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經過整日的行軍與整頓,營帳之內鼾聲連連,唯有少數的不眠者,沉浸於內心的重大震撼與由衷喜悅,他們的眼睛並未停止觀察這座期盼已久的清美世界。


    一頭健碩的青毛獸伏憩在營地外緣,那雙墨綠之瞳如千年前般,仰首凝視星空。存於夢境中的幻想形狀在視力邊緣的上空悄然曲結,那裏的景象超出他的想象,卻未超出他的願望以及意誌。一旦重回這片清麗之地,雲間記憶便恢複如初。他仍記得漫長的記憶裏,曾有一隻白羊與自己相守於星光之下。因她的清美而不忍嗜食,因他的堅持而導致犧牲。風滾長草,恍然間,那成雙卻孤單的身影似乎依然佇足草原遠處。


    白羊一定仍在這片世界的某處,隻是,不知她是否仍存有原來模樣。


    那雙墨綠之瞳仍觀察著,然而在其未及留意之處,蒼穹表麵間隙透現的繁星倏然消失了。層雲之內巨物隱現。獸直覺到異樣感,卻不知所以然。他並不知此刻,大軍的正上方,古禽的祭壇之央,方盒正被打開,吞食星光的成年禽已被釋放。


    禽喜散光。一旦成年,便成瘋般追逐散光,所謂散光,即折現之光、點散之光,是為粼粼波光,是為點點星光。它們無法自製散光之美,正如古禽曾無法抗拒落日之美。此刻,它們的長喙正刺破厚重的雲層,俯衝而下,大地上那些跳動的星火似唾手可得。


    營地的另一側。羊群在火堆邊互相倚靠,垂首昏眠。受製於魔王的命令,來自於冷地的獸與羊,不得相殘相食。然而或許緣於本能,草食者們仍維係著雲間世界的群居習性,最強壯者守護在外圈,犄角向外,老弱婦孺居於內圈。它們亦未察覺那來自於上空的危險。唯有一隻失眠的羔羊捕捉到氣氛的異樣感,單薄的咩叫聲穿透困乏深眠的羊群,卻不被理會,她望著上空飛速接近的奇異黑影,怯怯後退,卻陷於群羊之中,無以為退。


    那些張開雙翼的成年禽從天而降。營地點起的火把,是他們所見的另一片星空。等待已漫長,多麽欣喜。


    風暴,在接近地麵的刹那爆發。竊以為是空曠的星空,撞擊的,卻是堅實的地麵,抑或是,脆弱如血肉的身軀。多數禽在撲擊地麵的瞬間斃命,它們的長喙震裂,翅膀折斷,腹髒橫流;抑或,長喙刺入柔弱的軀體,穿透肺腑。一些碩大的身軀紮入羊群,尖利的咩叫聲,禽掙紮著欲再次起飛,可脊椎已經震碎,它的身下,是數隻被壓斃的羊屍;一些鱗甲獸在火堆之側懵懂蘇醒,它們所見識到的最後景象便是撲麵而來的一對對鋼爪;另一些禽直直刺入火堆一側的黑土,它們撲扇羽翅之聲驚醒了睡眠中的群獸,於是不待它們拔出長喙,便已被野獸們撲倒頭頸咬斷喉管。


    風暴仍在繼續。禽自高空撲入營地,前仆後繼。大軍的陣列開始潰亂,少部獸與羊潰逃入夜色,他們不再返回。辰光之下,平原之上那片廣袤的黑影如遭暴雨傾池,每一擊掐滅一絲星火,大軍亦如池水般漣漪遍起,亂象乍現。統帥在高處嘶吼著熄滅火把的命令,卻無人敢近火把一步。即便巨獸對此也無可奈何,它們同樣無法承受來自高空的沉重一擊。直至,最後的火堆被禽撲滅,籠罩在頭頂的鬼魅才散去,一池之眾始歸於平靜。


    哀嚎遍野。戰士在黑暗中互相舔著傷處。平原之上,不再有一點星火。二


    翌日。晨光遍及大地,稀薄的溫熱,卻感覺真實。獸體會到這便是希望的感覺。他躍上一具成年禽的屍骸,營地滿目瘡痍,到處都是禽破碎的軀、零散的羽。那些不及躲閃而被禽擊壓致死的戰士,零星倒在火把周圍,他們已是無聲的了,不會沉淪不會被土地吞噬,他們倒下,陳列死亡。忽覺生死在冷地才更為恣意,死亡也不會在記憶中留下如此難泯的印跡,因記憶本身便可輕易遺忘。在這片土地之上,七道一輪回:塵草木羊獸禽使。記憶中的白羊是否已插翅為禽,抑或披上獸的堅甲奔跑在草原的彼端。獸長嘯一聲,呼者應者此起彼伏。


    巡帶領著一眾巨獸離開營地去搜尋潰散的戰士,抑或平原之上任一為其所遇的生靈。大軍在原地休整,戰士們吃食倒斃的禽,至於死去的同伴,則被悄悄運往裂口,他們將在冷地重獲新生。


    午時,他們來了。天空中華美的舞者,悄聲無息的死神。一隊雲使列為縱隊自大軍上空掠過,白袍飄裾,手中的銀箭傾瀉而下。戰士們亟亟散開,那些墮地而亡的禽成為弱者們最佳的掩體。而那些身中數十箭的巨獸,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塵土中。獸避開數枝射向自己的銀箭,瞠視雲使們在陣列上空遠去飛來,播撒著優美而致命的武器。他們擁有飛翔的翅膀,是羊與獸所不及的。


    雲使們完成使命,消失於層雲間。他們的腳下,是忿恨的戰士與倒斃的屍體。


    一枝銀箭穿透了魔王的左肩,nava攥緊拳頭,她第一次看見父王受傷、第一次嗅到父王的血。


    父。


    我並無大礙。darken折斷箭鏃,拔出銀箭,表情不無痛苦。幾近淡忘我們如今亦是血肉之軀,他又說。


    我憎恨他們。他們難道不願意通過白刃戰來獲得榮耀麽。


    戰爭從來就不是公平的。力量之間的抗衡,從來便不可能公平。


    戰陣之中,一頭負傷的劍齒獸向天嘯叫。王嗬,難道你率領我們趕赴此地,卻任由我們被殺戮麽?


    王嗬,難道我們流下鮮血,你卻無法允諾我們勝利麽?一頭幸存的鱗甲獸跟著咆哮,吼聲帶著忿恨。


    darken隨即高聲回應:請你們看看這綠茵無盡的土地、大能不絕的光與熱,我可曾誑語?


    我的戰士們,難道你們忘卻了地底的誓言?奪回雲間,在所不惜!darken接著大吼道,盡全力放出聲音。


    大軍極為安靜。


    可我們的敵人卻不近刀斧,我又以何取勝。負傷的劍齒獸吼道。


    想象力!請使用你們的想象力,以未曾擁有的殘酷向我們的敵人複仇!darken回答。


    雲間,必重歸我們之手!darken的聲音響徹營地,統帥的鼓舞令戰士們為之感染,群獸齊哮。是的,冷地之眾在地底建立的文明已超越這片土地數個世紀,工具的再造自是駕輕就熟。


    午後,禽的長喙被取出,雙頜張開,配以長尾羽為弦,石為彈丸,體格壯碩的獸拉開弦,警覺機敏的羊輔以精瞄,他們在大軍兩翼組成了彈弓兵團;禽的皮革以及椎骨被取下,蒙為圓盾,散發給最強壯的戰士;探騎帶回了礦脈的坐落,孱弱的羊與獸被派出開鑿礦井;持有工匠記憶的羊與獸被集中起來,以火鑄造刀斧與鎧甲。黃昏時刻,巡率著巨獸軍團歸來,帶著潰兵的頭顱以及所有願意加入大軍的羊與獸。魔王的力量,再次被充實。


    夕陽西下。羊群散布於營地四周自由啃草,獸群則分食潰兵的血與肉。那頭青毛獸分到一麵圓盾,他粗大的指節觸摸盾麵,是薄而堅韌的表皮,氣味腥濕。身後的營地,魔王的命令不時響徹草原上空,工匠們正著手生火與鑿石,千夫長與百夫長正清點部卒的數量,到處是忙碌的身影。忽然,獸開始感到自信,這片世界的主人,恐怕果真會易手。遠處,夕照下的層雲如同燃燒般煥彩,獸始終堅信那是有生命的,亦是有意誌的,自由翱翔於其間,是何等榮耀與驕傲。而此刻的自己,卻有信心擊敗他們,以獲得更大的榮耀、更多的自由。


    黃昏。雲層之間,巨物隱現。


    戰鼓擂起,營地各處響起千夫長們的嘶吼,大軍轉入警戒。隻見巨物漸漸移出雲層,緩慢雲翔,背離落日,向著深藍地平線。投射在平原之上的寬廣陰影亦如一支黑色軍隊。darken懸於半空,默默注視著這片夢的樂土承載著他的所有對手掠過大軍側翼。魔王腳下,戰士們屏息凝神,箭弩蓄勢待發。兩片寬廣的陰影在平原相擦,可摩擦並未發生。古禽平靜而沉重地移出平原飄向遠山。


    darken知道,那是對手投來的一瞥,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冷眼一瞥。


    入夜。所有的火把被撚滅,所有的火灶被澆滅。大軍在黑暗裏守夜,以防雲使的突襲。獸可以聽見自己在凜冽夜色中呼吸沉重。那雙墨綠之瞳試圖整理回憶,發現冷地之事皆已淡薄,遙遠的雲間記憶卻鑿鑿不泯,仍是深刻的、珍貴的、清澈的。他仍記得那雙碧綠之瞳仰望蒼穹,那曾經低矮的雲層,觸手可及的自由與飛翔,記得失去白羊的那個審判日,記得墜入深淵的萬念俱灰。現在他回來了,為曾經失去的一切。


    夜深,冷徹骨髓。遠近的陣中傳來戰士低語聲、傷員哀叫聲,四處巡察的巨獸在夜色中身影模糊。然後一切聲響漸在黑夜中沉澱,歸於寂寥。長夜漫漫。直到,遙遠的地底傳來一聲巨響,大地微撼。獸從短盹中驚醒,卻被嚴令堅守原地,絕無可擅離戰線。他不知正在發生什麽,他不知即將發生什麽,雙眼可見的,除了身周的同伴,唯有覆沒眼簾的廣大夜空。那些隱於黑夜之後的模糊形狀,是否會化為致命的銀箭、長喙、利爪向自己與同伴們撲來,他不得而知。忽然,他發現自己對這片土地的了解正變得陌生,記憶中靜謐浪漫的夜全然改變,留給自己的唯有惶惶不安的等待。


    是夜,禽沒有再現。


    是夜,當冷地失去絕大多數力量之後,那座連接兩片世界的長坡轟然垮塌。三


    夜。俯瞰地麵,暗影濃重。長發男子獨行於雲空,觀察研究腳下的戰營,此時的他,並無餘暇欣賞星夜下的雲層花園。


    夜,他想象著那個熟悉的聲音可以再度聽見他的心聲,於是他開始自語。


    我聽見龐大的鍾擺在土地之下的穹頂回蕩,觸及磚牆的指尖亦血脈賁張。眼角劃過宿命的亮線條,我以何德何能解讀呢。舊燈下,那些詮釋愛的方式被羅列在詩集頁腳,低調而臻貴。青年在風中大聲頌唱,回響哽咽。翻頁之後,豆娘點綴唇息,她在你頑石的眼神下顯得輕巧。


    失去時恐懼,占有時恐懼。時常自我恐懼,時常畏懼自我。


    當身體膨脹了一千倍,自認為所愛被棄。力量一旦失衡,似已傾慕難再。你可知,那個在雪山腳下敬獻花環的孩子,已在風中長為巨人,指尖粗大以至於無法輕撚起一株雪鬆。巨人沉默良久後跨過冰川,長久的神聖亦被輕易跨越。如此。美竟可輕易為力量所左右麽。所愛易改,唯愛難易。


    或為自語。或為囈語。


    夜色雲空,唯有長發男子獨身穿行其間。仿佛他的祈禱得以奏效,那個熟悉的聲音開口回應,聲音從心底傳來。


    我可以赦免你,我可以放過你們。那個聲音說。


    以你所定的秩序,以你所願的形式,對麽?darken反詰相問。


    是的。


    那麽我們無須你的赦免與寬恕。你低估了冷地的塑造,竟認為我不敢揮出右手,打破所愛的源像。


    美是無可毀滅的。那個聲音道。


    那我便揮手抹去你。darken威脅道。


    今夜,我以星辰占卜,看到了你的失敗,你的絕望,你的死亡。我以為,那便作你的宿命。


    故去的規則已不再生效於我,我的打擊將超乎你的想象。


    宿命之所謂宿命,便是與實現的方式無關。


    那麽黃昏彼時的相遇,你為何又在我麵前退避。


    因我注定不可戰勝,所以我害怕傷害到你。那個聲音說完,便不再言語。


    清晨。他們又來。


    所來者甚眾。飛翔緩慢,優雅地張弓搭箭,播撒銀光,播撒著死亡如同歸宿。你望不見敵人雙眼間的殺戮之氣,唯有鼻息間毀滅淡定,似與生俱來。


    地麵之眾在他們的麵前潰散,唯持有皮盾的戰士固守原地,身邊的戰士中箭倒斃。你在盾下蜷縮,縫隙中窺見半空漫散著潔白而寬廣的翅羽,自由而傲慢,他們的高高在上令你嘶吼憤怒,卻無濟於事。他們是光的使者,此刻,代表毀滅。


    終於,魔王命兩翼彈弓兵團向大軍中部收攏,那些手無寸鐵的戰士們分軍至首尾,卵石驟起,射向半空,隻單雲使被擊落,更多的輕易避開。無數石彈劃出一道曲線,隨即墜落於陣中。落石致死者甚眾。彈弓攻擊被急令中止。於是他們更恣意妄為了。大軍之上,驟雨繼續傾瀉,一切遮蔽物皆已為戰士們用盡,包括倒斃同伴的屍體。


    圓盾縫隙,你窺視天空的敵人,他們飛翔曼妙而愜意,如同自然而然的天象。久之,你竟覺平靜,心如風暴中央一株紋絲不動的枯草。當敵人過於美麗,麵對屠刀你亦不再憤慨與仇恨。如果有宿命,那麽甘於被美毀滅便是宿命。


    驟雨漸止。


    在你無法了然的邊緣,所有的雲使降落了,在大軍之前列為楔型。他們吟誦著雲的箴言,拔出利刃突入大軍。darken未料到雲使竟敢於以白刃應戰,一時間前軍被破開缺口。那些被銀箭打散的戰士們遠遠圍著雲使,望著這些與魔王一般麵孔一般身形的高大生物,無從下手。雲使一步一逼,戰士一步一退。直到一件被擊落的破碎身體被擲在雲使與戰士之間,高處傳來魔王的呼喊:是誰霸占了天空,是誰以不公對待你們,是誰用苛法酷刑來審判你們,是誰剝奪了你們的光與自由?戰士嗬,你們的犧牲並非為我,是為自由與光榮,榮耀隻在今天!


    獸群的血性被激發了,最強壯的巨獸紛紛躍出陣列撲向雲使,餘眾亦跟隨著陷入廝殺。多數戰士的刀斧與鎧甲尚未被打造完成,所以這是一場爪與劍的戰鬥。利劍不知疼痛,利爪弗然,當兩者的武器相抵,疼痛感令戰士縮回前爪,下一劍,已貫通熾熱的軀體。接陣之時,雲使的每一擊皆訓練有素而有節奏感,精準猶如規則本身。隻有利刃刺空,巨爪才有機會扇下一枚精致的頭顱,抑或用犬齒撕開脖頸的動脈。楔形戰陣步步前逼,毀滅之手不知疲倦。隻有撞入雲使陣列的巨獸,得以打開缺口,它身後的獸群隨之突入,肆意撕咬所及之眾,然而這僅為暫且,陣列四處的利刃隨即刺入它們柔軟的腹部,後隊亦立即填補缺位。


    高處。當他望見雲使的楔形戰陣在大軍中漸行漸深,缺口已成為洞口,魔王笑了。


    你聽見遠處囂雜的嘶喊聲,白刃戰終究打響。你幻想血的鮮甜,變換持盾的手姿,幻想複仇的快意。然嘶喊聲卻漸寥。大軍乍現的缺口,此刻已從兩端收攏。楔形的弱點在於背部呈一直線,從兩翼被調集而至的羊群,卷攜著彌天塵土,以扇麵直抵楔形戰陣之背,角羊破開雲使的陣列,橫衝直撞。頓時,戰陣陷入混亂,群獸伺機撲入混戰。撕咬與撲擊顯然更適於此,此時的戰鬥,已淪為殺戮本能。那些陷入重圍的雲使腹背受敵,終寡不敵眾。盡管擁有自由的雙翼可隨時逃脫,他們卻一一戰死。


    高處。日光遍臨大地,目睹群獸爭食倒斃的雲使,巡略感心寒。轉身,少女手捧著一副華美的鎧甲,一刃寒劍:“親愛,請允許我為你披甲,因你必執劍保護我。”巡默然。他的身側,成群戰死的羊與獸正被拖往裂口,推入冷地。


    父。為何他們力戰至死,不知背棄不知潰逃。黑眼睛少女來到父的身後,輕聲相問。


    不知疼痛,所以不知畏懼。從未失落,所以不吝自由之身。更因為榮耀之於他們,已成為本能。


    那麽我們毫無勝算。


    你錯了,我的孩子。戰爭隻是單純的力量與力量的對抗。那些存活下來的,才是勝者。過於貪戀光榮的妄傲之徒與過於戀惜生命的膽怯者,必死無疑,或斃命於敵手的箭簇或被處死於軍規的懲戒。


    父。


    我來,是為你奪取雲間。因而每一份力量,皆為必需。榮耀赴死可以是一個戰士的全部,但作為統帥卻必須小心衡量得失,懂得保存力量,適時犧牲與放棄。


    父的箴言,皆為真理。我必銘記。四


    白刃一役,雲使不再降臨,他們轉而頻繁出現在大軍上空,播撒銀箭。於此同時,日夜鑄造的鎧甲、鋼盾、刀劍也為冷地之眾提供了保護與武器,他們不再是手無寸鐵的戰士,不會輕易為流矢所擊潰,亦懂得適時的反擊。地麵,力量繼續積聚。王告訴他們,戰爭隻是力量與力量之間的對抗,而對自由的渴望會成為最強大的力量。獸握緊掌心尚存鑄鐵餘溫的短劍,對於那名長發男子的承諾,他愈發信任。


    至夜,雲層混沌。獸豎起短劍,單眼觀察古禽在劍尖的遊移。


    至夜,魔王舉棋不定。暗夜掩護之下,獸群出沒於草原各處,搜索食物與夥伴,那些原生於雲間的羊被虜獲至營地屠宰。咩聲淒厲。


    石台之上,長發男子默默褪下寬袍卸下短劍,仰麵自語:你並非不可戰勝的。


    耳邊響起少女石像的歎笑聲,稍縱即逝。


    沉默如長夜。你在曠野中自語。


    為何而戰。為偶像的欲望。為何而亡。為他許諾的自由。


    終於,你抬起頭,低聲說一個字: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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