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不早了,這會兒再睡下進入每日免費的虛擬教室肯定來不及了。青川便早早起來,用冷水洗了臉,已經入冬,天氣轉寒,冷水一刺激,青川立馬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他打了一個哆嗦,套上衣裳。


    很薄的兩層單衣,禦寒是不行的,家裏就一套薄棉襖,不到最冷的時候不會拿出來,羊絨羊毛衫這等禦寒神物也不會出現在這鄉下。這個年代不論布料還是棉花都是輕奢品,等閑拿不到,隻好縮著脖子靠近灶火取暖,等著天亮太陽出來才會好一些。


    若是以往,他該拿著碗筷去村裏的集體食堂等著吃飯,但如今已經是‘工人’,就不能吃大鍋飯了。雖然戶口還是農村的,青川去了屠宰場之後就拿工資不拿工分,所以不論是大鍋飯還是工分都沒他什麽事,他隻能用錢買村裏的工分換取糧食。


    村裏有些福利,比如年豬、集體分魚、分水果等,基本是按著四分人頭六分工分的比例,幹活的人可以得到更多,僅僅戶口在這裏的青川拿的少。


    如今青川的臨時工工資是十二塊,屠宰場還有許多福利,時不時有免費的豬血豬下水,還能買到不要票的肉。而村民呢,一天的滿工分是十個,一個工分大約六分錢,一天就是六毛。除卻農閑時候,尤其過年前後,平均一個月能幹二十二天,就是十三塊二毛。


    壯勞力辛辛苦苦幹一天的活,和青川並不算勞重的活拿一樣的錢,青川這邊還有許多隱形福利,所以這一算,當然還是做工人好,不吃大鍋飯不吃年豬肉都行。


    因為不吃大鍋飯,所以青川得了單獨開火的特權,別的人要是開火做飯,村裏巡邏隊就得找上門,這群人整日沒事幹,就盯著看誰家煙囪冒白煙,誰家飄飯香。也就是青川這兒,怎麽的飄白煙都沒人管。


    他淘了一把糙米,在瓦鍋裏煮著,瓦鍋上放一個小蒸籠,把四五個玉米麵窩頭放上去蒸。邊上還有一個火口,剛好放一口小圓鍋,他加了油煎了一個荷包蛋,用鍋裏剩下的一點油炒了卷心菜,灶台下麵埋了兩個紅薯。


    玉米窩頭熟得快,青川拿了窩頭,又打了一個雞蛋做紅糖雞蛋茶。四五個窩頭差不多半斤的糧,加上紅糖雞蛋水,這一頓早餐難得的豐盛。尋常人,哪怕城裏人都不敢這麽吃,青川敢這麽吃,是因為係統裏頭物價低。


    細磨的玉米麵,一個積分就能買一百斤,紅糖也便宜,一個積分五斤,還有雞蛋,一個積分三十個,雖然個頭不太大。三個積分的東西就可以用上很長時間,青川想要攢一點購買額度,在過年的時候有打折促銷,係統的打折是真的跳樓打折。


    青川覺得自己大概能明白這裏人對各種票證的珍惜之情是怎麽來的了,他看著每日十個積分的購買額度和他們看著票證的心情是一樣的。


    吃完了早餐,青川把自己的飯盒拿出來,一半放上糙米飯,一半放炒卷心菜,上麵鋪一個荷包蛋,再往飯盒袋子裏裝兩個烤紅薯,這就是他的午餐。


    屠宰場有自己的食堂,有便宜的葷腥賣,買飯要糧票和錢。很多人都自己帶著飯,在食堂的蒸鍋上熱一熱,再在食堂打一碗有油星的熱菜,奢侈一點的還會打肉菜,屠宰場的肉菜不用肉票。這可比村裏的大食堂豐盛多了,至少,有肉。


    這個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他需要步行一個小時去屠宰場。因為屠宰場是縣裏的屠宰場,設在郊區農場附近,農場裏有公社養的牛、豬、雞鴨等等。屠宰場接受全縣的牲畜,也給全縣所有食堂和飯館提供肉食,所以每天都有活。


    青川現在的工作是燒水給雞鴨燙皮拔毛。一個簡單又繁瑣的活計,一天回來全身都是雞鴨味。


    他趕在七點之前到達屠宰場,不是最晚的那個,所以大師傅還是給了他一個好臉色,“來啦?去把那邊的鴨子處理了。”那邊地上躺著十幾隻的鴨子,都已經割喉放血,邊上有一盆盆的鮮紅的鴨血,都已經加了鹽等著凍起來。凍好的血要送到縣裏各個工廠食堂去。


    青川就乖乖的去燒水燙鴨子拔毛。


    “咦?”開始拔毛之後他才注意到,這會兒的鴨子已經有了很厚實的一層絨毛,這就是鴨絨啊。這會兒的人們還沒有鴨絨保暖的概念,因為布料不合格,會鑽絨。所以這些脫下來的鴨毛,除了品相好翅膀尖羽毛會保留起來,製作成工藝品和別的東西,別的鴨毛會直接丟進火爐裏。


    他一邊想著鴨絨的用處,一邊手裏不停。水有點燙,他小心的避開熱水的部分。大師傅過來看了一眼,發現青川幹活不算快,但是很仔細,鴨子上幾乎沒有殘留的鴨毛,而且拔下來的鴨毛也分類處理好了。


    翅膀尖的鴨毛一堆,普通鴨毛一堆,柔軟纖細的鴨絨一堆。


    青川能感覺到這個板著臉的大師傅心裏十分滿意,就問,“老師傅,這些鴨毛還有別的用處嗎?”他指著鴨絨。沾了水的鴨絨看起來濕噠噠髒兮兮的,就像是被汙染的廢紙屑,還散發著鴨子特有的那一股腥臊味。


    “沒什麽用,你問這個做什麽?”


    “是這樣的,我想著蘆葦絮也能墊床,鴨毛應該也可以。如果沒什麽用的我能拿回去墊床嗎?”集體的東西,哪怕是垃圾,不要的東西,個人想要拿走都得先說一聲,領導同意了才行。


    “這東西墊床不好用。”大師傅像是嚐試過,搖搖頭,“會鑽床單,到處飛,還沒有蘆葦好用。不過你要是想要,就拿走吧。”


    青川開心得眉眼彎彎,“謝謝您。”


    屠宰場的活不算累,就是得一直蹲著,一會兒就得站起來鬆一下筋骨,否則一個上午蹲下來腳就要麻了。他們這一塊都是處理動物毛發的,青川處理鴨毛,還有別的實習生處理雞毛和豬毛。雞毛可以製作雞毛撣子,豬毛可以做刷子,所以都不會浪費。


    他們一起工作的時候會聊天,反正也不耽誤活,沒有人會說什麽。


    青川仔細得收集鴨絨,每隻鴨子的鴨絨都不多,但是十幾隻鴨子就能收集一捧,現在是髒兮兮濕噠噠的聚在一起,但是洗幹淨拍散開,可以做一件薄被子了。他用紙細心得把壓出水的鴨絨包起來,放到自己帶的包裏。


    “走走,咱們去食堂看看,有沒有新菜。”


    幹完活,吃飯是最值得期待的事,工人們三五成群的往大食堂走。青川也和幾個臨時工一塊走。


    和他一塊兒的一個臨時工怕他的肩膀,“鴨毛墊床不好用。我們好多人都試過了,過兩天你就發現房間裏到處都是鴨毛,還有一股騷味,也不好清理,一掃就飛起來,別提多麻煩了。”


    青川不好意思得摸摸腦袋,“我先試試,家裏沒有新棉花,總想攢些保暖的東西,有味兒就有味兒吧。”所有的臨時工都是競爭者,但彼此間的關係也沒有那麽緊張,何況青川一個鄉下小子,又是剛來的,在城裏人看來沒什麽威脅。


    食堂的菜很豐盛,以這個年代的標準。有白菜湯、油渣燒芥菜、醃蘿卜片、醃菜梗四樣素菜,以及紅燒雞雜、燒豬尾兩樣葷菜。每人還能免費的打一碗菜湯。


    青川把自己帶的飯盒拿去蒸熱了,找了角落的桌子坐好。才打開,一個人湊到他邊上,“咱們一塊兒吃。”


    對方也打開飯盒,有紅燒豆腐幹、肉絲冬筍,還有一大碗的紅薯糙米飯。比青川的飯盒少了一個煎蛋多了幾條肉絲,飯菜的分量則多三分之一。這年頭的人都很能吃,大概和缺少油水有關係,就算是城裏,一個月也隻能吃兩天的肉。


    “你這還有煎蛋呢?”


    青川聞言,用筷子分了大約五分之一出來,夾到對方的碗裏,“自己養的雞下的蛋。”蛋本來也不大,五分之一更少。但對方卻很是受寵若驚,猶豫了一下,目光從肉絲和豆腐幹之間來回轉換,最終夾了一塊肉絲給青川,筷子尖都是顫抖的。


    真是肉絲,比個火柴棍差不多,但青川立馬就感受到了那一股心疼和不舍,情緒濃烈到快燒起來。


    “……”看來這個年代的人真的很缺肉。


    兩人相互換了菜,感情就(單方麵)快速融洽起來。


    年輕人叫唐宇,來這邊做臨時工已經兩年了,是個縣城戶口,關係戶,屠宰場的主任是他表舅,所以消息也靈通。他告訴青川,采購部的已經在準備過年福利了。屠宰場過年的時候會有員工福利,臨時工也有,一般都有肉,偶爾也有別的東西。唐宇說去年每個員工發了半斤紅糖呢。


    “我才拿回家,我媽就給收起來了,來客人的時候才拿出來一點。”他抱怨著。


    過年的時候屠宰場最忙,拿的也多。城裏人過年有福利,十一月的時候,每家按戶口本可以買一隻雞一隻鴨還有遠超平日的豬肉。農場養的牲畜要殺掉一批,每個人都要加班加點,大食堂會提供一些免費的夜宵作為‘加班費’。另外農村裏要殺年豬,會送到屠宰場來。


    所以年前是屠宰場最忙碌的時候。


    當然,這種忙碌是幸福的忙碌。夜宵裏會有肉,吃不完可以帶回去。屠宰場的員工福利也很足,唐宇說自己帶回家的肉,一半做臘肉,一半可以吃好幾天,過年真是讓人快樂。


    過年的時候屠宰場還會給員工□□,肉票、布票、棉花票、油票、工業票等等。這些票都要留在最關鍵的時候用,比如過年和家裏有喜的時候。這一點無論是城市還是農村都是一樣的。隻是農村裏票更稀缺一點,尤其是工業票這種。


    吃完飯,休息了小半個小時,下午的活就開始了。


    下午青川要給一個肖姓的師傅打下手,豬皮削下來鞣製過可以製作成豬皮鞋,豬板油剔下來熬豬油,雪白的豬油可是供銷社的稀缺暢銷貨。豬肉一塊塊切好,按照部位分開,送到各個飯店和食堂。早上凍好的豬血也要一塊塊分開,送往不同地方。


    屠宰場有一輛送貨的貨車,一個下午要把縣城跑一遍。


    肖師傅切割大肉塊的時候側身擋著青川,不願意讓他看得太過仔細。就算是殺豬匠,有些敝掃自珍的意思,並不願意輕易把手藝傳給外人。青川低頭切肉,眼睛餘光看著四周幾個大師傅,一個個身高馬大的,切整豬的時候大開大合,動作如行雲流水,說不出的暢快利落。


    他忍不住想到經驗老道的法醫,雖然解剖的對象不同,但這種利落勁兒是一樣的,太過了解解剖對象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每一根血管,閉著眼都知道怎麽完美切割,真正做到眼前無屍心中有屍的地步。


    不由得對晚上的虛擬教室生出些期待。


    把清洗好的牲畜切割好送往縣裏之後,臨時工們還要打掃場地。打掃殘渣,清洗血跡,用大刷子不斷刷洗地麵。洗下來的血跡和糞便之類的要倒進糞池裏,可以發酵後作為肥料。這些肥料要提供給附近的農場。


    一切做完之後五點多了,青川解下灰黑色的圍裙和袖套,準備回家。就見到唐宇拿了一個挺大的鐵皮罐子出來。


    “嘿,我要去農場買點牛奶,你要不要去?”


    青川想了想,他又沒什麽事,就同意了。


    農場離屠宰場很近,走幾分鍾就到了。那裏養了一些本地的黃水牛,母牛產仔之後就會產奶,這些牛奶會賣到縣裏。有些人家願意給孩子每天訂一罐牛奶。但是這樣的人家畢竟不多,所以每天還會有些剩餘,這個時候去買會便宜點。唐宇和那邊熟,可以更便宜。


    青川看到唐宇用一毛錢就打了一大罐的水牛奶,有點心動,但是他沒有帶罐子。


    “沒關係,你先用農場裏的罐子,明天還回來就行了。”農場的員工十分熱情。


    然後青川也打了一大罐的水牛奶,用了兩毛錢。


    “你家裏也有要吃奶的侄子麽?”唐宇問。


    “我不能自己吃嗎?”


    “啊?”唐宇驚訝的看著青川。


    “我還能再長高,喝牛奶長高,你不知道麽?”


    “可是你買了這麽多,一下吃不完放著就壞了。”


    “加點白糖熬成煉乳,可以放一兩個月。”青川用胳膊撞了撞唐宇,“要不要和我一起長高?你和我差不多大吧,咱們還有機會的。”


    唐宇很不好意思的紅了臉,“真、真能長高?”


    “能。”


    “我考慮考慮。”


    青川晚上草草對付過一頓,就買了白糖熬煉乳。低溫熬製更好,對牛奶的營養物質不會破壞太大,青川想著以後反正也是要用的,就買了一個高壓鍋,熬煉乳。


    一大罐的煉乳加上二兩白糖,最後也就熬了小半罐的煉乳,最多能吃個七八勺,別的不敢說,很費柴火。青川本來還想著省一些積分,如今看看還是每天購買鮮牛奶合算。兩分錢就有一大碗,燒開之後就能喝了。就是要每天跑一跑農場,費鞋子。


    在屠宰場待了一天渾身臭味,青川燒了水痛快得洗了澡。


    他家這屬於農村裏豪華房,有單獨的浴室,裏麵放著浴盆和衣架。青川不省積分了,買了一大包的沐浴皂,也不考慮什麽香味什麽功效,就是最基礎的那種,也便宜,一個積分七塊皂,按著頻率大半年不用再買了。他把牙膏牙刷也買了一些,這些東西要工業票,平日也不好買。


    洗了澡洗了頭,青川意外的發現皮膚白了一層。


    “……”這得是多久沒有洗澡才會累積下這麽厚的一層保護膜呀。


    睡前青川給自己泡了一杯熱牛奶,喝完了刷了牙才躺到床上,閉著眼睛等睡著。


    床下是厚實的稻草垛,去年曬的,已經壓實了沒那麽保暖。今年要弄些新的來曬一曬鋪成新的床墊,否則不知道冬天怎麽過。南方的冬天,濕冷濕冷,陰風刺骨,比北方還刺激。


    有熱牛奶助眠,青川很快就睡著了。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扇光形成的門,那就是虛擬教室的門。


    青川以為進了虛擬教室會看到一個膀大腰圓的殺豬匠,手裏一把殺豬刀,還套著一頭豬做猙獰狀。但他真的進了虛擬教室,卻愣住了,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你在做什麽?”青川茫然的看著一個中年男人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一條銀灰色大魚的脊背。那魚還活著,嘴巴大張著一撅一撅,時不時甩動一下尾巴。不知道是否錯覺,總覺得這白色的魚眼睛裏透出一種詭異非常的享受來。


    “給魚按摩推拿,有助於放鬆肌肉,讓它愉快至死,可以令肉質保持在最佳狀態。這是咱們要學的第一節課。”


    “……”合著以後他不但得學殺雞殺鴨殺豬牛,還得學會如何給動物做全身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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