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走後,常山村的泥人就再也沒去過廣交會。那個逼了青川走的縣領導也沒得著好,讓人尋了錯處就處理了,鄉長和大隊長更是被拿慣了三四十福利的村民怨。


    村裏的泥人工坊勉勉強強還有些收入,隻是不比以前參加廣交會賣給外國人的時候。青川手藝好,外商出手大方,現在他們手藝不行,就隻能一角一個的零散賣,勉勉強強維持著。


    村裏說起青川也是感情複雜,大哥一家也受了影響,但是他們一點不在怕的。


    家裏出了三個大學生,風光正盛,怕什麽?


    現在大哥大嫂特別感激青川當年非要侄子侄女一個不落上學的事,為了讓他們順利上學,這些年這些孩子的學費都是青川出的,尤其是姑娘們的學費。那時候他們眼光短淺看不到好處還埋怨呢,現在知道自己弟弟是多麽高瞻遠矚了。


    老太太整天仰著頭,一臉‘我驕傲’。


    她可打聽過呢,她那前夫名下三個孩子和下頭子孫,除了在村裏的馬安娜勉勉強強考了一個很普通的大學,別的一個都沒考上。真是報應啊,老太太想起來就能喝兩口小酒高興高興。


    被老太太念了一句的馬安娜這會兒也不太好過。不知道是不是缺少了衛戈這個癡情男配攪局讓他們彼此磨煉出真情,總之馬安娜雖然順利和如今落魄的高幹家庭男主成了對象,卻沒有想象中的如意。


    男主爸爸被貶謫了十多年之後平反了,作為新出山的首席領導的嫡係下屬,如今正準備出發去南方搞發展建設。


    但是男主的父母不太喜歡馬安娜,因為馬六在那十年裏其實一直是迫害者的身份,讓他們這些被迫害者一聽到就皺眉頭,怎麽還能做親家?就算馬安娜是歹竹出好筍,那還是膈應。


    所以從農村返鄉沒有多久,男主的周圍就多了許多世叔世伯家的閨女,一個個年輕貌美又有內涵,無論從什麽方麵看,女主占有的優勢也就隻是相處時間而已。他們又沒有結婚,沒有正式的家人承認的名分,這讓很多小姑娘沒有了阻礙,勇於追求起來。


    而男主如今對馬安娜的感情又沒有進一步深化過,沒到為了她和家庭抗爭的地步,所以……允悲。


    仔細想想,憑借女主的聰明才幹和心機滿滿,若是好好經營自己,認真學習複習,這會兒說不準已經在北大清華這樣的一流學府,出來國家包分配工作,以後至少是個領導,還擔心什麽樣的對象找不到?女主卻偏偏浪費了最好的時間和預見優勢,全浪費在男人身上。


    想想痛惜啊……


    “別感慨了,幫我瞧瞧,這樣的設計怎麽樣?”青川喊住感慨萬分的係統,不過就在街上見了一眼,這都念叨了大半天了。


    衛戈住在學校裏,青川暫時租借了別人的院子。這法子一時還行,時間長了青川受不了,他連個二手貨都不想用,何況是二手房,嘖,那感覺,就像是被別人穿過的衣服包著,那衣服上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痕跡和氣味,整個受不了。


    所以他用積蓄買了一間五百多平的小四合院,這樣的四合院這會兒便宜得很,也就是五六百塊,本來也是民間四合院,沒有曆史價值也沒有文物價值,除了土地都是不值錢的。


    所以他買了之後直接推了,準備蓋一間新的二層四合院,這蓋新的價錢比買還貴,建築團隊報了一個八百的價格,這還是以前留下的磚石瓦片和木料重複利用的結果。


    “估計三四個月就能修好,這地方真是……一刻都受不了。”青川揉著鼻根,顯得很煩躁。


    “你從這裏感受到什麽情緒了?”係統有些好奇。


    青川看了他一眼,“你不會想知道的。”


    “是什麽呀?”他越是這樣係統越是好奇。


    “男人,女人,很多男人很多女人――你說是什麽地方?。”


    因為天氣還有別的意外因素,一直到年後青川才住上新房子,不但房子是新的,所有家具用品都是全新的。青川感覺自己就像是從沼澤地跳到山水潭的魚兒,再次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他迫不及待就搬了過來,一刻都等不及。


    如今是79年,還是嚴冬,個人做生意依舊屬於犯法的事情,青川也不急,他已經買了兩個相連的很寬大的鋪麵,如今閑置著,等以後情況允許了,他就打通重修一遍,打出自己的招牌來。


    這世上所有物件,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有積分和鑽石是永恒的,他肯定要刷鑽石,不為別的,就為下個世界不用別人的皮囊和身份,都得拚一拚。


    現在不許幹別的,青川就挖了一些細膩的泥,在家過濾製作泥磚,用油紙包裹起來,一塊塊的壘在地窖裏,準備著以後使用。


    比起青川的謹慎,衛戈明顯膽大許多,一個寒假的時間他就跑了一趟蘇聯,把帶來的南方的貨賣到那邊換美元,一來一回一趟就能賺兩間四合院。


    但他就是不肯買房子,就是賴在青川這裏,就好像他還是當初那個可憐無助柔弱的小寶寶。


    青川沒有回去過年,但是他買了許多東西郵寄過去,也和老家通了電話,老太太一切都好,大哥大嫂也是一樣。


    張家的姐弟又聯係上他,張莉莉十年前就結婚了,還是青川給置辦的嫁妝,爹媽不管隻好舅舅上。這會兒她連孩子都生了三個了,或許早就忘記了少年時候的懵懂情愫,現在已經很自然的像是對待長輩一樣的對青川。


    張世傑今年也上了大學,他在鄉下結了婚,現在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在省城住著。


    大家都充實平凡的活著,真是太好了。


    時間不饒人,青川已經三十九歲,走出去都是稱大叔的年紀。雖然時光對他格外優待些,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嫩很多,可是細細看,眼角也有了皺紋。


    便是如此,衛戈還是常常看著他看到呆,青川覺得自己養子眼瞎得厲害,學校這麽多獻殷勤的漂亮成熟穩重有才華的姑娘,偏偏對個老男人一心一意。


    不過青川不喜歡摻和後代的感情生活,哪怕對方喜歡的是自己,他一樣什麽都沒說。


    後來,改革的春風吹遍南北,青川的小魚泥人工坊也開了起來,因為精湛技藝,短短幾年就成了本地一個土特產。他又開始收徒弟,斷斷續續收了七八個。


    但是青川賺得遠遠沒有衛戈賺得多。衛戈一開始做古董珠寶生意,賺到足夠資金之後就往房地產轉。


    以前在常山村窩棚住著的老師們給他提供了許多方便,他順利的修了第一個現代高層社區,之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在幾個城市都有房產,但就是不肯從青川那被泥人擠得沒了空間的四合院搬出去。


    衛戈對金錢很敏感,幾乎是網絡剛開始興起的時候,他又涉足電商,兩千年沒過之前就達成了買下國外私人小島,買下私人飛機和飛機行線等等成就。


    係統感歎大佬還是大佬,不管幼年有什麽變化,長大都要飛天。


    這個時候青川終於六十了,雖然還有著相對年輕的外表,和衛戈站在一起都像他弟弟,但是青川自己感覺身體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他告訴係統,“明天把東西收拾一下,差不多就走吧。”


    “不等衛戈?”係統問。


    “他比我小了十二歲,我等他走得等到什麽時候?何況他也不是孩子了,旁邊那麽多人照看著他,沒什麽可不放心的。”青川說得很輕鬆,隻是笑得不那麽好看。


    “長痛不如短痛,遲早要走的人,留著有什麽意思?”


    嘖嘖,係統都忍不住覺得衛戈可憐了,陪了幾十年一心一意又有什麽用?人家青川說走就走都不帶猶豫的,哪怕養隻貓都會不舍一下呢。


    感覺衛戈連個貓都不如,幾十年白白浪費在一個沒心沒肺的身上。而且就在衛戈費盡心機給青川過了生日的第二天,它一個係統都覺得心疼,太殘忍了。


    宿主真是,莫得感情,也莫得良心。


    青川死得很熱鬧,他的徒子徒孫,還有大哥那一邊大姐那一邊的親戚,這些年救助過的孤兒院,甚至很多僅僅是一麵之緣的人都過來了。作為一個國寶級泥人大師,還有大佬養子光環加持,甚至報社都專門派人過來走了一趟。


    青川不信神佛上帝,所以靈堂按他的遺願放著舒緩的純音樂,來的人帶著一朵他最喜歡的粉色百合,他的靈柩幾乎被粉色的百合覆蓋了。


    他大哥大嫂已經是老人的樣子,他們獨自住在鄉下,雖然子女還算孝順,但還是有很多矛盾,無論哪個兒子家裏都呆不久,最後還是回到鄉下獨居。


    人老了就越發回憶從前,大哥大嫂也是一樣,他們看著相框裏精神奕奕的青川,就不知不覺的想到以前。


    “這幾日好好守著,送你們叔叔一程。要是沒有你們叔叔堅持,這會兒你們還在泥裏找食呢。”大哥再一次老生常談,但聽著的孩子卻沒有一個不耐煩。


    青川是個極寵孩子的人,在那個寵孩子最多也就是讓他吃飽穿暖的年代,隻有他會細心的記著每個孩子的生日給他們準備驚喜禮物。重要的不是禮物,而是被看重和尊重的心情。


    青川的大侄女已經是國內有名的雕塑家,她是青川手把手教出來的學生,是京城美院德高望重的教授,如今卻哭得眼睛紅腫毫無儀態,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前兒過生日的時候還好好的,年輕得都不像是六十歲的人,怎麽突然就走了。


    醫生說青川有心髒病,之前怎麽沒有一個人知道?


    張家姐弟在下首,張莉莉的女兒都已經上了大學,她還記得這個給她買了一輛酷炫哈雷摩托車做成年禮物的舅姥爺,她覺得舅姥爺有超能力,否則誰都以為她是個文靜姑娘就喜歡文藝,她舅姥爺卻能把禮物送到她心坎上――沒錯,她做夢都想要這麽一輛哈雷。


    “他就是這樣,慣孩子都沒原則,以前……”張莉莉頓了頓,“以前他對我也是這樣,慣得厲害,我結個婚,他還得賠套房,偷偷塞給我。那會兒誰出門還賠房啊?賠一輛自行車就算頂天了。”


    說著說著張莉莉的眼圈就紅了,也是因為這房子,她底氣十足,這輩子就沒怎麽受過婆家的欺負。她自己爹媽都不管他,也就青川還管著她了。如今突然沒了,她就跟失去了依靠似的,心裏頭空落落的。


    第三天的時候,馬六那邊幾個孩子上門了。雖然兩邊已經沒有往來,但既然上了門,也不好趕出去。


    馬安娜就在其中,她前些年離婚了,現在開了一家寵物醫院。很多人不明白她,市長夫人做得好好的,怎麽就想到離婚。不過離婚之後她整個人卻放鬆了很多,人都年輕了,像是壓在頭頂的烏雲散去重新露出太陽。


    “你就是固執。”馬安娜把百合花放到靈柩前,“也挺好的,人還是得有些脾氣。你看你,總是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樣子,比大部分人都強。”


    一群人都坐在靈堂,衛戈一個人在外麵,安靜吸著煙。


    現年四十八的衛戈頭發濃密年富力壯,依舊是財經雜誌的顏值擔當,他沒有婚姻,也沒有緋聞,和他的養父一樣熱衷慈善,即便官方看來也是個正能量的大商人。


    “真可憐啊。他根本一點都沒有在意你。”藍紫色的影子裏出現一個淡金色的光點。


    衛戈看了光點一眼,什麽都不說。


    “他若是在意你,怎麽會不告而別?別傻了,溫水煮青蛙的方案對這樣的人一點用都沒有。這種類型的我看得太多了,得到了係統之後就變得十分傲慢,將自己的同類看作紙片木偶,高高在上,目下無塵。你卻妄想著用溫柔的方式打動他,真是我聽過的最大的笑話。”


    “你什麽都不懂。”衛戈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青川早在十年前,他的鬢角發白的時候就已經準備走了。他是個那麽厭惡蒼老和衰弱的人,發現長了白發,連鏡子都不想照了,聽到別人叫他老爺爺還會暗暗的不高興,就像個孩子一樣任性。當時他為什麽還留下來呢?


    因為衛戈生了病,躺在床上無人照顧,卻不許助理跨入大門一步,真是又可憐又可氣。


    衛戈拖了他十年,看他鬢角全白,皺紋一日比一日明顯。


    淡金色的光點氣悶,瞧瞧自己選的新宿主,都是什麽鬼,大佬人設,邪魅狷狂本尊,拿的霸道總裁劇本,硬生生磨成了癡纏小奶狗。肉就在麵前,居然忍了幾十年肉湯都不吃一口,慫得一逼,導致積分收入創曆史新低,所以它當時為什麽想不開要挑選這麽一號人?


    是的,它就是傳說中的直播係統,觀眾的關注度和打賞會換算成積分和鑽石,以往它的直播號裏總是充斥著各路腦殘粉,為了各自蒸煮互掐刷鑽石,現在……嗯,門可羅雀,這個形容詞應該挺準確,差不多已經一個月沒有觀眾了。


    衛戈年輕時候的顏值還可以,勉勉強強能收入一些顏粉,但是現在他老了,再也吸引不到觀眾看他枯燥的‘真’總裁日常。


    “誒,你能定位到他麽?”衛戈問。


    “你想幹嘛?一個世界還不夠?你就是追過去又有什麽用?對麵不相識啊親。我告訴你,你現在的積分岌岌可危,剛夠穿一次,一點多餘沒有。你看看人家,基本上一窯就能出幾個特殊道具,媽呀,實打實的鑽石。你知道你們兩像什麽麽?像癩□□和天鵝,你現在去找豈不是自取其辱?還不如先提升一下自己。”係統語重心長苦口婆心。


    直播係統是高級係統,和一直狗著的匠人係統不同,它屬於比較有進取心的,早幾百年前就升到b組了,可惜宿主太浪,得罪了另一個大佬係統的宿主,玩兒完。直播係統逃得快,但也受了損連降兩級,不得不躲進d級世界找新宿主。


    不過它的係統等級還是b,所以它可以掃描到匠人係統,而匠人係統卻完全感知不到它。


    衛戈笑了起來,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微彎,“我怕他等不及。”


    “啊欠!”青川打了一個噴嚏,驅逐了剛剛得到記憶的不適。


    原主那個傻白甜啊……


    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鋪著紅地毯的台上,對麵是一個濃妝豔抹的新娘,側著臉看著並不是很高興。邊上的伴娘端著一個棗木色的盤子,上麵放著一瓶酒和兩個高腳杯,杯子裏已經裝上紅色葡萄酒,主持人舉著話筒,等著他開口說‘我願意’。


    台下有些混亂,新娘的親戚西裝筆挺華服美鑽,新郎的親戚穿著壓箱底的好衣裳,身上泥味未幹,兩者涇渭分明。就在新郎那一桌,有一對男女在吵架,不,正確的說法,男人大吵大鬧,還推了女人一下,女人咬牙憋著,邊上還有個波浪卷的女人看熱鬧。


    青川眨眨眼,伸手從伴娘的盤子上抓過酒瓶子,司儀一愣,眼睜睜看著新郎走下台去,把酒瓶子倒置,咕咚咕咚倒了男人滿頭滿臉,隨後一記拳頭砸在臉上,直接把人打飛過去。“你天天跑男科我姐都沒嫌棄,家暴還有理了?!”


    什麽?!


    驚天大爆。所有人,台上台下,拉架的勸架看的戲的,都不再關心新娘新郎了。他們情緒激動得看著地上懵逼的男人,眼裏充滿了百萬伏的熱情。


    卷發女郎同情得看著被拉扯的女人,無聲得表達自己的支持:這種男人留著做什麽?


    男人終於醒過神來,輪滾帶爬,“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穿越第一天,青川搞砸了原主的婚禮,順便動手打了姐夫--哦,大概要變前姐夫了。


    真是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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