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預兆


    機場就像是巨大的金屬鳥籠。


    美麗的空姐們在櫃台後帶著訓練過的三十度微笑。


    墨香這樣想著,轉過頭看了看身後的同學們。不知道為什麽,這裏的空氣讓自己覺得不舒服。


    嫵媚嬌豔的何亭亭很有敵意地看了墨香一眼,下意識地往英俊的湯嚴身邊靠了靠。永遠冷淡的墨香最會用眼神讓男生心動。


    這一次的大學旅行,自己一定要緊緊粘著湯嚴。湯嚴的爸爸和自己的爸爸是世交好友,自己從小就喜歡著湯嚴。可是,湯嚴總是對自己很酷。她沒有注意到,湯嚴的眼睛裏隻有墨香的影子。


    聲波浪潮一樣襲來。墨香皺了皺眉毛。細細碎碎的聲音在虛無處響著,卻聽不清它的內容。


    “墨香?你不舒服嗎?”輕柔的聲音傳來。墨香轉過頭。明月甜美的臉龐上有擔心的表情,她的手上是新款的三星手機,一進機場她就調皮地拍來拍去。


    “我還好,隻是……”墨香的視線落在大電子屏幕上。那裏是一排排的飛機起落時間表。


    橙色的字們跳動著。海南……死亡……死亡班機……


    那些字在墨香的瞳孔裏詭異地扭動著。死亡……班機……


    定了定神,墨香發現一切正常。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飛機。安全的旅行,為什麽會讓自己覺得恐懼?


    明月將手機舉起,拍下了大家的笑臉,“幸福的海南旅行就要開始了!”


    提著簡單的行李,墨香恍惚地登上飛機。


    這是一架舒適的飛機,空姐的美麗讓上機的毛頭小子們心情激動。


    美麗的空姐對著墨香微笑,“歡迎光臨。”她的眼睛裏是什麽在旋轉呢?那黑色的旋渦一圈圈地轉著。


    墨香的手指緊了緊。戴著手套的手指開始顫抖。


    她依稀看到,大量的火光從這位空姐的腦後爆開。美麗的空姐的臉被碎裂的爆炸物戳破。機場裏驚恐的乘客們尖叫著被火焰包圍。發動機的聲音變得狂噪,突然爆炸!


    飛機在空中失去了它的翅膀。它從中間斷裂,將帶著火焰的人們倒進了高空。


    氣流撕裂了人們的衣服,然後把人們像用壞的鉛筆一樣隨意地插入地麵。


    自己呢?自己正墜向無邊無際的黑暗,那是一種充滿冷酷意味的絕對力量在操控這一切。


    渾身冷汗地清醒過來,墨香看著眼前活生生的空姐,發現飛機還安全地停在地上。


    “這架飛機要出事,我不坐了。”墨香站在飛機艙口輕輕地說。


    “小姐您這是什麽意思?”空姐的微笑僵硬在她的臉上。


    “我預感到它要出事,我不坐了。”墨香溫柔但堅持地回答。機艙裏一片嘩然。


    何亭亭冷笑了起來,“你以為你是女巫?預感到飛機出事?你還真是會嘩眾取寵,讓別人覺得你很特別。”


    “你這小丫頭不要觸大家的黴頭。真是神經兮兮的!”一個中年男子狠狠地瞪著墨香,視線順便朝她的身上滑了滑。真是可惜了,一個美少女居然是個瘋子。


    “小姐,您再亂說話,我們會控告您擾亂公共秩序。”副機長走了出來,禮貌地驅趕墨香。


    墨香沒有再說話。這突如其來的預感是否真的會實現,自己也不能肯定。


    她轉身扯著明月,“跟我走吧。”


    明月擔心地看著墨香,“墨香,你還好吧?”雖然自己不相信飛機出事這樣的可怕話題,但是,自己不忍心離開這樣失常的墨香。


    湯嚴出人意料地站了起來,“我也不去了。”他俊美的臉上是一雙蘊藏著深深感情的眼睛。那眼睛就這麽看著墨香。


    “湯嚴,你相信這個謊話精說的話?”何亭亭拉住湯嚴。嫵媚的臉龐有些扭曲。


    “我不去了,你去不去隨便你。”湯嚴走向墨香,溫柔地看著她。何亭亭不情願地提著大紅色皮箱跟在後麵。沒有湯嚴在,海南有什麽好玩的。自己還專門準備了漂亮的比基尼想在海灘上秀身材給湯嚴看呢。


    一陣喧嘩後,四個人下了飛機。很顯然,飛機上的乘客都當墨香是神經病患者。


    “墨香,你是不是有飛機恐懼症?”明月看著自己原本搭乘的飛機離開地麵,升上天空。


    “不止呢。她一年四季戴著手套,說不定手上長著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何亭亭氣急敗壞地說著。


    “何亭亭,你再這樣,就算何伯伯拜托我照顧你,我也不會再理你。”湯嚴聲音裏有著嚴厲,他看了看墨香戴著手套的手。


    墨香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自己是一個沒有掌紋的人。所有和自己手掌接觸的人都會死於非命。自己的第一個朋友在和自己握手後的五分鍾被校園殺人狂砍死。他的手掌溫暖了自己的手掌,他的溫熱的血凍結了自己的心髒。


    巨大的響聲從天空中傳來,絢麗的火光在半空中燃燒。整個候機大廳的玻璃都震動著,有三麵玻璃碎裂著濺落。飛機失事了!


    四個人看著天空,凝固成化石。


    湯嚴艱難地轉過身,看著墨香,喉嚨裏傳出的聲音異常沙啞,“出事了……”


    明月雙腿發軟,跌坐在地上,嗚咽了起來,“他們,他們出事了……”


    墨香隻覺得自己的手掌無比灼熱又無比冰冷,黑暗的氣息在飛機場上空盤旋,那是慘死者的靈魂。


    人群騷動,消防車噴射著水龍。


    沒有人發現這四個人是飛機事故的幸存者。


    墨香遊魂一樣坐在候機大廳的椅子上,沉溺於過去的事情,無法自拔。十四歲那年,地鐵發生了一次事故。突然的大火燒了起來。那些來自地獄的火焰在車廂裏亂躥,像是不安的魚群。有毒的濃煙緊緊地擁抱著地鐵車廂裏的每一個人。媽媽緊緊地摟著墨香說,墨香,要堅持下去。她沒有發現墨香的手套已經在混亂中丟失。她緊緊地握著墨香的手,將墨香攬在懷中。墨香像一隻小兔子一樣顫抖著,她覺得那些煙霧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穿梭著,拉扯著倒下的人的靈魂。


    “媽媽,爸爸在煙霧裏。”墨香小聲地說。爸爸正驚恐地被一隻黑色的手拖往漩渦的最中心。


    媽媽擁緊墨香,“別看,堅持下去。會有人來救我們的。”結果,媽媽沒有堅持下去。


    自己剛才如果堅持讓所有的人下飛機,是不是他們就不會死了呢?墨香自責地一遍一遍問自己。


    奇特的存在感突然傳來。


    候機大廳的人群中,有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年輕男子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了進來。他似乎陷入到一種狂亂的情緒中。


    他抓住一個工作人員,“失事的飛機是不是11點20分飛往海南的?!”


    得到肯定的答複,他臉色蒼白得像個鬼,他瘋了一樣尋找著登機乘客的名單,嘴裏一直念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工作人員發現他的腰側居然露出了槍套,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白明無法相信早晨還和自己微笑著告別的墨香就這麽死於飛機失事。自己因為亡友的囑托照顧14歲就失去雙親的墨香。她的眼睛裏是很深的悲傷,卻怎麽也不哭。這4年來,自己這樣一個漫不經心的人和從不哭泣的墨香成為了彼此的依靠。為什麽,噩耗來得這麽突然?


    心髒無法跳動,肺無法呼吸。白明發現自己的眼眶裏居然有熱熱的液體流出。


    “我說,你在哭嗎?”身後傳來輕柔的詢問。


    “我怎麽可能會哭?我可是英俊瀟灑的警察之花……”白明本能地回答,心卻狂跳了起來。


    白明屏住呼吸,慢慢轉過身來。


    墨香微笑著看著自己?墨香?白明的意識一片混亂。


    “你不是死了嗎?”白明喃喃地問,然後緊緊摟住墨香,“鬼魂也是有溫度的嗎?還這麽柔軟……”


    白明慘叫出聲。原來,自己左腳腳趾正被墨香的高跟鞋狠狠地研磨。


    “警察之花,我還活得好好的。”墨香神色黯然,“隻可惜整架飛機隻有四個人活著。”


    候機大廳忽然有奇怪的風吹過。大廳裏怎麽會有風?那風像是藏著無數的冤魂,帶著冰冷人心的力量。


    和我們在一起吧……嘻嘻……我們一直等著你們……嘻嘻……


    電視台訊:12日上午11時22分,飛往海南的cx-109飛機在空中從右翼爆炸解體。救護隊正努力搜尋生還者。爆炸原因尚未查明。黑匣子正在尋找中。


    2、命運陷阱


    天空下著雨,細細的雨絲像是無法隱藏的哀傷。


    葬禮一個接著一個。那些笑臉都成為記憶裏的風景。


    深夜,墨香卻總是被一陣寒風驚醒,卻發現門窗都緊閉著。生命是這樣脆弱詭異。


    白明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墨香,卻覺得墨香在害怕著什麽。劫後餘生本來是值得慶祝的事情,墨香卻鬱鬱寡歡。她總是重複地告訴自己存折放哪裏,密碼是多少。她甚至跑去辦了一份意外死亡保險,受益人寫自己的名字。


    白明警官變得內心焦躁。這感覺似乎自己要失去某個珍貴的寶物一樣,可是自己居然無能為力。


    ***************


    遲疑地約了明月見麵,墨香去了以前她們常去的那家幽雅的咖啡館。咖啡館的名字叫做“衣露申”,意思是幻覺。生命是一場幻覺。


    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女人站在賣鮮花的攤子前。這個粗心的媽媽挑選著花,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嬰兒車正緩慢地滑動。


    墨香扶住嬰兒車,“小心。”那車裏的嬰兒對著她吐了吐口水泡,微笑。


    粗心媽媽連連感謝著,墨香溫柔地笑笑,視線落在街對麵的明月身上。明月正從斑馬線過來。


    森冷的感覺從墨香心底湧起。她望向右邊。


    一輛貨車失控一般撞了過去。明月過度驚嚇居然站在了路的中央。


    墨香衝了過去,擁著明月撲倒在一邊。車子擦著她們,險險地撞向路邊的電杆。


    “還好……”墨香扶著明月站了起來,“你剛剛怎麽不動了?”


    明月拍了拍心口,心有餘悸地回答:“我剛剛耳邊聽到有人叫我呢。好像……好像是他們在叫我。”她的臉被恐怖扭曲,“是……是飛機上的同學在叫我……”


    電杆被貨車撞斷了一半,電線斷了,如銀蛇一般飛舞。那根電線閃耀著火花從明月的背後戳了過來。她高高地彈起,落在斑馬線上,接著被一輛車壓過她的頸骨。


    喀嚓,氣管碎裂。


    這一切在幾秒鍾裏發生,墨香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明月的手機摔在路旁,墨香撿起沾著明月的血跡的手機。手機居然詭異地開著,畫麵是上飛機前的同學大合影。


    和我們在一起吧……嘻嘻……我們一直等著你們……嘻嘻……


    陰冷的風纏綿地摟住明月的屍體。墨香似乎看見她的手動了動,指著地麵。


    ***************


    閃光燈閃爍。記者先於警察到來,興奮地現場直播。


    電視機前,十多歲的胖孩子有趣地看著血腥一幕,吃著零食,嘴裏咯吱作響。


    漠視於他人的死亡,邪惡的刺激。他,和他一樣的孩子,已經不能區分電玩殺人遊戲和屏幕上死亡事故的區別。一樣的有趣。


    死人了死人了……那些黑紅的血液……現場為您報道……


    墨香的手掌一陣灼熱。她看到明月的命運絲線被黑色的陰影剪斷。無情而絕對的黑色陰影。


    ***************


    白明和警車一起趕到現場,看到一個女孩縮在角落裏,低著頭,綢緞一樣的頭發垂在胸前。


    “墨香?”白明疑惑地問。為什麽墨香會在這裏?


    墨香緩緩抬起頭來,眸子裏有著恐懼的神色。


    “白明……”


    “怎麽了?”


    “死劫是無法逃脫的……”


    白明看著眼前明媚的臉上那藏不住的恐懼,輕輕歎了口氣,扶住墨香的肩,“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和你在一起。”用一切來保護眼前的人。


    墨香的手機響了。聲音刺耳。旋律扭曲。


    何亭亭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爸爸想見見你。”


    “我沒有興趣。”墨香皺眉回答。


    “過來吧。爸爸請了一個什麽高人,那人說什麽死劫死劫的,還說要見你。”何亭亭的話讓墨香的表情改變。她白皙修長的手指握緊了電話。


    “好,地址是?”墨香回答。


    何亭亭在電話那頭講了地址,然後掛機。她不解地看著一個穿著儒雅,眉目中卻有一股霸氣的中年男子問:“爸,為什麽你要我請墨香到我們家?”自己才不會感激墨香救了自己呢。自己沒死是因為命大。


    “亭亭,”何大為擔憂地看著女兒,“你還太年輕,有很多事你不明白。”他剛剛知道了明月的死訊,連忙電話自己的老友,請出高人為女兒保命。高人說,這一群人注定都要死在飛機失事的那一刻,但是,因為墨香的預知能力將事件改變。命運不會就這樣放過遇到死劫而不死的人。明月的死就是證據。惟一的方法是……欺騙命運。


    何大為拿起翡翠嘴的煙鬥,深吸了一口,藍色的妖嬈煙霧彌漫開來。窗外,天色暗了暗。


    他掏出懷中一隻古舊的玉佩。那玉佩看起來極不顯眼,連係玉佩的紅繩都顯得有些髒了。


    “亭亭,你戴上這玉佩,任何時候都不能拿下來。”何大為將玉佩遞給女兒。


    “爸,這東西這麽難看……”何亭亭在父親嚴肅的表情下不情願地接過玉佩。


    誰知道那玉佩在接觸何亭亭手指的一瞬間居然發出柔和的白光。那顯得有些肮髒的紅繩上有金色的梵文閃動。這玉佩居然是一件異寶。


    何亭亭小心翼翼地捧著玉佩,“爸,這玉佩好神奇。”


    “這福祿壽喜玉佩是何家傳家之寶,也是我何大為得享富貴榮華的秘密。”何大為看著女兒那酷似死去愛妻的臉,柔聲說,“亭亭,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也要保你平安。”


    ***************


    墨綠青山,銀白河水。城市之郊,真正富豪居住的山水畫卷。


    白明和戴著手套的墨香站在這中國風的庭院外。他們身旁的巨石上細細刻著:何宅。


    天氣好得讓人想尖叫。


    電子門無聲地滑開。


    穿著長袍,帶著職業微笑的老管家站在門裏,“是墨小姐嗎?這位是白警官吧?”何家對於墨香的背景似乎了如指掌。


    白明看了看管家的背後,意義不明地笑了笑。何家生意做得極大,慈善事業也不落人後。誰知道那背後藏著什麽呢?


    墨香走進這精致的山水宅院。心靈上突然有了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


    穿著昂貴西裝,喝著頂級香檳的中年男子在不遠處的窗邊笑了笑。他的臉龐讓人印象深刻。那是一張極其陰沉的臉,帶著晦澀不明的氣質。


    “很不錯的命格。這個女孩注定克父克母,孤獨一生。注定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的天魔命格。”和自己一樣的奇命。咦,她身邊的那個男子似乎也是……


    3、天魔命格


    舒適得可以讓人深陷著永遠不想起來的沙發。


    茶香繚繞的凍頂烏龍。


    白明塞著可口的蘇州絲餅,大口喝茶。沒辦法,錯過午餐,胃口倍好。警察生涯總是饑一頓飽一頓,比乞丐還慘。但是,白明喜歡用槍,喜歡抓住社會渣滓時候的極度快感。一個正義的單細胞動物。


    “我想去洗手間。”墨香站了起來。


    走在厚厚的地毯上,腳後跟也變得柔軟。一陣寒冷的風從腳邊掠過。


    墨香站定,手指覺得僵硬。


    有什麽東西正悄悄張開了它的陷阱,不動聲色地等待獵物的到來。


    天花板上,牆壁裏,沙沙地響著昆蟲爬動的聲音。


    一個清潔工推著推車從走廊那邊過來。他的腳步有些僵硬,能夠感覺出他內心的緊張。


    推車越來越近,墨香靠著牆壁站著,終於這個清潔工和自己擦身而過。就在這個時候,清潔車裏居然滾下一隻鎦金杯盞。那清潔工的臉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順手牽羊麽?墨香似乎沒看到一樣邁步。


    “阿貴,你幹了什麽?”冷冷的聲音從墨香背後不遠處傳來。是管家。


    阿貴嚇得手腳都發抖,他的臉由白變紅,似乎要滴出血來。管家看到了!他看到了!上一次做錯事的阿念被打折腿丟在荒野自生自滅。


    “別過來!我我……我也不願意這麽做的……”阿貴一把扣住墨香的咽喉,另一隻手上拿著銀光閃爍的拆信刀抵著墨香的脖子,幾乎要哭了出來,“你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墨香的眼前是一片白光,宛如活物的白光。命運的陷阱嗎?


    管家的眼裏流動著陰鷙的情緒,“阿貴……你居然偷東西?”


    “我老婆要換腎才能活下來,我沒有錢……”阿貴的淚流了下來。


    墨香眼前閃過一道白光。那是不小心絆倒的阿貴將拆信刀刺破自己動脈的畫麵。血如同噴泉一樣濺在牆壁上。自己的眼睛呆滯得如同玻璃彈珠。死亡的眼神。


    墨香顫抖了起來。她伸手抓住了的拆信刀。無論如何,自己都要活著。這是自己答應白明的。


    拆信刀刺破手套,染上了墨香的血。


    刺痛的感覺引起心底野獸的咆哮,有什麽從傷口處衝了出來。


    阿貴突然感覺自己似乎惹上的是一隻沉睡的凶獸,現在,它醒了。


    空氣凝結。阿貴隻覺得握著拆信刀的手在一寸一寸僵掉。突然的恐懼握住了他的心髒,擠壓,絞殺。


    槍響了,白明的手中槍,他慘叫著跪倒在地上。


    墨香周身散發的詭異氣息居然消失掉了。


    白明拿著槍,臉上的肌肉繃著。矯健如豹的身姿似乎蘊藏著無窮的爆發力。


    “你的手怎麽樣?”白明直接去抓墨香的手掌,似乎完全忘記她的手不能碰。


    墨香的手躲開了,“沒關係。”


    白明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更加氣惱地捉住墨香的手。他的手指碰到了墨香的血,那一瞬間似乎聽到了凶獸的咆哮。


    阿貴發現那可怕的氣息消失後,內心深處突然湧出一股極其猛烈的殺意。他左手抓起拆信刀,惡狠狠地衝向墨香,卻被白明一腳踹回了地麵,撞得骨架都快散掉。


    “這個雜碎是怎麽回事?”白明一腳踩住阿貴的頭,槍口指著他的腦袋。


    一個長相陰沉的中年男子出現在走廊上,帶著讚美的表情說道:“居然還有一個奇特命格的人,今天真是大飽眼福。”這個渾身正氣和煞氣的男子擁有和天魔命相反的命格。本來終生不會相遇的兩種人居然同時出現在自己麵前。


    “墨小姐受驚了。”陰沉的中年男子走向墨香,手掌在墨香受傷的手上空虛虛一按。溫暖的感覺籠罩了墨香的手。她隻覺得手掌不再疼痛反而有些發癢。緩緩扯掉手套,墨香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愈合,光滑的皮膚完好如初!


    “我叫逆天。是何先生的朋友。”帶著陰沉的微笑,逆天優雅地伸手握住墨香戴著手套的那隻手,“很高興認識您,也請原諒我不敢和您直接握手。”


    墨香和白明的臉色變了變。眼前的這個人似乎知道他們所有的一切。


    ***************


    夜色迷蒙,黑暗裏似乎隱藏著無數可怕的事情。命運似乎也尾隨著黑暗靠近這幾個死裏逃生者。


    何宅燈火輝煌。


    逆天含笑把玩著宋朝蟠龍鎮紙,心中思緒萬千。師傅臨死前算到自己將在今年遇到大劫,九死一生。惟一的生門就是換命,而且必須換到萬裏無一的天魔命格。


    沒想到,居然有人送上門來。碧綠中閃爍著詭異金光的法陣已經布置妥當。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月亮慘白如死人的頭骨。夜風裏是誰的歎息?


    何亭亭站在大門外等待著湯嚴的到來。當日死裏逃生的人將全部聚集在何宅,進行逆天說的換命儀式。


    黑色轎車滑到了何亭亭麵前。何亭亭看著湯嚴吃了一驚。


    世家子弟風範的湯嚴有些狼狽,衣服破損,嘴角發青。


    “現在你相信我們都在被命運追殺了吧?”何亭亭勉強露出微笑,貓一樣的眸子閃閃發光,“我要告訴你一個生死攸關的秘密……逆天大師說這是惟一能逃脫死劫的方法。”


    月亮被雲遮住。何亭亭看不見湯嚴的表情。


    何宅。


    湯嚴和何亭亭攜手走了進來。


    “我遇到小事故所以遲到了。”湯嚴輕描淡寫地說著,略過當時驚心動魄的一幕。自己的車莫名其妙和一輛貨車擦撞,要不是自己臨時心血來潮換了爸爸的防彈轎車來何宅,大概已成為太平間一具冰冷的屍體。


    湯嚴走到墨香麵前,發現她的右手似乎受了傷,包紮了繃帶。


    “你還好嗎?”湯嚴的眼中是快速掠過的關心。他看了看身邊盯著自己的何亭亭,微笑著握住何亭亭的手,“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度過這個事情。”


    “我也希望。”墨香淡淡地回答。拋棄掉詭異的人生,能夠不戴手套去握住朋友和親人的手,這是自己在夢裏才敢想象的事情。


    逆天走了過來,手裏是三個詭異的人偶,那人偶的麵目居然和墨香等人一模一樣,“開始了。”


    換命。這是多麽有趣和膽大妄為的事情。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因此擁有全新的人生。乞丐變富翁,早死者變壽星,除非其中一人死掉,命格才能重新回到原位。可是,被換掉命格的那個人會怎樣呢?


    4、秘 密


    世界的中心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墨香覺得身體軟得像是要化成一陣風。


    自己的掌心,清晰的掌紋浮現。從未有過的安逸包圍著自己。


    天魔命格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痛苦的根源,死裏逃生的秘密。


    她抬起頭,發現逆天的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何亭亭的眼中卻是幸災樂禍的神色。


    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交易發生。換命真的能讓自己逃脫死劫嗎?墨香想。


    “各位都疲倦了,就在舍下休息一晚如何?”何先生拿著煙鬥,彬彬有禮地說道。


    白明冷冷地看著表情各異的一群人,開口道:“行,不過我也要留下。”第六感告訴自己,這群人有問題。雖然變成正常人是墨香的願望,但是也許擁有天魔命是逆天的願望也說不定。


    喝了半杯牛奶,覺得沒有胃口就沒有喝完。墨香蓋上溫暖馨香的被子。


    黑暗籠罩大地,墨香睡得非常安穩,因為白明站在自己的門外。淡淡的煙草味道從門縫裏飄入,纏繞著墨香的夢境。她漸漸陷入昏迷。


    深深深夜。墨香在夢境裏聽到死神的腳步聲。


    “你可不能死,”惡魔耳語一般的聲音在響著,“你死了,你的命格就會回到我的身上,我們的換命契約就會失效。”


    ***************


    深夜的何宅。舞蹈室。


    今晚將發生一件讓自己開心的事情。何亭亭睡不著,在舞蹈室裏迷戀地看著自己。


    何亭亭對著鏡子旋轉,舒展著自己修長美麗的身體。因為覺得不好看,她把福祿壽喜玉佩鎖進了櫃子裏。


    “亭亭。”湯嚴推開門,探頭叫何亭亭。


    “知道了。”何亭亭喜滋滋地回答。她快步跑到更衣室打開櫃子,想了想,帶上了一樣東西。她沒有留意到,那福祿壽喜玉佩上居然出現細小的裂紋。


    湯嚴溫柔地微笑,“我們要不要喝杯酒慶祝我們大難不死?”


    “大難不死?”何亭亭嫵媚地笑了起來,“我們還必須解決掉墨香。記住哦,你和她,兩個隻能活一個。”


    “我要你親手放到墨香牛奶杯子裏的藥你放了麽?”何亭亭的眼中是深深的狠毒。


    “放了。你確定她會沒有痛苦地昏迷,然後死於突發的心髒病?”湯嚴問。


    “你還是這麽憐香惜玉。”何亭亭瞪了湯嚴一眼,又喜滋滋地笑了起來,“醫院根本查不出她其實死於這種罕見的生物堿。”從此以後,湯嚴就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湯嚴垂下眼簾,眼裏是決絕的光。即使隻是可笑的迷戀也好,自己就是愛上了墨香,無法自拔。如果何亭亭說的那個秘密是真的話——


    “搶在命運之前,終結它的獵物,這真的是截斷死劫的唯一方法?” 湯嚴大口喝著香檳,手指神經質地顫抖。


    “這是逆天大師告訴我的。”何亭亭看著湯嚴,心中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的這個人一點都不喜歡自己。她悄悄打開手裏的盒子。


    盒子裏放著防身用的毒針,同樣抹著生物堿濃縮液。這毒針本來是為墨香準備的。


    “我明白了。” 湯嚴笑了,“亭亭,我想抱抱你。”他溫柔地摟住何亭亭。如果要做一個選擇的話,自己選另一條路,即使是一條滅亡的路。


    何亭亭從鏡子的反光裏看到湯嚴的右手裏拿著刀!


    她更快地將手裏的毒針刺入湯嚴的心髒。


    湯嚴的刀掉到了地毯上。那匕首的反光居然照見何亭亭的頭上是黑色的陰影!


    和我們在一起吧……嘻嘻……我們一直等著你……嘻嘻……


    何亭亭瘋狂地笑著,“沒想到,你知道這個秘密之後,選擇的是殺我而不是殺墨香。”一直一直喜歡著眼前的這個人,看到他的背影都覺得幸福。可是,這個人選擇的是舍棄自己。心痛得無法呼吸,可是大腦卻瘋狂地運轉著。最後,自己選擇的是殺掉自己最愛的這個人。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哦。為了確保她死,我已經叫傭人換掉了那杯牛奶,然後我親手放了藥丸進去。所以,即使你殺了我,她也一樣要死呢。”何亭亭低低地笑了起來。她看著湯嚴驚訝的眸子裏,光在慢慢熄滅。感覺那個懷抱慢慢冷卻,自己卻舍不得放開。


    記憶的最深處,自己還是十歲的時候,第一次學遊泳。


    “湯哥哥,我不會遊泳,我心裏好害怕……”


    “別害怕,我會在你身邊扶著你啦,真膽小……”


    何亭亭的眼裏滾落淚珠。如果永遠都不長大,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刻該多好?


    墨香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醫院的病房裏。身邊是焦急的白明。白明憔悴的臉現在絕對稱不上警察之花。


    逆天坐在椅子上,高貴得像一個君王,“墨香,湯嚴被何亭亭殺了。你的死劫破除了。啊,應該說是我的死劫破除了。我承受了你的天魔命格,當然也承受了你的這次死劫。”


    “你設了一個局,然後你是最大的獲益者。”墨香慢吞吞地說,為什麽她還是覺得有死亡的陰影在天花板上遊走。


    “我不過是把一些巧合聯係起來,推動事件發展。法律上我沒有任何犯罪行為。”逆天對著白明微笑。


    白明考慮自己要不要把鞋印印在逆天的臉上。基於這個人才救了墨香的事實,白明隻能用眼光和想象力來淩遲逆天。


    “我想拿點東西給你,我們一起走吧。”逆天看了看自己戴著手套的手,無限滿意地微笑。


    墨香默默點頭。她想去看看湯嚴。而且醫院的味道讓她不安。她覺得自己總是在幻覺中聽到有人在說話。


    和我們在一起吧……嘻嘻……我們一直等著你……嘻嘻……


    電梯前出奇的冷清。一塊牌子倒在地上。牌子上其實寫著:電梯故障,請走樓梯。


    細碎的聲音從腳邊的一陣冷風裏傳來。墨香有些恍惚。死劫真的就這樣結束了麽?


    “逆天,何亭亭還好嗎?”墨香突然覺得自己無法邁動腳步。很近的地方,命運張開惡意的陷阱。在哪裏?到底在哪裏?!


    “她瘋了。她肯定會死在精神病院裏。”逆天笑了起來,一邊跨步走進電梯,一邊回頭對墨香得意地說,“我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


    就在這個時候,逆天看到墨香眼底的恐懼。他的身體突然變得異常沉重。他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何亭亭殺掉湯嚴本身就是命運的安排。死劫並沒有消除!他猜到了前半段,卻猜不出自己的結局。


    不!墨香衝了過去,拉住逆天的西裝,她被帶著滑出去了半個身子。她看著電梯下,那個冒著寒氣的人工大洞。這裏是九樓!跌下去的人必死無疑。


    腦海裏突然竄出一句話:九死一生!本該由墨香承受的死劫因為換命轉嫁到逆天的身上。


    白明捉住了墨香的腳,無論如何,絕不放開!


    布料的撕裂聲響起。逆天慘叫著跌了下去。


    他伸出手想抓住什麽,卻被電梯的鋼索絞斷了手臂!血液噴出了蠕動著的筋腱。


    你終於和我們在一起了……嘻嘻……我們一直等著你……嘻嘻……


    電梯口,墨香駭然發現自己的掌紋再度消失!


    ……


    ch電視台為您現場報道:今天上午九點,市醫院發生一起意外事故。一架電梯在9樓出現故障。電梯門打開,電梯卻沒有來。一個男子失足跌下,立時斃命。乘電梯請小心,特別注意門開後,地板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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