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爾斯跟套裝先生兩人並肩,走在巢穴中連接寢室與鑄造間的陰暗走廊。“瓦這家夥很難逮。他至今還活著,就是因為他學會如何不被比他更強、更狡猾的人殺死。”


    “你不該曝露自己的身分。”套裝嚴厲地說道。


    “我不會對瓦放冷槍,套裝。他值得我用敬意對他。”口中的話侵蝕著他的內心。他沒提起第一次對瓦開槍時,瓦正背對他。他也沒說他的麵罩布料被瓦的子彈射入皮肉中,讓眼睛很難愈合,讓他得先把布料扯脫。


    套裝輕哼一聲。“據說蠻橫區是榮譽心被謀殺的地方。”


    “榮譽心在那裏會被吊起來淩遲致死,然後放下來,丟到沙漠中曝曬。經過這樣一輪還活得下來的榮譽心是比地獄還強悍的,絕對比你們在依藍戴的晚宴中有的一切要更強悍。”


    “這麽願意隨時殺死朋友的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套裝說道,語氣中帶有濃濃的不信任。他認為邁爾斯是故意放瓦一馬。


    他完全不了解。這跟搶案已經沒有關係。瓦跟邁爾斯選擇不同的道路,如今交會了。未來隻有一條路。不是瓦死,就是邁爾斯亡。這件事注定會如此解決,這就是蠻橫區的正義。蠻橫區不是個簡單的地方,卻是有著簡單解決方法的地方。


    邁爾斯誠實地說道:“瓦不是朋友。我們向來不是朋友,就像兩名競爭中的國王永遠不會是朋友。我們敬重對方,我們有類似的工作,我們會合作,如此而已。我會阻止他的,套裝。”


    兩人來到鑄造間,爬上通往沿著房間北邊建造的高台,走到了末端,在一扇門邊停下,門後就是電梯。


    “執法者,你快變成我們的弱點了。‘組織’不喜歡你,但是目前為止,我一直向他們保證你是有用的。不要讓我後悔。我有許多同僚都認為你會背叛我們。”


    邁爾斯不知道他會不會。他還沒決定。他其實隻想要一件事:複仇。所有的動機,無論多麽冠冕堂皇,其實就隻有一個情緒是他的動力——為了他在蠻橫區一事無成的十五年複仇。如果這座城市因此而燃燒,也許能讓蠻橫區得到遲來已久的正義,也許邁爾斯可以在依藍戴建立起不腐敗的政府。可是有一部分的自己坦承,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逢迎諂媚的警官和光說不練的議員全部被扳倒,才是最令他感到滿意的地方。


    “組織”是龐大利益結構的一部分,但是他們也想要改革,也許他不會背叛他們。也許。


    “我不喜歡在這裏,套裝。”邁爾斯朝消賊的根據地點頭示意。“這裏離城中心太近,我的手下來去都會被別人看到。”


    “我們很快就會搬動你們。‘組織’正在取得一座新的火車站。你還是決定今天晚上要動手?”


    “是。我們需要更多資源。”


    “我的同僚質疑這點。他們不知道為什麽要給你的人這麽多鋁,結果隻是打了一場之後就全部耗盡,卻連個鎔金術師都沒殺死。”


    重點是因為我原本打算要用那些鋁來資助我自己的行動。現在他幾乎可以說是被打回赤貧的狀況,回到原點。你該死,瓦,活該下鐵眼的墳墓。


    “你的同僚質疑我為他們的帶來的貢獻嗎?”邁爾斯挺直身體。“他們想要的女人已經得到五名,全部與你跟‘組織’毫無關係。如果你希望繼續下去,那我的人就需要合適的裝備。光是一名煽動者就能挑起一群人的窩裏反。”


    套裝打量邁爾斯。身材勻稱的年長男子沒有使用拐杖,背挺得筆直。雖然年紀大,喜歡生活中的享受,卻並不虛弱。電梯門打開。兩名穿著黑色套裝與白色襯衫的年輕男子走出。


    “‘組織’同意進行今晚的行動。之後,你們要消失六個月,專注於招募新人。我們會準備另一份名單讓你們下手。重新開始運作之後,我們再來討論是否需要用到‘消賊’這麽花俏的名字。”


    “這個名字的戲劇性讓警察不會——”


    “到時候我們再討論。瓦今天晚上會插手嗎?”


    “我就要他現身。如果我們想躲,反而早晚會被他挖出來,可是不會到那一步。他會猜出我們要攻擊的目標,然後會想要阻止我們。”


    “所以你今晚打算殺了他。”套裝指著兩人。“你昨天抓的女人會被留在這裏,必要時用她當誘餌。那家夥有她的線索,所以我們不要搬移她。至於這兩人,他們可以幫你,確保今天晚上的行動順利。”


    邁爾斯咬著牙。“我不需要幫忙——”


    “你必須帶著他們。在瓦希黎恩的事情上,你已經證明不能被信任。這件事情,沒得討論。”


    “很好。”


    套裝上前一步,手指輕點邁爾斯的胸口,低聲說話。“‘組織’很緊張,邁爾斯。我們的現金資源現在很有限。你可以搶車廂,但不必抓人質。今天搶到的鋁,我們會拿走一半做為其他行動的資金,你不需要知道那些行動是什麽。其餘的你可以留下來,製作武器。”


    “你那兩個人跟鎔金術師打過嗎?”


    “他們是我們最優秀的手下。我想你會發現他們的能力絕對令人滿意。”


    他們兩個人都了解這是怎麽一回事。這兩人的確會幫他攻擊瓦,但是同時也會盯著邁爾斯。太棒了。更多人來攪局。


    “我要出城了。瓦逼得太緊。如果你今天晚上過後還活著,派人來通知我。”套裝說道,最後一句話說完時,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混帳東西,邁爾斯心想,看著套裝走到電梯,旁邊四名保鏢等著他。他要搭乘平常的火車離開,也許會搭著平常的列車返回。他可能不知道邁爾斯一直在留意他的班次。


    套裝離開,留下那兩名穿著黑色外套的男子給邁爾斯。嗯,他總會想到辦法利用他們。


    他回到主臥房,身後跟著他的新保姆。剩下的三十多名消賊正在為今天晚上的行動準備,放在遠處平台上的機器被搬了過來,平台本身則是搭著巨大的平台電梯,從地麵層緩緩降下,真是偉大的電力傑作。


    世界正在改變。先是鐵路,現在又有電。什麽時候人類能像《創始之書》說的那樣飛上天空呢?也許有一天,所有人類都能體會到隻有射幣專屬的自由感。


    改變並不讓邁爾斯感到害怕。改變是契機,有機會能成為新的自己。沒有命師會在意改變。


    命師。他通常忽略自己這一層身分。讓他能活命的是藏金術,而最近他甚至不太注意到自己的藏金術效力,隻是每踏出一步時,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更有活力。他從來不會頭痛,從來不會疲累,肌肉從來不酸疼,也從來不需要處理感冒或痛楚。


    他一時衝動,翻過欄杆,落在二十尺外的地麵。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到了自由感,接著立刻落地。一條腿似乎要折斷了,他感覺到那隱約的脆弱。但就在斷折的瞬間,骨頭已經開始愈合,所以並沒有完全折斷,這半邊才剛開始裂開,另外半邊已經開始閉合了。


    他從蹲姿站起,完好無缺。穿著黑色外套的保姆們落在他身邊,一人拋下一小塊金屬,減緩自己落地的速度。是射幣。嗯,有用。另一人讓他有點意外,輕盈地落地,卻沒有拋下任何金屬。天花板有金屬的橫梁,所以他應該是扯手,靠鐵拉橫梁來減緩落地速度。


    邁爾斯踏步走過房間,檢視準備中的消賊。他們手邊所剩無幾的鋁全都用在槍跟子彈上。這次一定要一開始就用鋁彈。在婚宴那天晚上的打鬥,那些人花了一小段時間才替換好武器,如今他們已經知道對手的能力,也許人數變少,但是準備將更為充分。


    他朝正在看管眾人的夾子點點頭。刀疤男朝他點點頭。他算得上忠心了,隻不過他加入的原因是為了搶奪的刺激而不是信仰。在所有人中,隻有塔森,他親愛的、粗暴的塔森,才有所謂真正的忠誠。


    夾子聲稱自己忠心耿耿,但邁爾斯明白並非如此。好吧,上一場災難中,最先開槍的也不是夾子。雖然邁爾斯號稱想要改變一切,最後掌控一切的仍然是他的脾氣,而不是他的心智。


    他不應該是那樣的人。他天生應該就是手法穩定、心智更沉穩的人。特雷所造、幸存者的追隨者,卻仍然軟弱。邁爾斯經常質疑自己。這意謂著他不夠投入嗎?他這輩子從未毫無保留地去做過一件事。


    他轉身,端詳自己的領域。小偷、殺人犯、虛張聲勢的騙子。他深吸一口氣,燃燒金。


    金子被視為鎔金術金屬中最沒有用的金屬之一,遠比其他合金要更無用,就連合金都沒有主要戰鬥金屬來得有用。在大多數情況下,金迷霧人隻比鋁迷霧人好上那麽一星半點,而鋁迷霧人的能力無用到已經成為一事無成家夥的同義詞。


    可是金不是完全沒用的。隻是多半無用。在燃燒金的同時,邁爾斯產生分身。這個改變隻有他能夠看到,但在一瞬間,他同時是兩個人,是兩個版本的自己。一個是原本的他,那個憤怒的執法者,隨著時間過去怨念越發深厚。他在簡陋的衣著外罩著白色長外套,戴著有色鏡片好遮擋毒辣的太陽。黑色頭發短而服貼在頭上,沒有帽子。他向來討厭帽子。


    另一個是現在的他。穿著城市工人的衣服,扣著扣子的襯衫,吊帶扣著肮髒的長褲,褲口已經磨出須須,走路時彎腰駝背。他的姿勢什麽時候開始變了?


    他的兩雙眼睛看著彼此,兩套思緒想著彼此,同時是兩個人,彼此厭惡。執法者一絲不苟,憤怒,焦躁,他痛恨任何違背嚴格法律的一切,毫無憐憫地嚴懲峻罰。他特別痛恨曾經遵循法律,最後卻背棄法律的人。


    而強盜消賊痛恨執法者允許其他人選擇他的規矩。法律並沒有什麽神聖的,不過是強勢的人所創,幫助他們保留自己的權力。罪犯知道執法者在內心深處是明白這點的。他對罪犯的嚴酷反映出自己的無力感。每一天,好人的日子就更難過一些,那些人很努力了,法律卻幫不太了他們。他感覺自己像是忙著揮趕蚊子卻無暇顧及腿上傷口的人,被割斷的血管正不斷淌出鮮血,流到地麵。


    邁爾斯驚喘,熄滅了金。他突然感覺到疲累,靠在牆上。他的兩名跟屁蟲毫無表情地看著他。


    “去吧。”邁爾斯朝他們虛弱地揮揮手。“去檢查我的人。用你們的鎔金術來確定他們是否有人身上意外留下了金屬。我要他們都是幹淨的。”


    兩人互相交換了眼神,看起來像是不想聽命於他。“去。你們既然來了,就該有點用處。”邁爾斯更堅定地命令。在遲疑一陣後,兩人離開去執行他的命令。邁爾斯靠著牆,滑得更低,大口深呼吸。


    我為什麽要對自己做這種事?關於金迷霧人在燃燒金時,到底看到的是什麽有諸多討論,其中可以確定的是有過去的自己,但那是真正的他嗎?還是如果他在人生中選擇了不同的叉路會變成的樣子?


    那個可能性總讓他覺得燃燒金就像是燃燒傳說中失落的金屬,天金。


    無論如何,他總覺得燃燒金有時會幫助自己,每次這麽做的時候,他都能把自己最好的部分跟他最好的可能一起混合。成為自己的合金。


    他對於那兩個自己如此憎恨彼此感到不安。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兩人的恨意,像是從煤炭和石頭蒸騰出的熱氣一般。


    他再次站起身。有些人正盯著他看,但他不在乎。他不是他在蠻橫區經常逮捕的犯罪首腦——他們經常必須刻意地在手下麵前維護強大的形象,免得被想要奪權的人害死。


    邁爾斯是殺不死的,而他手下的人知道。他曾經在他們麵前用霰彈槍轟了自己的腦袋,證明這點。


    他走到一堆箱子邊,有幾個裏麵裝滿套裝先生命令手下從瓦的宅邸裏偷出來的東西,這些物件原本是要用來對付或是陷害前任執法者瓦的。不知道為什麽,套裝一開始並不想殺死瓦。


    邁爾斯獨自走到另一邊,堆滿了從老巢急忙撤出時拿出來屬於他的箱子。他翻看了幾個,打開其中之一。他的白色長大衣在裏麵。他拿了出來,抖平,拿出一條結實的蠻橫式長褲跟搭配的襯衫,將墨鏡放入口袋,離開去換裝。


    他一直擔心該怎麽隱藏自己,擔心會被人發現身分,被視為亡命之徒。可是,他已經是亡命之徒了。如果這就是他選擇的路,那至少該走得光明正大。


    讓他們看看我的本色。


    他不會改變自己決定的方向。揮下錘子之後,要改變目標已經太難,但還來得及抬頭挺胸。


    ◇◇◇◇


    瓦希黎恩盯著拉奈特客廳的牆壁。客廳一邊堆滿了家具,好讓她可以暢通無阻地往來工作間與臥室之間,另外半邊則堆滿了箱子,裏麵裝著各式彈藥、廢鐵,還有鑄槍用的模子,到處都是灰塵。完全是她的風格。當他跟她提起,想用什麽方法把他的紙板架起來時,原本以為她會給他個畫架一類的東西,沒想到她心不在焉地遞了幾枚釘子給他,順手朝錘子指了指。所以瓦直接就把紙板掛在牆上,邊在精致的木牆上打洞時,邊感到心疼不已。


    他上前一步,在紙板角落用鉛筆寫下提醒自己的注記。韋恩幫他拿來的貨運單放在一旁。先前韋恩跟拉奈特用貨運單交換,借了一把槍,認為這麽一筆交易挺公平的,絲毫沒有想到一群鐵路工程師看到自己的貨運單不見,卻發現有把槍在原處,會感到多匪夷所思。


    瓦輕點著紙張,心想,邁爾斯會在卡羅灣那裏動手。


    找到一批鋁不難。果不其然,厭倦一直被搶的太齊爾家族,大肆宣揚著他們的新式保險櫃型裝甲車廂。瓦可以理解他們的邏輯。太齊爾家族以銀行家為名,主要業務端賴安全性與資產保護,因此反複被搶這件事對他們而言是極為尷尬的,他們必須以高調的方式恢複自己的聲譽。


    簡直就像是在跟邁爾斯還有消賊挑釁。瓦在紙張上繼續寫下自己的發現。太齊爾的這批貨會以最直接的方法前往多克索納。他在地圖上找到整條路線,注意到有哪裏鐵軌與運河十分貼近。


    我不會有心神能注意火車的行進狀況,必須確切知道上一站與卡羅灣之間的距離,瓦心想,繼續書寫。


    他沒有什麽時間了。一邊思索,他一邊摸著拿在左手上的耳環,拇指擦過光滑的金屬表麵。


    門打開。瓦沒有抬頭,但腳步聲讓他知道是瑪拉席來了。因為她穿著軟鞋,拉奈特跟韋恩都穿著靴子。


    瑪拉席清清喉嚨。


    “網子?”瓦問道,一麵順手寫下35.17。


    “我終於找到了。”她走到他身旁,看著他的筆記。“你看得懂?”


    “大多數都看得懂。除了韋恩的塗鴉。”


    “那些……似乎是都在畫你。刻意畫得很醜。”


    “所以我才看不懂。大家都知道我英俊得無可救藥。”瓦希黎恩說完笑了。那是蕾希以前喜歡說的話。英俊得無可救藥。


    她總說如果他臉上多道有蠻橫區風味的疤,會好看更多。


    瑪拉席也微笑,眼睛注視著他的筆記跟圖畫。“鬼車?”她指著他畫的一張圖,鐵道上有著鬼魅般的車廂,旁邊有著代表可能構造的簡單結構圖。


    “沒錯。大多數攻擊都出現在多霧的夜晚,目的應該是要更容易隱藏所謂的鬼‘車’,不過是個假頭上麵裝個大探照燈,後麵其實是可移動的鐵軌台車。”


    “你確定?”


    “幾乎確定。他們利用運河進行攻擊,所以需要障眼法來讓人不注意到後麵的行動。”


    她深思地抿著嘴唇。


    “韋恩在外麵嗎?”


    “對,他在騷擾拉奈特。我……說實話,我離開房間的真正原因是擔心她會開槍。”


    瓦希黎恩微笑。


    “我出去時買了份傳紙。警察找到他們舊的藏身處了。”


    “這麽快?韋恩說我們有到天黑的時間。”


    “已經天黑了。”


    “什麽?該死的。”瓦希黎恩看看手表。他們剩下的時間遠比他想得還要少。“這消息還是不應該已泄漏到報紙上,警察提早找到了藏身所。”


    瑪拉席朝他的素描點點頭。“你看來已經知道他們會在哪裏攻擊。我不想要反複敲打脆弱的金屬,可是瓦希黎恩爵爺,我們真的應該要告知警察。”


    “我想我知道攻擊會在哪裏發生。如果我們讓警察知道,他們會全員出動,把邁爾斯給嚇走。”


    “爵爺,我了解您喜歡獨立工作,這是您能夠有今天這份成就的原因,但是我們已經不在蠻橫區了。您不需要自己來。”


    “我是不打算自己來。我答應你,我會讓警方介入。可是邁爾斯不是普通的罪犯。他知道那些警察會用哪些手法,他會提防他們。我們要下手,必須要選對時間,選對方法。”瓦希黎恩敲敲牆上的筆記。“我了解邁爾斯。我知道他的思考方式。他跟我很像。”


    幾乎太像。


    “意思是他也可以預測你的行為。”


    “絕對會。可是我可以更勝一籌。”


    瓦希黎恩掏槍對消賊攻擊時,他已經走上了這條路。一旦咬住獵物,他絕不鬆口。“你對我的判斷是對的。”


    “對的?我不記得我有對您做出過任何判斷,瓦希黎恩爵爺。”


    “你正在這麽想。你認為我想用我自己的方法解決、不靠警察,是傲慢自大的行為。我居然不求助外援,實在太衝動。你說得對。”


    “我沒有想得那麽嚴重。”


    “你並沒有想錯。我的確傲慢、自大且衝動,好像我還在蠻橫區一樣。但我也是對的。”他抬起手,在紙上畫了一個小方格,裏麵的箭頭指向警察廳。


    “我寫了一封信,讓拉奈特送給警察,裏麵詳述我所有的發現,還有如果我無法打倒邁爾斯,我對他接下來行為的猜測。我會等到我們遠離了鐵路跟乘客之後,才開始有所行動。消賊今天晚上不會綁架人質。他們會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安靜的方式結束行動。


    “可是仍然有危險。可能會有無辜的人死去。所以我會盡量保護他們不受傷害,而我堅決相信,由我出手對付邁爾斯的勝算遠大過於警察。我知道你學習的目標是要成為律師跟法官,因此你受過的訓練要求你應該要找有關單位,但是在聽過我的計劃跟承諾之後,你是否願意轉而幫助我呢?”


    “願意。”


    和諧啊,她信任我。可能太信任我了。他抬起手,圈起一區筆記。“這是你的部分。”


    “我不會跟您一起進入車廂?”她聽起來頗擔心。


    “不會。你跟韋恩在山頂上看著。”


    “隻有您一個人。”


    “對。”


    她陷入沉默。“您知道我對您的想法,那您對我的想法又是什麽呢,瓦希黎恩爵爺?”


    他微笑。“如果根據一樣的遊戲規則,我不能告訴你我的想法。你得自己猜。”


    “您在想我有多年輕,而且不想讓我介入,以免我受傷。”


    “這不難猜。畢竟我給了你……三次機會放棄這個方法,選擇安全的地方,是吧?”


    “您也在想,您很高興我堅持留下來,因為我會有用。人生的境遇教會您要盡量利用所有的資源。”


    “好多了。”


    “您認為我很聰明,您之前說過,但也擔心我太容易緊張,更擔心別人會拿我來威脅您。”


    “你讀過的紀錄中有提到‘灰兮兮’帕可羅嗎?”


    “當然。他是您在遇見韋恩前的一名助手。”


    “他生前跟我是很好的朋友,而且是名貨真價實的執法者;但是我從來沒有碰過像他那麽容易被嚇到的人,光是輕輕關門的聲音就能讓他驚叫出聲。”


    她皺起眉頭。


    “你的那些紀錄裏應該沒提到這些吧。”


    “裏麵都說他是很勇敢的人。”


    “他的確很勇敢,瑪拉席貴女。因為啊,太多人把容易受驚跟懦弱畫上等號了。槍聲的確會讓帕可羅受驚,但是他會跑去看為什麽。我曾經看過他孤身一人麵對六把指著他的槍,他的汗都沒流一滴。”他轉身麵對她。“你缺乏經驗。我從前也是。每個人都是。人的價值不在於他們活了多久,不在於他們多容易被聲音驚嚇,或多快就會有情緒反應,而是要如何運用生命帶來的所有轉折改變。”


    她的臉色更紅。“我也在想您喜歡說教。”


    “這是執法者徽章帶來的特殊性格。”


    “您……沒有配戴了。”


    “一個人可以選擇取下徽章,卻永遠無法停止配戴它,瑪拉席貴女。”


    他與她四目對望。她仰著頭看他,眼睛深邃、清亮,如同蠻橫區中意外發現的一泓清泉。他狠狠約束自己。他不適合她。非常不適合。他之前也是這麽看待蕾希,結果他是對的。


    “我對您還有另外一個想法。您猜得到嗎?”她柔聲說道。


    太清楚了。他不情願地移開視線,看著紙板。“知道。你在想我應該說服拉奈特借你一把來福槍。我同意。雖然我覺得你應該盡快開始練習使用手槍,但是這次的行動我寧可你使用擅長的武器。也許我們能找到一把,搭配韋恩拿的那些鋁子彈。”


    “噢。當然。”


    瓦希黎恩假裝沒有注意到她的尷尬。


    “我想我還是去看看韋恩跟拉奈特好了。”


    “好主意。希望她沒發現他拿了一把她的槍去交易。”


    瑪拉席快步轉身離開。


    “瑪拉席貴女?”瓦希黎恩喊道。


    她在門前停下腳步,滿懷希望地轉身。


    “你對我的了解的確很透徹。不是很多人能做到這點。我的情緒向來不太外露。”


    他朝她點點頭,表示敬意。


    “高級盤問技巧課。而且……呃,我讀過您的人格分析。”


    “有我的人格分析?”


    “恐怕是的。莫布魯博士從耐抗鎮回來之後就寫了。”


    “莫布魯那小耗子是心理學家?”瓦希黎恩聽起來是真心地吃了一驚。“我原本很確定他是個老千,來鎮上找肥羊想宰一頓的。”


    “呃,對,那也在您的分析裏。您,嗯,習慣性會覺得身上有太多紅色衣物配件的人是長年賭徒。”


    “我會這樣啊?”


    她點點頭。


    “可惡。”我還真得讀讀這東西。


    她轉身離開,關上門。


    他再次專注於他的計劃,舉起手,戴上耳環。他祈禱或進行極為重要的事情時,應該都要戴著耳環。


    他想,無論是哪一樣,他今天晚上都不會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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