珩替他擋去了大部分,但依舊有兩根蹭著柔軟的皮膚劃過。


    蘇爾摸了摸脖子,有些刺痛。


    “嘶。”


    輕輕吸了口氣,還真有點疼。


    紀珩和衛駿都未有特別的表示,可見隻是皮外傷,蘇爾微微放下心。


    由蛇組成的銅牆鐵壁被強行破開一個口子,神算子站在窗外,寬大的袖袍逆風鼓動,臉上的冷意讓人不敢直視。


    當他望見蘇爾懷中的小孩,目光沉如深淵。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脖子上的傷口時刻提醒蘇爾,神算子是真的動了殺心。


    他抬起頭,看到對方沐浴在月光下,明明是鬼,卻宛若神靈站在雲端。蘇爾心中略帶幾分冷意,開口卻道:“我的意中人,是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彩祥雲來接我。”


    “……”


    衛駿為之側目,此刻是真有些佩服他了。


    蘇爾說話的同時,試圖朝被打開的缺口前行。可惜腿被數十條小蛇糾纏,看到出口也走很難走過去。


    紀珩:“靠近些。”


    蘇爾花費大力氣移動到他身側,灌了鉛一樣的腿突然變得輕鬆,這才發現紀珩周圍的小蛇最少,其次是衛駿。自己實力最弱,果不其然被這些妖物當軟柿子捏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有紀珩擋去大部分阻力,蘇爾順順利利走出,衛駿差不多和他們同時從破洞中離開。


    回頭再看方才待的屋子,蛇影漸漸消散,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蛇的危機解除,主持人卻也不是什麽善茬。


    “把孩子給我。”神算子聲音不大,裏麵命令的意味卻很重。


    蘇爾沒有嘴貧,走上前恭恭敬敬把孩子交給他。


    毫不遲疑的舉動反倒令神算子有幾分詫異。


    能屈能伸,還能見鬼說鬼話……神算子深深看了蘇爾一眼,突然覺得這人會是遊戲裏活得最久的,搖搖頭轉身消失不見。


    待原地隻剩下清冷的月光和樹葉的沙沙作響聲,蘇爾閉了閉眼:“電影裏那句台詞的最後一句是什麽來著……”


    紀珩:“我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結局。”


    “沒錯!”蘇爾作西子捧心:“主持人搶走了我的孩子,孩子還那麽小,就要被迫承受分離之苦。”


    “……”


    一身的腥臭粘液,這會兒被風一吹,刺鼻又令人作嘔。隨便發了兩聲感慨,蘇爾準備去清理一番。


    衛駿叫住他:“我欠你個人情。”


    蘇爾咬咬唇,沒否認,畢竟為了救人自己連孩子都沒了。避免觸景傷情,腳步加快離開。


    衛駿:“……他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麽奇怪的事情?”


    紀珩沒順著話題回應,反而說:“天亮前應該不會再出事,不過還是警醒著些好。”


    衛駿神情重新變得凝重,點了點頭。


    王家家大業大,專門開辟出一片區域建造人工浴池,排水管都是瓷的,通常這樣的配置隻會用在極富裕的家庭或者皇宮。


    蘇爾半個身子浸在水裏,舒服地發出一聲輕歎。


    他不敢閉著眼,時刻警惕地盯著岸邊周圍,意料之中沒多久花蛇便悄無聲息朝這地方遊來。


    才被算計過,蘇爾哪能輕易作罷,確保擦幹淨手,動作幅度非常小地把衣服往這邊一拽,悄悄摸進裏麵的電擊器,想等著那條花蛇遊近,抓住蛇還在岸上的機會攻擊。


    然而就在距離隻剩幾米的地方,蛇突然停了下來,轉換方向爬到附近的樹上盤著。


    蘇爾皺眉,暫時放棄報複的想法,透過水麵的倒影,依稀可以看見花蛇乖乖盤著的殘影。不知為何心裏有些隱隱的不安,花蛇之前從未對他表現出畏懼的姿態,怎麽會突然知道適可而止?


    除非,花蛇畏懼的不是自己?


    蘇爾目光一沉,當機立斷把衣服一撈,無暇顧及身上沒擦幹淨的水珠。


    洗澡和上廁所都是遊戲裏危險係數比較大的事情,若不是因為身上殘留下的粘液味道太難聞,他也不會挑這個時間段沐浴。


    蘇爾意識到一直以來太過相信潛意識裏的判斷,以為神算子和小孩剛離開,襲擊衛駿的妖物也才被擊潰,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卷土重來。


    可用人類的理智去揣度怪物的思想,本身就不妥。


    萬幸的是,他輕而易舉從水中起身,但就在下一刻,水麵起了一層漣漪,整個浴池的水開始晃動。


    即便蘇爾已經屏住呼吸不動,漣漪非但沒有消退,反而一層層朝他這裏靠攏。


    蘇爾可不敢在水中用電擊器,別鬼沒死先把自己電死了。邊後退邊開始設想最恐怖的情況打預防針,無非是水麵變紅,或者從裏麵浮出一個可怕的人頭。


    腦補的畫麵還未完成,水麵已然多出黑色的發絲,半張慘白的臉從水下一點點升起。


    除了水的顏色沒變,其他簡直和蘇爾幻想中一模一樣。


    他感覺到了世界的惡意。


    一個沉在水裏的人頭迅速朝蘇爾遊來,根本不給任何反應的機會。


    腳不知被什麽東西纏住,蘇爾上不了岸,擔心掙紮太過一不小心會滑倒。索性準備搏一把,看能吸食這位‘不速之客’多少的陰氣。


    慘白的臉頰終於徹底浮現出水麵,正式對上的一刹那,蘇爾張開嘴,不是因為要吸陰氣,而是驚訝。


    “祝芸?!”


    他失聲道。


    蘇爾想起剛從第二個副本回來的那天晚上,半夢半醒間也是看到祝芸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就連水藻的味道都似曾相識。


    冰涼的手指撫摸著脖頸處的傷口,微微用力,剛結痂的地方被殘忍撕開。


    疼痛讓蘇爾手指合攏,試圖尋求逃生之法,無果後又想著拖延時間等待救援:“你是祝芸麽?”


    “算是吧。”


    幽幽的聲音飄過來,竟是給了他回應。


    蘇爾抓緊時間出了道數學題:“證明給我看。”


    那張慘白的臉終於有了一些不一樣的神情,不過幾秒鍾就報出答案:“[1,3]。”


    “……”


    以蘇爾的數學成績,再高難度的題目,他是想不出來了,拖延時間的想法就此打住。


    脖子上的傷口曆經兩次摧殘,現下正不停往外麵滲血珠。


    “別聽主持人的。”祝芸的手沒離開脆弱的頸間,似乎想殺了他又忍了下來:“蘇爾,先別走,我給你留了東西。”


    蘇爾:“電……”


    “不是那個。”因為臉頰有些浮腫,祝芸的笑容也不如往日印象中的好看:“東西就在鬼宅裏的那口井裏,記住要白天去。”


    剛說完殺意便再次從她的眼中浮現,卡在頸間的雙手開始用力。


    “祝……”


    極其困難地發出一個音節。


    祝芸死死盯著他,慢慢鬆開手,沉入水中消失不見。


    蘇爾吸了口氣,迅速也進了水,努力睜開眼睛,可惜水池裏什麽東西都沒有。


    隨著祝芸一消失,花蛇瞬間不安分了起來。蘇爾把最後一件外衣披上上岸,毫不遲疑電了它一下,花蛇這才老實下來。


    頭發是濕的,衣服也是濕的,蘇爾卻完全感覺不到冷,甚至試圖汲取這股冷意令自己清醒。今晚遇到刺激的事情太多,經過拐角時,看到再次出現的神算子都沒能令他產生太多的驚訝。


    小孩不知被送去了哪裏,神算子孤身一人站在樹影斑駁處,無視他的一身狼狽冷冷交代:“明天會有個機會擺在你麵前,你要抓住它。”


    蘇爾:“什麽機會?”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神算子就憑空消失。


    心事重重,蘇爾走到紀珩的屋子門口,後者正靠著門框同衛駿說話。


    先看見蘇爾的是衛駿,一臉納悶:“怎麽弄成這樣?”


    紀珩側過身,瞥見還在往下滴水的袖子微微皺眉:“去換身衣服。”


    蘇爾沒應聲,反倒走到他們麵前停下,很清楚有些事情的決定權不在自己手上,好比去鬼宅找東西,以現在的實力去就是送死。


    紀珩平日裏對他很照顧,還給過道具,蘇爾也不怕真有好東西對方會據為己有,若是如此也算是還了之前欠下的。


    “我碰見了水鬼。”蘇爾沒暴露祝芸的身份,緩緩道:“她說鬼宅裏有東西讓我去拿。”


    紀珩略一沉吟:“鬼引誘玩家去冒險是常事,但也不排除真有高級道具。”


    “那之後我又遇見了神算子,聽他的意思想明天強行送我離開副本。”蘇爾苦笑:“水鬼已經告訴我藏東西的準確地方,還囑咐必須白天去,主持人卻要我離開……”


    說著不禁露出愁苦的表情:“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紀珩唇瓣微動,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邊的衛駿眼皮顫抖,適才差點在屋子裏溺死都沒爆粗口,這會兒竟然飆髒話:“你他麽說的是人話麽!”


    同為玩家,自己還在掙紮著如何活下去,蘇爾竟然已經開始考慮究竟是讓主持人幫著作弊離開副本,還是接受女鬼的唆使去尋找機緣!


    被這一嗓子吼得條件反射一抖,蘇爾皺著眉朝紀珩靠攏,低聲問:“他沒事吧?”


    衛駿一向給人的印象不錯,溫和有胸懷,是此行隊伍的主心骨,但現在看著十分暴躁,就像是炸了毛的貓。


    紀珩淡淡道:“你日日刷五三努力往本科線靠攏,保送生卻在這時一臉為難說不知該選清華還是北大,對於這樣的人,你會怎麽做?”


    “……”


    作者有話要說:  蘇爾在別人眼中的樣子:是選清華還是北大?可我憑借自己的努力可以考上,那要不要放棄這個名額,在高考的戰場上秀出自我?


    衛駿:這種綠茶渣男,為什麽會被遊戲寵愛?!到底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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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爾:為什麽魚和熊掌不能得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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