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板和白逐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跑出門外。


    旅館的大門吱呀一聲被從裏拉開,剛剛打開一條縫,荒野上凜冽的寒風便呼嘯而入,重重推開了門。身後是門板拍在牆上的悶響,迎麵刮來的風裹挾著血腥味。


    一具扭曲的屍體靜靜躺在地上,她的身下,血泊逐漸蔓延開來。


    燈光從玻璃窗透出,窗麵沒有擦幹淨,透出室外的光仿佛也蒙上了一層汙漬。陸老板在距離屍體一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一聲不吭地看著鋪在地上的花布裙子。


    裙子漸漸被血浸透。


    身邊響起輕微的抽氣聲。


    陸老板扭頭看去,隻見白逐看著女人的頭部,低聲道:“是頭先落在地上的。”


    屍體的頭部積血最多,恐怕哪裏砸裂了,更奇怪的是女人的臉血肉模糊,是她本來就驚恐的表情顯得更加猙獰。


    陸老板走近了,蹲下身仔細觀察,發現女人的眼球少了一顆。他站起身抬頭看了看,道:“臉是被樹枝刮花的。”


    旅館外種了幾棵樹,伸出的樹枝沒有起到緩衝作用,反而在女人墜落的時候刮壞了她的臉。


    樹稍有著一個奇怪的圓形凸起,陸老板懷疑是女人的眼球掛在了上麵。


    “啊!”身後突然響起刺耳的尖叫聲。


    一串淩亂的腳步響起,在女人墜樓後,幾個聽到動靜的人跑了出來。陸老板依稀記得尖叫的女孩是女人的同伴,容貌普通清秀,晚飯的時候和死者交談甚歡。


    女孩眼睛睜得仿佛眼角都要裂開,她難以掩飾臉上的驚恐,捂著嘴,不敢置信道:“夢、夢半,怎麽會這樣?”


    跑出旅館外的那幾個年輕男女都是死者的同伴,他們臉上同樣是一副難以相信的神情。


    頭頂有窗戶打開的聲音,白逐一抬頭就看見不同的窗戶中冒出了四個腦袋,分別是服務員小珍,旅人丹尤,和擠在一起往外看的陳津與許延。


    陸老板聲音平靜地詢問:“你們有人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


    墜下樓的女人叫肖夢半,是京城藝術學院雕塑係的學生。


    “我聽到有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就推窗往外看,沒想到是夢半墜下了樓。”帶著眼鏡的柔弱女孩眼中的驚恐還未褪去,無意識地攥著自己的裙子,“發現後我就跑下了樓,怎、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呢?”


    陸老板記得他抬頭觀察樹枝的時候樓上是有一個房間的窗戶推開了,但他不記得那是不是這個女孩的房間。


    “你們有人和她住一間嗎?”陸老板問,“我記得你們都是兩個人一間的。”


    “和夢半住一間的人是我。”一個青年苦笑道,陸老板隱約記起他在登記本上登記的名字是管懿,其他人的名字都由他們中的代表一起登記,隻有這個青年的名字較為複雜,是自己寫的。


    “但是我和夢半吵了架,她說現在不想看到我,所以那時候我不在房間裏。”管懿道,“如果我堅持留在房間裏就好了,那時候我要是在,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一個容貌英氣的女子語氣淡淡地打斷了他:“你想要堅持留在那裏可留不了,準會被肖夢半打出來。”


    她說的話在當前情況下顯得很不和諧,但除了陸老板和白逐有些疑惑外,其他人卻沒有提出反對的話。


    隻有柔弱女孩小聲道:“夢半她現在都……陸倩你就不要說這種話了。”


    名叫陸倩的英氣女子冷哼了一聲。


    管懿臉色有點尷尬:“……夢半是有些大小姐脾氣,其實她人不壞。”


    “你們……”陸老板的目光看向之前沒有說話的兩個青年。


    其中一個青年連忙道:“我和於曉一直在屋裏打牌,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那個叫於曉的青年明顯是被人拉下來的,陸管家離他不算近都聞到了濃鬱的酒氣,也不知道於曉究竟喝了多少。


    於曉此時一副醉醺醺的模樣,眼睛眯著,趴在窗戶上一個勁兒地往外瞧,口中含糊不清道:“許燎,咱畫具呢?趕緊拿過來啊……多好的素材!”


    聞言,其他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死者的男朋友管懿,臉色都要發青了。


    許燎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就少說幾句吧。”


    沒有人知道死者是怎麽墜下樓的。


    陸老板微微皺著眉,這時陸倩麵無表情地瞥了眼屋外的屍體,道:“估計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肖夢半不是和管懿吵架了嗎?她耍起性子來非要別人不高興,別人不高興了她自個兒也不見得開心。肖夢半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坐在高處往外看,說不準她一下子沒坐穩,就一頭栽了下去。”


    陸老板若有所思道:“你很了解她?”


    陸倩話裏話外都體現著她不喜歡肖夢半,可她又偏偏說著熟悉死者的話。


    “你懷疑我啊?”陸倩瞥了陸老板一眼。


    陸老板搖頭:“隨意問一下,店裏死了人,我做老板的總是想弄清楚些。”


    陸倩哼了聲:“我當然了解她啦,怎麽說也是從小學就認識,做過幾年閨蜜的。”


    顯而易見這對過去時的閨蜜現在已經反目了。


    “當時既然沒有人和死者在一塊兒,那麽就先當她是意外墜樓的吧。”陸老板選擇性的忽略了陸倩“本來就是”的低語聲,問道,“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柔弱女孩鼓起勇氣問:“那個……老板,請問我們可以把夢半的屍體搬進店裏來嗎?讓她的屍體就這樣在外麵是不是不太好……”


    “不行,”陸老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外麵的屍體不能動,死者墜樓的那個房間我也要暫時封起來。”


    他看向管懿:“我那個時候給你們的鑰匙隻有一把,如果鑰匙在你那裏的話,麻煩現在交給我。”


    管懿聞言愣了愣,鑰匙確實在他身上,肖夢半向來粗心大意,鑰匙這些對她來說極容易弄丟的小東西都是他來保管的。肖夢半把他趕出房間的時候雖然氣極了,但並沒有把鑰匙收回來。


    他掏出了鑰匙卻沒有遞過去,而是猶豫著問:“我可以問下為什麽嗎?畢竟我今晚上還要住……”


    “麻煩你暫時和別人擠一下了,”陸老板抱歉卻不容拒絕道,“警察從最近的鎮子趕來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在警察過來之前,麻煩各位不要去破壞現場。”


    “畢竟現在沒有人能肯定死者是意外身亡。”陸老板的語氣少見的堅定,隱隱帶著威嚴,在場的人沒有提出一句異議,連和死者很不對付的陸倩都沒有說話。


    管懿連忙把鑰匙交給了陸老板。


    自其他npc過來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白逐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他覺得自己突然被法治的光輝照耀了,這……這真的是一個恐怖遊戲嗎?


    他尚未回過神來,就被陸老板突然湊近嚇了一跳。陸老板有些奇怪少年怎麽跟隻受了驚的兔子似的,遲疑了一會兒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回去休息,我還要去把出事的房間鎖上。”


    沒反應過來的白逐一時忘記了他寸步不離的方針,下意識就答應了。等他想要跟上去後,陸老板都走沒影兒了。


    npc們陸陸續續離開,許燎拖著於曉走在最後頭,他好不容易才把醉鬼從窗戶上扒拉下來,也不知道於曉怎麽做到的,身上跟有一層膠水似的緊緊黏在了窗戶上,弄得許燎也一身酒氣好不狼狽。許燎見白逐看著他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匆匆拖著於曉走了。


    於曉戀戀不舍地伸長了脖子往窗外看:“素材……許燎你別打擾我畫畫!”


    許燎苦不堪言的低吼聲從樓梯間傳出來:“於曉你以後別想再喝酒了。”


    於曉的目光一直不肯離開窗外的屍體,扭曲的肢體,猙獰的麵孔,花般鋪開的鮮血,枯瘦的老樹,深沉的夜色與昏暗的燈光,與他而言是再完美不過的繪畫素材。


    白逐簡直被他的目光感染了,目光不知不覺也落在了窗外。


    不久之前活生生的人此時沒了氣息,明豔的臉被樹枝劃得支離破碎,花布裙子米色的底此時被染成了猩紅色,被夜色侵染後呈現出幹涸的血液的暗沉。


    風一陣接著一陣劇烈地刮過,吹得老去的樹木不斷搖晃它枯瘦的身軀,抖動它幹枯的枝葉。那樹枝上其實已經沒有幾片葉子,此時正是暮冬,樹葉早間幾個月前便幾近落盡,而新葉此刻還未抽出芽兒來。


    白逐發現樹枝上有著什麽,他忍不住湊近去看,可黑暗影響了他的視線,旅館裏的燈光甚至連外麵的樹幹都照不清。


    又是一陣風猛烈地吹過——


    這風比之前的都要大,刮在窗戶上時甚至使窗玻璃震顫著發出悶響。


    被白逐觀察著的東西從樹枝上掉了下來。


    它骨碌碌在地上滾了幾圈,然後停了下來,剛好滾入旅館的燈光能照到的範圍。


    那是一隻人的眼球。


    白逐忽然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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