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留跟滅絕之間的協議是神的協議,很難用人類的言詞說明。一開始雙方的確是勢均力敵。但他們當時知道,隻有攜手合作才能共同創造,不過兩方也都知道,他們將永遠無法對自己的成果感到滿意。存留無法保持一切完美不變,滅絕無法完全毀滅。


    當然,滅絕最後取得了終結世界的能力,想要得到他希望的滿足,可是那不是原本協議的一部分。 <h2>53</h2>


    鬼影發現她坐在滿是岩石的湖岸邊,望著深黑色的水麵。無風的石穴裏,湖麵平靜無波。鬼影可以聽到沙賽德帶著一大群葛拉道的手下在不遠處進行堵塞水流,重新引回河水的準備工作。


    鬼影靜靜來到貝爾黛身邊,手中端著一杯熱茶。它燙到幾乎要灼燒他的肌膚,但對一般人而言,溫度剛剛好。他自己的食物跟飲料都是涼至室溫時才吃。


    他沒有戴眼罩,他發現有了白鑞以後,可以容忍一點光線。鬼影靠近時,她沒有轉頭,所以他微微清清喉嚨。她略略一驚。難怪魁利恩這麽努力保護這女孩,貝爾黛的純真是假裝不來的。她在地下組織中絕對連三秒都活不了,就連盡力假裝是個繡花枕頭的奧瑞安妮都有某種銳利,暗示她為了生存可以無比冷硬。可是貝爾黛……


    她很正常,鬼影心想。如果人們不需要麵對審判者、軍隊、殺手,一般人都會這樣,因此,他其實蠻羨慕她的。這種感覺很奇怪,尤其是他花了很多年希望自己能成為更重要的人。


    她轉過頭去看湖水,他來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給你。”他將杯子遞給她,“我知道下麵有湖又有水,會有點冷。”


    她遲疑片刻,接過杯子。“謝謝。”她低聲說道。鬼影讓她在洞穴中自由走動,知道這裏麵沒什麽是她能破壞的,但他警示葛拉道的人要盯緊她。無論如何,她不可能逃走。鬼影讓二十幾個人守著出口,命令將通往暗門的梯子移開,隻在獲得許可的情況下才可放回。


    “很難想象這地方一直就在你的城市之下,對不對?”鬼影說道,試圖與她交談。奇特的是,當在花園中與她對峙、身處險境時,對談還比較容易進行。


    貝爾黛點點頭:“要是我哥哥找到這個地方會很高興。他很擔心食物存量。北方的湖泊越來越抓不到魚,而且農作物……我聽說狀況不好。”


    “因為霧。”鬼影說道,“大多數植物都因此得不到足夠的陽光。”


    貝爾黛點點頭,低頭看著杯子。她一口都沒喝。


    “貝爾黛。”鬼影說道,“我很抱歉。我想過要綁架你,將你從花園帶走,可是最後決定放棄。不過,當你孤身一人出現在此……”


    “是個大好機會。”她悻悻道,“我明白是我的錯。我哥哥向來說我太信任別人。”


    “有時候,這是好事。”


    貝爾黛輕輕哼了一聲:“我從來沒碰到過這種好事。我似乎一輩子都是在信任人,然後受到傷害。現在也沒什麽不同。”


    鬼影坐在原地,對自己生著悶氣。卡西爾,告訴我該說些什麽!可是神維持沉默。幸存者似乎對占領城市以外的事情都沒有建議。


    當鬼影下令要逮捕她時,一切似乎都很簡單。可是為什麽他現在坐在這裏,心下一片茫然?


    “我相信他。”貝爾黛說道。


    “你哥哥?”


    “不。”她微微搖頭,“是統禦主。我是乖順的貴族仕女,總會付錢給聖務官,甚至會塞額外的小費,再小的事情也會請他們來見證,我同時也付錢請他們來教導我關於帝國的曆史。我以為一切都很完美。如此整齊,如此平靜。然後,他們開始想殺我,原來我有一半的司卡血統。我父親如此想要孩子,我母親又無法生育,因此他與其中一名女仆生了兩個小孩,我母親甚至同意這件事。”


    她搖搖頭。“我父親為什麽會做這種事?”她繼續說道,“我是說,為什麽不挑貴族?不,我父親選擇了女仆,我想他喜歡那一類的……”


    她低下頭。


    “我呢,是因為我的祖父。”鬼影說道,“我從來不認得他,自小就在街頭長大。”


    “有時候我希望我也是如此。”貝爾黛說道,“也許這樣一切都會合理。當你從孩提時一直付錢請來教導你,你信任他們甚至勝過自己父母的人想要把你抓走、處決是什麽感覺?原本我也會死的。我跟他們走了。然後……”


    “然後什麽?”鬼影問道。


    “你救了我。”她低聲說道,“幸存者的集團。你們推翻了統禦主,在混亂中,每個人都忘記了我這種人。聖務官則忙著要取悅史特拉夫。”


    “然後,你的哥哥接手了一切。”


    她靜靜點頭:“我以為他會是個好統治者,他真的是個好人!他隻是想要一切能夠穩定、平和,每個人都能平靜地生活。可是有時候,他對其他人做的事情……他對人民要求的事情……”


    “我很遺憾。”鬼影說道。


    她搖搖頭:“然後你來了。你在魁利恩跟我麵前救了那小孩,又來到我的花園,甚至沒有威脅我。我想……也許你真如故事裏那樣,也許你會幫忙。而我就這麽一如往常,傻傻地就來了。”


    “我希望事情就是這麽簡單,貝爾黛。”鬼影說道,“我希望我能放過你,但這是為大局著想。”


    “魁利恩也總是這麽說。”


    鬼影一愣。


    “你們兩個很像。”她說道,“都很強大,很有威嚴。”


    鬼影輕笑:“你真的不太了解我,對不對?”


    她滿臉通紅:“你是火焰幸存者。不要以為我沒聽過流言,我的哥哥不可能不讓我參與任何會議。”


    “流言往往都不可靠。”


    “你是幸存者集團的成員之一。”


    鬼影聳聳肩:“是的,不過我是例外。”


    她皺眉,瞥向他。


    “卡西爾親自挑選了其他人。”鬼影說道,“哈姆、微風、沙賽德,甚至是紋。他也選了我叔叔,因此,他順帶得到我。我……其實不是其中一分子,貝爾黛。我有點像是觀察者。他們讓我去執行輪值守望這類任務,我也參與計劃會議,但每個人都把我當成跑腿小弟。第一年時,我一定幫微風倒了上百杯的酒!”


    她的臉上出現一絲笑意:“你講得好像自己是仆人。”


    “差不多吧。”鬼影說道,“我又不太會說話,習慣了用東方街頭俚語講話,所以我說每句話都顛三倒四。他們說我有口音,所以我大多數時間不講話,覺得很尷尬。集團的人都對我很好,但我知道他們經常會忽略我。”


    “現在你負責管理他們所有人。”


    鬼影大笑:“不。負責的人其實是沙賽德。微風的地位也比我高,但他讓我下命令,因為他太懶了。他喜歡在別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驅使他們做事,所以有一半的時間,我認為我說的話應該都是他悄悄安插在我腦子裏的念頭。”


    貝爾黛搖搖頭:“是泰瑞司人在負責?可是他都聽你的!”


    “他隻是讓我做他不想做的事。”鬼影說道,“沙賽德是個偉大的人,是我認識的人中最好的之一。但是,嗯,他是個學者。他擅長研究計劃,撰寫筆記,勝過於發號施令,所以隻剩下我。我在做別人忙得沒空做的事。”


    貝爾黛靜靜坐了片刻,終於喝了一口茶。“啊。”她說道,“真好喝!”


    “也許這是統禦主的配方,我們不知道。”鬼影說道,“我們在這裏找到的,跟其他東西在一起。”


    “你們是為此而來的,對不對?”貝爾黛朝石穴點點頭,“我一直在想你的皇帝為何在意鄔都。自從泛圖爾一族將權力中心搬到陸沙德之後,我們在世界上的地位向來不重要。”


    鬼影點點頭:“這是一個理由,不過依藍德也擔心這裏的反叛行動。有一個會殺死貴族的敵人控製著離陸沙德北邊不遠的城市,相當危險。不過我也隻能告訴你這些。大多數時候我仍然覺得我還是個旁觀者,紋跟依藍德才是真正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的人。對他們來說,我是他們在南方進行重要工作時,可以被打發到北方,花幾個月在鄔都探查的人。”


    “他們這樣是不對的。”貝爾黛說道。


    “其實沒關係。”鬼影說道,“我蠻喜歡在這裏,感覺終於能做點事。”


    她點點頭。片刻後,她放下杯子,雙手抱膝。“他們是怎麽樣的人?”她問道,“我聽說過很多故事。他們說泛圖爾皇帝總穿白色,灰燼拒絕黏在他身上,他隻要一眼就能讓任何軍隊屈服!而他的妻子,幸存者的繼承者,是迷霧之子……”


    鬼影微笑:“依藍德是個很容易忘事的學者,他比沙賽德還嚴重一倍不止。他很容易迷失在書本中,忘記他自己召開的會議。他穿衣服會有時尚概念,都是因為一名泰瑞司女子幫他買了整櫃子的衣服。戰爭讓他改變了一點,但是在內心,我認為他仍然隻是一個充滿夢想的人,卻被困在一個太暴力的世界中。


    “而紋……她真的很不同。我從來都不太知道要怎麽看待她。有時候她似乎跟孩子一樣脆弱,然後,她又會去殺死一名審判者。她可以同時令人著迷又讓人害怕。我曾經試圖追求過她。”


    “真的?”貝爾黛突然專注了起來。


    鬼影微笑:“我給了她一條手帕。我聽說貴族之間都是這麽做的。”


    “得很浪漫的人才會。”貝爾黛有點惆悵地微笑。


    “我是給了她一條。”鬼影說道,“可是我想她不知道我的意思,而等到她明白時,她確實拒絕了我。我不知道當時自己在想什麽,居然想追求她。我是說,我隻是鬼影。安靜、無人了解、容易被人遺忘的鬼影。”


    他閉上眼睛。我在做什麽?女人不喜歡聽男人說明他們有多渺小,這點他倒是聽說過。我不該來找她說話。我應該做自己的事,下達命令,看起來像是在掌權的樣子。


    可是事已至此,她知道了關於他的真相。他歎口氣,睜開眼睛。


    “我不認為你容易被遺忘。”貝爾黛說道,“當然,如果你願意放我走的話,我對你的印象會更好。”


    鬼影微笑:“我答應你,早晚一定會。”


    “你會用我來對付他嗎?”貝爾黛問道,“威脅他如果不投降,會殺了我?”


    “如果你知道你絕對不會履行自己的威脅,那麽這樣的威脅都是空洞的。”鬼影說道,“我是認真的,貝爾黛。我不會傷害你。事實上,我覺得你在這裏遠比在哥哥的皇宮裏要安全。”


    “請不要殺他,鬼影。”貝爾黛說道,“也許……也許你能幫幫他,讓他明白他太極端了。”


    鬼影點點頭:“我會……想辦法。”


    “你保證?”她說道。


    “好吧。”鬼影說道,“我答應你至少會試圖救你哥哥,如果我能辦到。”


    “還有城市。”


    “還有城市。”鬼影說道,“相信我,我們以前做過這種事,政權交接會很平順的。”


    貝爾黛點點頭,看起來真的相信他。怎麽樣的一個女子才能在經曆過這些事情之後還能相信他人?如果她是紋,早在第一次有機會時就往他背上捅一刀,那麽做是對的。可是這女孩隻是繼續信任別人,就像是在充滿灰燼的原野上,找到的一株孑然獨立的美麗植物。


    “結束之後,也許你能介紹我認識皇帝跟女皇。”貝爾黛說道,“他們聽起來像是很有意思的人。”


    “我絕對不會反對這點。”鬼影說道,“依藍德跟紋……他們絕對很有意思,是背負重擔仍有意思的人。有時候我希望自己的能力大到像他們那樣,做些更重要的事情。”


    貝爾黛一手按上他的手臂。他有點訝異地低下頭。這是怎麽一回事?


    “權力會是很可怕的東西,鬼影。”她低聲說道,“我……不喜歡它在我哥哥身上造成的改變,不要這麽努力盼望得到它。”


    鬼影迎向她的雙眼,點點頭,站起身:“你需要什麽,就跟沙賽德說。他會照顧你。”


    她抬起頭:“你要去哪裏?”


    “讓人看到我。”


    “我要所有運河的主要貿易合約。”度恩說道,“還有皇帝頒發的頭銜。”


    “你?”鬼影說道,“要頭銜?你認為名字後麵加個‘大人’會讓你那張臉沒那麽醜嗎?”


    度恩挑起一邊眉毛。


    鬼影隻是輕笑:“都是你的。我跟沙賽德和微風談過了,你要的話,他們甚至可以會為你起草這樣的契約。”


    度恩感謝地點點頭:“我想要,謝謝。貴族對這種事情都很仔細。”他們坐在他眾多密室之一中,不是在他自己家,而是某間客棧裏麵,牆上掛著一對舊鼓。


    鬼影很輕易地便溜過站在教廷大樓前看守的魁利恩的士兵身邊。以他靠錫增強的能力,早就學會如何在晚上偷偷摸摸地獨來獨往,探查敵情,更遑論他現在能夠燃燒白鑞,一群士兵對他而言,算不上什麽障礙。他不能跟其他人一樣一直關在洞穴中。他有太多事要做。


    “我要封鎖‘勞難區’。”鬼影說道,“我們會趁晚上市集沒人的時候填滿運河,隻有你們這些貧民窟的人才住在街溝裏,所以如果你們不想要這個地方被淹沒,就得做好斷流工作。”


    “處理好了。”度恩說道,“勞難區剛建立時,我們將河口的閘門拆了,但我知道在哪裏。隻要我們能好好裝回去,一定能隔斷水流。”


    “你們最好快快行動。”鬼影說道,“我不想害死城市半數以上的乞丐。到了動手的那一天,我會提前告訴你,看你能不能從市集撤一些物資出來,還有不要讓人進入。做好這件事,加上你為我壯大聲勢的工作,就能保證你得到想要的頭銜。”


    度恩點點頭站起來:“讓我們繼續經營你的名聲吧。”他領著兩人走出房間,將鬼影帶出酒吧的大廳。一如往常,鬼影穿著他被燒焦的披風,這對他而言已經有點像是種象征。他從來沒穿過迷霧披風,不知為何,這件感覺更好。


    他進入房間時,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他微笑,示意要度恩的人把酒囊拿出,這是鬼影連續幾天從石穴中拿出來的。“今天晚上,你們不用付錢去買魁利恩偷來的酒——那是他讓你們快樂滿意的方法。”


    這是他唯一發表的演說。他不是卡西爾,無法用言語打動人心,所以在微風的建議下,他盡量不多話。他造訪每張桌子,不疏離,卻也不多話。他看起來滿腹思慮,詢問著人民的煩惱。他聽著失去與困苦的故事,與他們共飲,敬那些被魁利恩殺死的人,因為他有白鑞,所以不會倒下。他已經有千杯不醉的名聲,人們認為這是他神秘的力量,一如他從火堆裏存活的能耐。


    在第一家酒吧之後,他們造訪了另一家,又一家。度恩很小心,隻帶他去最安全,卻也是人最多的地方。有些在勞難區,其他則在路麵上。在這一切過後,鬼影感覺到一件驚人的事情:他的信心正在增加。他真的有點像是卡西爾。也許紋是受過幸存者的訓練,但鬼影才是跟他有同樣作為、鼓勵人民、領導他們為了自己而超越自我的人。


    隨著夜晚過去,他們已記不清到底去了多少家酒吧。鬼影低聲咒罵著魁利恩,談論謀殺,還有公民抓到的鎔金術師。鬼影沒有散播關於魁利恩是鎔金術師的謠言,這件事他交給微風更謹慎地操作。如此一來,才不會顯得鬼影很急著想要樹立自己的權威。


    “敬幸存者!”


    鬼影抬起頭,舉高他的酒杯,微笑地看著酒館裏的客人發出歡呼。


    “敬公民之死!”度恩舉高自己的酒杯,雖然他很少喝,“說要讓我們自治,卻奪去我們一切的人,去死吧!”


    鬼影微笑,喝了一口。他沒想到坐在這裏跟別人說話會有這麽累。他驟燒的白鑞讓身體不會疲憊,卻阻止不了精神的耗累。


    不知道貝爾黛看到這一幕會怎麽想,他心想。這些人為我歡呼。她會很佩服吧?她會忘記我一直說我有多沒用的事。


    也許造訪酒吧讓他疲累純粹是因為他希望自己有別的事情可做。真傻,他囚禁了她。他背叛她的信任。她對他好顯然隻是希望他會放她走。可是他忍不住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現他們的對話。雖然他說了那些蠢話,她仍然一手按上他的手臂。那是有點意義的吧?


    “你還好嗎?”度恩靠近問道,“這是你今天喝的第十杯了。”


    “我沒事。”鬼影說道。


    “你看起來心不在焉。”


    “我在想很多事。”鬼影說道。


    度恩皺眉往後靠了靠,卻沒再說什麽。


    鬼影跟貝爾黛對話的部分內容,甚至比他愚笨的自我評價更讓他掛懷。她似乎真的很介意她哥哥做的那些事。當鬼影坐上權力之位時,她會將他視為魁利恩嗎?那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已經說他們很像了。


    權力會是很可怕的東西……


    他抬起頭,看著酒吧中再次為他歡呼的人,如同在其他酒吧中那樣。卡西爾能夠處理這樣的愛戴。如果鬼影想成為卡西爾那樣,他不也應該要學會應付?


    被喜歡不是好事嗎?有人願意追隨他不是好事嗎?


    他終於不再是過去的鬼影。他可以不再隻當個男孩,那個無足輕重,如此輕易被遺忘的孩子。他可以舍棄孩子的身份,成為被敬重的男人。他有什麽不該被敬重的?他不再是男孩了。他眼前綁著繃帶,強化自身的神話——他不需要雙眼即可見物。有人甚至說隻要有火焰燃燒的地方,鬼影就能看得見。


    “他們愛戴你。”卡西爾低語,“這是你應得的。”


    鬼影微笑。他隻需要這樣的保證。他站起身,在群眾麵前舉起雙手,他們報以響應。


    這樣的時刻,他等了太久。


    因為等待,所以更是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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