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和我簽訂契約……”


    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青川似乎看到了一團燃燒的紅色火焰,不,更準確的說,是一個透明的紅色團子,邊緣像是水又像是火焰一樣跳躍。明明是個形狀頗可愛的小東西,卻整個哀哀戚戚畫風陰沉。


    “請和我簽訂契約……”


    小紅團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同樣的話,明明還是一樣的語氣,越到後麵越彷徨悲傷起來,就好像墮崖的人手裏緊抓著的最後一根即將斷裂的蔓藤,又急切,又絕望。


    好奇怪啊,怎麽會夢到這麽奇怪的事情……青川揉著脹痛的太陽穴,高燒到三十九度,打了吊針吃了藥,可是情況還是不大好。可以信任的幾個朋友恰好出遊,姐姐在另一個城市,一百多個手機聯係人,居然找不出一個可以放任自己完全信任的。


    “請和我簽訂契約……”


    這個奇怪的紅團子就不會別的話了嗎?


    青川仿佛看到它恐懼絕望得縮成一團的樣子,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好啊,可以啊。”


    話音剛落,青川隻看到它一下膨脹開,眼前一片赤紅,失去了意識。


    “唔……好疼……”


    青川是疼醒的,手腕位置像是燃燒起來一樣又疼又脹。但他真的意識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躺在木地板上。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最多五六平米,卻有一張小床,一個小櫃子和一對桌椅,東西又擠又亂,連床底下都沒空隙。


    他忍不住去看手腕,纖細的手腕,內側有一個小巧的三角印記,金紅色依附在雪白的肌膚上,就像是在燃燒的火焰一樣。


    “呀啊--”


    他的頭劇烈疼痛起來,簡直比他承受過的肋骨骨折之痛更甚,許多畫麵斷斷續續從腦海裏飄過,就像是一粒粒的小珠子,最後串成一個陌生人全部的記憶。這龐大的記憶量就像是一缸水硬生生塞進一個易拉罐裏,青川倒在地上□□,他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裂了。


    好半天那痛覺才散去,青川趴在地上喘著粗氣,汗水從額頭滴落,幾乎打濕了下麵的地板。


    不同的兩個記憶在身體裏爭鬥交纏,就好像不同的人格在交戰,青川的眼神有時變得十分痛苦,充滿了憤怒和怨恨,有時候又變得十分堅韌平和。


    最後還是青川的記憶牢牢占據了上風,狂風暴雨中堅持自我的存在,他痛苦到扭曲的臉慢慢平靜下來,屬於另一個人的記憶被壓製在最深處,僅僅作為輔助和補充。


    “匠人係統?”


    青川看著手腕上的三角印記,這是導致他出現在這裏的主要原因。這個小三角本來隻是一塊三角形狀的紅瑪瑙,來曆並不複雜,街邊小攤上隨手買的,平時不怎麽戴,隻是記得有這麽個東西。


    要說它是壞東西,倒也不是,隻是它不想能量告竭消散就得完成任務,而且完成任務有諸多獎勵,還變相長生。但問題是,青川本人其實沒有這種需求,他雖然父母雙亡,但是還有姐姐和外甥女,親情友情都不缺乏。工作是刑偵探案類小說作家,出版過三本長篇八本中短篇,其中一篇改編成了手遊,年收入尚可,名下還有一棟寫字樓,什麽都不幹一年也有百來萬收入。


    所以他沒有什麽迫切改變命運的想法,係統純屬碰瓷。


    他如今被強買強賣,還不知道那邊姐姐看到自己猝死的身體會有什麽反應,幸好他已經早早立了遺囑,對身後事都有了安排。


    大概感知到了青川現在的不滿,三角印記熱了一下顯示了存在感,然後在半空中飄字:窩真的很有用的,每天登陸一次就拿一個積分,三個積分就能買一隻三斤重的澳龍哦~還有你最喜歡的大西洋三文魚、大閘蟹、海鱸魚……


    係統報出一堆海鮮,青川隻在心裏嗬嗬,“你說的這些,我隻要一個外賣電話。而且我還能夏天開空調吃火鍋,冬天開暖氣吃冰淇淋,報一個旅行社就能天南地北的跑,想穿什麽穿什麽,想剪什麽發型就剪什麽發型,浴室吹風隨便用,打開電腦就擁有整個世界。這年頭,就算一個皇帝都沒我過得爽吧?”


    “除了吃穿用的基礎物質,還有一個虛擬教室,有大師專門傳授技藝,每個世界學到的技術永久擁有。而且,想一想,四舍五入咱們就是長生不死誒。”三角印記抖了抖,從手腕跳出來,變成一個圓潤的小火球開始說話。


    “嗬,別的就不說了,剛剛別人的記憶湧入,我差點就忘記自己是誰,以後每次穿越我都得來那麽一次嗎?”


    “……也、也不是啦,多幾次就不會了。”三角印記特別心虛,後麵聲音略略高了一些,“而且,這個過程就是一次靈魂凝練的過程,最直觀的感受就是記憶力變好,你不覺得現在自己大腦裏的記憶特別清晰麽?”


    “主任務是成為一流匠人,擁有大師級手藝,聲望達到萬人敬仰,舉國知名。這世界的階級分明,士農工商,工在哪裏?比農民地位低,比商人窮,萬人敬仰?!舉國知名?!”


    “你可以分開看這個問題,成為一流匠人擁有大師級手藝,這是對技術的要求,萬人敬佩舉國知名,這是對你本人聲望的要求。但是!並沒有強製規定說聲望必須從匠人的身份上來啊。不然你可以先考個科舉,成一代大佬,順便發展匠人手藝?”


    青川:……


    “而且哦,這是宿主第一個世界,起篩選作用,就像是公司麵試啦學校分精英班啦,是會稍微難一點,以後就不會那麽難的,完全可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可是係統裏最最為宿主著想的鴿派。”


    係統一通狡辯,青川磨了磨牙,到底壓下火氣,“行吧,事已至此,多說無用。以後咱們就是利益共同體了,雖然開始有點不友好,但既然利益一致,想來也能愉快合作下去。在此之前,咱們交個底怎麽樣?比如,沒完成任務會怎麽樣?同類型的係統一個世界有幾個?假設遇上,咱們有自保之力麽?”


    “沒完成主線任務,積分不足,你在這裏終老,我再次沉睡,因為能量不足,睡著睡著就可能消散了,然後被主腦回收垃圾再利用。所以咱們一塊兒玩完。支線任務未知。至於同廠出的係統,一般一個世界不會超過兩個,每個人一刹那的選擇可以產生一百萬個可能,就有一百萬個衍生世界,加上各類文學影視作品各種傳說形成的世界……世界那麽多,哪有可能遇上?倒是有可能遇上黑工廠出品的係統,一看就知道的,什麽攻略係統啊、綠帽子係統、殺人係統啊,一看毀三觀就對了。咱們生活類的係統,就不和它們硬碰硬了吧哈哈哈……”


    小火球越抖幅度越小。


    青川就明白了,等於說,它們兩都是戰五渣,別折騰了,看到躲遠點。


    “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是我?”


    “碰巧的。”


    “碰巧?”青川的眉毛高高挑起,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手腕,難道不是因為他天賦異稟、聰明可愛、風度翩翩有魅力嗎?


    “能量不夠了,再不激發就隻好等死,附近又隻有你一個合適的……其實之前找了好幾個,但是哪怕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都沒有答應我,隻有你比較……善良。”


    剛剛很可疑的停頓了一下對吧?其實心裏是想著就他傻是吧?


    青川瞬間什麽都不想說了,他爬到那張小木床上,隻想一個人靜靜。


    自閉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饑餓叫醒了他。


    青川從小屋子扶著牆壁走出去,外頭……家徒四壁就是指這種吧,燒過的房舍沒有修繕,還是那焦黑的模樣,經過半年的風吹雨打更顯破敗。院子倒是不小,擺放著一些過濾過的泥漿,紅褐色的泥漿如同釀製中的豆醬,地上還有些晾曬中的軟硬適中的泥磚。


    原主從七歲開始跟著老師傅學藝做學徒,這個老師傅手藝平平,能教的不多,真的教課的時間不長,反而是當著免費勞工一樣用了好些年。這年頭想要學點東西都這樣,最苦不過學徒工,老師傅又想要學徒工幹活,又不想傳授真本事,又想要名聲,也是矛盾得很。


    不過去年的時候老師傅去世了,他們這幾個學徒工被動出師,原主這麽些年就在那裏做泥漿泥磚了,造型才開一個頭,晾曬上色都沒學呢,所以雖然是‘出師\了,但手藝不到家,還沒賺到錢。寡母倒沒說什麽,家裏大哥大嫂見他在家吃白飯,特別嫌棄。


    倒也不怪他們,家裏還沒分家,父親死得早,原主等於一直是哥哥們在養,這幾年有了第三代,支出日漸增大,原主好不容易學出師,卻不賺錢吃白飯,他們不高興也很正常。


    去年年尾的時候,家裏三哥成親了,卻是入贅到鎮上棺材鋪裏,原主很小的時候就定了親事,兩個哥哥順勢提了分家的事,三哥自是去了鎮上,大哥是長子繼承了老宅和大部分土地,二哥拿走了牛和剩下的地。原主既然準備做個手藝人,就沒有拿土地,而是收了錢,足有八十多兩,在鄉下是個大數字。


    原主心氣太高,覺得小地方耽誤他,拿著銀子去了省城找表舅,他表舅在省城衙門裏當差呢,是個捕頭,和些當官的也能說上話,是親戚裏頭頂頂出息的一個。最重要的是,原主定親的對象就是表舅家的表姐,他準備蹭未來老丈人的食宿,能裸婚就更好了。


    但這個事不是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原主這個情況,要什麽沒什麽。你哪怕有個正經工作都行啊,結果什麽都沒有,前途暗淡不說,也靠不上祖蔭,沒房子沒存款。就這樣的條件,腦子沒坑的都不能隨便把女兒嫁了,這表舅也是這麽想的。


    他表舅沒收留他,年輕男子住在家裏,哪怕未婚夫妻也不方便。客棧一天要十個銅錢,住不起,他也不回去,而是找中介給他介紹了一間燒死過人的價格特別低廉的房子,就是現在這間。位置比較偏,加上一家五口死裏頭,裏麵東西都燒得差不多了,哪怕快一畝的大小,也隻要了七十兩銀子。


    表姐年紀不小,十六了,等不了幾年,表舅就說,要是他能半年內在城裏找一個正經工作,哪怕一個月的錢就夠吃用,他也願意把女兒嫁了。


    這個條件不算苛刻,原主自己也明白,他就去找工作。城裏工作大不易啊,在後廚洗碗都得先學三年,哪怕碼頭幹苦力人家都嫌他瘦小,倒夜香這種活都滿員。原主幾年就學會了做泥磚,但城裏的泥人匠人也是做得小本生意,不能專門請一個人做泥漿,何況還有不花錢的學徒。他找啊找,就是找不到,隻能吃老本。


    原主這邊不順利,屋漏偏逢連夜雨,那頭還有撬牆角的。也是衙役,表舅很看好的一個後輩,長得還很健壯,符合底層人民主流審美,年紀比表姐略大一歲,更知心體貼懂女人。


    比資產,人家是本地有房有車一族,比工作,人家是基層公務員,比長相,人家更強壯高大有安全感,比浪漫,人家經常送禮物討好全家上下包括守門的狗……全輸。


    結果顯而易見,半年沒到,未婚妻沒了,加上省城物價高,又沒工作,身邊的八十兩就剩了二兩,眼看著就得落魄成乞丐被掃地出門。他氣不過回了一趟老家,結果沒人安慰不說,還被兄嫂嘲笑了一頓,一點沒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原主才十五歲,中二年紀,情緒一激動,吞金……不是真金,吞不起,是吞的銅塊。


    “肚子裏黃銅還在?”


    “沒呢,早拿出來了。”


    “哦。”青川放鬆了一點,他去臨時搭建的廚房那裏找了找,基本上沒有東西了。昨兒剩了一點粥,這天氣放一夜都餿了。原住民是不在乎餿不餿的,糧食珍貴,青川不行,他被現代豐富廉價的物資慣得格外矯情,稍稍變了味道都不肯吃了,隔了夜基本就是倒垃圾桶的命。


    無奈,隻好打開係統裏的商城找了找,裏麵有許多未加工和粗加工的食材,價格特別低,一個積分能買十斤大白米。他現在就一個孤零零的登錄積分,就買了十斤白米,手忙腳亂的燒柴熬粥。


    熬粥需要些時間,青川閑著無事,伸手抓了一塊軟泥,一邊和係統閑聊,一邊捏著手裏的泥塊,三下五下,不過幾分鍾,鍋裏的水都還沒燒開,他就捏了一個活靈活現的龍眼金魚,係統整個都驚呆了。


    “你!你這?”


    “我大學是雕塑專業啊,年年一等獎學金呢,還拿了好幾次獎。”青川挑了一個竹片勾魚鱗,嘴裏漫不經心的說著,“以前那會兒,教授覺得我天賦還不錯,想要收徒來著,就指點我去醫學院的外科係,看人家解剖,最好能上手,仔細了解骨骼、肌肉機理之類的。我在醫學院蹭了兩年課,還交了一個溫柔體貼又漂亮會撒嬌的女朋友,哎呀,真是人生贏家啊。”


    “那你女朋友呢?”係統特別好奇。


    “她不在了。”青川傷感的歎了口氣,情緒一下低落。


    “節哀。”係統說。


    “哦,沒事。因為連環殺人性質極其惡劣,所以判了死刑。還是我把她送進去的。”青川特別淡定得把係統接下來的安慰話語扼殺在萌芽狀態,“虧得我一片真心,人家就想著把我解剖了做標本,你說是不是太過分了?對這類特別完美的女孩子真的有點發怵啊。”


    係統:“……”不是太懂你們人類。


    “不過經過這件事,我突然就對刑偵十分感興趣,畢業後也沒有繼續本專業,卻成了一個專門寫案件的網絡作家,老師超級失望哈哈哈。”


    說話間,青川已經把手裏的金魚捏好了,一片簡陋的竹片在他手裏卻比得上一堆精巧器具,捏出的小金魚甩著尾巴微微張嘴,仿佛隨時都要變成活的遊走。但他似乎並不滿意,看了一下,皺皺眉,直接就捏扁了。


    “太粗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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