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外操場上應該多了許多上體育課的學生，嬉笑喧鬧聲此起彼伏，在安靜到落針可聞的倉庫裏響起，顯得有幾分突兀。
程妄終於有所動作，他緩緩移開望向宋明望的目光，避開他的手，扯了扯自己攥皺的衣領。
宋明望緊張的等待著他的判決。
可沒想到沒有得到是否喜歡他的答案，隻等來了一句“好玩嗎？”
他大腦一片空白，呆愣著看向他。
“不要再鬧了。”程妄語氣似有幾分倦意，甚至可以用冷淡來形容，“一次兩次就夠了，我沒興趣陪你玩這些。”
宋明望覺得自己眼眶發酸，一瞬間像是缺氧似想迫不及待的大口呼吸。
不過黑暗中程妄沒有仔細看清宋明望的表情，隻轉身向前走去。
“快點把東西放好。”
宋明望揪住他的衣袖，倔強道：“我沒有鬧，我是認真的。”
“我都知道了。”程妄皺眉，生氣肯定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覺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這樣玩有什麽意思。
“你知道什麽了？”
“田猛猛說你和他打了個賭。”
宋明望一怔：“可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了！而且我沒有那樣做。”
“那你現在在幹什麽？”程妄直視著他，不冷不熱的扯了扯嘴角。
宋明望看著他，沒有絲毫退卻：“我要給你坦白一件事。”
程妄皺眉：“……什麽事？”
“那天在你家裏你睡著後我偷偷親了你。”
程妄看著他：“然後呢？”
宋明望有些委屈的說：“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賭約去親自己不喜歡的人嗎？”
程妄的回答是沉默。
整個下午宋明望都沒有回教室上課，就待在南操場後的小樹林，他坐在石凳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比拒接他的告白還慘，程妄根本不相信自己喜歡他。
他想起了那天在ktv給程妄告白結果被無情拒絕的男生，不知道是他慘還是自己慘。
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節課，他悄悄的從後門溜進去，班上的人包括老師都沒注意到他，隻有程妄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下課後田猛猛問他怎麽現在才回來，他的雪糕帶回來了沒。
宋明望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用力踩了踩他的腳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都已經忘了那個和田猛猛所謂的賭約了，本來就是嘴上說說，他根本沒有那樣做。
“你最近怎麽了？心情不好的樣子。”
宋明望的不對勁，連許宿都發現了，操場跑步男女分開，男生跑完後都在樹蔭下乘涼，許宿有些擔心的朝他問道。
還沒等宋明望回答，唐覃也湊了過來，“對啊，宋明望你怎麽不發朋友圈了。”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才提起興趣，看來宋明望心裏是真的揣著事。
要知道他發朋友圈的頻率雷打不動的保持在一天三次，分完早中晚，從來沒有過例外。
當然除了這次，能夠讓他停止發朋友圈，說明他真的遇到大事了。
宋明望有意無意的看了程妄一眼，他正在仰頭喝水，從樹葉間隙頭下來的陽光灑在他臉上，五官輪廓都柔和了不少。
“到底怎麽了啊？”
任別人怎麽問，宋明望都悶著腦袋不說話，大家看慣了他說話氣人的樣子，難得見他這樣無精打采，都莫名有些不自在。
一旁唐覃沒有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因為他正在和程妄說話，隻見他撚了撚地上的雜草，狀似無意的提起：“妄哥，你和粥粥鬧不愉快了？“
程妄淡淡否認：“沒有。”
唐譚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把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你應該發現了吧，她喜歡你。”
程妄皺眉不耐，回答他：“她喜歡我不一定代表我要喜歡他。”
可說完後忽然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朝宋明望看去。
宋明望小臉發白，站起身來悶聲道：“我肚子不舒服，給老師請假去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開。
“你怎麽了？”
程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捏了捏空掉礦泉水瓶，瓶子被他捏的砰呲作響縮成一團。
“你話很多。”
唐覃：“？？？”
宋明望獨自沉浸在失戀的悲傷之中，他還從來沒有嚐過這種滋味，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帶來的後果。
他之前以為所謂的喜歡不過時迷戀感混亂的產生物，人在興奮時，腎上腺素飆升，大腦裏會分泌大量的多巴胺，促進荷爾蒙這種應激激素的釋放，從而導致異性意亂情迷。
可現在他發現喜歡好像不是這麽簡單的東西。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末不用去學校，他本打算把自己關在家裏看書搞研究，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結果就被告知要去參加唐覃的生日派對。
“我沒聽你說過。”宋明望否認道，說完就要掛田猛猛電話。
“你去不去，我給你說到時可有不得了的大事。”田猛猛很努力的克製自己要保密，但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到時三班的周瑤也會去，聽說她到時會當眾向程妄告白。”
宋明望一驚，立馬坐直了身子，“什麽？”
知道了這件事，他二話不說就丟下自己做了一半的實驗出了門。
唐覃舉辦派對的地點就是在自家別墅花園裏，他家裏條件很好，上麵還有個姐姐，算是個無憂無慮的富二代，除了愛換女朋友之外，倒沒什麽其他的惡習。
到的時候他先是張望了一下四周，看見程妄已經到了，正在泳池旁的角落裏站著，低頭抽著煙，麵前站在唐覃，兩人似乎正在說話。
宋明望本以為來參加的隻是學校裏的學生，可是當他看見唐覃樂嗬嗬的走來，經過某個穿著比基尼的性格女郎時，伸手拍了拍她，然後吹了吹口哨。
“討厭，唐少亂摸人家。”
宋明望的臉綠了綠。
“喲，小明明來了。”唐覃又看見了他，吊兒郎當的叫了他一聲。
宋明望別過腦袋，不想去看他。
唐覃看他這樣木楞，有意想逗逗他，看他會怎麽辦。
“你就這麽空手來的嗎？好歹我今天過生，怎麽麵子都不給一個。”
宋明望聞言一怔，隨即有些糾結的咬了咬嘴巴，他是臨時得到通知的，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周瑤和程妄的事上，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來，哪裏還記得給他帶生日禮物。
唐覃攤出手，挑眉：“怎麽？不會根本沒準備吧。”
站在後麵的程妄微微皺眉，看了唐覃一眼。
“算了，我這個人一向大度，那你給我唱個生日快樂歌吧。”
程妄看宋明望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丟掉手上的煙，碾滅了煙頭，正準備去拉他走，就聽見一道微弱怯怯的嗓音響起。
“…祝你生日快樂…”
宋明望臉漲的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連眼都不敢睜開看，聲音也在發顫，飛快的唱完了一遍生日快樂歌，
唐覃大度的擺擺手，也沒指出他英文部分還沒唱完，“行了，你的禮物我收到了。”
他還是懂適可而止這個道理，他本來就是逗著他玩的，誰讓宋明望長了一張誰看了都想欺負的臉和誰聽了拳頭都會硬的嘴。
再說他本來就在群裏說過不收同學的生日禮物，記得給他說聲生日快樂就行，一看宋明望就是沒看群消息。
一群人最後入座後看著長桌上擺放的精致菜品，心裏都嘖嘖稱奇，從踏入這個地方開始他們就意識到了自己和唐覃的差距，明明在學校裏還感受不到。
劉蕭思眼珠子轉了轉，熱絡道：“這肯定要花不少吧，你看你是壽星結果你破費最多，還讓我們不要送禮物，這哪裏過意得去啊。”
“也沒幾個錢。”唐覃咧咧嘴，一開口就把他的話頭堵住，自從上次知道是他舉報的後，他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這次他本來沒邀請他的，結果他還厚臉皮的自己跟著來了。
劉蕭思訕訕了幾聲，喝了口飲料沒說話了。
生日蛋糕是唐覃的姐姐訂了送來的，足足六層被人小心翼翼的推了上來。
每個人都在忙著給唐覃說祝福，宋明望默默的吃了口蛋糕，吃了一口，覺得味道還挺好吃的，忍不住又拿起叉子吃了一口。
這一開口就停不住了。
放下盤子的時候不經意對上了程妄的視線。
周瑤就坐在程妄的對麵，有些緊張的攥了攥手指，抿著唇一直都沒說話。
旁邊的沈念和她說些悄悄話她也沒聽進去。
中途不知道有誰提議玩遊戲，遊戲很簡單，每個人嘴巴裏含個小餅幹，餅幹是條狀物的，很容易碰掉，要求大家依次傳給後麵的人，誰的餅幹掉了誰就輸了。
分組的時候宋明望抽到了二，拍在了第二個。
“那誰是一？”
沒有人說話。
就在大家覺得納悶還要再問的時候，便聽到一道不冷不熱的嗓音響起。
“我。”
大家都看著程妄，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陸陸續續報出自己的數字。
隻有宋明望還沉浸在剛才他的那聲“我”裏，想到這意味著他和程妄要嘴對嘴做遊戲。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臉紅心跳的不知所措，可現在他隻覺得苦澀。
程妄不喜歡他，隻是把他當作朋友，自從程妄告訴他自己那天晚上醒著以後，宋明望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之後莫名其妙的冷淡疏遠是為什麽。
他肯定很厭惡和自己的這種接觸。
“班長，你的是多少號。”宋明望打算去找許宿換。
許宿露出了個歉意的笑容，溫聲解釋道：“抱歉，我很喜歡我這個號，恐怕換不了。”
宋明望隻好作罷。
眼看著遊戲就要開始，隻能硬著頭皮坐在第二個椅子上。
程妄就在他的旁邊，半垂著眼皮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桌上的刀叉，
“給。”孟可然走過來把餅幹給了他。
宋明望咽了咽口水，他覺得自己有些緊張。
程妄將拆開的餅幹包裝袋扔在了桌上，然後朝宋明望湊近了距離。
他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仿佛隻是單純想快點完成任務而已。
宋明望強迫自己的視線落在餅幹上，心裏不祈禱著千萬不要發生餅幹落地的尷尬事。
好在沒有發生那麽狗血的劇情，兩人接觸時間不超過三秒，期間他根本沒抬眼看程妄的眼。
可是在咬回的那一刹那因為沒有控製好力度，用力過猛咬掉了一長截餅幹，一瞬間擦過麵前人的薄唇，微涼的觸感讓他唇上一麻，渾身似遭了電擊似的。
這也算是一個吻嗎？
宋明望有一瞬間的怔忡，不過很快的回過神來，拋去了那些胡思亂想，連忙坐直身子，非常刻意的擦了擦嘴，他沒有忘記程妄不喜歡和他接觸。
程妄一言不發看著他的動作，臉上沒什麽表情。
“快點快點，該我了。”
田猛猛摩拳擦掌，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接宋明望的餅幹，連聲催促。
他隻好穩住心神，又把餅幹送了出去，這回他有了經驗控製好了力度，遞餅幹非常順利，沒有任何失誤。
後麵的人又開始興奮嚷嚷了起來，都迫不及待等著對方出醜，最後掉餅幹的是許宿。
他按規矩選了真心話大冒險，被迫接受了懲罰。
鬧騰過後院子裏忽然放起了悠揚的鋼琴曲，唐覃忽然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宋明望這個時候心理已經預感到了些什麽，有些煩躁的扯了扯桌子上假花的花瓣。
果然周瑤站了出來，可以看得出來她今天精心打扮過，穿著收腰的牛仔連衣裙，黑發精心卷過，白皙肌膚在暖光燈照射下似泛著閃光。
“程妄。”她拿起話筒叫了一聲。
大家先是麵麵相覷，然後同時默契的安靜了下來。
被叫到名字的程妄眉眼沉靜，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根本沒有一點事件中心人物的自覺。
“今天我來這裏，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我喜歡你！”
宋明望手指下意識的攥緊，幾乎是有些慌亂的看向程妄。
這句話太耳熟了，畢竟自己前幾天才給程妄說過。
在場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紛紛把視線都投向程妄，吊著一顆心等待著他的回應。
程妄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手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打火機。
半晌他才似有些不耐般，看著周瑤皺起了眉頭，冷聲道：“我記得我之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他頓了頓，又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還是你覺得有這麽多人在場的情況下我的回答會不一樣？”
周瑤臉色一白，手指用力的深陷掌心，傳來陣陣刺痛。
沈念為難的看了程妄一眼，然後又拉了拉周瑤，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瑤瑤姐……別這樣了。”
周瑤甩開她的手，麵帶冷笑，被當作眾人如此羞辱讓她羞憤欲死，她以為自己好歹和程妄相處了這麽久，怎麽也要給她留點麵子。
她以為……以為這樣程妄也許不好拒絕，會給自己一次機會。
隻要一次就好。
想到這裏她心底最後那根弦徹底崩壞，失去理智的枷鎖，聲音不自覺拔高，語氣尖利：“為什麽？因為你是同性戀嗎？”
“……”
這樣的重磅炸彈讓眾人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沈念幾乎可以用大驚失色來形容，她趕緊捂住周瑤的嘴，“你在胡說什麽？！”
其實周瑤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她以為隻要自己留在他身邊至少還有機會。
可是自從那個轉學生來後，所謂的她以為就變了，程妄頭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興趣，但是是同性。
她不瞎也不傻，尤其是在對喜歡的人這些事上麵，作為一個女生來說可以說是出奇的敏銳。
宋明望按耐住自己的擔憂看向程妄，發現他臉上沒有絲毫怒氣，甚至還勾了勾唇，似乎笑了笑。
隻見他雙手插兜步履從容，一步步走到了麵色蒼白，露出悔意的周瑤麵前。
然後微微彎下身子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無論我是不是，我都不可能會喜歡你這種人。”
他說這話時甚至嘴角微揚，但是即使在笑，他的眼裏卻不見絲毫笑意，黑沉沉的眼裏寒意十足。
周瑤神情恍惚，“……你什麽意思？”
程妄直起腰，似是漫不經心道：“唐覃對你很好，你不該利用他，念念也是，真心把你當成她姐姐，你呢？有那麽一絲真心嗎？”
周瑤麵如土色。
生日派對的鬧劇最後還是由壽星唐覃來收場，當時派對上周瑤的話無疑往平靜湖麵投下了一顆石子，眾人都在用眼神交流表達自己的難以置信。
但大部分人還是不信的，因為程妄的表情根本沒有絲毫慌亂，相反周瑤則顯得十分狼狽，倒像是告白失敗後的惱羞成怒，變成了口不擇言。
“女人翻起臉真可怕，被拒絕後就因愛生恨，想毀了一個人的理由就這麽簡單。”
宋明望一打開手機就看見了田猛猛給他發的微信，看是和他聊這事，就沒回他，他大嘴巴的事自己還沒和他算帳，起碼要冷戰幾個星期才打算理他。
距離派對已經過了好幾天，學校裏關於程妄倒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傳聞。看來大家都不相信。
他剛把手機關上放兜裏，就看見叫的滴滴已經來了，便打開車門上了車。
今天是難得的星期天，之所以說難得，是因為這樣的日子對宋明望來說，一年就隻有一次。
沒錯，今天就是他的生日。
宋玉蘭還是沒辦法趕回國，一大早就給他打電話說了生日快樂，並表示生日禮物已經往國內寄了。
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個自己一個人過的生日。
他現在就要趕去蛋糕店取蛋糕，他給自己訂的蛋糕是個海綿寶寶七寸蛋糕，是個很可愛卡通圖畫，
他千挑萬選選好角度拍了張照片，然後配上一句話，想了一會，還是又打了幾個字，強調自己不是一個人。
然後設置僅一人可見。
取了蛋糕出來已經是下午五六點了，正是下班高峰期，宋明望也不打算回家，打算就近找個公園，說不定能碰到小孩和自己一起吃蛋糕，他真的不想一個人吃蛋糕。
他沒什麽朋友，不像唐覃那麽人緣好，一過生日隻需要在群裏說一聲全班人就會到場。
唯一算的上朋友的田猛猛也還在冷戰中。
他領著蛋糕走到沿柳河的濕地公園，一路有不少空著的木椅，他隨便找了個坐下，就開始拆蛋糕，眼神左右逡巡著，看有沒有小孩。
結果拆的過程中，由於繩子打結，他越理越亂，手下也沒了輕重，然後一個不穩，整個蛋糕翻在了地上。
看著地上的一片狼籍的，宋明望積壓了一天的委屈終於忍不住發泄了出來。
他彎成身子把自己埋成小小一團，身體微微抽搐，咬著牙發出壓抑的細微哽咽聲。
…
而此時另一邊程妄正在接電話。
自從那事之後沈念和周瑤徹底斷絕了來往，唐覃什麽也沒說，但還是刪掉了她的微信，偶爾提起她也不再叫她粥粥，直接稱呼本名。
程妄對這件事也根本沒怎麽上心，或者說對周瑤根本沒在意過。
所以當沈念特地打電話試探他心情，就隻是單純覺得好笑。
掛完電話後他走到院子裏看了看自己養的兩隻小東西，他隨意揀了點青菜喂小黃鴨，看著它嘎嘎著努力伸長嘴巴。
“你少喂點含水分量這麽高的菜給它，小心拉肚子。”
程妄放開了手站起來，把手上拍幹淨，不以為意道：“哪來那麽嬌氣。”
“你這孩子……”程姥姥白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我看你以後這樣說你女朋友試試，我不得到死都看不見你結婚生孩子。”
程妄笑笑，沒說話。
“對了，你和那個小娃娃怎麽了？”程姥姥覺得有些鬧心，他這個孫子的朋友本來就少，再少下去就所剩無幾了。
程妄臉上笑意微斂：“沒什麽。”
“吵架了？”
“哎，我不是看你挺喜歡那個小娃娃的嗎？怎麽不知道讓讓別人。”程姥姥歎了口氣。
程妄終於抬起了眼，“我喜歡他？”
程姥姥莫名其妙。“對啊，他當時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我難得看見你有那麽開心的時候。”
程妄不說話了，摩挲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鬼使神差的點開宋明望的朋友圈，看他最新時間發了一條朋友圈。
“耶，取到蛋糕了，很朋友們一吃。”
下麵有一張卡通蛋糕的照片。
他抬頭看了一眼日曆，原來這天是他的生日。
他回了房間躺在床上，因為沒開窗簾，房間光線有些暗，他也渾不在意，一隻手上下拋玩著打火機，另一隻手不停的將手機屏幕打開又熄滅。
終於他停下了拋玩的動作，微微坐直身子，按下通訊錄上某串號碼。
電話響了一遍沒有接聽。
他微微皺眉，但是還是保持耐心再打了一遍。
這次那邊響了很久才接，不知道對方在幹什麽。
程妄坐直身子靠著床背，騰出一隻手去拿床頭櫃上放的煙，微微側頭用打火機單手點上，然後呼出一口氣。
“你在幹什麽？”
那邊沒有立刻響起聲音，程妄很有耐心的也沒有說話，聽著耳畔傳來的呼吸聲。
終於那邊開了口，隻不過語氣有些生硬，“沒幹什麽。”
程妄敏銳的察覺到他語氣的異樣，手上撣煙動作一頓，微微皺眉，“你哭了？”
“……”
“沒有。”宋明望嘴硬，
程妄耐心告罄，終於直截了當地問，“你在哪？”
一開始宋明望還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當聽到他語氣變冷，這才如實照說。
程妄立刻穿上外套起身出門，他姥姥在後麵還在問。
“這麽冷的天出去幹什麽？”
“有點事。”他頭也不回。
到宋明望所說的地點隻需要十五分鍾左右的路程，一到那他就看見宋明望彎著腰，抽抽嗒嗒的抱著自己的胳膊，盯著地上摔落一地的蛋糕。
“……”
宋明望其實是不希望程妄在這種糟糕的時機來的，像是把自己強裝的偽裝一把撕開，毫不客氣的露出他狼狽的一麵。
之前就說過，他是個真正哭時不希望任何人看見的性格。
而且沒人陪自己過生日這種事未免也太丟臉了。
程妄緩緩走到他的跟前，居高臨下的望向他。
宋明望注意到自己跟前的一雙黑色運動鞋，抬起頭一看果然是程妄。
他看了看地上的蛋糕，下意識的皺眉，但語氣倒沒聽出什麽指責的味道。
“怎麽這麽笨。”
本來宋明望不想理會他，但是這句話觸及他的怒點了。
“我的高智商是科學權威機構給出的報告，當時測出來還上新聞了，你侮辱我智商就是在侮辱科學。”
程妄看他瞬間恢複生龍活虎，沒有回答他的話，轉移話題道：“還哭不哭了？”
宋明望眨巴了下眼，現在他本來就沒有眼淚了。
最後他還是被程妄帶著重新買了蛋糕，蛋糕在他的一再要求下，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海綿寶寶蛋糕，上麵由他自己親自插了一個一，一個八。
兩人一起在大樹下的草坪上吃了蛋糕，程妄不喜歡吃甜食，沒吃多少，過生日的儀式也十分簡單。
但是在他吹掉蠟燭後程妄對他說了句“生日快樂”，讓他覺得比之前過的生日收到的任何禮物都要珍貴。
“許的什麽願。”程妄雙手撐在草坪上，看向天空，此時夜幕已經降臨。
“秘密。”宋明望搖頭拒絕了他。
程妄也不在意。他本來就是隨口一問。
宋明望有些別別扭扭：“我本來還以為這是我過的最差勁的生日，可沒想到你會來。”一下子就從最差變成最好的了。
後麵的話他不好意思說出來，覺得怪肉麻的。
程妄神情微動，不動聲色的抿了抿唇。
宋明望嚐了口蛋糕，舌尖頓時傳來甜膩的觸感，他拿了剩下的給旁邊的人嚐，程妄看了一眼，沒接過來。
“不用。”
宋明望坐在草坪上，程妄站直身，手插在褲兜裏，問他：“你的生日願望到底是什麽？”
“可以說嗎？萬一說出來了不靈了怎麽辦？”
程妄轉頭看著他挑了挑眉，宋明望知道他這是“你還信這個”的意思。
宋明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飛快的瞟了一眼程妄，小聲回答：“其實我的願望是你相信我喜歡你。”
程妄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注視著他，過了有兩三秒，才拍了拍他的腦袋，輕輕一笑。
“那現在你的願望實現了。”
程妄終於有所動作，他緩緩移開望向宋明望的目光，避開他的手，扯了扯自己攥皺的衣領。
宋明望緊張的等待著他的判決。
可沒想到沒有得到是否喜歡他的答案，隻等來了一句“好玩嗎？”
他大腦一片空白，呆愣著看向他。
“不要再鬧了。”程妄語氣似有幾分倦意，甚至可以用冷淡來形容，“一次兩次就夠了，我沒興趣陪你玩這些。”
宋明望覺得自己眼眶發酸，一瞬間像是缺氧似想迫不及待的大口呼吸。
不過黑暗中程妄沒有仔細看清宋明望的表情，隻轉身向前走去。
“快點把東西放好。”
宋明望揪住他的衣袖，倔強道：“我沒有鬧，我是認真的。”
“我都知道了。”程妄皺眉，生氣肯定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覺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這樣玩有什麽意思。
“你知道什麽了？”
“田猛猛說你和他打了個賭。”
宋明望一怔：“可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了！而且我沒有那樣做。”
“那你現在在幹什麽？”程妄直視著他，不冷不熱的扯了扯嘴角。
宋明望看著他，沒有絲毫退卻：“我要給你坦白一件事。”
程妄皺眉：“……什麽事？”
“那天在你家裏你睡著後我偷偷親了你。”
程妄看著他：“然後呢？”
宋明望有些委屈的說：“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賭約去親自己不喜歡的人嗎？”
程妄的回答是沉默。
整個下午宋明望都沒有回教室上課，就待在南操場後的小樹林，他坐在石凳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比拒接他的告白還慘，程妄根本不相信自己喜歡他。
他想起了那天在ktv給程妄告白結果被無情拒絕的男生，不知道是他慘還是自己慘。
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節課，他悄悄的從後門溜進去，班上的人包括老師都沒注意到他，隻有程妄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下課後田猛猛問他怎麽現在才回來，他的雪糕帶回來了沒。
宋明望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用力踩了踩他的腳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都已經忘了那個和田猛猛所謂的賭約了，本來就是嘴上說說，他根本沒有那樣做。
“你最近怎麽了？心情不好的樣子。”
宋明望的不對勁，連許宿都發現了，操場跑步男女分開，男生跑完後都在樹蔭下乘涼，許宿有些擔心的朝他問道。
還沒等宋明望回答，唐覃也湊了過來，“對啊，宋明望你怎麽不發朋友圈了。”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才提起興趣，看來宋明望心裏是真的揣著事。
要知道他發朋友圈的頻率雷打不動的保持在一天三次，分完早中晚，從來沒有過例外。
當然除了這次，能夠讓他停止發朋友圈，說明他真的遇到大事了。
宋明望有意無意的看了程妄一眼，他正在仰頭喝水，從樹葉間隙頭下來的陽光灑在他臉上，五官輪廓都柔和了不少。
“到底怎麽了啊？”
任別人怎麽問，宋明望都悶著腦袋不說話，大家看慣了他說話氣人的樣子，難得見他這樣無精打采，都莫名有些不自在。
一旁唐覃沒有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因為他正在和程妄說話，隻見他撚了撚地上的雜草，狀似無意的提起：“妄哥，你和粥粥鬧不愉快了？“
程妄淡淡否認：“沒有。”
唐譚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把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你應該發現了吧，她喜歡你。”
程妄皺眉不耐，回答他：“她喜歡我不一定代表我要喜歡他。”
可說完後忽然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朝宋明望看去。
宋明望小臉發白，站起身來悶聲道：“我肚子不舒服，給老師請假去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開。
“你怎麽了？”
程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捏了捏空掉礦泉水瓶，瓶子被他捏的砰呲作響縮成一團。
“你話很多。”
唐覃：“？？？”
宋明望獨自沉浸在失戀的悲傷之中，他還從來沒有嚐過這種滋味，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帶來的後果。
他之前以為所謂的喜歡不過時迷戀感混亂的產生物，人在興奮時，腎上腺素飆升，大腦裏會分泌大量的多巴胺，促進荷爾蒙這種應激激素的釋放，從而導致異性意亂情迷。
可現在他發現喜歡好像不是這麽簡單的東西。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末不用去學校，他本打算把自己關在家裏看書搞研究，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結果就被告知要去參加唐覃的生日派對。
“我沒聽你說過。”宋明望否認道，說完就要掛田猛猛電話。
“你去不去，我給你說到時可有不得了的大事。”田猛猛很努力的克製自己要保密，但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到時三班的周瑤也會去，聽說她到時會當眾向程妄告白。”
宋明望一驚，立馬坐直了身子，“什麽？”
知道了這件事，他二話不說就丟下自己做了一半的實驗出了門。
唐覃舉辦派對的地點就是在自家別墅花園裏，他家裏條件很好，上麵還有個姐姐，算是個無憂無慮的富二代，除了愛換女朋友之外，倒沒什麽其他的惡習。
到的時候他先是張望了一下四周，看見程妄已經到了，正在泳池旁的角落裏站著，低頭抽著煙，麵前站在唐覃，兩人似乎正在說話。
宋明望本以為來參加的隻是學校裏的學生，可是當他看見唐覃樂嗬嗬的走來，經過某個穿著比基尼的性格女郎時，伸手拍了拍她，然後吹了吹口哨。
“討厭，唐少亂摸人家。”
宋明望的臉綠了綠。
“喲，小明明來了。”唐覃又看見了他，吊兒郎當的叫了他一聲。
宋明望別過腦袋，不想去看他。
唐覃看他這樣木楞，有意想逗逗他，看他會怎麽辦。
“你就這麽空手來的嗎？好歹我今天過生，怎麽麵子都不給一個。”
宋明望聞言一怔，隨即有些糾結的咬了咬嘴巴，他是臨時得到通知的，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周瑤和程妄的事上，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來，哪裏還記得給他帶生日禮物。
唐覃攤出手，挑眉：“怎麽？不會根本沒準備吧。”
站在後麵的程妄微微皺眉，看了唐覃一眼。
“算了，我這個人一向大度，那你給我唱個生日快樂歌吧。”
程妄看宋明望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丟掉手上的煙，碾滅了煙頭，正準備去拉他走，就聽見一道微弱怯怯的嗓音響起。
“…祝你生日快樂…”
宋明望臉漲的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連眼都不敢睜開看，聲音也在發顫，飛快的唱完了一遍生日快樂歌，
唐覃大度的擺擺手，也沒指出他英文部分還沒唱完，“行了，你的禮物我收到了。”
他還是懂適可而止這個道理，他本來就是逗著他玩的，誰讓宋明望長了一張誰看了都想欺負的臉和誰聽了拳頭都會硬的嘴。
再說他本來就在群裏說過不收同學的生日禮物，記得給他說聲生日快樂就行，一看宋明望就是沒看群消息。
一群人最後入座後看著長桌上擺放的精致菜品，心裏都嘖嘖稱奇，從踏入這個地方開始他們就意識到了自己和唐覃的差距，明明在學校裏還感受不到。
劉蕭思眼珠子轉了轉，熱絡道：“這肯定要花不少吧，你看你是壽星結果你破費最多，還讓我們不要送禮物，這哪裏過意得去啊。”
“也沒幾個錢。”唐覃咧咧嘴，一開口就把他的話頭堵住，自從上次知道是他舉報的後，他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這次他本來沒邀請他的，結果他還厚臉皮的自己跟著來了。
劉蕭思訕訕了幾聲，喝了口飲料沒說話了。
生日蛋糕是唐覃的姐姐訂了送來的，足足六層被人小心翼翼的推了上來。
每個人都在忙著給唐覃說祝福，宋明望默默的吃了口蛋糕，吃了一口，覺得味道還挺好吃的，忍不住又拿起叉子吃了一口。
這一開口就停不住了。
放下盤子的時候不經意對上了程妄的視線。
周瑤就坐在程妄的對麵，有些緊張的攥了攥手指，抿著唇一直都沒說話。
旁邊的沈念和她說些悄悄話她也沒聽進去。
中途不知道有誰提議玩遊戲，遊戲很簡單，每個人嘴巴裏含個小餅幹，餅幹是條狀物的，很容易碰掉，要求大家依次傳給後麵的人，誰的餅幹掉了誰就輸了。
分組的時候宋明望抽到了二，拍在了第二個。
“那誰是一？”
沒有人說話。
就在大家覺得納悶還要再問的時候，便聽到一道不冷不熱的嗓音響起。
“我。”
大家都看著程妄，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陸陸續續報出自己的數字。
隻有宋明望還沉浸在剛才他的那聲“我”裏，想到這意味著他和程妄要嘴對嘴做遊戲。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臉紅心跳的不知所措，可現在他隻覺得苦澀。
程妄不喜歡他，隻是把他當作朋友，自從程妄告訴他自己那天晚上醒著以後，宋明望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之後莫名其妙的冷淡疏遠是為什麽。
他肯定很厭惡和自己的這種接觸。
“班長，你的是多少號。”宋明望打算去找許宿換。
許宿露出了個歉意的笑容，溫聲解釋道：“抱歉，我很喜歡我這個號，恐怕換不了。”
宋明望隻好作罷。
眼看著遊戲就要開始，隻能硬著頭皮坐在第二個椅子上。
程妄就在他的旁邊，半垂著眼皮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桌上的刀叉，
“給。”孟可然走過來把餅幹給了他。
宋明望咽了咽口水，他覺得自己有些緊張。
程妄將拆開的餅幹包裝袋扔在了桌上，然後朝宋明望湊近了距離。
他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仿佛隻是單純想快點完成任務而已。
宋明望強迫自己的視線落在餅幹上，心裏不祈禱著千萬不要發生餅幹落地的尷尬事。
好在沒有發生那麽狗血的劇情，兩人接觸時間不超過三秒，期間他根本沒抬眼看程妄的眼。
可是在咬回的那一刹那因為沒有控製好力度，用力過猛咬掉了一長截餅幹，一瞬間擦過麵前人的薄唇，微涼的觸感讓他唇上一麻，渾身似遭了電擊似的。
這也算是一個吻嗎？
宋明望有一瞬間的怔忡，不過很快的回過神來，拋去了那些胡思亂想，連忙坐直身子，非常刻意的擦了擦嘴，他沒有忘記程妄不喜歡和他接觸。
程妄一言不發看著他的動作，臉上沒什麽表情。
“快點快點，該我了。”
田猛猛摩拳擦掌，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接宋明望的餅幹，連聲催促。
他隻好穩住心神，又把餅幹送了出去，這回他有了經驗控製好了力度，遞餅幹非常順利，沒有任何失誤。
後麵的人又開始興奮嚷嚷了起來，都迫不及待等著對方出醜，最後掉餅幹的是許宿。
他按規矩選了真心話大冒險，被迫接受了懲罰。
鬧騰過後院子裏忽然放起了悠揚的鋼琴曲，唐覃忽然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宋明望這個時候心理已經預感到了些什麽，有些煩躁的扯了扯桌子上假花的花瓣。
果然周瑤站了出來，可以看得出來她今天精心打扮過，穿著收腰的牛仔連衣裙，黑發精心卷過，白皙肌膚在暖光燈照射下似泛著閃光。
“程妄。”她拿起話筒叫了一聲。
大家先是麵麵相覷，然後同時默契的安靜了下來。
被叫到名字的程妄眉眼沉靜，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根本沒有一點事件中心人物的自覺。
“今天我來這裏，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我喜歡你！”
宋明望手指下意識的攥緊，幾乎是有些慌亂的看向程妄。
這句話太耳熟了，畢竟自己前幾天才給程妄說過。
在場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紛紛把視線都投向程妄，吊著一顆心等待著他的回應。
程妄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手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打火機。
半晌他才似有些不耐般，看著周瑤皺起了眉頭，冷聲道：“我記得我之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他頓了頓，又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還是你覺得有這麽多人在場的情況下我的回答會不一樣？”
周瑤臉色一白，手指用力的深陷掌心，傳來陣陣刺痛。
沈念為難的看了程妄一眼，然後又拉了拉周瑤，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瑤瑤姐……別這樣了。”
周瑤甩開她的手，麵帶冷笑，被當作眾人如此羞辱讓她羞憤欲死，她以為自己好歹和程妄相處了這麽久，怎麽也要給她留點麵子。
她以為……以為這樣程妄也許不好拒絕，會給自己一次機會。
隻要一次就好。
想到這裏她心底最後那根弦徹底崩壞，失去理智的枷鎖，聲音不自覺拔高，語氣尖利：“為什麽？因為你是同性戀嗎？”
“……”
這樣的重磅炸彈讓眾人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沈念幾乎可以用大驚失色來形容，她趕緊捂住周瑤的嘴，“你在胡說什麽？！”
其實周瑤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她以為隻要自己留在他身邊至少還有機會。
可是自從那個轉學生來後，所謂的她以為就變了，程妄頭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興趣，但是是同性。
她不瞎也不傻，尤其是在對喜歡的人這些事上麵，作為一個女生來說可以說是出奇的敏銳。
宋明望按耐住自己的擔憂看向程妄，發現他臉上沒有絲毫怒氣，甚至還勾了勾唇，似乎笑了笑。
隻見他雙手插兜步履從容，一步步走到了麵色蒼白，露出悔意的周瑤麵前。
然後微微彎下身子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無論我是不是，我都不可能會喜歡你這種人。”
他說這話時甚至嘴角微揚，但是即使在笑，他的眼裏卻不見絲毫笑意，黑沉沉的眼裏寒意十足。
周瑤神情恍惚，“……你什麽意思？”
程妄直起腰，似是漫不經心道：“唐覃對你很好，你不該利用他，念念也是，真心把你當成她姐姐，你呢？有那麽一絲真心嗎？”
周瑤麵如土色。
生日派對的鬧劇最後還是由壽星唐覃來收場，當時派對上周瑤的話無疑往平靜湖麵投下了一顆石子，眾人都在用眼神交流表達自己的難以置信。
但大部分人還是不信的，因為程妄的表情根本沒有絲毫慌亂，相反周瑤則顯得十分狼狽，倒像是告白失敗後的惱羞成怒，變成了口不擇言。
“女人翻起臉真可怕，被拒絕後就因愛生恨，想毀了一個人的理由就這麽簡單。”
宋明望一打開手機就看見了田猛猛給他發的微信，看是和他聊這事，就沒回他，他大嘴巴的事自己還沒和他算帳，起碼要冷戰幾個星期才打算理他。
距離派對已經過了好幾天，學校裏關於程妄倒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傳聞。看來大家都不相信。
他剛把手機關上放兜裏，就看見叫的滴滴已經來了，便打開車門上了車。
今天是難得的星期天，之所以說難得，是因為這樣的日子對宋明望來說，一年就隻有一次。
沒錯，今天就是他的生日。
宋玉蘭還是沒辦法趕回國，一大早就給他打電話說了生日快樂，並表示生日禮物已經往國內寄了。
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個自己一個人過的生日。
他現在就要趕去蛋糕店取蛋糕，他給自己訂的蛋糕是個海綿寶寶七寸蛋糕，是個很可愛卡通圖畫，
他千挑萬選選好角度拍了張照片，然後配上一句話，想了一會，還是又打了幾個字，強調自己不是一個人。
然後設置僅一人可見。
取了蛋糕出來已經是下午五六點了，正是下班高峰期，宋明望也不打算回家，打算就近找個公園，說不定能碰到小孩和自己一起吃蛋糕，他真的不想一個人吃蛋糕。
他沒什麽朋友，不像唐覃那麽人緣好，一過生日隻需要在群裏說一聲全班人就會到場。
唯一算的上朋友的田猛猛也還在冷戰中。
他領著蛋糕走到沿柳河的濕地公園，一路有不少空著的木椅，他隨便找了個坐下，就開始拆蛋糕，眼神左右逡巡著，看有沒有小孩。
結果拆的過程中，由於繩子打結，他越理越亂，手下也沒了輕重，然後一個不穩，整個蛋糕翻在了地上。
看著地上的一片狼籍的，宋明望積壓了一天的委屈終於忍不住發泄了出來。
他彎成身子把自己埋成小小一團，身體微微抽搐，咬著牙發出壓抑的細微哽咽聲。
…
而此時另一邊程妄正在接電話。
自從那事之後沈念和周瑤徹底斷絕了來往，唐覃什麽也沒說，但還是刪掉了她的微信，偶爾提起她也不再叫她粥粥，直接稱呼本名。
程妄對這件事也根本沒怎麽上心，或者說對周瑤根本沒在意過。
所以當沈念特地打電話試探他心情，就隻是單純覺得好笑。
掛完電話後他走到院子裏看了看自己養的兩隻小東西，他隨意揀了點青菜喂小黃鴨，看著它嘎嘎著努力伸長嘴巴。
“你少喂點含水分量這麽高的菜給它，小心拉肚子。”
程妄放開了手站起來，把手上拍幹淨，不以為意道：“哪來那麽嬌氣。”
“你這孩子……”程姥姥白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我看你以後這樣說你女朋友試試，我不得到死都看不見你結婚生孩子。”
程妄笑笑，沒說話。
“對了，你和那個小娃娃怎麽了？”程姥姥覺得有些鬧心，他這個孫子的朋友本來就少，再少下去就所剩無幾了。
程妄臉上笑意微斂：“沒什麽。”
“吵架了？”
“哎，我不是看你挺喜歡那個小娃娃的嗎？怎麽不知道讓讓別人。”程姥姥歎了口氣。
程妄終於抬起了眼，“我喜歡他？”
程姥姥莫名其妙。“對啊，他當時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我難得看見你有那麽開心的時候。”
程妄不說話了，摩挲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鬼使神差的點開宋明望的朋友圈，看他最新時間發了一條朋友圈。
“耶，取到蛋糕了，很朋友們一吃。”
下麵有一張卡通蛋糕的照片。
他抬頭看了一眼日曆，原來這天是他的生日。
他回了房間躺在床上，因為沒開窗簾，房間光線有些暗，他也渾不在意，一隻手上下拋玩著打火機，另一隻手不停的將手機屏幕打開又熄滅。
終於他停下了拋玩的動作，微微坐直身子，按下通訊錄上某串號碼。
電話響了一遍沒有接聽。
他微微皺眉，但是還是保持耐心再打了一遍。
這次那邊響了很久才接，不知道對方在幹什麽。
程妄坐直身子靠著床背，騰出一隻手去拿床頭櫃上放的煙，微微側頭用打火機單手點上，然後呼出一口氣。
“你在幹什麽？”
那邊沒有立刻響起聲音，程妄很有耐心的也沒有說話，聽著耳畔傳來的呼吸聲。
終於那邊開了口，隻不過語氣有些生硬，“沒幹什麽。”
程妄敏銳的察覺到他語氣的異樣，手上撣煙動作一頓，微微皺眉，“你哭了？”
“……”
“沒有。”宋明望嘴硬，
程妄耐心告罄，終於直截了當地問，“你在哪？”
一開始宋明望還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當聽到他語氣變冷，這才如實照說。
程妄立刻穿上外套起身出門，他姥姥在後麵還在問。
“這麽冷的天出去幹什麽？”
“有點事。”他頭也不回。
到宋明望所說的地點隻需要十五分鍾左右的路程，一到那他就看見宋明望彎著腰，抽抽嗒嗒的抱著自己的胳膊，盯著地上摔落一地的蛋糕。
“……”
宋明望其實是不希望程妄在這種糟糕的時機來的，像是把自己強裝的偽裝一把撕開，毫不客氣的露出他狼狽的一麵。
之前就說過，他是個真正哭時不希望任何人看見的性格。
而且沒人陪自己過生日這種事未免也太丟臉了。
程妄緩緩走到他的跟前，居高臨下的望向他。
宋明望注意到自己跟前的一雙黑色運動鞋，抬起頭一看果然是程妄。
他看了看地上的蛋糕，下意識的皺眉，但語氣倒沒聽出什麽指責的味道。
“怎麽這麽笨。”
本來宋明望不想理會他，但是這句話觸及他的怒點了。
“我的高智商是科學權威機構給出的報告，當時測出來還上新聞了，你侮辱我智商就是在侮辱科學。”
程妄看他瞬間恢複生龍活虎，沒有回答他的話，轉移話題道：“還哭不哭了？”
宋明望眨巴了下眼，現在他本來就沒有眼淚了。
最後他還是被程妄帶著重新買了蛋糕，蛋糕在他的一再要求下，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海綿寶寶蛋糕，上麵由他自己親自插了一個一，一個八。
兩人一起在大樹下的草坪上吃了蛋糕，程妄不喜歡吃甜食，沒吃多少，過生日的儀式也十分簡單。
但是在他吹掉蠟燭後程妄對他說了句“生日快樂”，讓他覺得比之前過的生日收到的任何禮物都要珍貴。
“許的什麽願。”程妄雙手撐在草坪上，看向天空，此時夜幕已經降臨。
“秘密。”宋明望搖頭拒絕了他。
程妄也不在意。他本來就是隨口一問。
宋明望有些別別扭扭：“我本來還以為這是我過的最差勁的生日，可沒想到你會來。”一下子就從最差變成最好的了。
後麵的話他不好意思說出來，覺得怪肉麻的。
程妄神情微動，不動聲色的抿了抿唇。
宋明望嚐了口蛋糕，舌尖頓時傳來甜膩的觸感，他拿了剩下的給旁邊的人嚐，程妄看了一眼，沒接過來。
“不用。”
宋明望坐在草坪上，程妄站直身，手插在褲兜裏，問他：“你的生日願望到底是什麽？”
“可以說嗎？萬一說出來了不靈了怎麽辦？”
程妄轉頭看著他挑了挑眉，宋明望知道他這是“你還信這個”的意思。
宋明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飛快的瞟了一眼程妄，小聲回答：“其實我的願望是你相信我喜歡你。”
程妄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注視著他，過了有兩三秒，才拍了拍他的腦袋，輕輕一笑。
“那現在你的願望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