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幾個字從黑色怪物嘴裏蹦出的瞬間,亞拉儂大手一揮,喝令大家衝向前麵通往德魯伊要塞主廳的樓梯。就在六人拔腿狂奔之際,骷髏使者立刻撲向亞拉儂。一時之間金鐵交鳴,其他人一鼓作氣準備衝上樓梯,除了弗利克。他心裏掙紮著要逃跑,但是腳步卻遲疑不前,那兩個身影就在烈焰前幾英寸的地方交鋒,讓他無法動彈。他站在樓梯底端,聽到其他同伴上樓的腳步聲愈來愈小,沒多久,腳步聲就消失了,隻剩下他獨自見證德魯伊和骷髏使者的驚人交戰。


    兩個黑色身影在火爐邊僵持不下,德魯伊的手緊緊扣住靈界怪物的前肢,骷髏使者則試圖將利爪伸向他的喉嚨直取他的性命,好快速解決這場戰鬥。它鼓動著黑色的翅膀,增加進攻的作用力,刺耳的呼吸聲不顧一切地穿過熱氣。緊接著,那怪物突然伸出它結實的腿絆倒德魯伊,他往後一摔,倒在坑洞邊緣,攻擊者立刻欺身而上,伸出利爪就要使出致命一擊。但是受害者反應更快,靈巧地閃開它的奪魂爪。不過弗利克還是看到它抓到亞拉儂的部分肩膀,清楚地聽到衣帛撕裂的聲音,隨即看到亞拉儂肩上鮮血迸流。弗利克倒抽一口氣,但是亞拉儂起身後卻沒有受傷的跡象。此時亞拉儂伸出手,從指尖射出兩道藍色電光,重擊上升中的骷髏使者,將暴怒的怪物摔向扶手。雖然在王殿時,神秘的藍光明顯對巨蛇造成傷害,但是對北方魔物卻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頂多隻拖慢它幾秒鍾而已。怒極狂吼的怪物立刻作出反擊,熊熊燃燒的雙眼發射出兩道紅光,卻被亞拉儂實時拉起的鬥篷反射到石牆上。怪物頓了一下,兩者像森林裏對決的野獸一樣繞著圈子,鎖定這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決戰。


    這是第一次,弗利克注意到溫度升高了。隨著天即將破曉,負責看管火爐的人已經起床準備提供暖氣給城堡使用,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上頭的走道發生戰鬥,啟動了坑洞底部的風箱機器,撥旺爐火到達可以溫暖整座城堡的強度。現在火焰高度已經超過坑洞口,暖房內溫度持續攀高。弗利克揮汗如雨,身上的獵裝已然濕透,但他還是不離開。他認為如果亞拉儂被打敗了,他們也難逃一死,他要親眼見證結局。如果這個一路帶領他們來到這最後戰場的人被毀滅了,沙娜拉之劍對他們來說便沒有任何意義。弗利克專注地看著來自凡間和靈界的兩方鬥士,誰能勝出可能決定著各族以及四境未來命運。


    亞拉儂再度展開攻勢,他密集地發出藍色閃光,藉以逼迫骷髏使者動作加快,而速度一快就容易出錯。不過靈界怪物並非傻子,它巧妙地回避亞拉儂的攻擊,等待反撲的時機。突然間,它展開黑色翅膀,盤旋飛上火焰上空,然後迅速俯衝而下,伸出利爪突襲亞拉儂。有那麽一瞬間,弗利克心想一切都完蛋了,但亞拉儂奇跡般地躲過魔爪,趁勢反手抓住骷髏使者,狠狠地把它甩出去。怪物失算,迎頭撞上前方石牆,它掙紮著起身,但這一次攻擊讓它元氣大傷。在它還能逃跑前,亞拉儂已經來到它身邊,準備殺它個片甲不留。


    兩個黑色身影靠在牆邊扭打成一團,他們的手臂就像扭曲的樹枝糾纏在一起。等到能夠完全看到他們時,弗利克發現亞拉儂站在拚命掙紮的骷髏使者身後,強壯的手臂像鉗子一樣緊緊鎖住怪物的頭,不斷收緊的肌肉逐漸榨幹它的生命。它瘋狂地鼓動翅膀,利爪徒勞無功地想要抓住什麽好掙脫亞拉儂的鉗製,盛怒之下睚眥俱裂,雙目射出火焰,在牆上打出一個個黑洞。在激烈拉鋸間,雙方突然倒向欄杆,弗利克睜大雙眼,一度以為兩者都將失去平衡摔進下麵的火坑。但是亞拉儂驀地挺直腰杆,他的俘虜也被順勢拉起,就是這個突然的動作將怪物往反方向一帶,它憤恨的雙眼正好停留在沒有完全躲起來的弗利克身上。骷髏使者一心想找機會轉移這個難纏的德魯伊的注意力,好伺機掙脫那雙死死掐著自己喉嚨的手,於是向毫無準備的弗利克發出攻擊。它的火眼立刻發出雙重魔焰攻擊,樓梯的石塊被擊成碎片,致命的碎石像無數把小刀朝著四麵八方飛散。弗利克立即就從樓梯跳到走道上,整個過程像是本能性的反射動作一樣,敏捷的反應讓他逃過一劫,隻有手上和臉上被石頭劃傷。而這麽一跳,整個出入通道瞬間土崩瓦解,宛如瀑布般掉落的石塊完全隔斷了往上的通路,揚起漫天灰塵。


    同一時間,弗利克驚魂未定但神智依舊清醒地躺在石地上。熔爐的熱焰與塵土混為一體,亞拉儂稍有鬆懈,立刻被狡猾的怪物逮到機會,它發出驚天一吼,旋身一拳就朝著分了心的德魯伊頭部重重揮去,把高大的浪人擊倒在地。骷髏使者乘勝追擊,打算了結亞拉儂。孰料亞拉儂並未就此倒下,馬上站起身來反守為攻,雙手發出藍色閃電,劈向來襲者毫無保護的頭部,接著又使出致命鐵拳,拳拳往對方兩側腦門上招呼。德魯伊再次將它翻過身來,咬牙切齒地用全身的重量壓住它,用力把它的翅膀和利爪扭到背後。渾身是傷的怪物不斷扭動,冷酷的德魯伊在盛怒下咬牙切齒。此時,仍躺在幾碼外地上的弗利克突然聽到嘎吱一下的恐怖聲音,骷髏使者身體裏某個東西被折斷了。然後步履蹣跚的雙方再次靠近低矮的鐵欄杆,扭曲變形的怪物在火光中一覽無遺,咆哮的爐火伴著怪物所發出的淒厲哀號,被死死鉗製住的黑色身軀戰栗了一下。借助來自身體深處的力量與憎惡,骷髏使者拚盡最後一口氣,奮力飛過欄杆,墜落時利爪深深嵌住穿著黑色鬥篷的攻擊者,拖著它最痛恨的敵人,雙方消失在熊熊火光之中。


    恍惚的弗利克緩緩爬起身,滿是傷痕的臉上漸漸出現駭然的表情,他踉蹌著走向火爐邊,但是溫度實在太高,又被迫退了回來。他又試了一次,還是無法靠近,前額的汗水像瀑布一樣流進他的眼睛和嘴巴,混雜著因為無能為力的憤怒而流下的淚水。爐火從鐵欄邊一躥而起,饑餓地舔舐著石壁,發出劈啪的聲響,仿佛對外昭告它剛剛新添了兩個黑色生物作為燃料。穀地人灼熱的雙眼前煙霧彌漫,死盯著下麵的無底洞。坑洞裏除了火紅的烈焰和難以忍受的高溫之外什麽都沒有。他絕望地聲聲呼喚德魯伊的名字,每一次喊叫發出的回音回蕩於石牆間,最後也消失在高溫高熱之中。周圍隻剩下他和咆哮的烈焰,他終於明白德魯伊已經離開人世。


    他頓時慌了手腳,倉皇奔向樓梯瓦礫堆,這才想起來出口已經被擋住了。他看著滿地碎石,差點崩潰。他急忙搖頭醒腦,開始感覺到火爐熱力全開,他知道如果他不能在幾分鍾內離開這裏的話,熱氣會將他活活烤熟。他一躍而起,跑向最近的石門,又推又拉,直到雙手都因為用力過猛流血了才停下來,石門還是不動如山。他往下看,發現第二道門,他跌跌撞撞地過去,但是一樣從另一邊鎖上了。他覺得希望逐漸幻滅,自己肯定是被困住了。他又笨拙地強迫自己走向第三道石門,使出最後一絲氣力,瘋狂地又推又拉,無意間觸碰了藏在岩石裏的某個機關,石門應聲開啟。弗利克如釋重負,飛身穿過石門,用腳把門關上,躺在半黑暗的通道內,將自己阻隔在高溫和死亡之外。


    精疲力竭的弗利克在黑暗的走廊上躺了許久,灼燒的身體吸收著石板地麵和空氣的涼意。他什麽都不想去想,也不想記起,隻想讓自己就這樣沉浸在地道岩石的祥和寧靜之中。最後他還是強迫自己起身,先是膝蓋,再是腳,還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虛弱地靠在冰冷的石牆上,等待氣力恢複。這時他才頭一次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經幾近燒毀,全身都被烈火熏黑灼傷。他慢慢地四處張望,牆上火把的微光指示了走廊延伸的方向。他站直身子蹣跚前行,從架子上拿起燃燒的火把,拖著腳慢慢往前走。突然間他聽見前方某處傳來大聲嚷嚷的聲音,空出的那一隻手反射性地抽出短獵刀。幾分鍾過後,聲響似乎愈來愈遠,最後完全消失,穀地人還是什麽也沒瞧見。這條通道的設計很奇怪,弗利克順著路走已經穿越了好幾道門,既沒有往上也沒有其他分岔,隻有不斷重複出現的火炬,昏黃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打在牆上,看起來就像是個畸形的幽靈要逃進黑暗裏。


    然後通道突然變寬,前麵的光線也更加明亮。弗利克遲疑了一會兒,抓緊他的短刀,滿是汙垢的臉上被淌下的汗水衝出一道一道灰白,但是表情卻相當堅定。他一寸寸地往前挪動時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他知道某個地方一定有樓梯通往德魯伊要塞的主廳,但是找了這麽久還是一無所獲,疲勞感再度向他襲來。如今他懊悔萬分,一念之差讓他跟其他夥伴失散,被困在這個幽深難測的通道裏打轉。這時候其他同伴說不定也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鬱悶地想道,可能再也找不到大家的念頭讓他愈想愈著急,腳下的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轉了一個彎後,他突然全身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凝視前方的光亮。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現在來到一個圓形房間,連接著好幾條通道,十數支火炬照得一室光明。發現這裏沒有人時,他大大鬆了一口氣。不過情況並沒有好到哪裏,其他通道看起來就跟他所走的那條一樣,沒有通向其他房間的門,沒有通往上層的樓梯,接下來該何去何從還是毫無頭緒。他困惑地看著其他通道,試圖去識別它們,愈研究,心愈沉。最後他搖搖頭,走向牆邊,疲倦地坐了下來,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接受現實。他徹底迷路了。


    在亞拉儂的命令下,其他人立刻強行衝上樓梯。都林和戴耶最靠近石頭信道,速度也最快,其他人才剛開始爬梯,他們已經走到一半了。他們輕巧的身軀在樓梯上滑行、跳躍,跑起來的時候腳幾乎沒有碰到石階。韓戴爾、曼尼安和巴力諾則緊追在後,他們前進的速度除了因為沉重的武器和壯碩的身形給拖慢了之外,也受到竭力避免在狹窄彎曲的樓梯間撞到其他人的影響。他們瘋狂無序地奔向上麵的主廳,每個人都想盡快找到此行的目標物,逃離這些恐怖的靈界怪物。慌亂間,根本沒有人想起那個倒黴的弗利克。


    第一個通過德魯伊要塞梯間入口的是都林,幾乎是摔進大廳,身材較他矮小的戴耶跟在後麵。大廳氣勢恢宏,走廊屋頂很高,火炬燃燒的光輝和從斜角窗灑進來的晨曦投射在拋光的實木牆上,讓整體氛圍更加富麗堂皇。長長的走道則掛滿各式繪畫、石木雕像,還有巨大的手工掛毯一直垂到晶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不同的區間放置著各種由鐵和碎石製成的雕像,另一個時代的雕像在這個永恒的避難所裏保存了幾個世紀。它們似是在守衛那些厚重美麗,配有黃銅把手的雕花木門。有一些門是開著的,在大廳遠處還可以看到悉心設計、光彩奪目的窗戶,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照進室內,形成長長的顏色帶,預示著新一天的來臨。


    但精靈兄弟無暇欣賞帕瑞諾的美,他們闖進來後馬上就遭到地精守衛的伏擊。這些地精看似同時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上,多瘤的黃色軀幹從門後、雕像後、牆後的隱蔽處冒出。都林用他的長獵刀抵禦攻擊,就在快要失手之際,戴耶趕緊前來救援,把長弓當作武器揮舞,將攻擊者一個一個打倒,直到堅固的弓箭啪的一聲斷裂為止。兄弟倆一度以為在其他人趕到之前,他們就要被地精五馬分屍了。都林猛地掙脫開來,從一旁展示的某個時代的盔甲武士手上搶下長矛,奮力掃擊,把地精從他弟弟身邊驅趕開來,讓他們不敢近身。不過地精立刻增援,展開第二波攻勢。精靈兄弟被逼到牆邊,因為耗費大量體力而氣喘如牛,身上滿是刀劍砍傷和攻擊者的鮮血。地精聚集成一支黃色部隊,手持致命短劍像步兵一樣朝著他們而來,希望能夠攻破精靈的長矛防線,並將兩人剁成肉醬。伴隨著一聲狂野的尖叫,他們朝精靈奪命而來。


    不幸的是,地精忘了查看樓梯,確認精靈有沒有其他同伴。就在他們衝向都林和戴耶之際,其他三人衝進門道,殺地精個措手不及。這些地精從未遇過這樣的敵人,中路是來自卡拉洪的邊境人,閃著銀光的闊劍左劈右砍,從手持短劍的地精中殺出一條路。地精被高大的對手嚇得抱頭鼠竄,意欲逃跑,卻撞上了大力士侏儒的狼牙棒,另一邊則是敏捷的快刀手高地人。他們與五名戰士對抗了一會,發現不是對手,隨即強行突破,拔腿逃跑,把勝利的欲望拋諸腦後。五人急起直追,躍過一地死傷,他們的獵靴在拋光大理石地板上嗒嗒作響。少數地精眼看快要被追上,馬上倒地,默默躺著,一動不動。畢竟五人都飽嚐艱辛,受過苦,也失去過,他們極度渴望勝利。


    長廊盡頭散落著或死或傷的地精,掛毯和壁畫在戰鬥中被撕毀,四處散落。最後一支黃軍現在集結在門前,將短刀舉在胸前的樣子就像一排釘牆,抱著必死決心準備展開最後一戰。地精守衛一直試圖突破中心位置,但是在巴力諾和曼尼安的鎮守下被擊退了。五人現在精疲力竭,氣喘籲籲,汗下如雨,渾身是傷。都林重重地單膝跪下,一隻手和一隻腳都被地精的劍嚴重砍傷。曼尼安頭部側麵被長矛劃傷,傷口鮮血直冒,但高地人似乎沒有感覺到自己受了傷。地精一再發動攻擊,長時間的肉搏戰大大消耗雙方的戰力,現在地精數量已經減少將近一半。但是時間愈來愈緊迫,還是不見亞拉儂身影,地精馬上就會增援,以保護沙娜拉之劍,如果那把劍真的在這裏,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到手。


    然後,巴力諾突然衝到大廳另一邊,如有神助般用力推倒一根巨大的石柱,柱子和頂端金屬製的甕缸轟然倒下,落地聲如洪鍾,震得屋裏回聲良久不息。圓形石柱並未因為倒下的衝擊力而斷裂,在韓戴爾的協助下,邊境人將石柱滾向地精和後方大門深鎖的房間。在重力加速度下,石柱愈滾愈快,威力也愈來愈大,前麵的地精遲疑了一會兒,高舉著短劍,隨著石柱的逼近,地精奪路而逃,保命要緊,他們的戰鬥意誌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輸掉了戰役。即使如此,腳程不夠快的地精隻能被石柱活活壓死。被充當成臨時攻城槌的石柱撞向緊閉的大門,門晃了一下,木頭出現斷裂的聲響,金屬部件發出劈劈啪啪像是鞭子抽打的聲音,不過還是抵住了這次撞擊。但在巴力諾再次重擊後,門上的鉸鏈瞬間應聲而飛,五人立刻衝進室內,誓奪沙娜拉之劍。


    出人意料的是,房裏什麽也沒有。偌大的房間裏隻有長窗、帷幔、成排的大師級畫作,和幾件華麗的家具,完全不見寶劍蹤影,五人不可置信地注視著密閉的房間。都林因為失血過多虛弱地重重跪下,幾乎就要昏厥過去,戴耶立刻上前,撕了幾塊布條綁住傷口,協助他哥哥坐到椅子上。曼尼安一麵麵地查看牆壁,尋找其他出口,巴力諾仔細查看地上的大理石後發出一聲低呼。房間中心位置的地板顏色和光滑度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樣,看得出來有個方形的大型物品曾長時間放置在這裏。


    “是三方石!”曼尼安斷言。


    “如果它被動過了,一定是最近的事,”巴力諾臆測,呼吸緩慢且聲音疲倦地說道,“那麽,地精為什麽不讓我們進來……?”


    “也許他們也不知道被動過了。”曼尼安絕望地猜想。


    “說不定是調虎離山……?”韓戴爾大膽假設,“但是他們為什麽要浪費時間誘騙我們,除非……?”


    “他們想讓我們在這裏抽不開身,因為劍還在城堡裏,他們還沒把它送出去!”巴力諾興奮地下結論,“他們還沒有時間把劍送出去,所以才會用計糊弄我們!但是現在劍在哪裏?在誰手裏?”


    一時間三人茫然不知所措。難道黑魔君早就知道他們會來這裏,就像在熔爐那裏遇到骷髏使者所預示的那樣?如果他們的確突襲成功了,那麽沙娜拉之劍在亞拉儂最後一次見過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等等!”在房間另一頭的都林虛弱地喊道,他緩緩站起身來,“當我跑上樓梯時,我看到另一組往下通到大廳的樓梯好像有什麽事發生,有人從那裏上來。”


    “塔樓!”韓戴爾大喊,旋即衝向門口,“他們把劍鎖在塔樓裏!”


    巴力諾和曼尼安立刻跟上,疲倦感頓時一掃而空。沙娜拉之劍仍在唾手可得的範圍之內。都林依舊虛弱,大半個身子靠在戴耶身上,慢慢地跟上前麵的人,但兩人眼神充滿希望。不一會兒,室內便空無一人了。


    休息了幾分鍾之後,弗利克無精打采地往前爬,他已經決定好接下來他該做的事,就是選一條通道,然後走到底,希望能找到往上通到要塞的樓梯。他想到在廊道上方某處的其他人,說不定他們已經寶劍在握了。他們不知道亞拉儂已經摔到熔爐裏,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像迷宮一樣的隧道裏。他希望他們能夠來找自己,但是他也明白,如果他們拿到了沙娜拉之劍,也不可能有時間來找他。他們必須在黑魔君派出骷髏使者搶回寶劍之前,趕快逃跑。另外,也不知道現在謝伊情況如何,被找到時是否還活著,是否有人救了他。他知道如果自己還活著,謝伊是絕對不會丟下他離開帕瑞諾的,但是他又沒有辦法讓謝伊知道他並沒有死在加熱室裏,現在的情況真的讓他覺得很無助。


    此時,某一條隧道突然傳來靴子踏在石板地上發出的篤篤篤的聲響,有人朝著圓形大廳而來。穀地人立刻越過房間,躲到另一條隧道,躺在暗處,抽出他的短獵刀以防萬一。不一會兒,一群地精守衛就衝進房間,然後又進入某一條隧道,腳步聲經過幾個彎之後便消失了。弗利克不知道他們打哪兒來,又或是往哪兒去,但不管他們去哪兒,那正是他要去的地方。他們應該是從德魯伊要塞的上層過來的,而那正是穀地人的目的地,押寶在他們身上機會很大。他躡手躡腳地移往地精方才通過的隧道。他把刀放在胸前循線折返,拿下掛在牆上的火把,沿路細看粗糙的牆麵有沒有門或樓梯的跡象。才走了一百碼左右,他眼前的一片岩石毫無預警地打開,有個地精霍然現身。


    兩人瞪大雙眼麵麵相覷。這名地精守衛才從樓上的激烈戰鬥中落荒而逃,在隧道裏又遇到入侵者顯然讓他大吃一驚。雖然體格比穀地人還小,但拿著短劍的地精立刻揮劍攻擊。弗利克反射性地躲開了刺偏了的這一劍,馬上跳到他麵前,一把將他摔到石板地上,徒勞地想搶下這個敏捷的對手的劍,但打鬥中反而把自己的刀給弄丟了。弗利克沒有受過貼身肉搏戰的訓練,但是地精卻擅於此道,小黃個兒立刻扭轉劣勢。因為他以前就殺過人,再次下手也絕不會猶豫,但是弗利克隻想解除對方武裝,然後趕快逃跑。他們在地上激烈地扭打翻滾,地精脫身後立刻拔劍往他的頭砍去,弗利克一個仰身倒臥,驚險地躲過一擊,拚命地尋找他的刀。情急之下,他就近去抓取第一次被攻擊時掉落的火把,地精守衛毫不留情地再次來襲,短劍擦過他的肩膀,刺進他的手臂。同一時間,穀地人夠到了一支火炬,立刻猛力一揮,正好擊中地精的頭,他呈大字型倒下後就再也不動了。弗利克緩緩起身,花了些時間找回他的刀。手臂上的傷口鮮血直流,他擔心自己會失血過多而亡,於是趕緊撕下地精身上的衣服綁住傷口止血。然後他撿起地精的劍,走向半開啟的厚石板門,看看那條路通往何處。


    果不其然,他在門後發現一條往上的樓梯,溜進來後,用他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拉了好幾次才將門關上。昏暗的火光隱約勾勒出樓梯的輪廓,他小心翼翼地拾級而上。一路非常安靜,火把的亮光足以讓他看清腳下的路,他一路走到了樓梯頂端一扇緊閉的門前。他停下來把耳朵貼在門縫上,還是一片寂靜,什麽都沒有聽到。他謹慎地把門推開一個縫隙,看看古老的帕瑞諾大廳。他到達目的地了,於是將門再打開一點,小心翼翼地走進安靜的廊道。


    突然,一隻如鋼鐵般的手突然緊緊扣住他握住劍的臂膀,猛地將他拉了出來。


    在通往塔樓的樓梯底,韓戴爾遲疑地停下腳步,沉重地凝視著深幽黑暗的頂端。其他人靜靜地站在他身後,聚精會神地跟著他的目光抬頭望去。螺旋狀的石梯沿著圓形的塔樓盤旋而上,整座塔樓都籠罩在昏暗之中,既沒有火把照亮,石牆上也沒有開口。從他們所處的位置也隻能看到幾層樓梯而已,愈往上愈黑暗,往下亦然,樓梯間一層一層交錯盤結,就像個黑洞一樣沒有盡頭。曼尼安站到樓梯邊,查看上下有沒有地精守衛。他往下丟了一顆石頭,等著聽它什麽時候落地,但是,沒有任何聲音傳回來。他掃視開放的樓梯和不知道盡頭在哪裏的塔頂,然後轉向其他人。


    “像是個陷阱。”他言簡意賅地指出。


    “很有可能……”巴力諾表示讚同,往前進一步查看,“但我們還是得去。”


    曼尼安點點頭,隨意地聳聳肩,便往上走去。其他人也默默跟上,韓戴爾跟在高地人之後,接下來是巴力諾,精靈兄弟走在最末。他們小心翼翼地拾級而上,注意有無陷阱,肩膀緊貼著牆邊,盡可能遠離沒有欄杆圍籬的危險樓梯間。他們在昏暗中穩步而上,曼尼安仔細審視每一層階梯,就連石牆也不放過,如老鷹般銳利的雙眼來回搜尋有沒有暗藏機關。有時他還會投石問路,測試前方有沒有重量感應機關,但情況一如既往,沒有什麽異常。下麵的無底洞就像沉默的黑洞,沒有聲音能夠穿透它,唯獨留下他們的狩獵靴摩擦石階所發出的刮削聲。不知走了多遠,終於看到上方出現一抹微弱的火光,不知從塔頂那兒來的風吹得火光搖曳不定。樓梯頂端有一處小小的平台,再往前,則是一扇用鐵鏈牢牢鎖上的門。這裏就是德魯伊要塞之頂。


    就是在這裏曼尼安觸發了第一個陷阱。他的腳踩到石階上的隱藏機關,石牆瞬時間彈射出長箭,如果曼尼安還踩在那一階上,肯定直接打穿他的腳,不但腳廢了,還會迫使他倒向鏤空的樓梯間,墜入無底深淵。但是機靈的韓戴爾聽到了觸動機關的聲音,在陷阱啟動前,一把將高地人往後拉,大夥兒差點因來不及反應而一起摔下狹窄的樓梯。一行人在黑暗中劇烈搖晃,好不容易穩住腳步,五人平貼在牆上粗喘著氣,然後侏儒用他的狼牙棒擊毀了這些箭,把路重新開通。現在改由他來領路,曼尼安落到巴力諾後麵。沒走幾步,韓戴爾又發現同樣的陷阱,觸發後毀掉箭頭,然後繼續前進。


    就在平台已經近在咫尺之際,戴耶突然叫住他們。他靈敏的聽覺聽到其他人沒有注意到的聲音,一個極細微的哢嚓聲意味著他們觸發了另一個機關。所有人立刻屏氣凝神,不敢妄動,十隻眼睛快速掃視牆壁和階梯,但是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最後,韓戴爾嚐試性地跨出一步,還是平安無事。其他人留在原地,侏儒步步為營,一路走到樓梯頂端。他一平安抵達平台,其他人也立刻跟上,站在高處看向深不見底的樓梯間。簡直不敢想象他們就這樣通過了第三個陷阱,巴力諾猜測可能是因為年久失修無法正常發揮功用,但是韓戴爾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他就是有種感覺,他們一定疏忽了些什麽。


    塔樓就像樓梯井上的一抹巨大陰影,石牆冰冷潮濕,這些舊時搭建的巨石塊在經曆了時間的洗禮後依然屹立不倒。平台上的大門看起來似乎無法移動,門上傷痕累累,上頭的鐵鏈牢牢嵌進岩石,巨型的鐵釘釘在石牆裏固定鉸鏈。五人站在門前,心想除了地震沒有東西能將這扇門推開哪怕一寸。巴力諾小心靠近這個龐大的路障,用手撫過門上的裂縫和鎖頭,看看能不能找出隱藏的機關打開它。他輕手輕腳地轉動門把並試著往前推,結果大出所料,伴隨著生鏽鐵鏈發出的嘎嘎聲響,石門竟然微微滑開了。不一會兒,大門便完全打開,並撞上裏麵的石牆,發出轟然巨響,塔樓的神秘麵紗也隨之揭開。


    圓形房間的正中央,放置著拋光黑亮的巨型三方石,劍身倒插在石台裏,看起來就像是微微發出閃光的十字架一樣,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傳說中的沙娜拉之劍。陽光從塔樓上的鐵窗灑進來,映在頎長劍鋒上,閃耀出璀璨光芒。五人從未見過傳言中的寶劍,但是他們確定這就是他們所要找的劍。有那麽一瞬間,他們就這樣呆立在門邊,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經曆了這麽多苦難之後,他們不惜犧牲一切也要找到的寶物就近在眼前。沙娜拉之劍是他們的了!他們瞞天過海以智取勝,贏了黑魔君。他們依序進入石室,忘記了身體有多累、傷口有多痛,現在的他們臉上帶著笑意,帶著疑惑,也帶著感謝,默默地注視著插在石台上的劍。他們無法往前把劍從石頭裏拔出來,對於他們這樣的凡人,這個任務太過神聖。但是亞拉儂不知去向,謝伊也下落不明,就連……


    “弗利克在哪裏?”戴耶突然驚呼。他們這才發現他也不見了。他們麵麵相覷,茫然地希望有人能夠作出解釋。此時,曼尼安似乎有所預感地回過身來,麵對著閃閃發亮的寶劍,目睹了不可能的事情在他眼前發生。他眼睜睜地看著三方石和上麵的劍開始發光,然後漸漸消失,才幾秒鍾的時間,一切就幻化為煙霧在空氣中繚繞,留下五人守在空無一物的房間裏。


    “是陷阱!第三個陷阱!”曼尼安大喊,從一開始的震驚中恢複理智。


    但是他已經聽到身後的石門嘎嘎作響,生鏽的鉸鏈在巨石的作用下不得不讓路,他們將被關在這個無法逃脫的監牢裏。曼尼安立刻衝向大門,而門卻哢嗒一聲牢牢地鎖上了。他頹然倒地,心髒因為氣憤和挫折劇烈跳動。其他人沒有動,絕望地默默站著,看著高地人把臉埋進手裏,耳裏斷斷續續傳來微弱但卻真切的笑聲,嘲笑他們的愚蠢,也嘲笑他們必然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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