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在門口張望著等候了已經有小半天,心情忐忑不定,直到他看見季禎出門時候的馬車回來,連忙抬起衣袖擦了擦額角隱約滲出來的汗珠子,躬身迎了上去。


    季禎推開車門見劉武迎著,隨口問道:“在這兒做什麽呢?”說罷從馬車上踏了下來。


    劉武說:“方才見著曙音姑娘他們回來時似有倦容,一問才曉得是在外頭見了髒物,我心想爺也還在外麵,心中就有些擔憂,故而來此候著。”


    季禎本想說你候著也沒用,但話到嘴邊,看見劉武那還帶著些憂慮的臉色,還是咽了下去。


    “唔,知道了。”


    季禎更好奇曙音他們出了什麽事。他往後看了江熠一眼,發現江熠果然也臉色變了變,步子快起來。


    “會不會出了什麽事?”季禎亦步亦趨跟著江熠問道。


    江熠搖頭:“應當不至於,否則他們會告知我,師兄也不會讓他們以身涉險。”


    “嗯,我看師兄行事很穩重的。”季禎跟著誇了江蘅一句。


    江熠偏頭看他臉上誠懇的欣賞,心裏如同被梗了一下,可難在這話沒有錯處更合情合理,反而他聽了覺得不悅才是不對。


    江熠衣袖之下的掌心握緊又鬆開,別別扭扭憋出一句:“我們門派的人行事都很穩重。”所以不止他師兄,也包括他。


    這樣委婉的話對江熠來說卻已經算是很直白,他的耳朵尖因此微微紅了起來,不再看季禎,怕他發現自己的異狀。


    季禎卻沒聽出江熠這話旁的意思來,隻覺得他以偏概全太過包庇,哼哼兩聲兀自嘀咕。


    江熠的心情本就還在在意這件事,此時聽見季禎咕噥了幾個字,但沒聽清,因此馬上問:“你說了什麽?”


    季禎本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打算把乖順樣子裝全乎了,可聽見江熠這麽樣問,便實在忍不住直接道:“難道曙音也是穩重的嗎?”


    若不是他善於哄騙,曙音現在還不知道對他如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江熠竟然還敢說他們全門派都行事穩重。


    季禎反問江熠一句,把江熠說得愣住,他還沒算完,幹脆豁出去要解氣,凶看著順嘴就罵江熠:“偏心鬼!”


    他一張小臉微微仰著,滿是不服氣,大約還帶著些季禎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委屈,點綴在那張玉麵之上,簡直出奇靈動可愛。


    說罷,看見院門已經就在身後不遠,自己扭頭快步走了。


    江熠頓在原地,須臾低頭藏起了幾分笑意。


    季禎先一步回到院子裏,便看見江蘅與梁冷正在廳中說話,聽見有仆從朝著季禎行禮的聲音,便一齊看過來。


    季禎走過去問他們:“方才我回來的時候聽門口的管事說,今日你們在外頭出了些事?”


    江蘅笑著回答:“是遇見了一些魔物,不過修為都尚且很淺,場麵尚且可控。”


    他們說話間,江熠也已經走到季禎身後。


    魔物的事情季禎其實並不太感興趣,況且江蘅說可控。算上時間,季禎覺得這事兒差不多也是該了了。也許千燈節以後不用太久,各方人馬都會開始打道回府。


    與其聽這些東西,到不如回去想想如何行自己到邊城來的大計謀。


    “爺。”屋裏若華正拿燙鬥給季禎熨衣服,見季禎進來便喊了他一聲。


    “讓人去準備紙墨,我寫信。”季禎說著坐上軟榻。


    若華將手上的活交給旁邊的小丫頭,自己給季禎研墨,又問:“不是前兩天剛寫過,這怎麽又寫了。”


    “有東西寫當然就寫了。”季禎道。


    他寫的東西也不多,先是關心了一下家裏人,而後話鋒一轉,又開始告狀。把江熠偏心鬼的事情也添油加醋寫了上去。季禎寫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又想起什麽,於是爬到軟榻內側將窗戶開啟一點點縫隙往外看,正好看見江熠和梁冷還站在廳裏頭說話。


    從季禎窗縫開著的角度往外看,看不見江蘅的身影,不過隻是角度問題。


    看看這狗男男的樣子,季禎本要收回目光,眸子卻忽然和一雙視線對上。


    梁冷正對著季禎窗戶這邊,也不知為何眼力這麽好,季禎明明隻開了一小條縫隙,眼珠子都露不全的,季禎偏偏覺得他和自己來了個對視,且微微朝自己挑了挑眉毛。


    季禎連忙縮回腦袋。


    也許隻是自己看錯,這點空間怎麽足夠他們兩個對視呢?季禎心想。


    他在軟榻上坐了一會兒,又小心看出去,這回他站了起來,換了個高度往外看,結果梁冷竟然又抬起頭與他看對了眼,這次梁冷連眼睛裏都有了笑意。


    見了鬼了。


    季禎的手扒拉著窗戶,慢慢將窗戶關嚴實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坐下來以後忍不住又心謗梁冷,恐怕是做賊心虛才要這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反正從梁冷和江熠這對道德上就站不住腳的人身上看事情,季禎自認他們就是帶著原罪。


    他本來要封上信封,想到這裏又大書特書了一筆江熠與梁冷瞧著日漸接近。


    “也不知什麽原因,隻是兩人看著親密。”季禎低聲念著,盡寫些模棱兩可陰陽怪氣的話。


    這下才算是真的寫完要封上信封。


    另一邊。


    曙音處理好了自己手上的小傷口,傷口雖然不算大,但是總流了些血的。


    她從自己房裏出來,想找江蘅拿些藥膏,抬眼看見江蘅正在和梁冷說話,江熠也在旁邊,便沒有上前打擾,想了想自己推開江蘅房門。


    江蘅房中陳設簡單,藥箱放在架子上,曙音過去將藥箱取下來,打開找了找,從裏頭翻出藥膏與繃帶,準備自己做些簡單處理。


    她進屋的時候門開的便不大,側身進來的,此時揚起一些風,慢慢竟然將門給帶著關上了。


    曙音聞聲抬眸看了一眼,沒有太在意,反正她擦了藥就要走。


    藥膏上手有些冰涼,不過於傷口的痛楚卻是好的,曙音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聽見耳邊有人聲靠近,是她兩個師兄與梁冷。江熠似乎是在門口與他們分別回了房裏,江蘅與梁冷的腳步卻停住。


    繼而一前一後推門進來。


    曙音蹲在架子旁,被擋住一半身影,且位置又不在梁冷或者江蘅的視線直接所視的地方,因而沒有被他們看見。


    曙音本來想立刻起身表明自己的存在,卻聽見江蘅說,“雲頂峰與季家的婚約馬上就要斷了。”


    梁冷剛要說話,餘光看見一側的光影有些晃動,立刻警醒起來,他問:“誰在那裏?”他臉色冷峻,與曙音平時見著的親和模樣沾不上邊。


    江蘅跟著也回頭看過來。


    曙音舉著藥瓶站起身,怯怯道:“是,是我。”


    梁冷見是她,回頭看了江蘅一眼,江蘅微微點頭,然後走向曙音問她:“你怎麽在這裏?”


    他看了一眼曙音放在地上翻亂了的藥箱,又說:“這樣蹲在地上沒個規矩樣。”


    曙音聽他說話口氣還是往常那個寬和的大師兄,心下鬆了一口氣,“那,那我,”她看向梁冷,“師兄和殿下先說,我出去了。”


    “不用了。”梁冷笑道,“不是什麽大事,下次再說也一樣,曙音姑娘的傷口要緊,先讓你師兄為你處理吧。”


    他說著不等曙音和江蘅反應,已經背著手往外走去。


    梁冷離開,曙音鬆了一口氣,被江蘅拉著坐下來處理傷口。隻是想到自己剛才聽見的那句話,忍不住又問江蘅,“師兄,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雲頂峰和季家的婚約要斷了?


    江蘅將繃帶輕輕纏繞到曙音的手上,“嗯。”他抬眸看向曙音,“等師父下山處理。”


    曙音麵露驚訝:“師父要下山?不是說這次隻是讓我們來曆練嗎?”


    的確是放他們這些小輩下山曆練,可這曆練並不包括讓江熠遇見季禎。


    “師父不是為了我們下山的。”江蘅道,多的卻不願意再說,隻囑咐曙音,“婚約的事,不可再告訴第二個人知道。”


    “可是為什麽啊?”曙音很不懂,“這婚約其實,其實也過得去啊。”


    江蘅道:“這是師父的意思。”


    一句話止住了曙音滿心疑問。江恪的意思從來不容違背與反駁。


    曙音從江蘅屋裏出去,看見季禎的屋門開著,若華站在門口與小丫頭叮囑著什麽,半點看不出異樣來。


    曙音心裏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不懂,更多的是覺得季禎若是知道了這件事,不知該多傷心。


    然而一起紛雜在千燈節這天,終究被千燈節的光華掩蓋。


    相傳幾百年前,有一位魔族少年與人族少女相戀,兩人的戀情為兩界所不容,硬生生將兩人拆散。少女為表心意,以死明誌,魔族少年得知此事怒急攻心,大開殺戒,再掠走與那少女麵容相似之人。繼而每年少女忌日,都會有魔物作祟。傳聞中那魔物懼怕光亮,因此在少女的忌日便被定為千燈節,夜裏城中將亮起千盞明燈驅散黑暗,眾人又戴上麵具以保安全。


    後來時光流轉,這魔物之說漸漸淡去,千燈節反而成了青年男女相會的節慶。有個說法是這天相戀的男女若是帶著麵具能從人群之中找到對方,便可以長廂廝守永不分離。


    季禎站在鏡子前麵,拿著鬼麵具往自己臉上比劃。


    鬼麵具裏的眾鬼爭搶不休,“用我的臉!”


    “用我的臉!”


    季禎戴一次,臉就變一次,他覺得有趣,反複戴上又放下,最後定在一張俏麗的少女麵龐之上,起了些好玩的心思,決定道:“我用這張臉!”


    鏡子裏少女的臉轉了轉,再開口已經是動聽嬌俏的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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