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細微的嘎吱聲,房門往裏敞開,黑魆魆的一片仿佛是食人怪物的咽喉。


    旅館上下一片黑暗,隻有少數幾個地方開了盞不算明亮的小燈。許延早已適應了微弱的光線,他睜大了眼,沒有在房間裏找到人的輪廓。


    可這門原先是鎖著的,之前也有人回答過他。


    許延心中忐忑起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你還在裏麵嗎?”


    沒有人回答。


    許延伸出手在牆壁上摸索電燈的開關。冰冷的牆壁凍得手指瑟縮了一下,許延回憶著開關的位置,緩緩摸索了過去。


    開關離房門的距離比他想象得要遠一些。


    好不容易才在牆壁上摸到了屬於開關的凸起,許延沒有發現自己此時大半個身體都已經探進房間中,隻想著趕緊把電燈打開,好看到房間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在開關被按下的那一刻——


    許延聽到了細微的呼氣聲。


    那呼氣聲離他極近極近,在許延企圖把電燈打開的時候,有一個人藏在他視線的死角,離他絕對不會超過十厘米的距離。


    他一直憋著氣,直到實在憋不住了才泄露出一聲呼氣聲。


    眼前驟然明亮。


    又猛地一黑。


    許延聽見身邊傳來了壓抑著的喝聲,與此同時他的頭部遭受了猛烈的打擊。許延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點兒聲音,就因為係統的判斷被強製進入了昏迷。


    陷入昏迷前,他隻看見了床腳箱門敞開著的空箱子,和立在床上的,向他微笑著的神像。來自上個副本的記憶驀地出現在腦海中。許延伸出手,像是想要把那無形的記憶抓在手裏,卻撲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我看著神像在黑石中的倒影,突然想到,人和他的倒影是一模一樣的。


    倒影中的神像和黑石之上的神像都有著一把鑰匙,看者怎麽知道黑石上的是善神還是惡神,怎麽知道是善神鎖住了惡神,而不是惡神鎖住了善神呢?】


    ……


    陸老板把肖夢半的房間又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


    她和管懿剛住進旅館沒多久,房間大多地方保持著他們入住之前的模樣。陸老板找了一遍後,又回到了那隻背包前。


    陸老板取出了那件針織外套。


    如果確實是他猜測的那個人的話……


    陸老板低下頭嗅著外套上的味道。肖夢半顯而易見往身上噴了香水,離得遠時不明顯,湊近了就會覺得外套上的香水味十分濃重。而那件外套上除了香水味,還混進了一絲不和諧的味道。


    很難說清那是一種什麽味道,像是廚房裏的油煙味和飯菜的味道混在了一起。


    肖夢半壓根沒有進過廚房,她在一樓用餐時也沒有穿著這件外套,這味道隻能是在她背包中翻找財物的人留下的!


    懷表的分針不知不覺間走過了表盤的三分之一,肖夢半又要回來了。


    陸老板抓著那件外套,長眉皺了起來,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凶手是誰,但是接下來他該如何阻止肖夢半?


    跑到肖夢半跟前告訴她他的推理,告訴她凶手究竟是誰嗎?


    陸老板有一種肖夢半會不分青紅皂白先殺了他的預感。


    就在他思考如何阻止肖夢半的時候,樓下傳來了一聲大喊。


    “救命啊!殺人啦!”


    ……


    旅館裏房門的底部有著一道不小的縫隙。


    在房間裏待了許久還沒等到許延回來的陳津心裏格外不安,即便連續兩次成為副本裏唯一一個死亡玩家,他決心這個副本一定要不亂跑苟到最後,陳津還是離開了房間。


    陳津還記得許延上一次去的是丹尤的房間,稍稍確認了一下另一個客人的房間在哪後,就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死過兩次的陳津十分慎重,他沒有貿然去敲門,而是輕手輕腳地趴在地上,睜著眼往裏麵看。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陳津就已經出了一後背的冷汗。


    越是害怕的東西越是無法抑製地想起,恐怖片裏頭從門縫裏看到另一個人眼睛的情節在陳津腦內刷了屏,他膽戰心驚,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然而房間裏一片漆黑,別說另一個人的眼睛了,他什麽東西都看不到。


    陳津憋氣的能力十分一般,越是心慌地想要看到房間裏麵有什麽,越是忍不住呼吸。


    他依舊沒能看見房間裏的景象,但卻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血腥味。


    陳津從地上跳了起來,拚命地撞門。


    他一邊撞門一邊大喊道:“救命啊!殺人啦!”一陣兵荒馬亂,陳津呼救沒多久他身後一扇房門就打開了,丹尤從裏麵跑出來:“那人不是還沒回來?”


    “是另一個!”陳津有些語無倫次,“殺人的還有一個!”


    丹尤沒再多問,他把陳津撥到一邊,擰了擰門把發現房門從裏麵鎖上了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截鐵絲伸進鎖眼裏搗鼓。


    陳津本還想招呼丹尤跟他一起把房門撞開的,哪想到還有這等千年以前的開鎖絕技,一時愣在一旁傻了眼。


    丹尤走南闖北多年,具備多種奇奇怪怪的技能,他顯然不是第一回 做這種事了,沒一會兒就成功把房門打開。


    推門的那一刻,他敏捷地往往旁邊一躲,躲開了錘向他腦袋的床頭櫃,一抬腿正巧踹到了襲擊者的手腕。床頭櫃脫手而出,砸在對麵的門上傳出一聲巨響。


    “嘶,差一點。”丹尤臉上的表情卻一點都看不出他剛才有被砸到的可能。


    襲擊者意識到了自己絕非丹尤的對手,慌張地退後想要把門鎖上,然而丹尤抵住了門板,強行擠了進去。進門後便將應對不及的襲擊者撂倒在地,回頭衝陳津喊道:“開燈!”


    陳津聽到了急促的下樓的腳步聲,陸老板的身影出現在樓道口,通過了兩個副本後陸仁在他眼裏就是靠譜的代名詞。陳津安心了些許,也不站在一旁發愣了,手忙腳亂地打開了房間的燈。


    燈光刺得他眼睛一疼,他勉力睜著眼,隻見丹尤把一臉絡腮胡子的男人死死按在地上,不遠處是一片刺目的紅。


    許延倒在地上,他被割破了手腕,鮮血在腕下積了一灘小小的血泊。


    陳津心慌意亂地跑到許延身邊,顫著手探了探許延的鼻息,發現他還有氣後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即使知道遊戲裏的傷害都不是真實的,但驟然看到同伴生死不明地倒在地上,他還是被嚇得不輕。


    陸老板緊跟在陳津身後進了房間,手上甚至還抓著那件針織外套。他的目光最先落在許延身上,之後是丹尤和絡腮胡子,最後才看向床上的神像。


    傍晚時還不覺得這座神像有什麽問題,此時看著覺得無端的詭異。


    一股憤怒莫名湧上心頭,陸老板大步上前掀起被子蓋住了神像,那股怒意無端而起,又無端散去了。


    陸老板俯身去看許延的情況。


    許延被割破的手腕暴露在空氣中,他輕輕擦掉皮膚上的部分血跡看了一眼,對陳津道:“沒什麽事,血已經要凝固了。”


    看著地上的血正擔心許延會不會涼了的陳津:“……”


    陸老板解釋道:“傷到了肌肉,但還沒割破動脈大管,血流了會兒後自己就會止住。就是之後幾天胳膊可能會有點麻,要小心別讓傷口再裂開了。”


    陳津道:“他現在昏迷著……”


    “應該不是失血的原因,”陸老板檢查了一下許延的頭部,“大概是頭部受擊暈過去了。”


    “那什麽,”一旁的丹尤開口道,“那位先生既然沒事的話,你們能過來幫把手嗎?”


    陳津忙過去幫丹尤按住絡腮胡子。陸管家手頭沒有紗布,就從床單撕了一條布下來給許延簡單包紮了一下。


    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絡腮胡子大喊道:“放開我,我是在救你們!”


    陳津被他氣笑了:“許延又不是殺人凶手,你管殺他叫救我們?”


    “人是抵禦不了惡鬼的!”絡腮胡子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拚命扭過頭瞪著陳津,“隻有神才能戰勝惡鬼!”


    陸老板指著被子下的凸起,冷聲道:“你說那個東西?”


    傍晚口口聲聲說神像隻是一個裝飾品的絡腮胡子,此時一副狂信徒的模樣:“你怎麽敢對善神不敬?!”


    陸老板沒有理會絡腮胡子的話,看著現在仍處於昏迷之中的許延,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陸老板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你是在,獻祭?”


    絡腮胡子咧開了嘴:“想要讓神明拯救凡人,怎麽能不給他獻上祭品?”


    這種荒唐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卻是理所當然的語氣,陸老板一時無言。


    他此時無比確信,絡腮胡子已經被肖夢半嚇瘋了。


    丹尤嗤笑一聲:“拿人活祭的神算什麽善神,邪神還差不多吧。”


    絡腮胡子聞言又拚命掙紮起來,口中怒斥著諸如丹尤怎麽能不敬善神的話。


    陸老板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我們走吧,陳津你把你的同伴帶回房間,小心他手上的傷。”


    陳津連聲應下。


    “他怎麽辦?”丹尤還摁著絡腮胡子。


    絡腮胡子此時一副瘋瘋癲癲神神叨叨的模樣,確實讓人有些難辦。


    “你們會後悔的,不照我說的做你們一定會後悔的。”絡腮胡子見房間裏其他人對他的話都無動於衷,哀求道,“他現在不是還沒有醒過來嗎?我們把他獻給神,隻要我們不說出去,沒有人會知道的……”


    “犧牲一個人,救剩下的所有人不好嗎?”絡腮胡子急切道,“善神是真實存在的!你們去過倒影之城城外北邊的那個教堂就會知道,隻要給善神獻上祭品,善神就會實現我們的願望!我什麽都不要,我隻要活下去啊!”


    “無辜的人為什麽要為了你的生去死?”陸老板冷冷道。


    “你這是被邪.教洗腦了啊。”丹尤搖頭歎氣道,“活祭這種糊塗事你也做得出來。”


    陸老板不太想聽絡腮胡子繼續嚷嚷了,他上前一步把他敲暈,又在丹尤鬆開絡腮胡子後,拖著他把他扔進了廁所。


    陸老板剛合上廁所的門,便聽到了一絲微不可聞的動靜。


    陸老板的臉色一變,陳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想讓丹尤幫忙把許延架到他肩上,他剛張開口,就被丹尤捂住了嘴巴。


    來自一樓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入三樓這三個人耳中。


    “……是誰殺了我?”


    肖夢半又回來了!


    丹尤二話不說就跑路了,他細心地關上了房間裏的燈,一點兒聲音也沒發出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但陸老板已經來不及回去。


    他正思考著要不要先藏在這間房間,陳津就扯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跟著他走。


    肖夢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她就快要走上二樓。


    陸老板不再多想,當機立斷幫陳津扶著許延,回到了他們在對麵的房間。


    絡腮胡子房間的門輕輕合上。


    陸老板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絡腮胡子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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