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刺啦刺啦的聲響,廁所的燈一明一滅。


    如果白逐他們早上來到住宿區一樓走廊的盡頭,就會發現衛生間在白天也是封閉的,大門貼著寫了“禁止進入”四個大字的封條,隻是封條從中間斷開,光看也看不出門究竟是被從外麵推開了,還是被從裏麵推開過。


    鬼魂主要的活動時間在夜晚,白天他們未必會出現,力量也會被大幅削弱,但是如果誤入厲鬼的領地,普通人還好,同樣被削弱的廖老師等人必然會被厲鬼殺死。


    阿鏡坐在洗手台上,無聊地晃著小腿。


    長久的沉默後,陸仁仁出聲道:“你不該告訴他們對抗院長的辦法的。”


    他有些自責道:“我應該阻止你。”


    可是昨晚阿鏡說完那段長長的往事後,他便沉浸在回憶之中,直到阿鏡把修改法陣一事說完了他才反應過來。


    “他們有心幫忙不好嗎?”阿鏡說,“有一些地方鬼魂不能過去,但是活人可以。”


    就比如說那個法陣附近。


    法陣附近的看守並不嚴密,可是這麽多年來他們都沒能破壞,就是因為鬼魂無法接近那兒。


    “他們現在一定已經開始警惕,”陸仁仁道,“法陣那邊的看守不會再如以前那般鬆懈了。最好的結果是我們想辦法白天讓哥哥姐姐他們離開,院長為了不讓活人破壞法陣,很可能會放鬆花園邊界的防守。”


    甚至在沒有把握殺死白逐等人的情況下故意放他們走。


    “最好的結果一直是殺死院長,”阿鏡冷冷道,“隻要院長還活著,就會有更多的人遇害。”


    她不相信陸仁仁不明白這些,陸仁仁隻是無法狠心麵對期間可能造成的犧牲。


    陸仁仁狠不下心做的事她能做,反正她沒怎麽被善待過,沒那個柔軟的性子。


    “而且,”阿鏡最後道,“不管怎麽說,你都已經告訴他們方法了。”


    陸仁仁挫敗地低頭。


    是的,他已經將修改法陣的方法說了出來,說出來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怎麽也不能當作無事發生了。


    “我能夠過去就好了。”陸仁仁喃喃。他推開身側的窗戶,這扇窗也許有十年不曾打開了,上麵還能看到火燎過的痕跡。


    這扇窗戶原來是壞的,被火燒後不知道燒掉了什麽地方,竟然能打開了。


    現在的院長殺死過去的院長夫人後放了一把火,幾乎燒死了當時福利院裏的所有人。有些人被燒死,有些人窒息而死,也有的人被院長親手殺死。


    比如最早發現不對提醒了陸仁仁的阿鏡。


    阿鏡一路逃到走廊的盡頭,她本來是有機會逃出去的,可卻被鎖死的窗戶擋住了去路,被院長在男廁殘忍地肢解,化為了走廊盡頭的惡鬼,讓這裏成為了不可涉足的地方,也是擋住了院長等人的淨土。


    真奇怪啊。陸仁仁伸出手,讓雨滴打在他的手上。


    他突然間發覺了之前沒有注意的一件事。記憶裏那個總是穿著白裙的女人明明是他的媽媽,可是他卻習慣性地稱她為院長夫人。


    就好像他的母親另有其人一樣。


    “阿鏡,”陸仁仁輕聲問,“你對院……對我的媽媽了解多少?”


    阿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來這裏沒多久你媽媽就死了。”


    活著的阿鏡說話就不客氣,死後便更別說了。


    陸仁仁問:“媽媽她喜歡吃杏仁嗎?”


    他的問題在阿鏡看來莫名其妙,女孩扭過頭去不管他了。


    砰的一聲,陸仁仁突然間把窗戶關上。


    “你又要去幹嗎?”阿鏡警惕地問。她知道陸仁仁經常亂跑,生怕這人跑去法陣那邊了。


    陸仁仁頭也不回地答道:“我去找安安!”


    ……


    安安並不難找,他可比陸仁仁老實多了,平時就待在雜貨間裏玩玩拚圖看看書。


    此時他鼓著腮幫子看著手上缺了頁的書。那一頁紙還是被陸仁仁撕掉的,阿鏡隻知道陸仁仁知曉修改法陣的方法,卻不知他是從安安的書裏得知的。


    甚至連安安都不知道這一點,他隻以為那頁紙上是一幅幅普普通通的畫。他被大火燒死的時候還不怎麽識字,等被陸仁仁教會了,那頁紙也被撕走了。


    陸仁仁認出了安安手上的書,有些驚訝:“你怎麽在看這本書呀?”


    “你看過嗎?”安安還是今天才從雜物堆最底下把這本書翻出來的,“它缺了一頁,我都不知道後麵講了什麽。”


    “估計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內容吧。”陸仁仁隨口糊弄過去,坐在安安的身邊問他,“安安,你知道院長夫人喜歡吃杏仁嗎?”


    “院長夫人都是我們叫的,你怎麽管自己的媽媽叫院長夫人。”安安嘟囔著,但也沒有多想,“夫人什麽堅果都不喜歡吃,你怎麽把這也忘了?”


    陸仁仁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低落:“這樣嗎……”


    “好像很多事情你都忘記了,”安安歪著頭看他,“人死後記性會變差嗎?”


    陸仁仁眨了眨眼:“我忘了什麽?”


    安安想了想:“很多啊,比如前天你和我一起玩的拚圖是你最喜歡的一副,熟練得就算閉上眼睛靠摸的也能拚對……雖然這麽說有點誇張,但你上次居然拚了整整一個小時,好像第一次見到那拚圖的樣子,我剛開始還以為你是在逗我玩呢!”


    陸仁仁不確定道:“那副拚圖……有近一千塊了吧?”


    拚一個小時不正常嗎?


    “還有還有!”安安揮舞著手,“你迷路的次數真的越來越多了,以前你雖然也是個路癡吧,但哪有現在這麽誇張,好像一點兒路都不認識的模樣。”


    安安道:“你自己說說吧,找到這兒來找了多久?”


    陸仁仁沉默。


    阿鏡所處的男廁在住宿區,而安安所處的雜貨間在教學區。


    他找了……應該沒有到一個小時吧?


    陸仁仁不確定地想,他以前是認識路的嗎?


    “我們白天基本待在這裏的。”安安說道,“就是再路癡,待了十來年也該記得路了。”


    陸仁仁無言以對。


    “你好像突然間變了好多呀。”安安湊得離他極近,“你以前可害羞了,都不敢和陌生人說話。過去除了夫人讓你叫的那一聲,你足足半個月才和我說第二句話。那些人明明是第一次來福利院,你怎麽就那麽在乎他們呢?”


    陸仁仁不自信道:“我總感覺我見過他們。”


    “不可能的。”安安篤定道,“你見過的人我一定也見過!”


    安安說這話時信心滿滿,陸仁仁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事實確實是這樣,不說生前,他和安安死後也算是形影不離了,在白逐他們過來前少有分開三個小時的時候。


    看白逐等人的年紀,他要是見過他們必然是在近幾年發生的事,如果僅是萍水相逢,應該不至於留下這樣的熟悉感。


    其實一開始,陸仁仁覺得熟悉的是除白逐外的其他三人,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更親近白逐,沒一會兒便覺得白逐更讓他熟悉了。


    好像他和白逐相處過不短的一段時間,經曆過一些並不尋常的事,隻是白逐和之前變得有些不同,才讓他一開始沒有認出來。


    他們真的見過嗎?


    陸仁仁托著腮,自己想不出一個答案,也許要問問白逐他們才能知道。


    他們現在,應該正在法陣附近吧。


    ……


    “我覺得修改法陣不會那麽簡單。”鍾長雅說,“按照一般遊戲的套路,現在圖也有了,地點也知道了,我們大概率還缺一個工具。”


    法陣實際上就是祭壇上麵的凹槽,修改法陣就是要改變凹槽。


    怎麽想都不是徒手能做到的事。


    他們現在攜帶的工具隻有地下室裏唯一的利器——一把剪刀。


    白逐往門外看了一眼,看見巡邏的保安後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最麻煩的還是在有這麽多眼線的情況下修改法陣,畢竟院長被法陣反噬的前提是他啟用了它,要是院長發現法陣被改用都不用,這boss還是推不倒。”


    陳津輕咳了一聲:“同誌們,其實遊戲還有一個通關途徑,你們沒想到嗎?”


    鍾長雅踢了他一腳:“別賣關子。”


    陳津立刻倒豆子一樣把想法都交代了:“遊戲通關的關鍵是拿到鑰匙又不是推到院長,就算我們推不倒院長,騙到鑰匙也能通關啊。”


    鍾長雅翻了個白眼:“小孩子你也騙得下去,咋玩遊戲玩得自己是反派一樣。”


    “騙不騙得到還另說,”白逐提醒他們,“陸仁仁可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雖然現在的陸仁因為沒有現實記憶和遊戲設定被強行降智,但又不代表智商就不存在了。


    陳津摸著下巴道:“說不準陸仁仁被騙鑰匙的時候智商突然上線,發現自己和別的孩子好不一樣,一下子就把現實裏的事情都想起來了呢?”


    他們對使陸仁恢複記憶的方法有過多種設想。


    但目前看來都不靠譜。


    “陣法今天很可能改不了,”白逐說,“我打算下午帶陸仁仁去一下閱覽室。”


    陳津不明白:“去那裏幹嗎?”


    “閱覽室興許是這個副本裏頭最離譜的地方,”白逐解釋道,“畢竟官方沒法每一本書每一份報紙都原創,隻能複製現實裏真實存在的報紙。我想帶著陸仁仁過去看看,沒準他看時事新聞能想起現實裏的事。”


    “聽上去有點靠譜。”鍾長雅道,“你小心一些,閱覽室那裏有老師看守,可別被發現了。”


    白逐比了個明白的手勢。


    ……


    “去閱覽室嗎?”陸仁仁把目光從那副據說“他最喜歡的拚圖”上移開,撓了撓頭,“我有空的呀,現在過去嗎?”


    陸仁仁其實覺得有點危險,但是想到看守閱覽室的是陳老師,便放下了些心。


    “嗯,”白逐點頭,“現在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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