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沢田綱吉醒來之後,自然是又到了新的一天了。


    雷打不動的八點整。


    迎接他的是明媚的陽光還有獄寺喵元氣十足的問早聲。


    獄寺隼人雖然得到了變成人的能力,但是除了在沢田綱吉需要他變人的時候,獄寺隼人還是維持著小豹貓的形態。畢竟是複製的沢田綱吉的容貌,頂著十代目的臉自然讓獄寺隼人感覺很不適應,也怕自己會做出有失十代目風度的舉止。而且獄寺隼人覺得,當十代目腳邊上的一隻貓也沒什麽不好的,一隻貓的快樂是人感受不到的。


    醒來後的沢田綱吉捋了捋思緒。


    昨天一天真的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從安翠歐生蜘蛛蛋,到去機場接麥特和蒙哥馬利,到中央火車站發生的屠殺事件,到隨之引發的列車爆炸案,到晚上的生日驚喜派對,再到夜間的抽卡活動……雖然說他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不到三十天了,隻是一天之內能夠發生如此多的事情,難免讓年輕的十代目有一種強行壓縮了遊戲進程的感覺。


    而他昨晚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了漫天絢爛的煙花……還有無法忽視的心動。


    完了,我竟然對隼人心動了?


    就因為被喚了一聲簡簡單單的名字而已?


    對一個男人動心?而且這還是我處了八年的鐵杆男性兄弟啊!


    沢田綱吉覺得思緒漸漸變得混亂起來。


    他當然一直都覺得自己的性取向是女孩,畢竟他也是有過年少的初戀的人,初戀也是喜歡的全校男生都喜歡的校花。雖然說沢田綱吉對同性戀並沒有什麽偏見,關於他與守護者之間的桃色緋聞也是數不勝數,但是年輕的十代目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會和男性發展感情關係這種事情。


    一時動心……也不能代表什麽。


    可能是昨晚當時氣氛使然,所以心情有點飄了。


    但是,獄寺隼人又是怎麽想的?


    「十代目您沒有看中的女人嗎?」


    「十代目……如果是我的話,您覺得可以嗎?」


    沢田綱吉不禁又回憶起了,一直讓他耿耿於懷的之前發生的情景。


    在那樣的,已經類似於明示的暗示下,沢田綱吉覺得……他的左右手大概是真的愛慕他的。但是這種愛慕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或者說,是從什麽時候起由單純的崇敬之情開始變質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們談一談吧,隼人。”沢田綱吉歎了口氣。


    這件事由他反複左思右想也肯定無法思慮出個什麽結果,年輕的十代目想既然遲早是要進行這段對話的,不如就現在吧。而且現在獄寺隼人也能以人的模樣直接與他交談了,至少他們之間沒有溝通障礙了。


    聽出要正經談話的意思,獄寺喵立刻變成了人,而後畢恭畢敬地跪坐在了地上,仰起臉露出了一臉認真傾聽的嚴肅神情。


    看著眼前是自己的臉露出如此恭敬的神情,沢田綱吉難免覺得有些奇怪,年輕的十代目也在此時突然意識到了一個昨晚被他忽視的華點——


    昨晚的時候,我算不算是對著我自己的臉心動了?


    “隼人,我就直接問了。”


    沢田綱吉終於將這個縈繞於心已久的問題亮了出來。


    “你……是喜歡我嗎?”


    跪坐的少年驀得瞪大了眼,雙手緊攥拳頭,整個人的身體都因為這個問題而驟然緊繃起來,展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震驚到驚慌失措的神情。


    “我……”獄寺隼人被這個突然的話題而嚇成了短暫的失聲,在反應過來之後緊接著便脊背俯下,將頭深深地埋在了地上,“是的,我很喜歡十代目!”


    聽到獄寺隼人的回應,沢田綱吉的指尖微顫,本來當這個問題脫口而出時便加速的心跳越發快了,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可控的感覺讓他的胸腔感到有些發燙。


    ——竟然是,如此斬釘截鐵的……喜歡嗎?


    雖然說,並非是一個人對你發自真心的愛慕便會使你心動,但是……你永遠都不會想要失去,那個能做到全心全意地眼中隻有你,隨時願意為了你而付出所有的那個人。


    沢田綱吉不禁回憶起了十四歲時的獄寺隼人,那個無比衝動的總是不考慮後果的少年,那個無論在任何時間都對他給予毫無保留的信任的少年,那個輕而易舉地便願意將人生與性命都交付給他的少年。


    年輕的十代目恍惚記起了,在十四歲的那場指環爭奪賽中,遍體鱗傷的獄寺隼人對他笑著說出「對不起……十代目,我明明已經拿到戒指了,卻因為很想看煙花,又跑回來了」。


    在那麽早之前,獄寺隼人便是為了他能不顧一切地甚至不惜豁出自己性命的人。而在那之後,他們又看了無數場的煙花,每一次都是獄寺隼人為彭格列準備的,就像是一直在為了他而守護著他們曾經的約定一樣。


    沢田綱吉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喜歡獄寺隼人,也根本想象不出來他與隼人之間以戀人的相處模式會是怎樣的……但是在剛進入遊戲的那段時間,讓他知道了——他其實已經習慣於獄寺隼人的貼身存在,習慣著來自左右手的無微不至的過分保護,習慣著他的生活中有這個青年的身影在為他默默準備著一切,而這種習慣在八年的培養之後似乎是難以更改的。


    ——他也的確在獄寺隼人身上,體會到了心動的感覺。


    已經問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但是接下來呢?


    真實戀愛經曆為零的童貞烈男沢田綱吉此刻反而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沢田綱吉a:接下來該怎麽做?平靜坦然地接受隼人的愛意?


    沢田綱吉b:如果接受了的話,那就得……開始談戀愛了吧?


    沢田綱吉c:我真的準備好和隼人談戀愛了?是不是應該再好好想想?


    沢田綱吉d:但如果拒絕的話,怕是會讓隼人遭受到摧毀性的打擊吧?


    沢田綱吉e:那床上的上下問題也要考慮了吧?


    沢田綱吉a&b&c&d:小e綱,你可給我閉嘴吧!


    ……


    雖然年輕的十代目此時此刻的腦內場合已經洶湧地嘰嘰喳喳炸開了鍋,甚至都差點開始口吐芬芳,但是在多年裏包恩的首領教育下,沢田綱吉還是能在麵上完美地維持著一臉平靜的神情。


    隻是還沒等沢田綱吉想到應該如何回應,獄寺隼人的頭仍然緊貼著地麵,完全沒有將頭抬起的意思,繼續用鄭重其事的聲音說道,“我和所有的守護者,連同彭格列家族上下都是一樣的,所有人都非常喜歡十代目!我們對十代目的敬仰之情是絕對不會動搖的!”


    聽到獄寺隼人這番話之後,沢田綱吉混亂的思緒突兀地冷靜了下來。


    甚至,連異常動搖的心都緩緩沉了下來。


    “你知道,我說的是之前的那件事……”沢田綱吉此時看不到將臉掩在地上的獄寺隼人的神情,而獄寺隼人這樣的回答也根本並非是在回答沢田綱吉的問題。


    “對不起!請十代目您原諒我當時冒犯的言論!”獄寺隼人的聲音中滿是誠摯與歉意地說道,“是我思慮不周,說出了那樣不合適的話語。我無意讓您感到任何困擾,請十代目您務必不要將那件事放在心上。等離開這個遊戲過後,我一定會——”


    沢田綱吉微微蹙起了眉頭,他完全知道獄寺隼人想要說什麽,無非是繼續完善他的那份「十代目夫人候選人」的報告。既然這一批女人不符合十代目的眼緣,那就繼續搜尋另外一批候選人就是了。


    “這就是你所有想要說的?”直接將獄寺隼人的話語打斷的沢田綱吉此時感到說不出的氣悶了,他覺得隼人的思維完全和他不在一個頻道上。特別是此時,獄寺隼人仍然沒有要抬起頭的意思,像是無法麵對他的目光一樣。


    “你看著我,隼人。”


    年輕的十代目沉聲說道。


    獄寺隼人沉默了一會兒後,才終於緩緩地挺直了脊背。隻是抬頭如此簡單的動作,沢田綱吉卻感覺自己如同下達了又一個艱難的指令般。當獄寺隼人抬起頭後,目光自然無法避讓地對入沢田綱吉的雙眸。


    “十代目,事實上這段時間,一想到我冒犯的話語會為您帶來困擾,我一直都滿懷憂慮和歉意。雖然不知道該如何彌補那個過錯,但還是希望十代目您能寬恕我。”獄寺隼人如此語氣懇切說道。


    ……過錯嗎?


    「過錯」這個詞的出現,讓沢田綱吉的眉頭更加蹙緊。


    “隼人,你不用對我道歉,我並沒有感覺到被冒犯,但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沢田綱吉的心情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他的目光在緊密觀察著獄寺隼人的神情,“一直以來,你始終都是將我以首位。我想問你,你心中……對我的想法到底是什麽?”


    “我想要成為,配得上站在十代目身邊的永遠的左右手。”


    獄寺隼人此時似乎心情是真正的平靜了下來,他直視著沢田綱吉的目光毫無動搖,語氣如此肯定鄭重地說道。


    這是,沢田綱吉預料中的話語。


    但是他卻從中清晰地聽出了「僅此而已」的意味。


    有一條分明的界限暗藏在話語中——


    左右手,就僅僅隻是左右手而已。


    獄寺隼人大概是真的愛慕他的,但是獄寺隼人也是真的沒有想過與他之間的關係要有進一步至戀人的發展。之所以,即便連阿武都意識到了,他卻如此之久都並未察覺過隼人對他的愛意,也許正是因為……獄寺隼人對這個苛刻的界限死守得過分嚴謹。


    這條界限是獄寺隼人私自定下的,也是私自恪守的,沢田綱吉也是在此時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他被獄寺隼人所預想好的未來給排除在外的感覺。


    僵硬的沉寂氛圍彌漫在沢田綱吉與獄寺隼人之間。


    “既然,這是你所希望的……”沢田綱吉用很輕的聲音說道,垂下的眼眸情緒不明,“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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