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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須馬上離開,一天也不能耽擱。


    起先我隻對莫雷爾的報告感到好奇,不想後來竟把它奉為圭臬,搬來使用,結果闖下了大禍。


    我想我不會馬上死去——把無能和希望(或者絕望)混為一談已經成了我最最清醒的理論和最最明智的習慣:把一切留待明天(包括死亡)。也許這種情況在我的日記裏沒有得到充分體現。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隻好請大家去責怪文字無能了。


    然而我欣賞莫雷爾的那句話:


    “請你們原諒這種令人討厭、甚至令人惶恐不安的做法……”


    為什麽令人惶恐不安?因為他們不知不覺地成了“原型”,而攝像師預先並沒有征得他們的同意。事實上,八天後知道自己的形象被攝錄下來並將永遠地存活下去,決不是件令人快慰的事情。


    我甚至想到了這麽一種情景:有一天其中某人會突然發現自己的形象;或者莫雷爾會碰到他,卻認不出他是真是假。


    我偶然想起了有些民族的人從不照相,原因就是他們害怕人的形象移到相片上後,靈魂也會隨之而去,那樣人就會死去。


    所以我理解莫雷爾為什麽要背著他的朋友做這些事情。我想在這個現代科學家的潛意識裏,或許就積澱著這種古老的恐懼。這一發現使我感到由衷的高興。


    我重又讀了一遍這句話:


    “請你們原諒這種令人討厭、甚至令人惶恐不安的做法。不過你們會忘掉它的……”


    這後一句又是什麽意思?是指此事本身無關緊要呢,還是指誰也不能記住此事?


    他和施特弗爾的爭論是那麽激烈、可怕。施特弗爾的懷疑和我目前的想法不謀而合、不約而同。但是我卻浪費了那麽多時間,走了那麽多彎路!


    此外,形象同樣具有靈魂的假設,一旦成為現實,是不是意味著原型將從此失去它?莫雷爾說過:


    “我的發明證實了我的猜想:形象也可以擁有靈魂。我用我的機器對人、動物和植物做了試驗。”


    可想而知,對被害者做這種隻有在無意識中才能作出的闡釋需要多大的膽略。然而,這種大有集體自殺之嫌卻又完全是莫雷爾一個人擅自作主的可怕現象同他的果敢和膽略並不矛盾。


    究竟是怎麽回事?集合所有朋友共同進入天堂還是另有隱情?如果另有隱情,會不會與我無關?


    我想現在我知道被日本巡洋艦“名村號”擊沉的那艘船上有些什麽人了。他們是莫雷爾及其朋友。莫雷爾精心策劃、導演的這出悲劇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製造輿論,阻止人們上島,以期確保機器的安全運行——他與他的朋友們的永生不滅。


    然而所有這些合情合理的猜想都將意味著福斯蒂妮已經死去,眼前的福斯蒂妮是她生前某一時期的重複形象,一個永遠與我無關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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